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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放课堂|程永新:没有故乡的人,被旧时云彩追赶……

开放课堂|程永新:没有故乡的人,被旧时云彩追赶……

(活动现场,编辑家、作家程永新答疑)

程永新《若只初见》×复旦MFA×华东师大创意写作

个体经验对写作的影响是深入骨髓的(一)

张诗扬:大家好,台下的同学们好,看直播的观众们,大家好!我是上海文艺出版社程永新老师最新小说集《若只初见》的责编张诗扬,今天我在现场做串场主持人,来主持大家对于程永新老师这本小说集细读方面的提问。

现在先介绍书的作者,《收获》杂志主编-程永新老师,《若只初见》是程永新老师新完成的小说集,里面有五篇小说,流程的顺序可以按照小说的编目顺序逐篇进行讨论。

一共是五篇小说的组成,分别是《若只初见》《风的形状》《青城山记》《麻将世界》《我的清迈,我的邓丽君》。

先从《若只初见》这篇开始谈起,我觉得它是一篇从个体经验出发的小说,描写的是一种非常冷酷的、关于热情的,属于典型八九十年代感觉的小说,讲的是主人公和一位叫青青的女孩子的恋爱故事。

《风的形状》是惊险题材的小说,讲的是青年进到图书馆之后碰到的一些事情。

《青城山记》和《我的清迈,我的邓丽君》是两个中篇题材,中篇体量篇幅比较长的小说。《青城山记》讲的是明朝古代的故事,《我的清迈,我的邓丽君》谈的是邓丽君对于一代人的影响。

《麻将世界》又是一篇非常有先锋感的小说,也是让我们可以从21世纪立刻回到80年代、90年代的氛围。

这本书我自己编完之后,它看起来是五篇小说,但是我觉得是程永新老师所写的一本关于文学之爱的表达。

首先五篇小说题材是各异的,可以看到程永新对各种题材的小说都有兴趣探索,而且我觉得程永新老师多年的编辑经验,以及站在文学当代现场的经验,到最后都变成了虚构式的表达,体现在一个小说集里。

这就是我大概对小说集的介绍,现在可以开始一篇一篇的讨论,从《若只初见》这篇开始。

《若只初见》是一个中篇小说,它的题记我很喜欢,我把它都选到了腰封上。“我在外省各处游荡,与月亮和星星相伴,一次次被旧时的云彩所追赶,迷失在绵绵无尽的梦境之中。”这篇小说的每一个小节都是用音乐的方式来区分的,比如“比慢板还要慢的”的方式,讲的是爱情故事。

关于这篇小说,同学们有什么提问的话,可以举手示意。

提问1:我觉得《若只初见》这个作品和后面的小说都采用了一种类似于流浪、漫游的叙事方式,可以说是奇观处处、螭鬽魍魉的出现。这是不是对中国传统小说或者西方流浪汉小说技法的一种有意识的承继?谢谢!

程永新:同学们下午好!坐在我边上的是诗扬,今天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本书,非常高兴,又是在这么阳光明媚的天气,让我们坐在优雅的巨鹿路作家书店聊聊我的小说,非常高兴。

刚才同学提问的问题,我在几个月前接受过陈仓《青年报·生活周刊》的访谈,里面讲了我和上海这座城市的关系。

因为我从小出生在上海,但是从小到大因为社会、历史、个人家庭的境遇,始终想逃跑,从小到大就是想离开上海,可能有比较复杂的原因,慢慢展开不太可能。

因为每个同学、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故乡,我从小到大觉得自己没有故乡。上海在100年前就是全球比较发达的城市,那时就是文化、商贸等等各方面在全世界比较引人注目的城市。

从小到大说故乡,总是跟山山水水、农村联系在一块,我觉得城市那么大,但是从小到大生长、成长的个体经验给我的是一种压抑的,不是那么健康、不是那么愉快地成长,不是这么一种感受。

我从小到大住在贫民窟,但是我们的对面有一道墙之隔,那里面每天传出钢琴声、各种小提琴声,我就偷偷爬到墙上听别人弹琴、拉琴。

那个年代,我的家庭对我的管束很严,不允许我和个人交往,我生活在相对比较封闭的环境里,所以变成了从少年到青年整个过程中就想逃离。

我是中学的75届,上山下乡已经到了结尾,我毕业那年可以不去农村,可以留在上海。因为当时根据一些条件,我有一个哥哥在上海,如果我有一个姐姐在农村,一比一的情况下可以留在上海,但是我个人选择去了大丰(上海的飞地)。那里成立了上海农场。

上海农场是一个劳改农场,知青就在劳改农场的边上,离开上海主动去那里,那时还带了好多人,好像是一个团队,我好像是一个头,其实一到那边完全绝望。因为那是海边上,寸草不生,全是盐碱地,这些年去看了以后,现在可以种粮食、种庄稼,那是经过几十年对土地的改造。那时土地全是白花花的一片,远远望去乍一看像下雪天的土地,要把海水浸泡的土地(盐碱地)慢慢改造过来。

我第一次夏天干活昏倒在田埂上,手无缚鸡之力,到那边看不到前途、也看不到未来,所以这跟我的个体经验、生长的环境有关系。那时的社会,我们的生活就是这么一点点过来的。

刚才同学们讲的个体经验、个体感受,是不是对我的写作有影响?当然有,这种影响是深入骨髓的。

为什么?一个没有故乡的人。我父亲在我一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中学毕业那年去了母亲的老家,在浙江东阳,误把母亲的故乡当成自己的故乡,最后我也是被母亲的姨妈、舅舅赶回上海。因为那时我恋爱了,我爱上农村一个小芳,其实也是懵懵懂懂的情感,那个年代相对封闭,应该说非常封闭,长辈看见你:“你不是马上要离开上海去农村了?怎么可以在这里跟女孩子来来往往。”

我们去很远的地方,这个村庄跑几十里地去另外一个村庄,晚上放电影,大队在打谷场上放电影。长辈发现了以后,最后把我送上了木质的独轮车,后面一个人在推你,把你强行地推到了县城。也是因为这个事情以后,就觉得母亲的故乡也跟我没啥关系。

我想这么一种经历跟我的写作肯定有一种密切的关系,我到了中年以后开始慢慢爱上上海这座城市,因为它的规范、它的管理、它的历史、它的文化内涵。我年轻时在1983年正式报到,1982年到作协实习,我那时就想外出,没把上海当故乡的情结还在作怪。在当助理编辑的几年里,我几乎跑遍了国家的边疆地区,西藏、新疆、云南等等。

我记得我去云南的时候坐长途车,没有位置,我就坐在台阶上,一直坐到大理参加泼水节。那时我们都是年轻人,在大理参加泼水节就见到了骆一禾、北村那些诗人,都是非常年轻的年轻人。

这些经历之后,经过了漫游或者流浪,回过头来,慢慢随着自己的成熟,慢慢走向中年,才知道上海的生活态度。我觉得上海这座城市除了管理、除了人文的精神,最最重要的是讲规矩,这些好像是约定俗成的东西,它就是放在那里,你要去遵守,它不是规定、它不是通过法律的东西来约束你,而是人跟人之间交往的一种约束。

比如借了钱要还,年轻时我的朋友中有一些人借了钱不还,不还这个人在朋友圈里、在人群当中就永远抬不起头来,最后他就消失了,这是我一直在想的题材。他后来就没办法,因为他们丢不起这个脸,在上海这个族群当中、这个城市的居民当中,有一些东西需要遵守。有了比较以后,才发觉这种制约、这种伦理是特别需要的。

比如在路上跟其他(人)小时候的关系,我当时考虑不多,更多还是个人的经验。

个体的经验决定了写作的时候情不自禁会把你和这座城市的关系融入到小说当中、文字当中。

(未完待续)

开放课堂|程永新:没有故乡的人,被旧时云彩追赶……

《若只初见》

程永新 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

本书是《收获》文学杂志主编程永新新近完成的小说结集。同题小说《若只初见》从个体经验出发,展现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之魂;《风的形状》讲述一个大学生敲开一座老宅铁门后的遭遇;《青城山记》探究意念、梦想与人性的关系;《麻将世界》讲述友谊、爱情和生活;《我的清迈,我的邓丽君》则书写邓丽君与一个时代的关系。五篇小说题材各异,是作者长期从事文学工作的体悟和实践。

上海文化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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