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辉的“错愕”与学术问题政治化
黄饮冰
李辉感到错愕的是“中国人非洲起源说是有问题的，不适合讲”。
李辉的错愕我也经历过，记得是1998年吧？（不确定），我偶然看到中央电视台播送一部电视片《谁是夏娃？》，我真的错愕了！为什么？离开大学十年，中国人的祖先变了？我不是错愕于《谁是夏娃？》，而是错愕于非洲考古发掘出来的那副骨架是“夏娃”。《谁是夏娃？》这样的本属于学术的问题，竟然以国家之力在进行宣传和洗脑！有多少受过大学教育的人不知道非洲起源说是一个假说？又有谁能够肯定非洲发掘出来的那副骨架是“夏娃”？她不能是“女娲”？
我在错愕之余，终于回过神来，重新翻阅我读过的所有的书，没有找到夏娃基因的记载；我还专门去图书馆找到一部《圣经》，在《圣经》上也没有找到夏娃基因的记载。学术贩子们是怎样认定谁是夏娃呢？通过《圣经》，那些淫乱的故事我读不下去，但是搞清了一个基本事实：夏娃是嘎嘚用亚当的一根肋骨造出来的。按照《圣经》的本意，这个世界先有男人亚当，后才有女人夏娃。这与中国的女娲造人的神设差距太大了！这样的胡搞，国家电视台怎么能拿来推广和洗脑呢？
后来就错愕于非洲起源说，被复旦大学的基因研究做实了！在中国，从此非洲起源假说不是假说，是不可质疑的政治正确，中国人的祖先铁定来自非洲。考古证据有什么用呢？从猿人到现代人一脉相承的“铲形门齿”“青斑”“眼褶”，一律不是证据。哪么怎么解释呢？他们都绝种了。多简单啊！
作为复旦大学学子，李辉忘记了政治对李辉及其导师的学术曾经起到的全国推广、全民洗脑的作用吗？难道“那是一次讲座邀请，主办方邀请李辉去做一个关于中国人起源的讲座，没多久，举办方打电话告知他讲座取消”，就让李辉“错愕”吗？李辉不仅错愕，而且感到不可思议，“对于现代人非洲起源的问题，做了这么多年的深入研究，完善了这么多细节，没想到我还会收到这样的回绝”。
诚然，李辉作为复旦大学生命科学院教授，主要研究领域是分子人类学，从DNA入手探求人类起源和文明肇始，的确是顶级科学家。在李辉看来，非洲起源说得到了几乎全部已有证据的支持，在遗传基因、化石形态、语言文化上都体现出很明确的非洲起源的格局。
但是，李辉的看法跟举办方取消他的讲座有什么关系？
复旦那么多讲堂，李辉天天举办讲座都没有人干涉，因为学术与讲堂是原配。学校之外，邀请或不邀请李辉去讲学原本也很正常，因为无论李辉对自己的学术评价有多高，学术毕竟就是学术。
李辉做了这么多年的深入研究，完善了很多细节 ，这就说明自己的学术并没有完全成熟。女人总是认为自己生的孩子最完美，但别人不一定这么看。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李辉正确的选择，是回到实验室，继续完善细节，把链条焊接得更光亮。而不是错愕和不可思议。
错愕和不可思议，当然来自李辉天然的知识分子的优越感了。他不明白，基因上也没有刻着演化的数字，也没刻着演化的时间，更没刻着演化的场所。“不同人什么时候分开，分开多少年，然后分出多少支”，这些东西“在基因谱系上可以算得非常准确”，但依然要“算”；“从基因上就可以作出非常明确的判断”，但依然要“判断”。这都是李辉对记者说的话。
他自己说的“算”和“判断”，就表明基因不是文献。实际上文献也有记错的，实录也有造假的。这些直话听起来是逆耳的，但说的都是实在话。
几年前我就说过，基因也是一个需要解释和解读的学问。基因研究也是需要理论指导的。研究模型和理论出发点错了，“算”和“判断”就错了。
几年前，我就质问过复旦大学分子人类学的理论模型是什么？基因研究的理论基点是什么。还要认识基因本身是什么。基因是不是永存的，越向远古是不是越不可靠？人类起源的研究要向远古深入几千年、几万年、几百万年甚至几千万年，基因能否确保不中断？前几年有一个女研究员宣称自己有个发明可以在土壤中探测和提取人类基因，她也是不明白，小到基因级别，生物之间是不是可以共用呢？鬼知道她检测提取的基因是谁的基因？
作为外人，谁也不知道李辉的基因研究是怎么进行的，李辉选择的标本是否具有代表性和普遍性，我们看到的是李辉公布的结果，没有参与测算和判断的过程。李辉的研究可靠不可靠呢？只有天知道。
我在核酸检测中经历过一次乌龙事件，知道阴性和阳性的判断是会有失误的。
实际上，下图就把问题摆在了桌面上了，同一个结果，不同的理论解读导致结果不同：
不邀请李辉去讲，特别是邀请了李辉去讲、在开讲前又拒绝李辉去讲，李辉自然是不高兴的。但是李辉不从继续深入研究去解决自己学术可能存在的问题着手、也不从继续完善细节去解决自己学术可能存在的问题着手，而是从煽情入手，把学术问题引导到政治上，让人得出结论：政治干扰了李辉的学术研究，是政治环境逼迫举办方不敢请李辉去讲中国人起源于非洲。这一点在《中国人的祖先，真的来自非洲吗？》一文中，表达得很直白。
在《中国人的祖先，真的来自非洲吗？》一文中，开篇第一句话就是“中国人非洲起源说是有问题的，不适合讲”。这句话耐人寻味。中国人起源于非洲，从李辉的导师开始就在讲，李辉也从学生讲成了教授，而且是国际顶级专家，举办方突然说不适合讲，谁有这么大的口气呢？李辉只需把问题摆在这里，就会引起人们联想，就起到了煽情引流的作用：这是谁吃了豹子胆不让李辉去讲？这哪里是学术问题，这分明是政治问题。进一步引申，就是这完全是有人在搞政治操弄，完全是对李辉玩弄的政治压迫。
《中国人的祖先，真的来自非洲吗？》一文接着就搬出了权威：美国《科学》杂志曾在2016年对李辉的报道中介绍了李辉的研究成果，当期的编辑认为李辉们的研究开创了新的领域，解决了以前不能解决的问题，他们把这个新的科学领域叫做“历史人类学”。李辉说“历史人类学有新的研究范式，跟传统的历史学和人类学都不一样”。
李辉要表达的意思，就是美国都认可他的研究，还给他的研究专门开创了一个叫做“历史人类学”的新学科，你们这些乡巴佬太弱智、太无知了。李辉还是有一点敬畏精神的，他没有把“我的学术背景是美国”这句话说出来，但是只要不是太愚蠢的人，稍微费一点脑细胞就可以品出来。
接下来李辉讲了一堆理论和推理的科普，然后话锋又转换到他看到了一场对“非洲起源说”的围攻上，把话题再次引导到了政治。《中国人的祖先，真的来自非洲吗？》一文说：在中国科普“非洲起源说”，李辉觉得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一次在网络上，他看到一场对“非洲起源说”的围攻，“下面评论的基本上都在骂你们这些汉奸居然认为我们是非洲起源的？有一个号称独立学者的人，写了很多文章来反驳”。
这次对非洲起源说的围攻，李辉看到了，我从来就没有看到。但是李辉以科普非洲起源说为引子，再次把学术问题政治化的倾向是十分明显的。把科普非洲起源说的科学家围攻谩骂成“汉奸”，这就是最大的政治事件。这对于李辉来讲，就从“煽情”升华到“悲情”了！把科学家与汉奸等同，可见中国的学术环境恶劣到了多么悲惨的地步，而造成这个恶劣局面的，就是当前的“政治”。以前是李辉的导师和李辉想怎样讲就怎样讲，现在拒绝李辉讲，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政治环境变了，学术环境也就变了。
李辉还是玩政治的高手。他把号称独立学者的人写了很多文章来反驳与围攻骂他是汉奸的人一起并列，轻轻松松就把独立学者的人打入了网络暴民之列，那么独立学者写的很多文章来反驳，就自然归之于没有科学依据的暴民围攻了！以后谁还敢写文章批驳他？不过，这样搞，也暴露了李辉政治牛氓的本色和学术贩子的本质。
根据访谈录，我读出以下几个学术以外的意思：
1、中国网民是暴民，用政治观点围攻科学家。
2、不承认非洲起源说是政治问题，是陷入了种族主义。
3、质疑非洲起源说的人都没有科学素养，不具备质疑的资格，都是政治舔狗。
4、李辉在中国科普非洲起源说被视作汉奸，不能自由研究学问。
5、中国的科学研究环境因为政治问题变得很恶劣。
李辉抛出《中国人的祖先，真的来自非洲吗？》，目的就是用学术政治化的手段，污名化所有质疑“非洲起源说”的人，也在以学术政治化为磨石，磨出一把利刀，自然有人接过这把利刀随时砍向他所错愕的政治。
我也要问：李辉，《中国人的祖先，真的来自非洲吗？》是学术问题还是政治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