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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谈谈“丰县生育八孩女子”事件,过程有时候比结果更重要

作者:说文说事

2月23日,江苏省委省政府“丰县生育八孩女子”事件调查组发布了《关于“丰县生育八孩女子”事件调查处理情况的通报》,内容很翔实,证据很充分,态度很坚决,意见很鲜明,很能给人一种水落石出、大快人心的感觉。

也谈谈“丰县生育八孩女子”事件,过程有时候比结果更重要

新华社关于江苏省“丰县生育八孩女子”最新通报的新闻

但是,这样一份处理通报真的就能起到盖棺定论的作用吗?窃以为,有些事情和情绪并不能就此轻描淡写地翻篇。不要说什么大多数人的生活没有记忆,只是因为有些记忆带来的情绪没有这么强烈而已!

何以“丰县生育八孩女子”事件一定会在长时间内成为民众的记忆痛点,甚至不因为事件的处理结果如何而转移?因为很多事情一旦发生就注定会成为焦点,它那高浓度的伤害性,已经不容许民众们将之轻易遗忘。

遗忘过去,就是背叛将来;选择沉默,便是选择妥协;谁又真正愿意遗忘与自己的幸福和安全息息相关的事情呢?谁又真正愿意对那些侮辱性极强、伤害性极大的事情妥协呢?

就“丰县生育八孩女子”事件而言,它的处理过程,远比它的处理结果更重要。恰如一个孩子哭了,父母如何让他情绪安稳下来,远远比他最后不哭了的结果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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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事件的简单回顾

2022年1月27日, “丰县生育八孩女子”的相关视频开始在社交网络平台上流传。网友们在同情一个“八个孩子的爸爸”并对他进行热心捐助时,偶然发现孩子的妈妈不堪入目的生活状态,从而一石激起千层浪,群情激奋。

当事的女子,也就是八个孩子的母亲被发现时,在当地几近0度的气温里,没有穿鞋、只裹着单衣的她被用链子锁着,独自关在一间破屋里生活。周围没有任何取暖设施,女子黝黑的面容和散乱的头发,以及随手扔在土炕上的馒头,让人很难把她与看上去老实巴交、靠着“八个孩子的爸爸”人设成功引起网友关心和捐助的董某作为夫妻关系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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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铁链锁着的妈妈和在镜头面前憨厚老实的爸爸

一位生育有8个孩子的母亲过着如此生不如死的生活,而周围人却是习以为常的冷漠与麻木。朗朗乾坤之下,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自然一触即发地点燃了舆情的离奇愤怒。

视频发布后的20天时间里,从当地县委到该县所在的市里在2022年1月28日、1月30日、2月7日和2月10日先后四次发布通告对事件进行情况说明。从开始的“杨某侠,本地人……不存在拐卖行为”到“不是本地人,在流浪乞讨时被董家收留”;从“云南人……小花梅……后来走失了”到“杨某侠即是小花梅,董某民涉嫌非法拘禁罪,桑某妞等三人涉嫌拐卖妇女罪”,由于通告内容前后出入,当事女子的真实身份、往昔遭遇和悲惨现状引发了更多网友越来越密切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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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当地前后发布的四份通报概览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质疑和穷追猛打声中,2月17日,该省省委省政府决定成立“丰县生育八孩女子”事件调查组,对此事进行彻查。

经核查,视频中在董家生育有8个孩子的女子现户籍登记名为“杨某侠”,其丈夫为董某民,家住江苏省丰县欢口镇董集村(后并入李庄行政村)。两人虽是夫妻,但是视频之中传达出来的信息,却远不只是家庭暴力、虐待妇女这么简单!

杨某侠是一个从千里之外的云南福贡县亚谷村被邻居以“看病”的名义拐骗至此,最终由董某民父亲收买的妇女,这些年在遭受精神和身体疾病困扰的同时,还经历了被非法拐卖、被非法占有、被非法囚禁、被非法虐待等一系列丧失人性的遭遇,以至于被发现时虽有人形,却无人神。

面对行尸走肉、痴呆浑噩的杨某侠,民众已经突破了对生存和生活认知的下限,大家都不敢相信,在文明程度达到相当水平的当今,在大陆经济发展最令人瞩目的地区之一,竟还有人生存在如此极端的环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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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个世界不要俺了!”

人们需要真相,更需要公道!真相有时候会姗姗来迟,有时候会遮遮掩掩,虽然在第一轮事件的调查与通告之中,有些人并没有拿出足够的诚意,好在,在各方面的舆论的刺激和推动下,杨某侠事件的来龙去脉终于水落石出,更多触目惊心的细节也随之浮出了水面!

由来已久的买卖婚姻历史和事实,多方参与的默认和霸占,习以为常的隐瞒与冷漠……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一桩在常理和常情之中无法容忍的事件,在丰县董集村却能如此稀松平常地存在这么久呢?

若没有那些爱拍视频的热心网友,若没有敢于寻求公道和人性的善良群众,若没有民众坚信天理和真相的决心……事情的处理过程会不会更加崎岖,结果又会不会更加的难以想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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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出萝卜带出泥,杨某侠果然不只是杨某侠。她的名字和身份不是真的,她的遭遇不是个体性的,背后的黑手也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买卖双方。

根据2000年6月董集村委会会计邵某征出具的董某民、杨某侠婚姻登记申请资料,以及社会各方的背后调查,杨某侠可能就是云南福贡县亚谷村的失踪人员小花梅(父母已故)。这一信息也在官方2月7日发布的第三份公报中得到了确认:杨某侠的确是小花梅。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由于长相酷似,也有很多人怀疑,杨某侠可能是四川籍的失踪女子李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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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恶性事件,能被联想成多种可能,这本身就是一种更大的悲哀!没有结论往往就是最坏的结论,这个时候,需要权威的声音来一锤定音,防止事态的扩散和恶化。

然而,事件引起关注之初,一些人们却向世人展示了各种欲盖弥彰的冷酷与愚昧,地域性的自我保护与掩盖。面对丑陋时的遮掩与麻木,以及自欺欺人的误导和推诿,导致了舆情更加的澎湃。

二、事件为何余波难消?

一石激起千层浪。事件的不断发酵终于惊动该省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要求徐州市迅速查清事实、依纪依法严肃处理,切实维护群众权益。

“有关调查人员除在江苏省开展工作外,还赴云南、河南等相关省开展实地调查,共走访群众4600余人次、调阅档案资料1000余份,对社会广泛关注的“丰县生育八孩女子”身份认定、杨某侠生育八孩情况、董某民等人涉嫌犯罪情况等问题开展了深入核查,形成了事件调查处理情况通报。相关部门对有关违法犯罪行为依法严惩,对有关责任人员严肃追责。”

上述是江苏省委省政府调查组《关于“丰县生育八孩女子”事件调查处理情况的通报》中拿出的最终意见和结论,从明面上来看,对事件有反应、有回应,有调查、有分析,有意见、有处理,怎么看来,都能够完成“给民众一个圆满的交代”的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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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事女子目前已在医院接受治疗

但是,细节决定成败,诸多细节决定了此事注定在短时间内还将余音不断!因为就此事来说,处理过程远比处理结果更重要,处理态度远比处理方式更重要。

如果说,坏人干了坏事,只要最终把坏人抓进了监狱,就能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过,那么我们的民生体系是否太单薄了?

民众关心一个社会性事件的背后,由来不只是关注一个简单的解释和说法,而是在关心事情背后的并发症。恰如我们对于疾病的恐惧一样,浮出水面的往往并不是最可怕的。

就“丰县生育八孩女子”事件来说,若想要真正让民众心安理得,官方有必要对以下问题作出合理的解释和具备说服力的处理:

1、此事曝光后,相关部门会在什么样的时间内,以什么样的态度和速度来给民众一个满意的答复?

2、“八孩女子”杨某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

3、牵扯出来的李莹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4、到云南省福贡县亚谷村的调查取证是否具备可公示性和严谨性?

5、杨某侠父母已故,如何去鉴定杨某侠身上的亲子关系?

6、采取同母异父的基因提取方式以及杨某侠母亲遗留遗物提取鉴定物是否有效?

7、杨某侠的多张照片为何显示出来不像同一个人?

8、照片上的杨某侠和真实的杨某侠是否具有对应性?

9、“杨某英”与“杨某侠”是同一人吗?

10、杨某侠8个孩子共相差12岁,平均1.5年生一个,这8个孩子都是董某民和杨某侠亲生的吗?

11、杨某侠是否真的只是被拐卖?

12、董某民的种种行为如何定性、量刑?

13、杨某侠的牙齿脱落那么多,她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生活?

14、如果相关部门此前真的对事情一无所知,那么为什么早在2020年就给杨某侠进行DNA比对?

15、“丰县生育八孩女子”事件发生后,相关部门的反思和教训在哪里?

16、针对这一类悲剧,相关部门预备的解决措施有哪些?

而且,这些应对与回复是缺一不可的,是不能夹带一丝掺杂的!

可是,我们来一一对照一下,从目前官方公布的处理通报来看,至少还有哪些方面的疑问会继续萦绕在民众的心头?

我们可以看到,真正对外宣布成立省级调查组的时间是2月17号,这个时间距离事件爆发的时间是不是久了点?

“2022年2月17日,省委和省政府成立调查组,进行全面深入调查核查。事件发生以来,调查人员除在本省开展调查工作外,还赴云南、河南等相关省开展实地调查,共走访群众4600余人次、调阅档案材料1000余份。”

6天时间,这么大的工作量,是多少人、多少部门完成的?

杨某侠的身份认定了,但是同样因拐卖而失踪多年的李莹的下落为何依然毫无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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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杳无音信的李莹

杨某侠的容貌变化是否真的只是时间老人的作用?有没有其他因素在作祟?

关于小花梅从云南省福贡县到江苏省丰县的过程,中间有没有可能被中断的环节?是什么原因导致一个女孩逐渐被拐卖到千里之外的徐州?

被拐卖的小花梅为何能在丰县拥有合法的身份?为何能被认同为董某民的合法妻子,并在种种非人的条件下长久维持?

杨某侠(小花梅)精神与身体状况出现与年龄不相符的衰落,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时间的关系?以及居住环境卫生条件较差的原因?

即便那八个孩子均是杨某侠和董某民所生,可是一对夫妻在以前的政策下,以如此高的频率连生8个孩子,居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难道不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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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某民存在买卖妇女、以及对杨某侠实施布条绳索捆绑、铁链锁脖,有病不送医治疗等虐待行为,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无人问津?

杨某侠所遭受的非人待遇真的只是因为她精神有问题?即便杨某侠精神有问题,那么她便理所应该承受所有的非人折磨吗?

事情曝光后,相关部门才逐渐对杨某侠进行人道主义治疗,这具有什么样的说服力吗?

那些一直活跃在拐卖杨某侠事件的罪恶链条上的人,为什么能安然无恙这么多年?甚至在杨某侠事件曝光后,依然迟迟没有人对他们采取调查和处置?

……

至于通报之中的相关公职人物的处理意见,就不过多评价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有些人注定只能是一个逗号,那就怎么也成不了一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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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若疑虑未消除,则真相无价值!事已至此,其实所谓的“交代”早已没有太多的意义,关键是,我们是否能够透过这样一件足以影响每个人的情绪的事情,真正知道民众在关心什么?

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在事情没有一个有说服力的答案之前,“丰县生八孩女子”事件不可能作为一个孤立事件而就此偃旗息鼓。

三、为什么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为什么过程比结果重要?因为过程更能反映态度!过程更能表达决心!过程更能体现细节!

古人云:求而不得,反求诸己!事实上,生活和社会的运转永远都不可能只按照某一部分人的意愿而进行的。就“丰县生八孩女子”事件来说,它的来龙去脉和前因后果皆是由来已久的客观生态决定的,掩盖不了,也编造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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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在生活之中遇到各种各样的困惑时,永远应当记住,碰到问题和发现问题永远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一遇到问题就寄希望于掩盖问题;最可怕的是,暴露了问题还不愿意直面问题,不愿意用真诚的态度去解决问题!

为了给一个说法而给一个说法,永远解决不了根本性的问题!“丰县生八孩女子”事件背后的拐卖问题、家庭暴力问题、愚昧麻木问题、灰色操作问题,哪一个问题又是突发性问题?

人们之所以会对“丰县生八孩女子”事件情绪失控,恰恰是因为这样的事件在历史上、生活中层出不穷,恰恰是因为内心那一种深深的痛恨与厌恶没有得到应该的释放,恰恰是因为媒体长久以来习惯性的麻木与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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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样的医生能指望上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样的公德与良知靠得住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样的舆论能让人心安吗?

当“丰县生八孩女子”事件被揭发之后,其实所有的民众都在等待着一个符合民生、满足良知的调查和处理过程。过程的背后是态度与决心,是机制的反应力,是体系的科学与完整性。

然而,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事情进展,无疑是在民众的忧虑上再添一把火。

巅峰时期虚伪的拥护,黄昏时期虔诚的信徒,在不同的时期,民众关注事情的焦点是不同的,乱世之中,民众关心的是生存;和平时期,民众关注的却是生活。

敷衍了事的解释和不痛不痒的处理,是解不开民众的心锁与悲痛的。民众思考的是,如果杨某侠不是杨某侠,而是自己身边的亲人或朋友,我们的良知与安全、幸福与信任将何处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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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时候,我们对于一些社会性事件之所以那么冷漠和麻木,也许只是因为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或自己的亲人与朋友身上!当然,也有一些无动于衷的人会认为悲剧永远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么如今,究竟有多少人或者有哪些人敢于确信,类似的悲剧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人呢?

我们为什么会如此关注事情的进展,会如此在乎事情调查与处理的过程,因为我们或许会猜到某种令人失望的结果,但仍然希望在过程中获取某种聊以自慰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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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还在继续

生活中往往只有一种真正的勇士,那就是在认识到生活的真相后,依然毫无保留地去热爱生活的人!然而,热爱生活的人又该拿什么去热爱生活呢?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普通的民众从来没有奢望我们生存的社会是至纯至净的,但人们都希望自己不要生活在一个毫无顾忌的裸奔时代。

终于,很多官员和牵连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丰县生八孩女子”事件的余震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