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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日记:铃音六部:1月31日

作者:一石的城堡

2022年1月31日星期一

2022年日记:铃音六部:1月31日

寒风映衬尖如剑戟的树梢,雪和乌云占据着天空的主体。很奇妙,虽然光线灰暗,世界反而更显透明。雪花里藏了无数光的棱镜,当人在雪野中行走,心里的光明和世界的光明,被雪晶组装的棱镜折射,遮掩生命的沉默之光便在雪国与心灵的交汇之处被点亮起来。

很显然,大寒节气里,我们无法借着雪的纯白之眼去观察空天深处星辰的斗转星移。能想到星空,还是因为在朋友圈里看到南方的朋友拍到了月球的环形山,拍到微茫金星在黎明的地坪下周围震颤,如轻烟淡雾般银河的影子围巾一样围在地球的脖颈周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指的是一辈子。阴阳之变,温润与冻结。

走上草洼西山的窄道,三十年人类脚步行走的痕迹串联出一张道路的网格,每一条道路显然都与一个起点和终点相连,每一条道路都和其他无数条道路相互连通,西山上的道路网格,反而变成了无始无终的一个生命之网。深感自己作为这个网络中的一部分得到滋养,颇觉惬意。

山风吹拂,连绵山道里滋生出的乡土气息随风而舞。我生命的部分本体便由这样的乡土构成熔炼。在这样的山道中间行走,脑海里突然涌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概念,有些惊心。可能是某种难言的思念吧!这句话概括了长眠在西山中间母亲的一生,也同样概括着我的生命。

寒风卷起雪星,在满世界乱撞,有些雪星钻进嘴里,撞入眼帘。眼前冻结的世界,一时之间告诉了我很多隐藏在时间背后的秘密。冻结是多么悲壮的一种潜藏,包裹住草洼西山一切选择安静的部分,包括母性与爱,包裹绿野与果实……冻结的特质概括了我此刻的站立。

在黄土高原的地层深处,“三千年河东,三千年河西”,指的则是更深远意义上一个文明的循环。

正走入其中的草洼西山的山道,三千年前曾是周朝部分的故地,中国文化里三千年的神话时代和传说时代的土壤,还有三千年有文字錾刻的有序文明的根脉,部分就在脚下的土壤里扎根延续。

微如尘埃的一个个体,在无垠的时间之海了不如一序飘蓬,但用我心思考世界的轮转,立在草洼西山的寒风中,自己一时间又成了宇宙中最具活力的那颗心脏。

我曾试图获取生命温润丰厚的土壤,但总是在冻结之地停下脚步,看着心中期望在眼前摔裂又聚合。我试图书写心中的冻结故事,生命的萌芽触动生活的栅栏和荆棘,时间和空间聚合成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在我的笔下,那些开始构成一个独立世界的边界和内核又能扩展成什么样子?

冻结本身是新生命裂变前的耦合与自损,一个静止的核心开始运转,也是由曾经的冻结做了无形地推动。

2022年日记:铃音六部:1月31日

27号和28号的早晨都积了雪,可以堆雪人,雪算是下得比较厚了。雪下的正急,风静了,云淡了,阳光照着雪面,雪消融后的水滴像断线的珍珠。大寒节气里的魔术,可以从迅疾的冷暖交替中展开,阳光一躲进云层,起了一点风,世界的骤冷就从某个看不见的心脏当中急速涌动,满布世界。

这样的时候,屋檐上滴下消融的雪水,先是从柔软无形的水,变为利剑一样的冰棱。曾在桂林布满钟乳石的溶洞里坐船穿行,当时还没有奇妙的看到时空蠕动的感受,眼前的天地造化,从时间之壳里凝固出来超脱水镜的奇迹。如今,看到屋檐下雪之水痕急速可见的变成冰棱,那是肉眼可见的物动之变,潜滋暗长,对应出时空之变,那是超越人类思维之外的维度的奇迹——仅仅是屋檐下的冰棱吗?

2022年日记:铃音六部:1月31日

打扫

外婆和母亲的勤劳在我的内心留下的投影如此深刻,腊月二十四,雪花,腊月二十五,雪花,腊月二十六,阳光……赶快要打扫。

中国人从狩猎、农耕的四季循环里累积了这样一种颇具东方风味的风俗,这其中有着保证生命安全的智慧,也有着井然有序的社会思考。

曾经泥盆瓦屋,茹毛饮血;曾经男耕女织,鸡鸣狗吠……有一条河流顺着时间的沟壑流淌,血脉相继,渐渐有了家园的扩展与丰盈。

衣物放在洗衣机里,院子扫得不沾落叶,每个拐角的灰尘被抹布擦过……除尘、扫污、洁衣、净身、理发……这种基于生活本身的仪式感,也是对一年将尽的总结。

2022年日记:铃音六部:1月31日

19世纪法国史学家兼文艺评论家丹纳在他影响深远的《艺术哲学》(1963年1月第一版,人民文学出版社,傅雷译)一书中,谈及艺术家和他的全部艺术作品如何诞生:

艺术家不是孤立的人,我们隔了几世纪,只听到艺术家的声音;但在传到我们耳边来的响亮的声音之下,还能辨别出群众复杂而无穷无尽的歌声,像一大片低沉的嗡嗡声一样,在艺术家四周齐声合唱。

艺术家本身,连同他所产生的全部作品,也不是孤立的。有一个包括艺术家在内的总体,比艺术家更广大,就是他所隶属的同时同地的艺术宗派或艺术家家族。

直接孕育了艺术家和他全部作品的那个子宫,还有孕育这个子宫的空气和土壤,可以概括一切艺术家和他全部作品的诞生。

丹纳还说:

艺术家作品的个人特色是由社会生活决定的,艺术家的创作才能是和民族活跃的精力成比例的。

这些语言都可以用于思考当代艺术创作作参考。艺术家的社会土壤和艺术家的超然个性并不是相悖的。

草洼西山大寒节气里的冰封世界很是有趣,因为我们平常所理解的生命力的特质在这个时候变了颜色,白色与透明构成了雕刻世界的另一种工具,理性在冰封之中,更能逼视人心。

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在《理想国》的“菲德罗篇”中说到灵魂,他说:“人的灵魂可以分为三部分,一个理性的部分和两个非理性的部分。”来自生死、血肉的经验之塔建立起来的理性,为了摆脱困境的局限和无限危机的威压而爆发的激情,还有埋藏在人的身体里不受理性和激情束缚的欲望囚笼,理性、激情和欲望三种元素几乎构成了西方精神的三原色。

用具体的物象来简明地叙述灵魂的构成,冰的理性成了科学发展的根基,红色激情成了一切艺术诞生演绎的源泉,欲望牢笼则组成了人类社会纷繁复杂的多维隔离带。

在雪花上、冰凌中、冻土里,我看到了理性,正用一种沉默之力封印着生命的无序和死亡,没有这种封印,世界的春天可能永远无法到来,新绿就无法在火焰当中映照一个多彩的世界,人类也就无法摘到让自身不断发展的果实。

2022年日记:铃音六部:1月31日

袁枚在《随园诗话》的序言中说到“性灵”:

自三百篇至今,凡诗之传者,都是性灵,不关堆垛。

这性灵关乎真情地抒发。诗心传递的桥梁,在乎一颗赤子之心。很自然的,袁枚把“诗言志”也纳入到性灵之中,凡言诗,皆由本性抒发。

每个人,本性皆不相同,要形成独特的诗语,这本性如何独立成形,又如何通达万状?西方诗论在这方面有很多理性的成果,东方韵律诗歌多的是感性的认知。将两者融汇一体的杰作总是很少的。巴什拉《空间的诗学》一书是比较接近的。

2022年日记:铃音六部:1月31日

智力进化比人类早1.4亿年,拥有9个大脑3个心脏的头足类动物章鱼,为什么没有进化出占据食物链顶端的超级智慧?

在网上看到一个人养了一只宠物章鱼,它的腕足在伸出玻璃缸的狭小出口时,有一种近似人的警惕,试探,停顿,突然抓取,那种警觉之态会模糊人对智能生物的感觉。还有它拧开瓶盖,钻入狭小玻璃瓶中玩耍的情态,突遭震动,或者被尖锐器物刺激,小章鱼本能般地将身体变色,和整个环境的颜色融为一体,看到躲无可躲,就会伸出长长腕足,毫不犹豫地迎接挑战。

“一心二用”,在人类已经是一种超越了心理和生理的修炼,平衡性与协调性变为二维。而小小章鱼的每一条腕足完全会各自运动,各自思考,那种惊人的协调性,让饲养章鱼的主人羡慕又惊叹。人类智慧的优越性在这一点上显然会遭遇打击。

有一天,章鱼进化过程中,在软糯的身体里,如果进化出有主心骨的脊柱,神经元如果从5亿发展到1000亿(单个人体神经元的数量),当章鱼的生命周期从7年延长到哪怕30年,在生育下一代时,不会父母双亡,而能够在基因里累积代际的经验延续,章鱼的智慧定然会爆发式增长,飞速超越人类……

一个科幻作者试图以这样想象性的思维想象章鱼族有一天会统治地球,并且奴役人类和一切物种。

但很显然,在地球上经历了亿万年的进化,经历过无数次地球灾难而存活下来,章鱼定然不会选择像人类这样拥有可怕的爆发式的智慧。他感叹,人类的智慧,如同地球上的火山爆发,仅仅是漫长的亿万年里的一次火山爆发,而且还是小规模的。

人类智慧有着可怕的不可持续性,人类对这一点显然绝对不会承认,而且还创造了一个可笑又虚幻的词: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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