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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化病兄弟被包装成异兽,被马戏团奴役多年,最终与母亲奇迹相认

作者:红小岩谈古论今

加拿大最知名的青少年与童书作者伊恩.劳伦斯在一本描述白化症孩子的故事《月亮的孩子》里,如此描写一位白化症患者。

他是个瘦男孩,白得像支粉笔⋯⋯他的皮肤就像一块浓浓的白巧克力,连一颗雀斑都没有。甚至连他的眼睛都是很浅很浅的蓝色,浅到几乎透明,像雨滴,也像颤动的露珠。

—伊恩.劳伦斯

与书中描述的一样,白化症患者的生活时常遭遇各种困难:因为缺乏黑色素保护,使他非常容易被强光伤害视力;雪白的皮肤也让他总是遭到其他孩子的嘲笑与霸凌。现今如此,一两百年前,白化症患者的处境肯定更糟,许多人唯一的出路,就是进入当时盛行的马戏团与怪胎秀。

今天我们要说的故事,是一对白化症双胞胎兄弟的故事。这对兄弟在田里工作时被绑架,因而踏上漫长的马戏团巡回旅途。

白化病兄弟被包装成异兽,被马戏团奴役多年,最终与母亲奇迹相认

19世纪的怪胎秀与“怪物猎人”

19世纪末,这对名为乔治・缪思和威利・缪思的双胞胎兄弟出生于美国弗吉尼亚州的一个小镇。缪思兄弟家境清寒,小小年纪就必须下田帮忙种植烟草、抓出害虫,这些工作是粗重的体力活,对患有白化症的缪思兄弟来说又更加艰苦。工作时,强烈的阳光伤害了他们的眼睛;当他们还不到十岁,额头上就已经留下了永久性的皱纹;即使在炎热的天气里,他们也必须穿着长袖、长裤才能下田工作。

缪思兄弟顶着一头金发和水汪汪的蓝眼睛,在一个非裔家庭里显得异常出众,母亲哈莉并不清楚孩子们罹患了什么疾病。这种黑色素缺乏的病症,1822年时被德国医生大卫·曼斯菲尔德称之为“albinoismsus”,也就是“白”的意思,直到20 世纪初,医学界才确定这是一种遗传性疾病。

白化病兄弟被包装成异兽,被马戏团奴役多年,最终与母亲奇迹相认

20世纪初的美国,处于动荡不安、危机重重的年代,时常发生骇人听闻的社会事件。社会上有一种职业叫做“怪物猎人”,他们的任务是找到可以成为马戏团明星的“猎物”,并将他们强行带回马戏团。诱拐走两兄弟的谢尔顿便是其中的一员。

谢尔顿有不少战果辉煌的前辈,之前一位英国商人在泰国找到了连体婴兄弟,让他整个大发横财;另外一位也在俄亥俄州发现侏儒双胞胎。而当怪物猎人一看到这对白化症兄弟,马上就知道:自己挖到宝了。他以糖果诱骗两兄弟,再将他们两个强行绑走。

等到夜幕降临时,他们的母亲哈莉才发现两兄弟已经消失不见。哈莉发了疯似地到处寻找,却遍寻不着缪思兄弟的身影。伤心欲绝的她,在后续漫长的数十年里,始终没有放弃找寻孩子的希望。

被谢尔顿带走的缪思兄弟,则被送到了马戏团。刚开始,他们年纪还太小、也不会杂耍技能,马戏团就对外宣称这对兄弟是“猴子人”或是“达尔文的失落环节”,将他们展示于世人面前。两兄弟被带到离家万里远的地方,没有薪水,只是日复一日地工作。即便他们不断地苦苦哀求希望能回到母亲的身边,马戏团的负责人也只是冷冷地回应他们:“别哭了,你们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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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日子过去,两兄弟渐渐开始放弃反抗,认命地配合着马戏团的演出。

是火星大使、羊头人还是食人族──那些马戏团编织的荒诞故事

事实上,早在启蒙时代,欧洲就有出现过在某些世界角落有“白印地安人”或“白黑人”的传说。然而他们一直未曾亲眼目睹,一直到奴隶贸易最为兴盛的18世纪,英国、法国的奴隶贩子源源不绝地把非洲劳动力送往美洲,但如果遇到少见的“白黑人”,便会把他们留下来、并送到伦敦、巴黎等大城市作为公众展览。一刚开始,这样的行为或许还带有某些科学研究的动机,然而这些谜样人种的神秘身世、不寻常的雪白皮肤,不知不觉却成为当时欧洲人眼中魔幻的代名词。而到了19世纪,这种展示已经转化为了赤裸裸的娱乐性质,白化症患者成为一种奇珍异兽、一种必须付费才能观看的物品。

缪思兄弟任人摆布的日子,一天天地持续着。他们的艺名与出身,随着马戏团的经营策略无时无刻地在改变,他们被称为“原始猴人”、“火星大使”和“羊头人”或者更多意想不到的称呼。马戏团编织着各式各样的奇幻故事,只为了勾起世人们对缪思兄弟的好奇心。那些浮夸的故事包含:他们乘坐的火星飞船坠落在加州沙漠上、他们从马达加斯加海岸的搭乘竹筏远洋而来、他们是南边海域一群戴着羊头的神秘民族,经历过残酷的围捕与狩猎后,命运终于把他们带来到世人面前。

为了让缪思兄弟更有“看头”,马戏团的人让他们留起了当时少见的金色卷发,只要付相当于今日30美元的价钱就可以跟他们合影、甚至能够动手拉拉看他们的头发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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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他们又变成了来自厄瓜多尔的食人族。那天马戏团摄影师在拍照时,随便将一把斑鸠琴塞到兄弟俩的手上,惊奇的是,缪思兄弟一拿到乐器,竟然就弹奏出优雅的旋律,马戏团这才发现兄弟俩的音乐天赋。原来,缪思兄弟只要听过曲子一次,就能用各种乐器近乎完美地复制,重新演奏出动人的乐曲。无论吉他、斑鸠琴、口琴、木琴或萨克斯风都难不倒他们。

这让马戏团的人喜出望外,因为一般的马戏团或怪胎秀中,那些身形奇特的人们多半没什么特殊技能,只能假扮野人、外星人或神秘的民族,做一些咬断鸡头、吃生肉的表演。观众起初大多会觉得新奇,不过很快就会看腻这种千篇一律的演出。

缪思兄弟的表演为人们带来一种全新的体验:他们外表特殊,却也是优秀的音乐表演者。他们最擅长演奏的是一首一战时的知名歌曲《到蒂珀雷理的漫漫长路》(It's a Long Way to Tipperary),随着马戏团的巡回,他们的歌谣也传遍了美国的大街小巷。

巡回表演的终站──故乡

然而,缪思兄弟既不是食人族、也不是火星来的大使,他们只是两个渴望回家的年轻人。

在无需表演的日子里,缪思兄弟总是会为彼此打气。他们会谈论起过去的美好记忆,怀念着母亲用玉米粉烤制而成的饼干,还有他们已经永远失去的童年生活。每当大雨初晴,远方的天空出现彩虹时,哥哥总会指着彩虹,提醒弟弟那句母亲总是挂在嘴边的话:“那是暴雨过后上帝的应许,风暴总有一天会过去的。我知道母亲还活着,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到她的。”

就这样,时间转眼过了13年。他们也没有料到,在一次机缘巧合里,终于有机会重新踏上故乡的土地。

1927年10月14日,马戏团的巡回表演来到了佛吉尼亚州的一座小城,距离兄弟俩长大的城镇只有30分钟的路程。

马戏团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这座城镇,多达1600人的工作团队、6个舞台布景以及表演的动物,用了足足100节火车车厢才能够载运,场面气势十足。帐篷、旗杆也很快地升了起来,巨幅海报画着各式各样的马戏团明星,比如:骨瘦如柴的“骷髅男”、罹患侏儒症的“娃娃家庭”、身形如巨人的“杰克・厄尔”,当然还有画着缪思兄弟,并写着“他们是来自火星的大使吗?”字样的宣传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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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戏团的庞大阵容吸引了无数群众前来一探究竟,一位老妇人也慕名而至,只是当她站在广场前时,却怔怔地望着海报,愣了许久,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这位老妇人正是缪思兄弟失散多年的母亲──哈莉・缪思。

在兄弟俩失踪后不久,哈莉就搬到了这个城镇。在那个种族主义氛围浓厚的年代,没有人会认真看待一个贫穷、不识字的黑人妇女所提出的诉求。多年来,哈莉只能够靠着自己的意志,在茫茫人海中不停地注视着街上行人的面孔,用尽各种方式,期盼着命运有天会再次将兄弟俩带到她的面前。

就在她看到画有缪思兄弟的海报时,她所祈祷的奇迹终于发生了。

奇迹的重逢与母亲的强悍

哈莉买了票,跟着人山人海的观众走进帐篷。表演很快就开始了,她屏息以待,看着缪思兄弟缓缓从后台走出,站到舞台的正中央,演奏起那首他们最有名的曲子《到蒂珀雷理的漫漫长路》。

“到蒂珀雷理的路很长、路还很长,到蒂珀雷理的路很长⋯⋯”缪思兄弟一如往常地唱着他们拿手的歌曲。照理说,缪思兄弟应该不会留意台下观众的长相,因为这几年来,白化症已经让他们的视力明显衰退,可是在哥哥模糊的视线里,母亲的脸庞却依然清晰。

那天,哈莉穿着一件手工缝成的黑色连衣裙,经过了这么多年,额头上也多出好几条忧愁的皱纹,不过哥哥很快就认出坐在台下的母亲。哥哥忽然停下演奏,急忙用手肘敲着弟弟大声说道:“那是我们亲爱的妈妈。她还活着!”两兄弟不顾表演仍在进行,随手扔下了乐器,在众目睽睽下奔离舞台。在经过十多年的分离后,他们终于再次与母亲紧紧地抱在一起。

这近似奇迹的一幕,让缪思兄弟与哈莉都哭了出来。

白化病兄弟被包装成异兽,被马戏团奴役多年,最终与母亲奇迹相认

不过动人的故事没能持续太久,马戏团的负责人就出面要求兄弟俩继续表演。这位负责人是一名政商关系良好、握有庞大资产的富翁,面对权力如此巨大的对手,哈莉丝毫不退让,她紧紧抓住孩子们,大喊:“他们是我的孩子!”并表示除非让她的孩子们跟她回家,否则她绝对不会离开这个广场。

最后,马戏团眼见事情无法收拾,便妥协让缪思兄弟暂时离开。但马戏团可没那么容易放弃这棵摇钱树,他们立刻对哈莉提起诉讼,向法院声称哈莉“夺走了马戏团的合法资产”。他们原本以为靠着法律的恫吓可以让哈莉害怕,但令人讶异的是,这位穷困的非裔女佣却毫不退缩,在一位律师的协助下展开反击行动。最终,一无所有的她,靠着自身的决心在法庭上战胜了马戏团。

1928年,缪思兄弟还是重新回到了马戏团工作,而与过去不同的是,双方签订了一份新合约。如今,两兄弟终于有了薪水,在表演淡季时可以回家陪陪母亲。靠着兄弟的收入,母亲摆脱了贫穷,在当地买了一栋小房子颐养天年。

缪思兄弟持续随着马戏团巡演,甚至曾远赴海外表演。直至1942年,哈莉因为心脏病发过世,两兄弟悲痛欲绝,他们的故事也就此暂告一段落了。

“怪物物语”的背后

多年来两兄弟的故事一直都被当作都市传说在四处流传。直到2016年,作家贝丝・梅西梳理整起事件,并发表成书《真实的葡萄树:两兄弟、一场绑架、与母亲的追寻》(Truevine : Two Brothers, a Kidnapping, and a Mother's Quest),才让世人们重新关注到缪思兄弟故事的来龙去脉。

这段故事揭露了在19、20 世纪,许多被迫登上怪胎秀的障碍者共同命运,无论是患有鱼鳞病的“鳄鱼皮男孩”、患有多毛症的“狮头男”或白化症的女孩与非裔双胞胎弟弟所组成的“黑白双胞胎”。无人知晓这些障碍者被迫在替马戏团工作,为马戏团赚取大把钞票之后,最终是否能够安享晚年,无人得知。有更多的人终其一生,都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一面。缪思兄弟的故事虽然悲凉,但在这残酷的舞台上,最终能与母亲见面的他们,也许还算幸运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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