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苑南山
2022-01-23 20:00
▕ 伏羲画像砖 魏晋 敦煌市博物馆藏
所谓画像砖，就是模印或刻画的有画像或花纹的砖，主要用于镶嵌和装饰墓室。从既有考古发现来看，从战国晚期到宋元时期，大陆的画像砖在历史舞台上持续绽放了十四五个世纪之久。在这个漫长的历史时期中，中国画像砖大体经历了战国晚期的滥觞、秦汉时期的繁荣、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的衍变发展、隋唐以后的逐渐衰落几个发展阶段。
▕ 羽人神兽画像砖 高台县博物馆藏
在画像砖存在和流行的十四五个世纪中，尽管画像砖的图像内容随着时代更迭和社会变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作为时代的产物，画像砖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其所处时代历史风貌的反映，中国古代的工匠们在创作和制造这些画像砖时，都是以现实社会为蓝本，基于当时人们的思想意识形态，融人艺术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形象刻绘出当时古人的精神世界和物质生活面貌。可以说，不同历史时期的画像砖就是描绘当时古人物质和精神生活的一幅幅历史画卷。在这些历史画卷中，河西地区魏晋时期的彩绘画像砖，以其鲜明的时代和地域特色，独树一帜，尤为出彩。
▕ 麒麟画像砖 魏晋 敦煌市佛爷庙湾墓群出土
甘肃河西地区魏晋画像砖墓的研究始于1944年对敦煌佛爷庙湾画像砖墓的发掘。但此后并未引起重视，直到20世纪70年代，在河西地区东起永昌西至敦煌的河西走廊中西部绵延近百公里的地带，又陆续发现了一批以魏晋时期为主的古墓葬群，这些古墓群中有一部分墓室是壁画墓或画像砖墓，考古工作者在其中出土了大量彩绘画像砖。对比全国其他地区出土的画像砖，河西地区魏晋彩绘画像砖表现出了强烈的独特风格。从图像内容上来看，这些画像砖表现的题材广泛，涵盖神仙异兽、桑蚕农耕、出行射猎、宴饮起居、百戏娱乐、服饰车舆、建筑居所等题材，社会生活色彩浓厚；从绘画艺术风格上来看，河西画像砖主题鲜明活泼、构图简洁生动、线条奔放挥洒，大多一砖一画、一砖一景，表现出了强烈的时代气息。作为河西地区古人生活的真实写照，这批画像砖无疑具有很高的历史、艺术价值。
▕ 玄鸟画像砖 魏晋 敦煌市佛爷庙湾墓群出土
第一单元：图画天地
与汉代一样，河西魏晋画像砖上的图像内容，无论是对现实世界的描绘，还是对仙冥世界的想象，都反映着古人的精神世界，展现了他们的生命观和宇宙观。当时的人们按照对宇宙空间的认知，把画像砖按顺序配置在墓葬中：表现天上世界的日神、月神，伏羲、女娲画像砖和西王母、东王公、天人画像砖一般放置在墓室壁面较高位置，表现墓主地上生活的画像砖放置在墓室壁面的中、下部：图画内容为门阙、车马、骑从鼓吹的砖多放置在墓道或前部墓室，庖厨、乐舞百戏、历史故事砖多在中部墓室。盐井、农作、宴饮、燕居砖多安置在中、后部慕室：墓门部位多安置武士、四神及祥瑞灵兽砖。
▕ 女娲 伏羲画像砖 魏晋 高台县博物馆藏
第一组：天上世界
随着东汉末年中原人口的迁移，伏羲、女娲、风伯、雷神、羲和、高谋、东王公、西王母等中原地区常见神话图像传至河西地区，并融入了当地的艺术特色，形成了河西魏晋画像砖上独特绚烂的天上世界内容。其中最常见的是与日月阴阳相对应的伏羲、女娲和昆仑仙境的东王公、西王母形象，是当时人们对天上世界的丰富想象。
▕ 西王母画像砖 魏晋 高台县博物馆
第二组：品类群生
在河西地区魏晋墓葬出中土了大量神禽异兽题材的彩绘画像砖，內容包含玄鸟、白象、神羊、天马和四神等，一般镶嵌于河西魏晋墓葬最具特色的墓室照墙之上，构成了一个杂物奇怪、品类群生的世界。无论是凶猛威严，可除凶辟邪、镇守墓室的青龙、白虎，还是凝聚人类想象力，象征符瑞的受福、万鳣，都寄托了时人对神灵保佑的祈愿。
▕ 朱雀 玄武画像砖 魏晋 酒泉市博物馆藏
第三组：辟邪镇墓
河西魏晋墓葬中的力士、门吏、兽首人身等画像砖多用于镇墓驱邪。不同于大部分画像砖的长方形横构图，它们一般是长方形竖构图或方形砖，通常还具有结构性功能，或是象征门扉，或镇守于门扉两侧，或是照墙上阙楼结构的一部分，或是照墙的仿木结构椽头的组成部分。这类砖穿插镶嵌，使画像砖墓室的照墙和內壁在艺术造型上更加生动、有节奏性，是装饰在墓中镇压邪灵、守护墓主、保障地下安宁的重要成员。
▕ 怪兽力士画像砖 西晋 金昌市博物馆
第二单元：生活百态
河西魏晋画像砖题材丰富、包罗万象，其中有表现农耕牧猎的犁地、播种、耙地、耱地、驰马引弓、鹰犬围猎、扬鞭放牧、牲畜觅食等的画面；也有描述日常生活的歌舞宴饮、车马出行、品茗清谈、庖厨切肉、酿造酒醋等的画面；还有描述坞堡生活和历史故事的画面。这些画面生动再现了魏晋时期河西地区各民族社会生活百态。由于河西地处丝绸之路廊道，这些画像砖图像也带有民族融合、商贸往来的丝路印记。
▕ 二牛耕地画像砖 魏晋 高台县博物馆
第一组：农耕牧猎
魏晋时期，河西相对安定，大量移民的到来与持续推行劝课农桑的政策使当地农业生产得到发展。画像砖中对应出现了耕地、耙地、播种、收获及采桑等题材的图像。畜牧业方面，河西地区自汉以来便“水草宜畜牧”，至北魏道武帝时因“水草善”而被选为滋息马匹、骆驼、牛羊之地，画像砖中出现的牧牛羊、狩猎等场景也体现出了河西农牧并重的地域特色。
▕ 采桑画像砖 魏晋 高台县博物馆
第二组：车马出行
车马出行在汉代墓葬中已是常见题材，在画像石与画像砖中都有体现。河西画像砖中，车马出行仍是重要题材，按构图可大致分为一砖一画连续式和全景式两种。较之汉代车马图，“犊车”“露车”等牛车极具时代特色，或与河西地区魏晋时的乘车风尚有关。这些在河西地区多个画像砖墓反复出现的出行图，既展示了墓主的出行威仪，是墓主社会交往生活的体现，同时也是研究这一时期车舆制度的重要资料。
▕ 车马出行画像砖 魏晋 高台县博物馆
第三组：庖厨宴饮
河西地区畜牧业发达，民族众多，庖厨宴饮类画像砖呈现了当地颇具特色的饮食文化。庖厨画像砖中有宰杀猪、牛、羊、鸡的场景，也有汲水、切肉、烹制食物的过程。宴饮画像砖上多出现墓主形象。有学者认为墓室的所有生活题材画像都以墓主宴饮图为中心展开。
▕ 宰羊 宰猪画像石 魏晋 高台县博物馆
第四组：歌舞娱乐
歌舞娱乐也是承自汉画像的重要题材，但相较前代画像砖、石，河西画像砖在內容题材简化的同时还融入了这一时期的特色。乐舞方面，民族迁移使漠北、西域的音乐进入黄河流域，如西域龟兹的腰鼓等乐器也出现在画像砖上。女乐组合是河西地区魏晋时期乐舞生活的主要表现形式。娱乐方面，繁复多样的百戏较少出现在已知的河西地区画像砖上，常见的娱乐活动以六博为主。
▕ 奏乐画像砖 魏晋 酒泉市肃州区博物馆
第五组：庄园内外
魏晋以来在黄河流域出现了许多以门阀豪强为核心的军事坞堡组织。坞堡可以看作一个自给自足的庄园，居民的生产与生活合而为一。已发掘的画像砖墓中，坞堡是河西画像砖中带有时代特色的题材。画像砖上坞堡的形态各不相同，坞舍门口有作守卫状的人，坞堡內也有操练、审案等场景，反映了庄园经济下坞堡內外的社会生活。
▕ 坞堡射鸟画像砖 魏晋 高台县博物馆
第六组：历史典故
汉代画像石上的三皇五帝、忠臣明君、孝子列女等题材在河西地区的魏晋画像砖中较少见。“永嘉之乱”后，中原魏晋以降的文化部分被转移保存于凉州（约今河西地区），河西地区历史典故题材画像砖的题材应与当时当地流行的风气相关。
▕ 李广骑射画像砖 西晋 敦煌市博物馆
第七组：丝路印记
河西走廊是中西文化交流的必经之地，地理位置特殊，中原文化与西域外来文化在此碰撞交融。作为丝绸之路枢纽，河西地区三国时期属曹魏，西晋覆灭后先后出现前凉、后凉、南凉、西凉和北凉等汉族或少数民族政权。大量胡人的到来使得各民族文化随着杂居、通婚而融合，驿使们奔驰于丝绸之路上进行信息的传递，这些文化交融在河西地区的画像砖上留下了特有的“印记”。
▕ 胡人牵驼模印砖 唐 敦煌市博物馆
第三单元：宁平降福
河西画像砖墓的后室主要安放逝者的棺椁，作为灵魂居所。这里的画像砖图像内容，多描绘墓主的内寝、武备和象征财富的绢帛等物。这些图像无论是对现实世界的映现，还是对幽明世界的想象，无一例外地从丧葬文化这一层面，反映着古人宁平降福的思想，寄托了生者对死者的眷恋哀思和良好祝愿。
▕ 侍女开箱画像砖 魏晋 高台县博物馆
第一组：武备财富
河西魏晋墓葬的前、后室一般象征着墓主生前生活居所的“前堂后室”。前室的画像砖题材一般为升仙和世俗生活。后室是置棺之地，画像砖內容多为墓主內寝、兵器和象征财富的绢帛等私用之物。
▕ 兵器画像砖 魏晋 高台县博物馆
第二组：寄托相思
河西地区的魏晋画像砖墓中，随葬品种类丰富。其中陶器数量众多，包括鼎、钟、灶、井、仓、碗、杯、瓶等，有些是当时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实用器具，有些则寄托了时人追求幸福生活的美好理想。如陶仓寓意为生活富足，连枝陶灯寓意为家庭和睦等。同时随葬的墓志、买地券、衣物疏等文献资料，反映了当时人们希望生者富贵、逝者安宁的良愿，也是研究当时社会生活和民间信仰的珍贵历史资料。
▕ “永嘉五年”陶斗瓶 西晋 酒泉市肃州区博物馆
图文节选自艺苑南山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