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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俩(小小说)

作者:樱花讲故事

常言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辛善殿年轻时,说起话来信口开河,办起事来随心所欲。现在他退休了,说话、办事还是一意孤行。

他刚退休时,不甘寂寞,拿了五千元钱跳进了股海。股市的信息瞬息万变,辛善殿向来大大咧咧,满不在乎,所以他无论吃进还是抛出,动作总比人家慢一拍:人家好赚的股票,等他进去就套牢了;人家解套的股票,等他抛出时只得割肉了。半年不到,五千元已蚀掉三千元,剩下两千元的股票,被套得死死的,出不来了。

他儿子叫辛雪林,曾劝过他:“爸爸,你年纪大了,还是太平点,在家里歇息算了。”这算什么话?我人刚退休,你们就以为我老了不中用了?辛善殿从小好逞能,生就死不买帐的脾气,他下决心,要把三千元赚回来!

父子俩(小小说)

几天后,卖水产的个体户阿三对他说,今年大闸蟹有赚头。他又从银行里取出五千元,来到阳澄湖边上,雇了一辆车,把满车的大闸蟹运到上海。哪知道装车时,大闸蟹只只都是活的,到了上海,全变成了死蟹。死蟹没人要,他五千元钱就这样全部倒进了垃圾箱。他想,这回儿子肯定会数落他一番。谁知辛雪林进进出出一声不吭,脸上布满了不屑一顾的神情,好像他老子已是朽木不可雕、无可救药了,再与他说话也是多余的了。这叫辛善殿心里好难受。两次折腾,损失近万元,不仅心疼钱,精神上也受到了莫大地打击。从此,他变得沉默寡言,做起事来也小心谨慎了。

一天,他师兄的儿子姜德法来他家,开门见山,找他借钱。辛善殿听到借钱,心里就发荡。去年他家被拆迁,有关部门补偿他十万元钱,这笔款子他存进了银行,一直没用过。按理说,师侄开口借钱,有钱应该借给他。可眼下的社会,放贷风险太大。“杨白劳”个个都比“黄世仁”厉害,讨债人像孙子,欠债人是爷爷。借出去的款子万一成了打狗的肉包子,一去不还,自己无法向儿子交待。再说,这十万元存款由儿子掌管着,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他转身把儿子叫了出来,让儿子去应付这事。

不料辛雪林听说姜德法来借钱,非常爽快,问:“借多少?”

“八万元。”

“多长时间?”

“我有批货要进,而且下家也有了着落,无非转转手,快点十天,慢点二十天,决不会超过一个月。”

“利息多少?”

“月息八千。不满一个月,按一个月算。”

辛善殿坐在一旁听得有些心动,月息八千啊!而且不满一月按一月计算。换句话说,八万元借给他,不管他借十天还是二十天,都要付八千元利息,这比银行利息高出好几倍了。自己炒股、贩餐时损失八千元,靠它可以补回来了。他心头一热,站了起来,正要开口。辛雪林说:“爸爸,你怎么让德法兄喝白开水呢?我房间里有龙井,你去拿来,让德法兄品尝品尝…”

父子俩(小小说)

辛善殿明白,儿子在支开自己,心想,这事我本来不想插手,弄得好可以赚进八千元;万一德法经营失败,亏了本,还不 了呢?到那时,我与德法父亲是师兄弟,情同手足,碍于面子,想讨又开不出口,这八万元不就泡汤了?这笔钱可是家中最后的一笔款子了,再有什么闪失,堤内堤外都补不回来了。他泡好一杯龙井茶,送到师侄姜德法面前,只听儿子辛雪林说:“德法,月息八千太高了,这么高的利息,我反而感到有些烫手啦。”

辛善殿以为儿子也不想借,便插嘴说:“德法,这利息是蛮诱人的,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阿叔拿不出这八万元,只好叫你白跑一趟了。”

辛雪林打断他的话:“爸爸,你退休下来,记忆力明显衰退了。我们家不是有张十万元存单吗?德法兄又不是外人,你与他父亲是师兄弟。你平时经常说,我家以前生活比较困难,多亏师伯常来帮村我们,一个人知恩要图报。今天德法兄来借钱,别说要还,即使不还,我们也该解囊相助。”

“言重了,言重了。”

姜德法再三表示,“我最迟不超过这个月二十三日,全部还清。”

说着,他要给他们留张借据。辛雪林压住他的手说:“德法兄,我们上代是师兄弟,咱兄弟之间借个钱还写借据,你这太见外了。你坐着,我给你拿钱去一”

说着,辛雪林走了。辛善殿站在一旁直摇头,心想:这儿子比自己还马虎,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借钱怎好不立借据呢?现在儿子有言在先,自己再叫德法写借据,似乎又说不出口,唉,看来等这八万元飞走后,儿子才会像自己一样吸取教训。这时,辛雪林从内室取出十万元定期存单,对姜德法说:“这张存单还没到期,如果提前支取,利息损失太大,好在银行有抵押贷款,我将存单去抵押,贷八万元现金给你。”

“那你还要付利息给银行?”

“你我兄弟一场,我为你付点利息又算得了什么?”

“不不不!我这次来借钱,我老爸给我说了,师叔退休了,上两次生意又损失了近万元。所以你去银行贷款,这部分利息全部归我。”,

辛雪林劝他稍坐片刻,转身去银行贷款。现在银行的抵押贷款,手续非常简便,不出一个小时,辛雪林拿了八万元现金回来了,交到姜德法手中。姜德法要过银行贷款合同书,看清了贷款利率,原来八万元贷一个月,银行只收四百多元的利息。姜德法当场摸出五百元,把这笔利息先付了,然后起身告辞。

父子俩(小小说)

等姜德法一走,辛善殿责怪起儿子来了:“你怎么在客人面前一点也不给我面子?当了德法的面说我记忆力衰退了,难道我退休了,真的一点不中用了?”

“我在与德法洽谈,你插进来做啥?还说什么我们拿不出八万来,还叫人家白跑一趟,你是在打发叫化子嘛?”

“雪林,你老爸吃一堑、长一智。你别以为他名字叫德法,一定就得法。万一不得法,这八万元就泡汤了。”

“老爸、我与你的差距就在这里,该出手时你不出手,不该出手时你强出手。你这样炒股票怎会不输?我这次放款,老实说,是三个手指捏田螺一稳赚的!”

原来,辛雪林的信息很灵通,他对姜德法的公司作过了解。姜德法原来在钢铁厂工作,后来辞职,开了家小公司,可以经营钢材。由于他和所有的钢厂关系熟,经常可以拿到出厂优惠价的钢材,又因为他自己懂行,钢材质量把得牢,所以他公司出售的钢材价低质优信誉好,客户多。后来他父亲退休了,他又马上聘他当业务员,他父亲加盟销售以后,又带来了一批新客户,所以他市面越做越大,流动资金就显得捉襟见肘。客户要货一集中,他就得找人借钱。“老爸,八万元对他来说是毛毛雨,如果我们把十万元全部融入他们资产,参与他们经营,到年终分红,可就不止八千元的利息了…”

辛善殿听了儿子说后,他眼前一亮,准备把十万元全部投进去。他由衷地赞叹一声:“青出于蓝胜于蓝,我是该退休了…”

辛雪林却不买帐:“老爸,你是出了名的马大哈、粗心人,我这个青可不是出在你粗字的蓝上面啊。”

“我是粗心了点,你呢?粗中有细,都属这个‘粗'字家属。你的青还是来自我的蓝上。”

虽说父子俩都看好姜德法的公司,可是八万元被拿走了,能不能按期回来,父子俩都提心吊胆。尤其辛善殿,他是扳着手指过日子,眼看二十天过去了,再过三天就是二十三天了,他问儿子:“要不要打个电话提醒一下?”

辛雪林怕招惹姜德法,今后不再借用他们钱款,这十万元钱不成了死钱吗?所以不让他父亲去催讨。二十二日晚上,父子俩正要吃晚饭时,姜德法拿了一包用报纸包着的人民币放到桌上,说:“这是八万元。”说着,又摸出二刀封着腰条的五十元票子,他从其中一刀里抽去40张,对辛善殿说:“阿叔,这是利息,总共八千元,你们点一下。”

辛善殿接过票子,正准备点数,辛雪林一把夺过来,说:“德法兄,八万元大头还来了,难道还会差我们几张利息钱?”

辛善殿明白儿子的用意。为了使十万元钞票能变活,他想留姜德法吃晚饭,不料德法有饭局要应酬,匆匆告辞走了。他一走,辛善殿拿出那个纸包,打算把八万元钞票清点一遍。辛雪林又数落起他父亲:“你瞧瞧,每叠钞票都有银行腰条,成捆成扎,都是整千整万的,你还点它干啥?除非你怀疑它有假币。就是有假币,我们也分辨不出来,还是明天还款时,让银行同志去点数吧。”说着,他拿起酒杯和父亲对酌起来…

第二天一早,辛雪林上班去时,他将八万元现金放进包内,准备在午休时去银行还款。辛善殿见了,说:“你带了款子去上班不安全,去银行还款,我去,我毕竟没得痴呆症,这些事总能办的。”

“好,你还了款,把我抵押的存单取回来。”

等儿子走了后,辛善殿来到银行,找到个人理财部戴经理,递上八万元的贷款合同书,戴经理拿了钞票到点钞机去冲点。一会儿她走过来问:“老先生,你给我多少钱?”

“八万。”

“这钱你哪儿来的?”

“有假币?”

“不,数字不对。”辛善殿听说数字不对,心里就毛了,都是儿子不好,昨晚自己要清点一下,他不让。现在数字不对,去找姜德法算帐,他不认帐怎么办:他说:“同志,这钱是朋友还我的,他还我时当了我们的面点了一遍,我儿子拿过来时也点了一遍,早上我上银行前又点了一遍,不会错的。”

“哪能不错呢?而且相差的数字还不是一点点…”

“那你把钱还我。”

“不行,钱的数字不对,你叫你儿子本人来”辛善殿最听不得这句话,叫他儿子来,说明自己不中用了:“那好,你们钱不还,把我儿子押给你们的存单还我。”

“老先生,你还来的钱不对数,还款手续无法办理,我们怎能把存单给你呢?你回家,叫你儿子来吧。”辛善殿真恨啊,自己真地一事无成啦?这包钞票是儿子不让我清点的,偏偏它老母鸡生疱毛里有病,这能怪我?他无可奈何给儿子挂了电话。辛雪林一听就火了:“老爸这不可能,德法八万元也还了,怎么会抽掉几张?”

“银行同志说,数字相差蛮大的。”

“瞎说。这事本来我自己来办的,都是你抢着要办,又办出事来了。”

他数落着,把电话挂了。辛善殿想:我作什么孽啊?回到家里,倒下就睡。

“叮咚、叮咚…”突然,门铃连续响个不停,辛善殿以为是儿子火冒三丈地赶来了,开门一看,却见姜德法满头是汗,脸如土色地站在门前,人未进门,就结结巴巴地问:“师叔,我昨晚还你们的钱还在吗?”

“我送银行啦。”

“完了,这钱不对啊!”

“怎么不对?”

“叮咚一”门铃又响了,戴经理上门来了:“老先生,你儿子在家吗?我来核对你这笔钱款。”

辛善殿指着姜德法说:“钱是他还我们的,他也来说钱不对啦。”

姜德法见银行同志也来了,忙说:“这钱是我的,我昨天…”

他刚要说话,辛雪林也风风火火地回家来了,一见这场面,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姜德法说:“昨天我从银行取出四十万。银行给的全是五十元票面的,我嫌票面小,换了二十万一百元票面的。回家后,我把一百元票面的钱当作五十元的,还你们八万元,却给了你们十六叠,这报纸里包的是十六万啊…

“十六万?”辛氏父子都大吃一惊,戴经理这时才露出了笑容:“ 对啦 ,老先生, 你给了我16万啊, 你却说你们三个人都点过呢。 所以,我不敢把钱还给您了 ······”

“儿子啊 !看来你大大咧咧 ,马马虎虎的 ,脾气也要改一改啦。”

“青出于蓝胜于蓝嘛 。”

哈哈哈, 父子二人都大笑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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