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点

难忘军旅:融化在血液里的第二故乡——甘南沙冒沟

作者:侯哥17650

——溪流

1968年2月,我参军入伍在甘南合作骑二师五团服役,新兵刚到团部,就分到距离合作40公里、地处群山环绕的沙冒沟五连驻地,这一呆将近两年,虽然时间不算长,但是对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怀有深刻的感情。退伍后,我先后四次去过甘南,每一次都要去老团部、老五连原址看看。过去的老五连已经踪跡全无,原来的连队营房、马厩、草料场甚至厕所都没了踪影。好像被人从原址整体搬走了一样,估计那些旧木料、旧门窗,土坯和基石都被附近的老乡拆走盖房了。加上年头长久,风吹雨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痕迹,只有东、西两侧的山、周围的地形样貌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刚下公路通往连部的路口,现在有一家小买部,东边养路工区的旧房变成了新房。在原来连部和西边马厩的位置上,现在有几户住家小院,几个小孩儿在院子旁边追逐玩耍。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场景,睹物思人,令人感慨。想起明代杨慎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诗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面对五连原址,过去在这里经历过的许多人、许多事,一张张、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

沙冒沟,属于卓尼县完冒乡。这里山沟纵横,地肥水美。七、八月份,是最美的季节。连绵不断的草山碧绿无垠,百花盛开。成群的牛羊马匹散落其间,三三两两的“蕨麻猪”在山坡上拱食。地广人稀是这里的基本特征。连队周围,看不见一个村庄院落。最近的完冒乡政府离连队也有好几公里。营房东南方向的马路边,有一个公路道班,西南方向有个兰州军区牧场,这是我们的近邻。日常偶尔能看见的人,只有几个放牧的藏民。沙冒沟,是个让我们魂牵梦绕,又让我们失望和不舍的地方。说它让我们失望,是六八年三月初的傍晚,我们刚到合作,大部分新兵分到团部的各个连队,而我们几十个人却还要乘车前行,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群山僻壤——沙冒沟。这里虽然与我们心目中的“大城市”合作仅仅相隔3~40公里,但是去一趟合作也非易事。好比一个乡下人难得去趟上海,去后让你眼花缭乱,流连忘返。当时我就抱怨自己命运不济,去不了合作才来到沙冒沟的。说它让我们不舍,是我们在这里一呆将近两年,与我们的战友、战马,与这里的山山水水朝夕相伴。我们领略了这里的倾盆暴雨、雷电交加,狂风怒号、大雪封山。虽然我们不习惯这里的气候环境,但是作为军人,我们不畏艰辛,流血流汗,唯有刻苦学习、严格训练。正是有了这样的经历,我们每个战士的思想境界、体能,才得到升华和历练。五连,作为一个光荣的战斗集体,不仅圆满完成了驻守藏区的任务,还从这里走出了空军飞行员、指挥员,连、营、团、师以上各级领导,以及政府、企事业单位的各级干部和工作骨干。

我的记忆里,沙冒沟东于卓尼,西距合作差不多都是3~40公里的路程。五连和沙冒沟,几乎是相互间的代名词。在我的心里,沙冒沟就是五连,五连就是沙冒沟。五连地处沙冒沟之中,即两山夹一沟。东西两侧是大山。连队的后面约一、二公里处,左右两条山沟,左手美务沟,右手死人沟。美务沟当兵时拉练去过,沟里小河弯弯,山清水秀,牛羊成群。据说现在是一个旅游景点,比夏河县的桑科草原还要漂亮。死人沟没有进去过,只记得沟口是死人升天的地方,即天葬台。连队东边大山的半山腰有一条山间小路,时常看见驮着死人的马队一长串地行走在小路上。不大功夫,天葬台点燃柴草、呼唤鸪猹的黑烟扶摇而上,顷刻间成群结队的鸪猹闻风而至,聚集在死人四周,等待即将到口的美食。

我和班里的战友庞兴,曾经到天葬台不远处看过处理过程。鸪猹全身黑色,鹰眼、钩嘴,头顶和脖子无毛,展开翅膀有一、两米,专吃各种动物腐尸和人的尸体。只要能吞下肚子,骨头都可以消化掉,非常凶猛。在死人沟,它们早已习惯看烟集合了。每次殡葬大概都有几十、上百只鹄猹。由于好奇,我曾询问过当地年龄大些的藏民。大体是逝者刚咽气、还没有僵硬的时候,就将逝者的身体弯成弓型,这样便于马驮,第二天即可出葬。不像我们汉民,人死后还要讲究放个三、五、七天。人到天葬台后,有寺庙僧人主持,简单举行个仪式,就将逝者脱光衣服,让已经等在那儿跃跃欲试的鹄猹,先将人体外部能吃到的部位啄光,包括内脏。因为鹄猹太多,它们挤做一团。里面不让位,外面往上涌;有的从上面往下扎,争抢叼啄,顷刻之间逝者就成为骨头架子。然后,再由家人用斧头将人骨剁成碎块,扔给鹄嵖吃掉,吃的越干净越吉利。据说当地的藏族小伙子一满16岁,都要亲手剁一个逝者,以示为成人。

我们也能经常看到沿着山间小路,匍匐磕头的成年藏民,代表家人,从家里起,一个身位接着一个身位,虔诚的一直磕到逝者升天的地方。以我看,这里面固然有迷信的成分,但更多的还是对亲人的怀念吧。

正南方向,一条蜿蜒曲折的沿山公路,自东向西,山里出来,又拐进山里,从卓尼直达合作。虽然有一天一趟往返的班车,乘车人却寥寥无几。碰见大雪封山,十天半月的不见踪迹。我在沙冒沟将近两年,没听说连里有谁坐过这趟班车。这条公路,别说难得有汽车通过,即使当地藏民的马车、牛车也不多见。这在六、七十年代,也属正常。

公路那边,高山低谷。山脚下到处是树棵荒草。一块坡地南高北低缓缓而下,这是我们连的燕麦地。说是种燕麦,收获的是燕麦草。这里由于无霜期短,燕麦穗没有成形就冻死了,灌不了浆,只能用来喂马。记得一天我们收割燕麦,全连战士围着麦地,从四周往中间收割靠囵。突然间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头鹿,全连战士立起身,手举镰刀,大声喊着围堵。这头鹿东奔西突,发疯似地逃命。包围圈越来越小,鹿好像跳得更高了。这时,我旁边的12班长,好像姓李?六六年兵,一镰刀甩过去,把鹿打了个趔蹶。但是这头鹿硬是从围着的人圈头顶上跳了出去,血点滴到一个战士的衣服上。不知道这头受伤的鹿能不能活命。离公路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河面不宽,也就是3~4米吧,但是水流湍急。在我的印象里,即使冰天雪地的寒冬,大地被厚雪覆盖,河水也结不了冰。河面变窄了,窄成了一遛遛,水还在哗哗地流。远一点看,河水雾气沼沼,仿佛能感觉到凉气。夏天,弯弯曲曲的小河沿着山势、顺着公路一侧蜿蜒而下。清澈见底的小河里,鱼儿一群一群地游过。别看这个地方不起眼,却是我们连的战士们经常光顾的去处。星期天、节假日踏青赏景、洗衣拆被的都在这里。不然这荒山野嶺的,还能去哪呢?周围村庄的小商店,离我们最近的也有几十里,日常买个牙膏肥皂等生活用品,都得由司务长、上士从合作带回来。日常接触的人也只有我们连的战士之间了。说实话,你想看个穿汉装的女人都没机会。能看见的女人只能是山上放牧的、或者秋天山坡上挖蕨麻的老藏,平常路过的也没几个。

我们连营房是东西南北四合院布局。东西两侧各有两个出口,大门位于正南,一排房屋一分为二。连部首长、通信班、军马医生、卫生员、掌公等在北边正房,一排1、2、3班西侧北边一半,二排4、5、6班西侧南边一半。三排7、8、9班正南面西边一半,炊事班、食堂正南面东边一半。四排10、11、12班东侧北边一半,饭厅东侧南边一半。大大的院子呈四方形。连队每天的早操、或者队列比赛、文体活动,比如各排间的拉歌比赛、背诵毛主席语录、“老三篇比赛等,以及外单位来连队的慰问演出都在大院里。院子虽大但利弊凸显。比如全连的日常活动,地方宽裕自不待言,但是冬天的甘南大雪之大、之厚、之多却是频繁光顾,扫雪的任务成为家常便饭。不仅有诺大的院子,而且各班的马厩、操场、草料场以及厕所等必走的道路,都要清扫,一点都不能少。不夸张地说,我们在寒冷的冬日里扫雪装运,常常误了吃饭不说,还让我们汗流浃背。

出了连队大门几十米处,有一个光秃秃的大土包。这是遇到冰雹天气时,马上在大土包上架起土火箭,往厚厚的乌云里发射,利用气和力的关系击碎云层,减少灾害程度。听老兵说有这么一件事。一次发射土火箭时,刚刚点燃启动,发射架突然倾斜,土火箭几乎平飞着,穿过营房大门,直接飞进正中间连部,碰到墙壁就在屋子里折回旋转,直到火箭爆炸、能量消耗完为止。据说正在屋里的连首长手部被灼伤。是谁记不清了。

记得营房日常三个哨位。大门口设有岗亭,白天晚上都是固定岗哨。连部、一排豁口处晚上一个固定哨,白天没有。还有一个游动哨由带班的正负班长担任。说到站岗,有两件事我记忆深刻。我们刚入伍的时候,三排七班一个和我同年、叫杨新国的新兵站岗。不知道是打瞌睡、发迷糊,还是没看清,觉得黑乎乎一个人向他靠进,问口令又不回答,就扣动扳机开了一枪。带班的闻声跑过来看,竟是打伤了一只狗。老兵说他新兵蛋子枪法了得,成为笑谈。还有一个事。站岗交接班,一般是由带班的提前10分钟,叫醒下一个过来换班。可是有的人赖床,叫醒了再眯一会,总是迟到。更有甚者,有一个人轮岗,带班的叫醒了他,眼看着他坐了起来,以为没事了,就出去了。结果等了又等,就是不见人影。跑回去一看,人家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再把他叫起来上到岗位,上一班已经站了两个岗时了。后来带班的学乖了,只要一看站岗名单里有他,就提前一个班叫他。这种人本想多睡一会儿,反而少睡了两个岗时。想想也是醉了。我们排11班,有个老兵叫张仲信,大个子,陕北人。这人干什么都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一开始带班的也是按惯例提前10分钟叫他,谁知道带班的前脚出门,他后脚跟了出来。后来带班的,都知道他们俩的习惯,就不约而同地采取了不同方式。那一个提前一个班次叫,这一个提前两分钟叫。人和人的差别就这么大,结果不同却是必然的。正因为张仲信为人敦厚、踏实肯干,什么事都不让领导操心,所以连队派他去单独执行任务,到合作种菜。

我印象最深的是连队两侧的山。记得刚到连队的时候,觉得山特别高,高到遮住了日光,影响了视觉。营房是夹在山沟里的。入伍的时候是3月份,这个季节天亮得应该是早的。可是6.30我们第一次出早操,觉得周围一片漆黑。没有灯光,没有其它噪声,只有时而几声口令和整齐的嚓、嚓、嚓的脚步声,以及身边战友的喘息声。后来再来这里时,感觉连队周围的山并没有多高,东西两侧更没有达到遮挡视线的地步。可见不同的年龄、不同的时段里看同一个物体,会有不同的感受和结果。

大概是六九年初吧,我们连里来了四个部队院校的实习大学生。他们是孙生玉、李修伟、王乃良、孟翼云,正好一个排一个。在我的眼里,与我们这帮大多数农家出身的战士比,他们几个就好比鹤立鸡群,方方面面显得与众不同。人家到底是受过高等教育,在为人处世、接人待物方面,是那么成熟稳重、热情随和,好像从来没有生气、发脾气的时候,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在日常着装上,尽管一身步兵装束,但是什么时候都收拾得板板正正,利利索索的。无论站岗放哨、值班喂马,什么都和战士一样要求,不要半点照顾。当兵的都知道,站岗时顺数第二班和倒数第二班基本都是少睡两个班时的觉,一般人都不喜欢站这个班次的岗。我们四排十一班的老孟,在轮到这个岗时,班长要给他调换一下,他硬是不肯。其他几个大学生都经历过这样的事。由于老孟我们一个排的,虽不是一个班,接触也不少。时间长了,经常嘻嘻哈哈地开玩笑,没有一点架子。我们排集合时,都是按10、11、12班的前后顺序站队。一次吃饭站队还没有解散,老孟正好在我的后面。他用一根筷子轻轻的挨在我右侧的脖子上。我感觉脖子上有东西,头就不由自主地转向右侧,正好和他的筷子顶在一起。他在后面哈哈大笑,原来他在捉弄我。随后他给我解释说,这是人的无意识行为。无论左右,哪边有感觉就会扭向哪边,正好顶上。还有一次。老孟刚到连里时穿着平脚裤、布棉鞋,对我们的骑兵马裤、大头皮棉鞋很是羡慕。过了一段时间,老孟穿上了大头皮棉鞋。一次扫完雪,老孟蹲在一边,用小树枝把鞋上的雪和泥土清除得干干净净。我走过去说:老孟,你也太小气了。不就是一双鞋嘛,那么用心,至于吗?舍不得就不要穿。老孟说:这个说法不对。小气归小气,爱惜归爱惜,爱惜不等于不穿,穿了也不能不爱惜。对此我深以为然,感觉他说得很有道理。三排的老王,我们一块放马时有过接触。一次在山上放马,看见老王拿着一本歌书,正坐在山坡上摇头晃脑的哼着歌曲,就拉着马过去坐在他身边。他把歌书递给我,问我喜欢哪个。我把喜欢的指给他,他稍微哼了哼谱,接着就连词唱了出来。这一手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看我挺有兴趣,便要教我学简谱。他说简谱不难。音调就像文字一样,把它念出来就行,但你要记住音阶。可以先用熟悉的歌唱谱,时间久了就会了。我按照他的方法练习,还真的学会了简谱。一排的老孙没什么接触。二排的老李五连时没什么接触,数年以后曾见过一次。真是巧了,那次我去北京开会返银,北京站上车。没想到在卧铺车上遇见李修伟,还是一个格的。他是父亲过世,回东北老家奔丧,顺便接老母亲回宁夏奉养的。当时他们娘俩的卧铺是一中一下,我是一下,坚持和他换了铺位,我睡中铺。30年未见的同连战友意外相逢,可谓他乡遇故知。尽管不是那么熟悉,但是曾经的一个连,让我们觉得分外亲近。互相间问这问那,相谈甚欢。这时候他在银南军分区任副司令员。

与连首长有关的事。我们连长秦仲林带兵时十分严厉,一丝不苟,有时候甚至爆粗口。我们刚来部队时,对马望而生畏,围着马转圈就是不敢骑。记得一次全连集合,连长亲自演示坠马。连长骑着马由远处飞奔而至,到了队伍前,只见连长身子一歪从马上栽了下来,马往前跑了几步站住了。连长毫发无损地站起来,走到队伍前说:“骑兵不掉马让步兵掉吗?当兵别怕死,怕死别当兵!该死的娃娃球朝天,不该死的活了一年又一年。掉下来还能动的,就赶快上去”!他说的这些话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然后他又上了马,边说边示范,告诉我们掉马时的要领。牢记要保持歪头缩肩、缩手的姿势。只要掌握了要领,就不会摔坏头和胳膊。有了连长的鼓励,我们新兵骑马的胆子陡然大了起来,迅速过了骑马这一关。

有一次天还不亮,一阵刺耳的哨音响起,全连紧急集合马上出发去合作。当时电闪雷鸣,风大雨急。全连战士乘马,穿着雨衣,携带武器。按着从一班到12班、炊事班,连部垫后的顺序,马头接马尾单队行军。雷声不时地在头顶炸起,风裹着雨打到脸上,眼睛都睁不开。雨水顺着雨衣、顺着马体往下流,马蹄过处,泥水四溅。这时候前面传来口令:检查武器!然后再一个接一个的往下传。到了12班时,只见一匹马出队,往队列右边跑出去好远。副连长打马过来,问怎么回事。原来是12班副按要求检查武器时,发现配带的手榴弹柄盖没了,漏出拉弦的环挂在枪上,他便立即出队收拾。真险呀!如果不传这个口令,如果12班副不认真检查,会是什么结果?事后秦连长在总结这次行军时,特意表扬了12班副,尤其肯定他发现情况后立即出队,防止扩大伤亡后果的做法。连长还讲了一个案例。说他们在五八年剿匪时一次夜行军,也是雷雨交加。前面发现敌情,传下口令“解枪衣”。由于风雨太大,听不清楚,口令中途变成了“卸枪机”。在与土匪遭遇后,一时猝不及防,手上的枪打不出去,造成了伤亡。这是传口令引出血的教训,马虎不得。

别看他带兵时辞严厉色,甚至骂人,但是下来后却很随和,还和战士们打打闹闹,互相逗着玩。有些老兵和他熟悉,开玩笑也没什么顾及。一次12班长上厕所,解完手刚站起来连长进来了。12班长绷着脸,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敬礼。大声说到:报告连长,12班长正在拉屎,请你指示!连长呲着牙,举着一只手,做着打人的样子,嘴里叫着“你个坏小子,让你坏”的走过去。这时,刚好一个手纸片被厕所下面的风吹了起来,飘到连长面前,连长头一歪躲开了,伸手要抓12班长,12班长大笑着跑出厕所,我和另一个战士想笑不敢笑的在旁边看热闹。

后来听说秦连长几年前就不在了。他的年龄不大,如果健在,也不过80多一些。天不假年,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惜可叹!

我们入伍刚到连队的时候,水土不服,经常胀肚子。老兵告诉我们说,把当归晒干碾成末,卷在香烟里抽能治这个病。试了试,还真行。我那时候不会抽烟,由此就想学抽烟治疗肚子胀,可是感觉太呛了,终究没有学会。说到当归烟有个小插曲。连里战友之间,经常互相送当归卷烟,既治病又抽着玩。我们副连长叫成作才,和司务长白中印是同年兵又是老乡,关系很好。一次晚饭后的院子里,副连长拿出香烟抽出一根,递给司务长说:当归烟,可香啦!还给他点上火。然后若无其事的抱着手臂,看着他抽烟。司务长正眯着眼睛品味,忽然觉得烟里有动静,刚取下嘴唇“叭”地一声炸了,烟屑四溅。副连长哈哈大笑,掉头就跑,司务长跟着就追,大家笑成一团。原来副连长在当归烟里卷了一个小鞭炮,戏弄了司务长一下。

从营房的东豁口出去,靠南有一个简易操场。由于受地形限制,面积不够,只装了一个篮球架。这是全连唯一的一个活动场地,有时候也兼做其它。比如我们排经常在这里练习队列、卧姿瞄准、马刀劈刺、骑马蹲裆式等训练项目。还有一次是天黑以后,在这里燃起一堆大火,秦连长给全连讲解如何在夜间观察敌情。背着火光和迎着火光有什么不同。因为实景实地观摩教学,大家印象深刻,很快掌握了观察要领。

靠北边是全连唯一的厕所。因为全连都是清一色的男同志,很少有女同志来这里,所以没有设置女厕。那时候时不时地会有地方单位来连里慰问演出,女同志不少。每当这时,厕所门口就会贴出【女厕所】字样的标识,眨眼间男厕变女厕,我们就只能找地方解决了。说到厕所,有一点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将近两年时间,为什么我一次都没打扫过呢?是别的战友经常做好事,其他人没机会打扫,还是在设计上过于科学,不需要打扫呢?记得我们连的厕所是全封闭式,里面几十个蹲坑全部木料做成,高于地面一个台阶,地面里外取齐。由于后面是一条沟壑,厕所半架于沟壑之旁,蹲坑下面距离地面一人多高,一般也不必清除。打扫厕所卫生一定是免不了的,但我就是没有这个记忆。

连部后面靠西侧马厩处是草料场。这里几乎一年四季都堆满了马草,也就是没有成熟的燕麦草。秋天从地里收割后,储存到这里,码成一堆挨着一堆的草垛。喂的时候,用铡刀切碎,配合豌豆、黄豆等粮食,按时按量的给战马食用。由于精心饲养,我们的马一年四季都是精神抖擞、膘肥体壮,能够随时保证战时需要。而当地藏民的马,尤其在冬、春两季,一个个瘦骨嶙峋,好像一阵风都能吹倒一样,跟我们的马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当地的藏民看见我们的马,羡慕得赞不绝口。转眼间到了夏天,他们的马膘好了不少,就对我们的马不服气了。我们在放马时相遇,总要缠着我们赛马,但是没有一次能赢过我们。有的人赛马时眼看着要输,就搞小动作伸手往下拽,旁边的战士赶快大喊一声,提醒我们的人,这是我们赛马时的防备措施。不管什么时候赛,都要有一个人骑着马跟在后面,以防不测。

草料场的东边,是我们的练马场。这里有几条用土坯封闭的狭长跑道,另一头设置了各种障碍。比如不同高度的固定障碍或者活动障碍。训练时,要求战士骑马从跑道上飞驰而来,越过障碍。这时连长或者排长,手提着马鞭站在坝头障碍一侧。因为有的马和人一样,胆子小,到了障碍前一个躲闪或者一停,这时候两侧的鞭子就会抽了上去,逼着马跨过障碍。由于马的骤停、躲闪,马上的人猝不及防就会摔下马来。若无大碍,连长让你上马重来。这个训练最容易坠马受伤,也是所有新兵最为紧张、害怕的一关。凡是在这个练马场训练、考核过的人,没有一个不摔马的。

马厩在营房西侧山下一字排开。从北往南数起,一排、二排、连部、炊事班、三排、四排。每个班的马谁挨着谁都是固定的。马厩呈半封闭状,马槽朝外,上面横着一根拴马杆。靠后面的半高墙壁上一溜马鞍架。大门口一侧一个全封闭草料房。我记得值班喂马一般是24小时,即一天一夜。我们刚入伍时有老兵带班,业务熟悉以后就一个人值班了。值班喂马夏天好说,最难熬的莫过于寒冬腊月。在甘南,冬天的大雪深过一鞋,甚至到小腿处是家常便饭。“呜呜”的大风号叫着往头上、脖子里钻,犹如针扎般的刺痛,麻木的脚好像不是自己的。棉衣棉裤大皮袄、大头棉皮鞋穿在身上都没有了分量,皮帽子系紧帽耳朵,护鼻子的皮垫勒在嘴巴上,待在马厩的草料房里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没几分钟就受不了了。赶快跑回班里,往炉子里扔几块干牛粪,暖和一下再回马厩。那时候班里有一双毡窝窝,专门给值班人员配备的,穿上它是比皮棉鞋暖和点,时间长一些还是不行。一夜值班的感受,用度日如年来形容都不为过。既然赶上了,咬着牙也得坚持。

记得七班有个“儿马子”,每到春秋季节,它都要出去几天,怎么都拴不住。拴得再紧,它也能脱缰跑掉。不过有一点好处,它会记着回家。知道它有这个特点了,再跑了也不用急着找它。原来这是一匹没有骟干净的马,它的身上仍有正常公马的荷尔蒙,所以到了春秋发情期,它都会出去胡混。它虽然有这个毛病,但还不失为一匹好马。一身黑色、腰细腿长、体格健壮,骑上它走起来又快又稳。记得六九年四~五月份,我送看望我的父亲去兰州,正赶上大雪封山,困在合作七天,也没有给连里送马料的汽车。正发愁怎么回去时,听说连里有两个找马的住在团里,原来又是为了这个不安分的“儿马子”,我便搭这个“顺风马”回到连里。

(2022年1月)

难忘军旅:融化在血液里的第二故乡——甘南沙冒沟
难忘军旅:融化在血液里的第二故乡——甘南沙冒沟
难忘军旅:融化在血液里的第二故乡——甘南沙冒沟
难忘军旅:融化在血液里的第二故乡——甘南沙冒沟
难忘军旅:融化在血液里的第二故乡——甘南沙冒沟
难忘军旅:融化在血液里的第二故乡——甘南沙冒沟
难忘军旅:融化在血液里的第二故乡——甘南沙冒沟
难忘军旅:融化在血液里的第二故乡——甘南沙冒沟
难忘军旅:融化在血液里的第二故乡——甘南沙冒沟
难忘军旅:融化在血液里的第二故乡——甘南沙冒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