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点

八年以来,您从未走远,我的戈壁母亲

作者:秋雨梧桐dSi9

母亲因为心梗去世八年了,好象她从未远去,音容笑貌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伴随着我无尽的懊悔和自责。如果她现在健在,该有76岁了。作为一个家庭主妇,一位农村妇女,操劳一生,任劳任怨。就在儿女各自成家,您卸下生活的重负,该享受幸福的晚年生活的时侯,就这样撒手人寰,禁不住让人唏嘘不已。

八年以来,您从未走远,我的戈壁母亲

1946年3月24日诞生于四川遂宁一个普通的农户家庭。还没有享受父母的疼爱,随着6个弟妹们的相继降生,让本不富裕的家更是陷入了窘境。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又是三年自然灾害,外公家因为人口多,外婆身体又一直不好,缺少主劳力挣工分,分到的口粮甚少,家中经常是捉襟见肘,甚至揭不开锅。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身为长女的母亲义不容辞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担,少不更事的母亲不得不放下书本,混在大人堆里,起早贪黑地干活,挣工分养家糊口。四川人特有的吃苦耐劳和泼辣能干,使母亲在各项生产工作中都表现得非常出色。后来母亲又响应国家号召,和父亲来到了荒凉的两北边陲一一兵团第七师一二四团。在这里扎下了根,从此新疆成了他们的第二故乡。

八年以来,您从未走远,我的戈壁母亲

作为军垦第二代的我们,生活虽然清苦,但总算能吃饱穿暖。在母亲的巧手呵护下,夏天,我们总能穿上新布鞋,冬天也能穿上新棉衣新棉鞋。每到过年的时侯还能穿上新衣服,还有美味的糖果饼干。因为我是家中唯一的女孩,我得到的物质享受总是比其他几个兄弟多。即使和他们闹别扭,母亲也总是偏向我。连队里的人都说: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唯你们家是重女轻男,为此我好不得意。

每当夜幕降临,母亲总要点上一盏大大的煤油灯,放在桌子中间,我们兄妹四人各占一方写作业,母亲则在一旁借光做针线。一会儿待我们几个把作业写完,母亲才挪到桌旁,继续做活。这时侯我会打开书本,抑扬顿挫地念书上的故事给她听。母亲从不打断我的朗读,始终在微笑地聆听。这可能是母亲在一天地劳作之后,最大的精神享受吧。夜深了,有时侯一觉醒来,母亲还在灯下忙碌着,灯芯跳跃看,照看她那张慈祥文静的脸,她的巨大的身影几乎占满了大半个屋子。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一天,为连队养马的父亲,在一次赶马的过程中,从受惊的马背上摔了下来,小腿粉碎性骨折,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落下了伤残,再也不能下地劳动了。母亲用她柔弱的肩膀,用她的坚强和智慧,毅然决然地撑起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八年以来,您从未走远,我的戈壁母亲

那年六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灼热难耐了。一尺高的玉米苗未及中午就卷着叶子,焉答答地没了精神。地里已显旱情,该进水了。地里必须要修两道送水渠,才能把玉米地的水浇好。母亲请有经验的老职工在地中插好标记,然后循着标记扶上两条又高又结实的大埂子。每隔七八米再扶一道拦水埂。送水渠必须修在高处,这样就不用担心高处浇不上水,低洼处被淹的情况。

下午五点钟仍是骄阳似火,虽有微风拂动,根本感觉不到凉意。我烧了一壶开水,放凉了,骑看自行车给母亲送来,两条巨龙般的送水渠已时隐时现,母亲戴着草帽瘦小的身影显得那样渺小。我站在地头,呼喊看:“妈,休息一下,过来喝水。”母亲停住手中的活,来到地边的树荫下,她喘着粗气,脸晒得通红,衣服后背上早已沁出斑斑汗渍。母亲从衣兜里掏出几张被汗水湮湿的纸币,递给我:“妈累得很,你骑车跑得快,去买几根冰棍和一袋饼干。买了先拿回家给你父亲和兄弟一些,再给我送几块饼干来。晚上早点熬绿豆稀饭,把绿豆熬烂些,一家人好喝。明天晚上地里可能就要进水,你把家里的手电筒找出来,再买上三节大号电池,和电筒放在一起。″我答应看,转身离去。

十月金秋,空气中飘荡着稔熟的气息。棉花已经开始拾第二遍了。黄灿灿的玉米棒子从苞叶中探出头来,好一派丰收的景象。可在那个还沒有普及机械化的八十年代,用人工掰拾玉米棒,这种耗时费力的原始收获方式将要持续大半个多月。在一眼望不边的玉米地里,母亲围着头巾,戴着帆布手套,麻利地将苞叶一片片撕开,将一个个沉甸甸的玉米棒甩在身后的背篓里。她神情专注,心无旁鹭。玉米什窸窸窣窣地响春着,不断有灰屑落在头上、身上,甚至焦枯的玉米叶将脸划伤也浑然不觉……

母亲没有多少文化,却盼望我们兄妹几人学有所成,兄妹四人只有我上到了高中。当年我学习并不出众,甚至有些偏科。虽然高考落榜是有意料中的事,却让母亲非常所望。好一阵子都不愿意搭理我,但终于回心转意教我做家务。母亲心灵手巧的基因似乎一点也没遗传给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还是笨手笨脚的,什么也做不好,于是不肯在家务上多花时间。更让人大跌眼界的是,有时候切菜居然切破了手指,这让母亲不禁皱起了眉头。

正值青春的我,只对缪斯情有独钟,还参加了当地的一个名曰小草文学社的社团,每半个月编印一期图文并茂的期刊。虽然发行量并不大,只在我们双河区的几个连队。每当看到自己稚嫩的文字飘着油墨芳香,被印刷在刋期刊上,真是陶醉极了。每天跟着一群文友到处瞎跑,即使在家,也把自己关在小屋里读书写作,只有在母亲忙不过来的时候才给她打下手,母亲为此没少责备我:你每天看那些闲书能看饱肚子吗?一个女娃家不学着持家,我看你以后怎么找婆家。我对母亲的嗔怪不以为然,那我就一辈子守着你不走,不找婆家了,见我如此无可救药,母亲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气。

当家才知柴米贵,养儿才报父母恩,当我成家,有了小孩才深刻体会到母亲含辛茹苦的付出是多么地不容易。日子久了,母亲便会打乘团场的班车,到奎屯来看我,而我也会在农闲的时候带着孩子回娘家小住几天,每次都是母亲把我送到班车上,一直目送着班车离开。

八年以来,您从未走远,我的戈壁母亲

2010年年末的一天,退休多年的母亲告诉我一条都喜讯,要喜迁新居了。团场实行深化改革,优惠民生工程,这两年竣工的经济适用房,不仅价格优惠,每户还让利2.5万元,母亲分得的一套80平米的带阳台的二居室。我问母亲新房还需要什么,母亲说,那你就买一台挂在墙上的大屏幕电视吧,原来那个大屁股电视摆新房里太难看了。母亲拿出多年积蓄装修一番,终于在2011年春节前搬进了新楼房。

2011年春节可能是母亲一生中最快乐的春节。勤劳能干的母亲,一刻也不闲着,一会整几碟零食,一会又摆弄花草,对新房里的一切都爱不释手,终于母亲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感慨地说:“我和你爸到新疆已经五十多年了,真是流血流汗吃尽了苦头,有些事情到现在都不愿意回想。一九六五年刚来的时候,住了一年半的地窝子,后来住上了连队分的土块房子;一九九二年你哥结婚的时候,倾尽所有,给他们盖了三间砖瓦房;一九九七年那年把老房子重新翻修了一下,一直住了十多年。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住上这么漂亮的楼房,我这老寒腿也不怕受凉遭罪了,这辈子也知足了。”我泪眼婆娑的望着母亲,接过话茬道:“那您老了多保重身体,多拿几年团里的退休工资,想吃什么就去买,和我老爸好好享受老年生活。

2014年元旦刚过,寒气袭人,因为我的到来让母亲喜出望外,年过六旬的母亲早已满头白发,但精神状态很好,她患有多年的高血压,但我们多没有放在心上。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就拉着我陪她逛街,母亲人缘很好,漫步再小镇上的街道上,不时有熟人和我们打招呼,母亲也给我絮叨着家长里短的事儿,我认真地听着,没想到这竟是陪母亲的最后一程。时近中午,我们采购了许多的新鲜蔬菜瓜果,叫弟弟先用三轮车先拉回去。我和母亲随后步行回家。就在母亲打开门的一瞬间,突然一声惨叫,仿佛一棵连根拔起的大树一样匐然倒下,我吓得惊慌失措,拼命呼救,弟弟赶紧在小区联系了一辆私家车,我们手忙脚乱地把我母亲送到医院。可是母亲因为心梗,没有了生命体征,68岁的生命戛然而止,我抚着母亲尚有余温的身体,茫然不知所措,弟弟在一旁打电话通知亲戚朋友。在凄冷的殡仪馆,我望着母亲遗像,耳边不时传来阵阵哀乐,心如刀绞,悲痛欲绝,仿佛到了世界末日一般。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母亲为我们负重前行。母亲,,您是一棵大树,为我们避风挡雨,而我们只知道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您的爱太满,而我们醒悟得太迟。“子欲养而亲不待,”您的离去将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母亲去世后,我感觉整个心都空荡荡的,没有了归属。母亲在时,家尚有来处;母亲不在时,家好象没有了归处,幸好父亲还在,抽空回一走百小镇,抚慰一下孤寂的心灵。

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