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家住湖南高岩村的杨天德照常去村子后面的山上砍柴,
然而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余光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树林里闪过一个红色的身影,
那身影形状似人形,一身红衣,头顶白毛,在杨天德的眼角一闪而过,
当时正是阴雨天,杨天德心下有些害怕,便赶回了村子。
自那以后,村子里时不时就有人在山上看见过红衣闪现,
一时间,一股不安的氛围弥漫在村子里。
这个村子里的人大多数姓杨,而这个村里的杨姓人家据说还大有来头,
是宋朝名扬天下的杨家将的后代。
然而即便是忠烈之后,关于后山上的“红衣鬼影”依旧让村民心中有些忐忑。
因为“女鬼”头顶白毛,因此当地也有很多人叫她白毛女。
只是和我们所熟知的那个身陷家国仇恨的“白毛女”喜儿不同,
这个现代出现的白毛女身上带着一些神秘的色彩。
有人曾壮着胆子跟踪过这个身影,想要一探究竟,
谁知白毛女仿佛知道有人跟在身后,用怪叫和石头攻击,吓得那人转身就跑。
但是,虽说这白毛女传得有些吓人,但村民们几乎每天都会去后山,
从没听说过谁被伤害过,渐渐地,人们也不再害怕,反倒是对白毛女的传言做了一些更改。
有人说,白毛女是住在山上的山神,守望着自己去世的丈夫。
也有人说,白毛女身穿红衣是她出嫁的嫁衣,
只是被负心的新郎抛弃,于是她便在山上等待郎君回心转意。
传言越传越远,白毛女在村民口中也有了新的代号“天下第一痴情女”。
甚至有人将白毛女的故事讲给孩子听,用来歌颂这甘于等待的爱情。
杨天德听着这些传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白毛女的真实身份,那是自己三十多年前逃婚出走的表妹。
他因为好奇跟着白毛女来到了对方居住的地方,
在看到白毛女样貌的时候,杨天德便认了出来,
他想要接表妹下山,白毛女却一言不发,明显是拒绝了他的帮助。
从那以后他便歇了这个心思,只是时不时会悄悄送些米面到山上。
至于表妹为什么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白毛女,杨天德心里清楚,
那是一段不忍回首的过往,每每想起都有一种对命运的无力感。
在湘西,大山之中坐落着不少村落,这里虽然与世隔绝,却也跟随着外界的脚步在发展,
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旧扎根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人们的心中,
至少在这个隐居山林的村落里便是如此。
村里的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却在不经意间出现一个生长于山林间的精灵,她便是杨姑娘。
杨姑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苗家女孩,在村里算得上家境优渥,
但更为出名的则是杨姑娘惊为天人的美貌,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村里少男们的心弦。
当真是“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引来无数村里的男子前来提亲。
都说绝知芳誉恒千乡,杨姑娘的美貌就连相邻的几个村子都有所耳闻。
但杨家父母觉得自家姑娘条件如此优秀,自己又不缺那几个钱,当然得挑剔一下,
找个能够配得上女儿的人家,因此所有前来提亲的人家都被杨母以年龄尚小拒绝了。
只是,爱情来了,谁也挡不住,杨姑娘平日里也不大看得上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
可偏偏一个外地来的小伙子入了她的眼。
小伙子来自遥远的外省,平日里四处游荡,
走街串巷靠着手艺为生,在过去他这种人叫做匠人。
匠人小伙路过高岩村时停留了几日,正是这几日间俘获了杨姑娘的心。
她不知道那小伙究竟是什么吸引了自己,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二人你来我往不过几天就坠入爱河无法自拔。
杨家家教颇严,于是杨姑娘便趁着每日晚饭后借口出门和匠人小伙来一场短暂的约会。
可到底是年轻,不懂得收敛,这段感情很快被杨家父母发现,
他们如何能同意自己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还是一个流浪汉般的匠人。
杨姑娘预料到父母不会同意,便和小伙商量着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两人私奔。
为了爱情,她可以做到勇敢无畏,却不曾想事到临头却出了变故。
到了约定的那天,父母把杨姑娘叫到跟前,苦口婆心地说了一番话,
话里话外皆是对女儿的维护之心,杨姑娘听后有些不忍心,
私奔的想法动摇了片刻便搁置了下来,她想和小伙子再商议一下,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然而第二天,村里再也没有了那匠人小伙的身影。
原来那天晚上匠人小伙在约定的地方等了许久,从满腔热火到心似寒窟,
他以为杨姑娘反悔了,不爱了,难过之下他就这样踏着月色不告而别。
爱人走了,杨姑娘心中抑郁,整日以泪洗面,十分后悔自己当时的犹豫,
可如今想要再次私奔,那个能牵着她手的人却已消失不见。
父母见女儿如此难过,为了早日解开她的心结,便降低了提亲的要求,
为女儿寻了个亲事,想着用新婚大喜来冲淡女儿对情郎的思念。
或许他们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女儿,性子竟如此刚烈。
杨姑娘知道自己没办法再喜欢上别人,她整颗心都被那人给占满了,
在得知父母竟然要将自己嫁给一个陌生人后,杨姑娘突然鼓起了从未有过的勇气。
曾经她因为犹豫丢掉了爱情,这次,她要为爱勇敢一次。
在新婚的前一天夜里,杨姑娘穿好了红色嫁衣,
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之后拿起行李从窗户翻了出去逃往后山。
她在黑夜中奔跑,躲避着身后追来寻找的村民。
但她不敢跑远,因为时至今日,她心中依旧盼望着心上人会回来找她,
她怕自己跑得太远,心上人会丢了她的踪迹。
在她的可以躲避下,这大山之中杨家人自然无法找到她,而她则在一处山洞里住了下来。
山里的条件可想而知,没有食物没有水,渴了,便在地上挖个坑接雨水喝,
饿了,便摘些棉花偷偷从侧山溜到集市上换点粮食。
除此之外,她更多的时间则是站在一处凸起的石头上,远远的瞭望着村子。
她是在看那个几乎不可能再出现的身影。
可俗话说祸不单行,这大山之中除了有凶猛的野兽,也有如野兽般残忍的恶人。
身穿红嫁衣的美丽姑娘逃脱不了恶人的魔掌,
在山洞中被两个路过的恶人一遍遍的欺辱,最后恶人扬长而去,
而杨姑娘只能睁着空洞的双眼,看着被撕烂的裤子默默流泪。
更可笑的是,不久之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孩子的父亲却是自己都叫不上来名字的两个恶人。
她生下了孩子,但两个孩子都夭折了。
我们不知道原因,但那也不重要。
杨姑娘换上了蓝色的裤子,上身却依旧穿着红色嫁衣。
她不敢下山面对家人,更不敢面对那个始终没有出现的心上人。
可她依旧站在巨石上望着村子,一身红衣犹如她刚出嫁时那般耀眼。
从春天等到秋天,从一头乌黑秀发等到两鬓斑白,
等红衣褪了色,她依旧没能等来心上人的身影。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杨姑娘成了杨大姐,她想过下山,可又觉得没有了必要。
这里是真正的与世隔绝,她早已跟不上外面的时代,
当人们拿着手机支付的时候,她依旧在集市上翻找着几分几毛的纸币。
对于外面的世界,她从期盼到害怕,再到现在的无所谓,
或许直到现在,她自己都说不清支撑她等下去的到底是什么。
村里有人将白毛女的事告诉了记者,
在杨天德的配合下,女记者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鬼影”。
近看之下,和想象完全不一样,虽然上了年纪,脸上却没有太多皱纹,
只有那满头的白发昭示着过往的心酸。
杨姑娘,哦不,是杨大姐,她拒绝了记者提供的食物,
并一直和这群扛着摄影器材的人们保持着距离,嘴里不断念叨着大家听不懂的话语。
在女记者的不懈努力下,杨大姐终于放下了些许戒备,
带着大家参观了她这几十年来居住的“家”。
一些破桌子,破水缸,一个大坑,一个没有门的柜子,
就是她全部的家具,吃饭用的碗则是水缸上敲下来的一块,带弧度的碎片。
整个山洞两面透风,夏不能遮雨,冬不能挡风。
在听说了杨大姐的故事后,女记者心里十分酸楚,
想要帮助杨大姐回归现代社会,重新开始,可大家的好意却遭到了杨大姐的拒绝。
记者找来了一个心理医生,想要通过心理治疗看看杨大姐还有没有回归社会的可能。
在一番谈话后,心理医生表示,杨大姐依旧有回归社会的可能,
但这需要家人的理解同情和社会的帮助,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十分困难。
好在,在大家的努力下,杨大姐有了想接触社会的想法,
但至于什么时候实施却不能操之过急,只能靠她自己慢慢去接受,想通。
节目组也试着帮杨大姐找过当年离开的匠人小伙,可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
杨大姐似乎对此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几十年前,她为了爱情躲进深山,
这么多年过去,这份情或许早已成了一种执念。
大山和社会,其实不过一步之遥,但对于杨大姐来说或许怎样的选择并不重要,
正如当初她选择逃婚,如今这个结局或许不算美好,
但从她的眼神中能看出来,她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十年八年不过是指缝间的事,
而对于年少的人而言,三年五年便可以是一生一世。
白毛女为了爱情拼尽了全力,虽不得善果,但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依旧让人动容,
或许,她的故事在这大山中才能有最美好的结局,成为一段传说,一段佳话,
埋骨何须桑梓地,此心安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