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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子西征」蒙古帝国的巅峰之战,第二代黄金家族的西征

作者:欢乐马小孙

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

—— 欧阳修《伶官传序》

窝阔台与第二代蒙古统治集团

1219年,刚刚统一草原不久的成吉思汗准备西征花剌子模。

此时的蒙古人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的力量,为确保万无一失,成吉思汗下令征发包含蒙古人,女真人,契丹人在内的几乎全部武装力量。

也遂皇后含泪送行,问道:“大汗若有万一,应由何人承统?”

成吉思汗想到这次远征的艰险,当即召集军队中的贵人和子弟,宣布要议定继承人。

有人提出,按照蒙古人幼子守灶的传统,继承人应该是嫡幼子,第四子拖雷。

拖雷是成吉思汗最喜欢的儿子,智勇双全,战功卓著,但成吉思汗认为,自己死后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稳定国内局势,需要的是一个实干的政治家,而不只是一个勇猛的将军。

他打破蒙古传统,选择了第三子,窝阔台为继承人。

此时的成吉思汗威望如日中天,家族也可谓众志成城,对于这个决定,即使是托雷也选择赞成。

窝阔台和拖雷同时跟随成吉思汗出发,新生的蒙古帝国毫不费力地碾碎了眼前的敌人,行军最远处直抵乌克兰。

站在伊朗和高加索的土地上,成吉思汗为子孙分配了土地,似乎,黄金家族的精诚团结仍可延续。

数年后,成吉思汗累倒在征伐西夏的路途中,他召集所有的儿子,告诉他们要遵循自己的教导,奉窝阔台为汗。

不久,成吉思汗去世,一些人的野心开始萌生。

依照蒙古律法,成吉思汗的意愿只能算是黄金家族内部的决定,而只有全蒙古人的库里勒台大会,才能真正地决定汗位的归属。

这段空白期,依照蒙古传统,由幼子拖雷守灶,同时监摄国政。

窝阔台用自己的政治手腕证明了父亲的眼光。

他先是搞定了自己的兄弟察合台,又通过成吉思汗的威望说服坚持幼子传统的蒙古贵族。

拖雷被彻底孤立,不久后也宣布支持窝阔台为汗。

窝阔台踏入王帐,在喇嘛们的唱赞声中继位称汗,三年后,拖雷暴毙于攻打金国的行军中,他对整片草原的掌控再也无人敢于挑战。

「长子西征」蒙古帝国的巅峰之战,第二代黄金家族的西征

成吉思汗系谱

即位之初,他便任用契丹人耶律楚材为丞相,保留汉地儒生为官的传统,改革官制,使得原本游牧帝国变得更加正式,有了更雄厚的物力基础。

现在,大汗的草原已经万事皆备,窝阔台将目光投向曾经远征的终点,而那里对新一代的蒙古人来说仅仅是远征的开始,西方遥远的传说之海,内部暗流涌动的部族野心,他决心通过一场史无前例的远征将蒙古人再次统合。

1235年,窝阔台乘灭金朝的余威,召开蒙古传统的库里台大会,决定发起一场由成吉思汗诸子的长子率领,所有蒙古贵族长子都要参与的远征。

史称,“长子西征”。

远征蒙军的组成和装备

不同于成吉思汗率领的第一次远征,新一代的蒙古人拥有远超成吉思汗时期的人口,也有来自中原的先进技术装备,同时,第一次西征的威名仍在震慑中亚诸民族,总体来看,蒙古人第二次西征的客观优势比第一次更加明显。

成吉思汗统一草原后,采取军政合一的方式,将牧民分作千户,百户,万户等编制,各单位之间不允许人员的随意流动,成年男子既是军人,又是牧民,千户和万户的统领即享有政治权利,又在战时拥有指挥权。

为了确保各万户的忠诚,成吉思汗将各部族的继承人乃至优秀子弟集合起来,作为可汗的亲卫,称作“怯薛”,怯薛即是可汗直属的精锐部队,又是蒙古各部族之间保持文化联系的手段,同时,怯薛也将组成日后蒙古帝国的军事贵族的中坚。

相对于广大的统治区域,蒙古人仍然过于单薄,因此,“仆从军”成为了蒙古军队乃至于蒙古统治形式的重要一环,在蒙金战争中,蒙古人征发的汉军多达数十万,在很多战场上,仆从军都是绝对的主力,而珍贵的蒙古人往往会尽量避免“无谓的消耗”。

蒙古人从不吝于向服从统治的民族以极大的自主权,即使在日后统治最严密的中原,即日后的元朝,听从蒙古人调遣的汉人豪强既有组织当地民兵,又有收税的权力,在蒙古人的上升期,凭借着强大的武力,蒙古人仍可以调派这些心怀二意的仆从,但当蒙古大军丧失锐气时,在数百年的混战中再次掌握武力的汉人豪强将很快摧毁蒙古帝国,直至王庭所在的捕鱼儿海。

但现在谈论这些尚为时过早,第二代的蒙古人仍未丧失血性,成吉思汗的诸子孙也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他们比几十年前更好战,更具有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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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重骑兵

首先需要强调的是,即便窝阔台对整个汗国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但蒙古军队仍然没有相对统一的武器和甲胄,对于被视为消耗品的仆从军来说更是如此。

典型的蒙古军人穿戴具有东方风格的札甲,也就是我们今日在电视上最常看到的“传统中国”式的甲胄,这种铠甲由层层甲片堆叠而成,直到明清战争也仍有延续,在一些极端场合,蒙古武士会采取双层甲的形式作战,对于低磅数的弓弩有极其出色的防御力,即使面对犹如“神臂弓”的重弩,在远处也有优良的防御效果。

虽然在战场上,蒙古军队司职明确,但在日常的训练里,弓箭和刀枪都是每个蒙古士兵的必修课,马术更是作为维生的本能存在,相比于往往只持近战武器的西欧骑士,通常蒙古骑兵更全能也具备更好的战术素养。

蒙古重骑兵最主要的武器是弯刀、骨朵和枪,司职掩护的轻骑兵往往以弓箭作为主武器,弯刀作为防身武器,即便同时期的蒙古弓相比西欧有一定优势,且各种战术更完备,但仅靠弓箭和骑射是无法消灭有组织的部队的,蒙古骑兵的冲锋和步兵战线的推进,才能真正敲定战场的胜负。

同时,蒙古人吸收了东亚的火药武器和阿拉伯世界的物理学知识,重视工匠的使用,面对缺乏厚度的西欧城堡和木制结构的斯拉夫围堡都极具威胁性。蒙古人还创造性的使用生化武器——瘟疫尸体,对守军投掷,希冀于通过瘟疫毁灭守军的意志。

蒙古马是蒙古军队具有噩梦般行军能力的原因,每个蒙古骑兵都有一匹或几匹备用马。这些马紧跟在部队的后面,在行军过程中,甚至在战斗进行时都可以随时用来更换。

即便蒙古马往往矮小驮力差,但其耐粗饲,可忍受零下四十度的严寒,具备良好的耐力,而在战斗时,征服了中亚突厥民族和半个阿拉伯世界的蒙古人也并不缺乏性能优良的战马。

这些装备和组织特点在战略层面上体现的,即是噩梦般的行军能力、几乎无需考虑的后勤和极其灵活的战略选择。

一句话,被蒙古军队在野外衔住的敌军逃不掉,而蒙古军队面对具有优势的敌军可以灵活地选择交战时机,在追击中也可以靠劫掠和游牧解决粮草供给。而即便蒙古军队被迫以百户万户为单位分割军队,也能够拥有天然的无可置疑的指挥官,士兵也能保持纪律和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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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弓手

「长子西征」蒙古帝国的巅峰之战,第二代黄金家族的西征

西征事实上的指挥官 速不台

不同于传统的刻板印象,蒙古军队不仅拥有强悍的士兵,也拥有灵活的战术和天才的战略家。

西征军队以拔都(术赤长子)为首,但实际统兵作战的主将是速不台,他是中古世界足迹最远的将军之一,自幼跟随成吉思汗作战,带领军队东至高丽,西至匈牙利,纵横八千余公里,死后被追赠河南王,是赫赫有名的蒙古宿将。

速不台清楚地了解他的敌人并不是铁板一块,作为播撒恐惧和战略机动的大师,他经常使用出其不意的袭击来使敌人丧失联合的机会,即使面对具有优势的敌军,这位从围猎和尸山血海中锻炼的将军也能灵活的使用引诱和虚张声势的方式来为自己争取机会。

蒙古人极其重视情报的收集,他们的情报网依托威尼斯和波斯的商人,几乎遍及整个欧亚大陆,而他们的敌人却往往对敌人一无所知,在速不台的快速行军中,欧洲的封建领主们往往会发现传令兵比蒙古军队还慢的情况。

对东欧的征服

库里台大会结束后, 诸王返回自己的驻地, 为远征做准备, 直到来年春天才从自己的领地出发, 。蒙古第二次西征所投入的人力, 据估计约有15万。

速不台作为前锋的蒙古大军在公元1236年春天开始出发,他首先将目光投向俄罗斯南部的钦察草原,这里将是蒙古大军的歇脚地,也是成吉思汗为后代规划的”金帐汗国“。

钦察人早在第一次西征时就被蒙古军队吓破了胆,但速不台并不满足于一场普通的胜利。

他用血腥的手段威孚这些部落,而服从者将成为征服俄罗斯诸公国的仆从军。

此时的俄罗斯,已经是碎裂成几十个的小国,这为速不台分别击败创造了条件。

速不台决定在俄罗斯的冬天进军,未来让拿破仑和希特勒吃尽苦头的冬季并没有对蒙古军队造成影响,同纬度下,蒙古高原的温度低于地球所有区域,而封冻的大河可以成为蒙古人行军的快车道。

蒙军通过诈败吸引罗斯联军的追击,而在罗斯人准备过河时,通过骑兵将其大败。

基辅以西,再无能有效抵挡蒙古人的势力,基辅大公慌忙向匈牙利求援,但援兵还没有来到,基辅城墙就被蒙军击碎。

碎成散沙的俄国人没能抵挡住蒙古人的铁蹄,逃难的罗斯人和钦察人纷纷涌进匈牙利,关于蒙古人恐怖入侵的传闻传遍整个欧洲。

但此时,西征军内部却出现了危机。

拔都(成吉思汗长子的长子)和贵由(成吉思汗次子的长子)在一场酒宴上,因为敬酒顺序产生矛盾,双方都认为这是关乎家族地位的争执,几欲兵戎相见。

大汗窝阔台选择支持年龄较大的拔都,他认为地位和能力或有不同,但家族至少要通过年龄来建立尊长爱幼的习俗。

贵由在风雪中接受大汗的训斥,但窝阔台并没有给予更多的实质处罚,让贵由再次去欧洲和西征军会合。

这一次,贵由和拔都至少在表面上和好如初,但家族内部裂痕已经不可避免。

蒙古的战争机器再次开启,这一次,目标是在征服罗斯的战役中与蒙古人作对的匈牙利人。

为了联合起来对抗蒙古人,来自波西米亚的德意志步兵,来自条顿骑士团和波兰的骑兵,与匈牙利组成联军。

速不台此时的兵力略劣势,但他不打算错过这次机会。

速不台再次诈败,尽管联军并未全力追击,但他敏锐的捕捉到了联军的一个致命弱点:因为语言不通导致的联络不畅,蒙军将欧洲联军的阵线拉长,而后出其不意的猛攻,互相支援的欧洲人乱作一团。

蒙古人用硬弩和油罐将被包围的敌军歼灭,其他的部队也几乎被全歼,欧洲主将亨利被俘,但仍然被蒙古人斩杀。

蒙军长驱直入摩拉维亚和匈牙利,大肆焚掠,幸存的人称呼他们为”上帝之鞭“。

而有趣的是,上一个被称作上帝之鞭的,正是匈牙利人的祖先之一,同样来自东方的”匈人“。

西征的结束

第二次西征由窝阔台的野心开始,也由窝阔台的去世终结。

晚年的窝阔台沉溺酒色,在一次中风之后,窝阔台迅速死亡,而他的死,也为长子西征敲下了终锤。

主帅拔都决心东还,他清楚整个蒙古帝国都将为大汗的死亡而搅动,每一个黄金家族的子孙都有义务回到草原推举新的可汗,同时捞取自己的政治利益。

速不台苦劝不得,由于战局已经陷入僵局,而神罗皇帝和教皇也已经蠢蠢欲动,他转而请求从保加利亚回师,为下一次西征扫清侧面的障碍。

部队再次迈过喀尔巴阡山,他不知道的是,这已是蒙古帝国的征服终点。

不久,速不台病逝,参加过长子西征的蒙哥成为了新大汗。

蒙哥即位后,致力于攻伐南宋,而对欧洲缺乏兴趣,他认为富饶的中国比贫瘠的欧洲更有价值。

而汗位在家族内部不同世系之间的转移,也为蒙古帝国的分裂埋下伏笔。

这是大蒙古帝国分裂前最后一次和平交接,下一次,忽必烈将率领忠于他的汉人世侯和蒙古王公攻伐哈拉和林,亚欧大陆的政治中心也将转移到大都。

新生的大元尊孔,设百官,开科举,在《建国号诏》按照儒学解释自己是汉唐的继承人。

其他蒙古汗国也开始不可避免的伊斯兰化,佛教化。

一切在喧闹中结束,一如喧闹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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