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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峻笔著奇书 施耐庵遗留在白驹深处的记忆

文/丹青

这次到白驹采风真的令我吃惊不小,我过去就知道,写《水浒传》的施耐庵是江苏兴化人。这一次到他的纪念地一看,吓了一跳,他怎么又变成了大丰人了。现在这个世道,凡是能给当地带来旅游效益的历史文化名人,大家都在抢,后来看了介绍,原来历史上串场河这一带还真是兴化地界,这就不奇怪了。先说说白驹这个名字的来历。“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得名于《诗经》上的白驹,原来就是串场河岸边的一块弹丸之地,历史上也是名盛两淮的重要盐场之一。串场河上往来不绝的运盐船不仅给这块土地带来了富庶与繁华,更为皇皇巨著《水浒传》提供了诞生的厚土。

身世传奇的施耐庵,在历经朝政的险恶后,至白驹停船上岸,借助这方土地,避世数十载,倾尽心力撰写出《水浒传》这部千古奇书。正是串场河边的芦苇荡引发了他无尽的才思,借白驹场的自然生态环境,他洗笔研墨于幽幽的串场河水,把这里的一切揉进笔下浩荡苍茫的水泊梁山,为那帮乱世江山谱写出一曲草莽英雄的绿林好汉传奇。

施耐庵本名彦端,出生于泰州海陵县白驹场一个贫苦弄船人家。童年时期就跟随父亲去往苏州,青年时期得以安稳地读书和参加科考,中举后参加京都会试不幸落第,29岁未能金榜题名的他,在国子监司业刘本善的举荐下来到山东郓城县当训导。郓城的两年,他带领百姓植桑养蚕,更多地收集了众多有关梁山英雄故事的素材。

郓城地处鲁西南山区,是旧时农民起义的圣地,梁山英雄聚义的所在,素有“梁山一百单八将,七十二名在郓城”之说。施耐庵自小敬仰忠勇的梁山好汉,在郓城期间他走访收集了大量梁山好汉的故事,更亲赴梁山一带进行考察,了解当地的风土民情、饮食夜着、方言土语。北枕黄河,南滨京杭大运河的梁山,烟波浩渺,当这些原本只是听说的地方真实显现在眼前,除了萦绕胸腔的感慨,更在他心中播下写作“聚兄弟于梁山,结英雄于水泊”这一豪侠的种子。施耐庵直到35岁才获赐进士出生,授任钱塘县事,因与当事权贵不合,愤然辞官,以授徒、著书自遣。此时正是风云诡谲的元末明初,腐败无能的元朝政府面临分崩离析,陈友谅、朱元璋等底层斗士纷纷起义,一时狼烟四起。施耐庵的白驹同乡张士诚也在此时揭竿而起,以势如破竹之势迅速占据江南大片城地,最终在苏州称王。施耐庵在张士诚举事成功后,效仿鲁潮等人应张士诚之聘做了幕僚,一心想要救国安邦。谁知称王后的张士诚不仅生活上愈发骄奢淫逸,甚至还投降了元朝政府,杀害手下的良将忠臣,惹得人心寒凉纷纷离去。作为张士诚的幕僚,见证张士城起义轰轰烈烈的辉煌与惨败的施耐庵,心绪始终难以平静,却又无可奈何。

眼见曾经敬仰的起义首领如今却趋附元帝,这让施耐庵无比失望,屡屡劝谏都被驳回,施耐庵无奈之下怅然辞官。离开后的施耐庵去往江阴市祝塘镇大宅一带以教书为生。不久苏州破城,张士诚兵败而亡,朱元璋全力搜捕张的余部。为避战祸,施耐庵北上回到了家乡白驹场,在此安静度日,并全心投入《水浒传》的写作之中。明朝初年,施耐庵以撰写倡乱之书的罪名被抓下狱,后经同学刘伯温搭救于明洪武三年(1370年)带着一身的伤痛病逝于淮安。

纵观施耐庵的一生,颠沛流离是最贴切的写照,他欲为官却政路不畅,欲隐世又心有不甘,唯有埋头深思自己的人生之路,他无事时最爱与当地的盐民农夫聊天,从这些底层民众的身上吸取新鲜的生活积累,但当他回到自己书斋一静下心来,无数军中往事不堪回首地呈现在自己的眼前,让他兴奋、让他伤感、让他郁结在心田的激情澎湃起来。面对窗外蒹葭苍苍的芦荡,让他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它们聚众而长,特别合群,抱团取暖,众志成城,以自身本来羸弱的身体却能在风中飘曳,在浪里独领风骚,这是一种什么品质?它们互相依靠,才能由弱变强。无数次他看到在风雨狂卷中的芦苇,在河滩边、串场河旁苦苦地在狂风中挣扎,几株倒下了,更多的还是并肩而立,迎风飘舞,不失风骨。生活中的一切都向他展示出生命独有的魅力,这些平时看起来非常平淡的感觉,促使他进入了一个反思自己人生轨迹的旅程,这反思、这感触、这激动、这振奋,促使把自己的生活沉静下来,经过无数个春夏秋冬轮回的煎熬。一部振聋发聩的长篇小说,一幅江湖豪侠的莽莽画卷,字里行间都是施耐庵对国家民族最沉痛的哀与爱。

当我们今天翻开《水浒传》,看到那片风景壮丽的梁山水泊,不仅仅有郓城梁山水泊的浩荡,更多的是兼容了苏北水乡的清幽与风骨。仗义忠勇的宋江身上不缺举事成功的张士诚的影子,景阳冈与白虎搏斗的武松原型正是赤手打虎的张士诚部下卞元亨,神箭手小李广花荣,脱胎于张士诚部下箭法高超的潘元明,甚至这群草莽好汉嘴里的话,也都夹杂着郓城方言和白驹一带土话、乡言……

我从这里收集到的相关资料中发现,当初《水浒传》初名叫《江湖豪侠传》,他察觉书名太露骨,想到《诗经》中有“来朝走马,率西水浒”的诗句,故取“水浒”有“在野”之意,遂定名《水浒传》。谁能预料这本“反”书不知怎么会传到朱元璋手里,那还了得,为此他遭受到了牢狱之灾。好在施耐庵是位非常识时务者,他赶紧续写出宋江接受招安,征讨方腊,最后与李逵一起服毒自杀等情节,这才免被割掉头颅,释放回家。一直到他病逝后,门人罗贯中整理出他的《水浒传》手稿并刻印成书,一部堪称劳动人民反抗强权的悲壮史诗,几经周折与磨难终于问世。《水浒传》的写作与面世,是心怀万民的文人施耐庵最执着的坚守,时光匆匆数百年,才被列入中国四大名著,成为华夏民族宝贵的文化遗产。难怪当我踏入这块文化圣地,一抬头看到高大的门首上:施耐庵纪念馆,六个字,竟然是出自启功先生之手笔。

千秋峻笔著奇书 施耐庵遗留在白驹深处的记忆

施耐庵纪念馆前广场

我们一行,在镇政府食堂用过午餐,镇书记一定要我顺便看看他们近年整治的水浒大街。上了车一直穿过熙攘的水浒大街,不见车停下来考察的感觉。车到尽头,流淌了近千年的串场河赫然出现在眼前,四周一片开阔,远处的河面上有几艘小渔舟悠闲地停泊在水中,颇有几分水乡风情。进入检票的闸门,三孔水泊桥如一弯新月横卧河上,桥上刻着一连串耳熟能详的水浒故事,“替天行道”的金色大旗在半空中烈烈舞动,仿佛和游客一起回味着当年的故事。据史料记载,施耐庵去世后,施氏后人在他曾避居而创作《水浒传》的白驹场故居建立了施氏宗祠,明清时期不幸毁于战乱,后经政府拨款,另外新选了花家垛这块新址作为施氏宗祠的重建地,后更名为“施耐庵纪念馆”。大门的正对面,手持书卷的施耐庵雕像就矗立在前方,此像形神清逸,眉宇深沉。

我们现在看到的是这一座纪念馆,目前只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虽然算新的仿古建筑,但体量庞大,加上连接一起的碑廊、纪念馆、施氏宗祠三部分,看上去设计者确实是花了一番心思的。这是一座三进三出徽派风格的建筑,整体布局合理紧凑,素雅的青砖小瓦,庄重的屋脊鸱尾,院内的植被和建筑给人古朴典雅的文化氛围,展示的空间布局给人印象深刻,真的仿佛回到了那个特殊的时代。最难能可贵的是,内容充实每个瞬间的细节处理得都很到位,而且地理位置优越,和历史上的串场河紧挨着,给人有回归历史的感觉。特别是看到老朋友冯其庸先生对施耐庵的评价,悲伤之情油然而生。我与冯其庸先生有过多年比较相近的交往,先生的风骨文章当是吾辈自强的法宝。记得先生去世前,我和谢辰生老代表研究院看望他,还答应他提出的:要在年后去新疆吐鲁番的火焰山看木头沟新发现的唐代佛寺遗址,我代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吐鲁番学研究院欢迎我院顾问回去调研,并保证让我院考古研究所所长一同,当面向他汇报整个发掘工作。可时间不久,他老人家就驾鹤西归了,成为我心中永远的遗憾。

千秋峻笔著奇书 施耐庵遗留在白驹深处的记忆

施耐庵纪念馆碑廊

出纪念馆大门左转,走过一小段曲径通幽的小路,就进入了施耐庵碑廊。两座长长的碑廓分隔在河道的两岸,廊中的诗文楹联年代各异,字体不同,却都和施耐庵及《水浒传》有关联,读着碑文,仿佛穿越时空回到过去那个年代。冬季并非热闹的长啸亭孤独地等待着历史的回声,悠然东流的串场河无声地展开着昨日的记忆,黛瓦粉墙的这组建筑的存在,为这块弹丸之地的白驹镇增添一份独特的精致,而文化的博大精深元素,又为白驹古镇提供一个后人必须铭记的先人名字,他就是施耐庵!正是当年的他用生命和热血,在这块土地上为我们留下了一部流芳万古的经典著作。一个名人生活过的每一寸土地,对于后来者,都是圣地般的追梦之地,它们是这座城市真正的、永远活着的文化符号之一。

文化作为一个社会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写照,承载着一个民族凝聚力、团结力和创造力的象征,是一个民族的思想归宿和价值依托。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不仅要再现我国在世界政治、经济、科技舞台上的卓越贡献和重要地位,而且更深层次的则是要实现中华文化和文明的复兴。文化能不能走出去,还得看文化的内涵及吸引力,能不能得到其他文化体系的认同。希望白驹镇党委、政府部门能够继续高度重视对施耐庵这个人、他生存下来的那个历史空间及生态环境进行全面的研究,施耐庵《水浒传》的学术研究要不间断地进行下去,这个品牌利用好,比你什么金字招牌都牛。珍惜历史的遗赠,提高学术研究的档次,唱响施耐庵的同时,白驹镇也跟着一起名扬四海。

(作者系中国报道网双创中国栏目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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