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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青子见偶像,衣服袖口一抹紫,沈从文:这不是我小说女主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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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与张兆和

偌大的客厅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朝着沈从文走了过来。皎白如月的脸上带出一丝笑容,散落在肩上的青丝宛若秋风里的瀑布,荡漾出彩色的涟漪。

绿地小黄花绸子的夹袄下,藏不住她凹凸有致的曲线。袖口上点缀的一点紫色,更增添了几分妩媚,仿佛是从小说里走出来婀娜多姿的女子。

“沈先生,您来了”。

女子微启朱唇,轻声慢语地向着沈从文打了一声招呼。

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柔情,如冬日里的一杯温水,瞬间暖化了沈从文的心。

“高小姐,您好”。

目光还停留在女子身上的沈从文有些不知所措。他稍微欠了欠身子,挪动了一下,好像是想在沙发上,给女子腾出一点位置。

女子从沈从文的眼光中看到了他的错愕,抬头望了一眼沈从文后,便又故意地摆弄了一下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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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和

“沈先生,我这身打扮如何?”

“很是漂亮”。

沈从文赶紧从刚才的痴迷中抽离出来。有些羞愧难当的他,把目光从女子的身上挪开。极不自然地把头转向了另一边,看向了窗外的风景。

女子会心一笑。从沈从文的神态上,她看得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沈从文又何尝不知,这女子的装扮是刻意为之。

这分明是他的小说《第四》中女主人翁的装扮。而女子的这一番举止,源于他的另一部小说《灯》。

《灯》中的主人翁“我”,为一个青衣女子讲了一个关于一盏灯的故事。故事中有一个穿蓝衣的姑娘。青衣女子为故事中的蓝衣姑娘所打动。于是在第二天,便穿了一身的蓝衣。由此实现了“我”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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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沈从文

这是沈从文自己写过的故事。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位漂亮女子的用意呢。女子的装扮在沈从文的内心深处激荡起难以平复的涟漪。初恋般的感觉侵入沈从文身体的每一处角落,燃起难以扑灭的火花。

这个女子,就是让沈从文妻子张兆和一辈子都耿耿于怀的高青子。

那是在1933年的8月前后,沈从文刚刚从青岛去到北平。这一天,沈从文买了些许的礼物去看望自己的亲戚长辈,民国的第一任总理熊希龄。

偏巧,这一天熊希龄有事外出,并不在西山别墅。出来接待他的,正是在熊家担任家庭教师的高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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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夫妇

高青子不仅对沈从文早有耳闻,而且非常欣赏他的才华。不但把沈从文的小说看了个遍,还把小说中的那些女子,刻进了自己的心里。

那一天,两个人从沈从文的小说说起,聊得非常尽兴。有一种红颜知己,只是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是时隔一个多月后,沈从文第二次去熊家。高青子便以这般的装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自古才子总多情,沈从文又怎么能独身世外,更何况他本就是一个多情的种子。

他曾经就对朋友孙陵说过,“打猎要打狮子,摘要摘天上的星星,追求要追漂亮的女人。”

他曾被马泽蕙迷的神魂颠倒,以至于寝食不安。为追求马泽慧,他日夜写诗,寄情于文字之间。他曾对丁玲释出爱意,却终究是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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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玲

当高青子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再一次堕入情网。

佳人有心,才子有意。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爱情,他文字里流露出来的干柴烈火。

而此时的沈从文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的问题,他与未婚妻张家三小姐张兆和的婚礼,已经是举行在即。

此时的沈从文又怎么能不苦恼呢?一边是懂他、知他的高青子;一边是他费尽心思追求来的富家小姐。他对高青子是真的喜欢,但他对张兆和的爱,也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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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沈从文

1929年的8月,沈从文在胡适的邀请下前往中国公学任教。这是他第一次登上三尺讲台,也是第一次面对着数十位青年男女授课。

那一天,沈从文忐忑不安地走进了教室。看着眼前数十双的眼睛望着他,着实有些心慌意乱。

从教室的门口到讲台那两三米远。沈从文都不记得是怎么走过去的,只知道脑海里是一片空白。那段距离是他之前从未走过的。

站在讲台上,他更加的局促不安了,手心里竟然攥出了汗。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他,竟然在讲台上傻傻地站了十几分钟。

好不容易张开了口。原本几十分钟的课,他竟然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讲完了。语速非常的快,就像相声艺人在背贯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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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允和夫妇

课讲完了。坐在讲台下的学生也有几分错愕。甚至还有几个学生在台下窃窃私语,好像是在评判这个刚来的老师。

沈从文不知道该怎么打发剩下的时间。于是,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道,“我第一次上课,见你们人多,怕了”。

这几个字写出来,引得台下的学生一阵欢笑。

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她就是中国公学大二的女学生,被不少同学称为“校花”的张兆和。

沈从文第一次登台讲课的窘态,一时间传遍了整个学校。学生们对他是议论纷纷,还传进了校长胡适的耳朵里。

胡适听了之后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他说,“上课讲不出话来,学生们竟然没有轰他下台,那也算是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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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和张兆和一起求学的,还有她的二姐张允和。沈从文来到学校之前,张允和和张兆和都看过一些他的文章。课后,张允和就向张兆和打听,这个新来的老师讲课的水平如何。

张兆和把沈从文的囧态合盘脱出。两姐妹一边聊,一边谈论着这个新来的老师。

在张家两姐妹看来,这个新来的先生,才华好像并不是多么的出众,也没有值得人们去尊敬的地方。

但是是校长推荐来的,想必是有过人的才华。“大概就是白话文写得要好一些吧”。

这便是初识之时,沈从文给张兆和留下的印象。尤其是这一句,“大概就是白话文写得要好一些”,更显现出了张兆和对沈从文的几分不在意。

其实,这也怪不得沈从文。毕竟他们两个的家世背景、成长经历都相去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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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

沈从文出生在湖南凤凰城。小学毕业之后,就去做了“阿兵哥”。后来,又在北大旁听了几年。虽然是中国公学里的教员,但却只有一张小学文凭。

张兆和则就不同了。其曾祖父是晚清名将张树声。提到合肥庐江九如巷的张家,有几人不知,又有几人不晓。

张兆和的母亲也是出身名门,当年也是苏州城里出了名的才女。张家姐妹们从小接触的就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从私塾到小学又到中学,最后考进了大学。接受的是正统的教育。

两人相识之时,虽然是在“五四运动”十年之,。但在当时的大多数人眼中,这通俗易懂的白话文小说,还算不上高雅之作。

只会写白话文的人,自然也就得不到别人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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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和和孩子

像鲁迅,胡适等人,虽然非常推崇白话文,但国学功底深厚。鲁迅更是中过县试的人,如果当年没有弃考,说不定也能取得秀才的功名。

登台的次数多了,沈从文也就不那么慌张了。在给学生们讲课的时候,他终于注意到了张兆和。

那时的张兆和,正是女孩子最好的年纪,虽然肤色有点黑,但也遮不住她的婀娜多姿、亭亭玉立。

沈从文本就喜欢美女。从他注意到张兆和的那一刻开始,张兆和就走入了他的梦中,激起了内心深处的一池春水。

刹那之间,沈从文就喜欢上了眼前这个姑娘。他尝试用文字,去触摸张兆和的情感。幻想着塑造出一段,令人神往的爱情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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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时,在学校里追求张兆和的,并不只有沈从文一人。张兆和不仅相貌姣好,又是以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考进的中国公学。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试问这天底下,谁不喜欢才貌双全的佳人呢?

而张兆和对于情感是偏执的。她对这些人的示爱并不感兴趣。甚至,给每一个给他写情书的人编了号。依次是青蛙一号,青蛙二号,青蛙三号……

二姐张允和曾说过,“如果给沈从文的情书也编个号的话,大概能排到癞蛤蟆十三号吧”。

对于追求爱情,沈从文从来是不加掩饰的。他疯狂的给张兆和写情书,一封接着一封。很快这件事就在校园里传开了。甚至曾有传言,因为追求不到张兆和,沈从文都有了自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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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四姐妹

对于这种事,张兆和一直都是保持沉默的。然而,这一次她实在忍不住了。她找到了校长胡适。

张兆和把沈从文给她写的情书交到了胡适的手里。胡适笑着说,“他是非常顽固的在爱你”。

听到这句话,张兆和是又气又恼,委屈的眼泪都快从脸上掉下来了。她说,“我非常固执的不爱他”。

胡适自然是知道沈从文的心思的。他还极具调侃地对张兆和说,“我也是安徽人,要不我和你父亲商量商量,我来给你们两个做个媒”。

张兆和见胡适也没有想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想法,便也就打消了念头。任凭沈从文的胡搅蛮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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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中)

1932年下,张兆和从中国公学毕业了,回到了江苏老家。此时的沈从文,再也抑制不住对张兆和的爱,竟然一路追到了张家在苏州的宅子。

那一天,他特意带了一套精装的书,作为登门拜访,送给张兆和的礼物。为了买这一套书,沈从文还不惜卖掉了自己一本小说的版权。

文学世界里的沈从文才思敏捷,他可以肆意的挥洒自己的情感。把故事和人物都描写的美轮美奂,而在现实中,他却有一点羞涩,甚至有时候会语无伦次。

当他忐忑不安地敲开张家大门的时候,走出来的竟然是二姐张允和。沈从文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有些结巴的说,“我是来来找兆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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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合影

张允和打量了沈从文一番。告诉他兆和并没有在家,还邀沈从文到宅子里去等她。结果沈从文是连忙摆手、一退再退。直到退到墙根底下才说,“那我还是在这里等她吧”。

沈从文终于见到了张家人。 向张兆和的父亲表明了想要与张兆和结为夫妻的心思。

临行之际,沈从文对张允和说,“如果父亲同意,请您务必给我来一封信,让我这个乡下人喝一杯甜蜜”。

张家人问了父亲的意思。父亲说,“我是不会干涉你们的感情的。如果你们觉得合适,那就合适”。

此时,沈从文给张兆和写下的情书、情信,也有几百封了。再冷漠的心,也被那只言片语中的甜蜜所融化。张兆和也承认,在沈从文的死缠烂打中,她爱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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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晚年

就在这年的冬天,沈从文再一次来到了张家,并与张兆和订立了婚约。不久之后,他们把婚期定在了1933年的9月9日。

然而,让沈从文始料不及的,他竟然在这年的8月遇到了高青子。

最初,沈从文对这段感情还是极尽克制的。因为,他已经是有了家室的人。

只是婚后不久,沈从文和张兆和性格上的隔阂,思想上的偏差,便都暴露了出来。

张兆和接触过传统思想,也接受过新式教育。她的身上具有着传统女子的那份矜持,又有着新式女子的活泼和个性。

张兆和的生长环境从来都是干净利落,井井有条。但是沈从文却习惯了肆意洒脱。他不太讲卫生,也不懂得打理自己,总是把家里搞得乱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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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子女合照

张家虽然家资巨富,但家境甚严。张父从小就教育孩子们要勤俭持家,事事都要做好打算和计划。

沈从文手中虽然没有钱,却喜欢搞些古董收藏,交友吃饭。把手中的钱花的一干二净。张兆和有些看不懂沈从文了,沈从文也有点不理解张兆和。

可高青子给了沈从文想要的那些,那些文字上的交流,那些情感上的共鸣,仿佛高青子才是最了解沈从文的人,激发着他文学创作上的灵感。

越是这样,沈从文越是身陷其中,不能自拔,似乎觉得离不开高青子了。

到了1935年,两个人的情感到达了一个巅峰。高青子时不时的用一个又一个的小故事,含蓄地表达着他与沈从文的情感。把他们两个人的事写到文章当中,塑造一个可以看得见,也摸得着的人物。就像是袖口上的那一点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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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因

可沈从文还是爱着张兆和的,他总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他可以把相同的爱,给到不同的人,也给到不同的事。

1936年春节刚过,沈从文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他把他和高青子的事和盘托出,告诉了张兆和。

那时的张兆和刚刚给他生下儿子不久。她始终无法理解沈从文的出轨。毅然决然的带着儿子回到了苏州老家。

沈从文本就是离不开张兆和的。此时他没有心思再去想高青子了。张兆和的离开,让他痛心不已。

他一遍又一遍的给张兆和写情书,表达着内心的情感。没有张兆和,他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就像书信中写的那样,眼泪一次又一次的从脸颊上滴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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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左)

为了挽回至爱的妻子,他还跑到林徽因的家中,寻求林徽因的开导。

数月之后,在沈从文的哀求中,张兆和终于回来了。

可不久之后抗日战争爆发,沈从文不得不从北平南下去了昆明。在西南联大的图书馆里,沈从文再一次遇到了高青子。两个内心炙热的人,又一次一触即发。

沈从文与高青子情义缠绵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西南联大。可沈从文并不在乎这些,他还写了一本《看虹路》来诉说自己的情感。

这部小说中充斥着大量的关于两性的描写。沈从文刻画的细致入微,把缠绵在一起的两个人写得淋漓尽致,仿佛跃然纸上。

也因此沈从文被套上了“桃色文学”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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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张兆和也带着儿子来到了昆明。沈从文与高青子的事,怎么能不传到她的耳朵当中呢?她曾说,“关于这部小说,有一半是真的;有一半是幻想”。

至于哪一半真,哪一半是幻想,也许只有沈从文自己才清楚。

沈从文的人生一下子跌入了低谷,到处都充斥着谩骂他的声音。他和高青子不得不重新思考两个人的关系。

1941年,在纠结与理智当中,沈从文选择了放手,高青子选择了嫁人。

沈从文说道,“因为明白这事得有个终结 ,就装作为了友谊的完美”。

在这8年里,张兆和对他们的事是知情的。她发过脾气,也有过反抗,但却只是对沈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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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高青子终究还是在这三个人的感情纠葛中全身而退。然而,沈从文却没有那么幸运。

多年以后,这段情感还是给他带来了麻烦。在这件事上,他一辈子也没有得到张兆和的原谅。

张兆和在给沈从文整理衣服的时候,曾说,“从文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过去不知道的,如今知道了;过去不明白的,如今明白了。他不是完人,却是个稀有的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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