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点

随笔|如愚:洗茶院杂记

随笔|如愚:洗茶院杂记

院子在乡下,好像也应该在乡下才对,因为主人是乡下人。院子不大,几分地,二层小楼,正屋和灶房之间怀抱一十平方米许小鱼池,池中放几尾锦鲤、几尾鲫鱼,虽身价不同,但相处融洽、恬静,与世无争的样子,喝着清水、吐着自在。一直都不知道鱼儿有没有忧伤,因为从来没看见过它们的泪水。池中置一花缸,植有睡莲,静静地期待着花开。

随笔|如愚:洗茶院杂记

院子的周围围墙连着栅栏,栅栏上爬满紫藤、云霄花,将喧嚣与浮华隔在外面。蔷薇倚靠在围墙上,在五月,花开得荼蘼。麻石院坝里的紫薇树下,铺满主人从门前河床中挑捡来的卵石,还带有小河水的味道。每一枚卵石都曾经有一个旅行的梦想。它们的前半生肯定不是圆的,棱角分明,在走了很长一段路程后,磕磕绊绊,磨得圆了,在河水中浸泡日久,也有了润的感觉。如今,石头在小院中停止了天马行空的梦想的脚步,静静地陪着星空日月。紫薇花落在石头上,石头用力地亲吻拥抱,石头有时也在回忆,回忆它爱过的山川河流,回味旅程中的酸甜苦辣。石头在想:我出走半生,还是原来那块石头,这里就是归宿。从此,岁月再无波澜,余生不再悲欢。

随笔|如愚:洗茶院杂记

鱼池前植有茶花,媚而不俗,不自夸也不张狂,花缸里生数株莲,夏日莲叶似小伞,为鱼儿遮毒日头,藕在淤泥中,莲花却洁白无染,莲对藕说:遇见你,情不知所起,所有的云都幻化成爱你的模样,从此,星河开阔,一生不为他乡,只为在你身旁。

莲花前置一秋千椅,女主人常持书坐椅上轻摇,沐浴冬日阳光,暖和得眯眼昏睡,或不轻摇,在椅上发呆,想谁都不知道的心事,可能在消化某种情绪。

随笔|如愚:洗茶院杂记

院中必须有竹,女主人特别爱竹。在东墙下,几杆修竹,四季青翠,雪压风吹依然腰直。柿守在竹旁,在秋天叶落空后,柿子褪去青涩,变得通红,异常可人,似一树好看的灯笼,喜庆,个个貌似有思想,且甜。但不是一开始就甜,打霜后才甜。

铁青色树干的乌柿,有个好听的别名:瓶兰花,俗称金弹子,其花形如瓶,香味似兰。秋天满树金黄色果子,得有数千颗吧,引得无数鸟儿来啄食。金弹子树底下荫凉,是兰花的天堂,兰花是普通的下山春兰,不是素花、荷瓣之类的所谓高贵品种,无人夸其颜色多好,但一到春季,必馈赠你满园兰香,与高贵品种的兰花分不出哪个更香。

随笔|如愚:洗茶院杂记

院中怎么能少得了梅呢?梅有红梅白梅三株,已陪伴主人数十年,几经迁移,爱上院子,便扎下了根。在冬日里,便早早孕育好满茎的花苞,不顾百花的妒忌,在腊月开始肆意地吐露着芬芳。花瓣润滑透明,像琥珀或碧玉雕成,冰清玉洁,幽香阵阵飘。她经历过风霜雨雪,冷暖自知,不屑于理会周围艳羡的目光,自挺直着她的傲骨,淡雅而从容。

如玉般润白的香水百合、火红的天竺葵、花期灿烂达百日的紫薇、浪漫守时的月季,是对火红夏日最起码的尊重,热热闹闹,诠释着人当生如夏花的美好愿望。

随笔|如愚:洗茶院杂记

有花必有果,固佛法谈果报,这是哲学。五月间樱桃就熟了,秋天院中梨挂枝头,葡萄爬满架,一串串在风中摇摆,此株葡萄亦跟随主人数十年,不离不弃,茎根略显苍老。白皮柚仅两株,系一陌生人馈赠,每结数十果,大且圆,霜后变甜,略微酸,不完美但正常,万物皆不完美,如人生总有缺憾。柠檬有点水土不服,但是她努力在适应,她相信能够结果。

随笔|如愚:洗茶院杂记

牡丹称百花之王,开得招摇,一出场就高调,但是花期非常非常短,几场风雨便花谢叶落。而乒乓菊、日本菊,黄、白、红、粉各色。在秋日,与银杏的黄叶相辉映,淡淡地不争辩,相互都懂,很和谐,难怪讲人淡如菊。

绣球花,花蕊大,且花期长,初期并无彩色,与叶同色,而后慢慢吸收日月精华,经历得多了,才幻化得五彩斑斓。

随笔|如愚:洗茶院杂记

主人有土家血统,灶屋自然少不了火坑。火坑中的三脚是火坑的灵魂,也是土家人的图腾,它是有哲学思想的,烟熏火燎,自不言语,稳稳当当。三脚见证了院子中主客的来来往往,记录了主人的家族兴衰,一个火坑就代表一个家。火坑上经常挂满了腊肉,烧杂木柴熏制。客来,切上最好的一块,洗净翻炒,小菜是两老菜园中自种,临时扯来,洗净手撕下锅和腊肉,最有风味。火炕边烤火,听父母亲讲讲了很多遍的旧事,每听一次,却都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随笔|如愚:洗茶院杂记

院子最大的树是丹桂,枝如伞盖。及中秋月圆,丹桂最是情深,其香浓郁异常,如酿了一年的美酒端出来,醉了主客的心,树下置茶点,满天繁星下,天南海北地聊天,有时父亲和叔伯点烟静静地抽,沉默,思绪不知道在何处,或什么都没有想,发呆,有些像参禅悟道,又像在虔诚地与祖先对话。

主人无音乐天分,但喜爱琴韵箫韵,不惑之年开始玩乐器,笛箫与古琴都摸,无水平,自娱不敢娱人,吹弹与心上人听、吹弹给花草鱼虫听,听到了和声,定心绝虑。

小院子如有名,当唤为洗茶,以安放灵魂和疲惫的身体。

随笔|如愚:洗茶院杂记

摄影:甘秀珍

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