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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大隧道窒息惨案亲历

作者:历史沧海笑

历史沧海笑注:一九四一年六月五日,日军飞机二十架乘夜空袭重庆,造成1000余人伤亡,这就是当年震惊中外的“大隧道窒息惨案”。本文摘自谢藻生的亲身经历。 重庆大隧道窒息惨案亲历

谢藻生

重庆大隧道窒息惨案,是一九四一年六月五日发生的。

大隧道的开凿,并不是为防空之用。一九三六年,我在重庆行营当办公室主任,当时行营有个组长,名叫谢贯一,是美国留学生。他羡慕欧美各国的大城市,都有地下交通的设备。他觉得重庆是个山城,街上道路崎岖,交通不便,地下又是坚硬石头,开凿隧道,作为交通大路,不感困难。适逢全国禁烟委员会,有五十万元的税款,解交行营。他想把这笔钱,作建设重庆地下交通之用,向重庆行营主任顾祝同建议。顾祝同同意,就命令行营工程专员左应时,行营公路监理处副处长彭先蔚,会同重庆市长李宏锟,市府秘书长赵子英,商量设计。计划既定,不料禁烟委员会所解来的钱,蒋介石临时有个手条,移作建筑川陕公路之用,事遂作罢。

但重庆地方人士,仍然觉得修建地下交通,是一件很好之事,愿意由地方自筹款项,共同来做。商量妥后,决定开凿两条隧道,先由临江门、夫子池、石灰市、保安路、大梁子这几处,分段兴办。未过多时,地方筹措经费,亦感困难,事又中止。

适抗日战事发生,日寇飞机,时来轰炸重庆,市民正苦无处躲避,就把这个未成隧道,改为防空洞之用。这是开凿隧道,及把隧道改为防空洞的经过情形。

窒息的原因,是负防空责任的人,毫不负责,把全市人民的生命,当成儿戏,没有估计大隧道,究竟能容纳多少人。六月五日夜间,有敌机几批,轮番进袭重庆。当时天气很热,大隧道的人特别的多。洞内没有通风设备,空气全不流通。在每批敌机离开之后,又未把握时间,挂出休息信号,使洞内的人,出外稍换空气。一连好几点钟,时间太久,竟演成窒息死伤。

窒息惨案发生后,刘峙慌了。在天还未亮时,急忙派卫戍司令部的卡车,把所窒息死亡的人,运到朝天门河坝。用意是以为这些人,是在洞内缺乏空气,窒息而亡,运到空气新鲜的地方,或可复活。由卫戍司令部派些军队,去搬运死尸。这些去搬运的人,先搜抢死尸身上的金银财物,有些发了财的。他们把死尸拖出洞门,有些还未死的,被他们拖死;有些被拖断手脚,有些尚是一息奄奄,并未气绝,在运输时,因堆积在卡车之上,被压死了。

运到朝天门河坝,果然也有人因吸到新鲜空气,得复活了,我曾随贺国光到河坝视察,看见一个姓曹的人,在河坝甦活过来。

在河坝复活的人,因自己身上的衣物,或随带的箱子,被人拿去,觉得回家,无以为生,多半放声大哭,河坝死尸累累,哭声雷动,凄惨声状,令人目不忍看,耳不忍闻。

窒息惨案,究竟死了多少人呢?伪政府讳莫如深,从未公布。但那次在大隧道避难的人,有些是全家死绝,有些是一家死去几人,数目确实不少。死者绝大多数,是城市工人、贫民,地主和资产阶级的很少。地主资产阶级,有他们自己很舒适的洞子,决不会到这种无人管理的洞子来。

其时我住在会府忠烈祠二号,隔石灰市大隧道很近。每次有警报时,我家的一个工友,名叫朱更桃,总是到石灰市大隧道躲避。那次惨剧发生后,他竟得生还。据他身历其境所知道的情形,对我说道,在洞内,当危急时,起初只感觉头脑发闷,大汗淋漓,渐渐身体疲软,呼吸困难,似觉身体浸在热水当中,脚下特别发烧,地下温度,异常之高,用手向地下一抓,似抓得一把极热的东西;看见左右接近的人,都不知不觉地把自己衣裤撕滥,好象神经失常,心中有一种无可奈何的痛苦。他因坐在一口箱子上,把口张开,用嘴唇紧紧吸着防空洞的石壁,由鼻孔奄奄一息地延长生命,得免死亡。待到解除警报时,看见左右接近的人,有很多死去。

六月六日,蒋介石传见刘峙、吴国桢、贺国光三人。蒋介石问:究竟死了多少人呢?刘峙、贺国光茫然不知所对,独吴国桢很从容地,冲口而出,答以具体的数目字,说:几千几百几十几。蒋介石点头,似表示吴国桢比刘峙、贺国光强一些,及出来后,贺国光问吴国桢说:你这个答复的数字,有根据吗?吴国桢说没有根据,我知道他(指蒋介石)的性情,如果不答复一个具体数字,他便不高兴,我所答复的数字,是真是假,他又从何得知呢?贺国光笑笑说:你真聪明,真会应付事情。这件事,是贺国光亲口对我讲的。

惨案发生后,重庆舆论哗然,市民一致要求惩办刘峙。蒋介石迫不得已,免去刘峙的防空司令职务,由贺国光兼重庆防空司令。这一严重事件,就如斯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