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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征史志】真州东园的历史影响和水文化内涵

真州东园是北宋时期仪征一座历史名园。仪征现存最早的方志明隆庆《仪真县志》记载:“皇祐四年(1052),发运使施昌言、许元,判官马遵继,因得州监军废营地百余亩为园。”《宋史·施昌言传》和清道光《重修仪征县志·职官志(秩官表)》皆言施昌言于庆历年间任江、淮发运使,故东园应始建于北宋庆历间。皇祐间许元因公出差到京城,带着东园的绘图请欧阳修为记,东园因而闻名于世。

【仪征史志】真州东园的历史影响和水文化内涵

东园因地处城东而名。建园时园在东城外,陆游《入蜀记》:“园在东门外里余。”吴潜《暗香》词序:“仪真去城三数里东园。”南宋宝庆间东园被包进了新筑的东翼城内。清嘉庆《扬州府志》:“旧志云‘在漕台东,翼城内。是今之东门内也。”

欧阳修《真州东园记》:“园之广百亩,而流水横其前,清池浸其右,高台起其北。”据载,园内有拂云亭、澄虚阁、清宴堂等景观。梅尧臣《依韵和许发运真州东园新成》诗:“疏凿近东城,萧森万物荣。曲阁池傍起,长桥柳外横。河浑远波涨,雨急断虹明。云与危台接,风当广厦清。朱鬐看自跃,翠柏种初生。香草犹能识,山苗未得名。南峰及西岭,常共酒杯平。”可见园中不仅有曲阁池沼、长桥柳色、危台广厦、翠柏香草的胜景,还可借远处江南山峰和西边高岭入景增色。风光如此旖旎,引来四方宾客游乐,众多文人墨客更是梦绕神牵,吟唱不绝。北宋时期著名的文学家、诗人、书法家如欧阳修、王安石、苏轼和黄庭坚、梅尧臣、米芾、蔡襄等,纷纷为之赋诗作记、挥毫泼墨,可谓名动天下。南宋诗人陆游入蜀时曾经停留真州游东园,并以欧阳修记对照园中景点一一考之,足见欧记名气之大,东园文化影响之巨。不仅在当代,东园的名声一直绵延后世,历代题咏不断。元时赵孟頫《送缪秀才教授真州》:“东园草木因人胜,北固江山隔岸看。”明时薛瑄《仪真三咏》其三“东园”:“欲问东园无故老,苦吟骚首向风频。”清时曹寅为吴氏东园内的澄虚阁题额。如此等等,不胜枚举,世世代代,文脉不息。

史载东园有“三绝”。南宋地理总志《舆地纪胜》:“欧阳公记之,蔡君谟书。蔡尝语人云,吾用颜笔作诸体,故其字遒媚异常。后人因名、园、记为三绝。”蔡君谟就是蔡襄,北宋书法四大家之一。《辞海》:“古代称文字为名。《周礼·春宫·外史》:‘掌达书名于四方。’郑玄注:‘古曰名,今曰字。’”所以三绝中的“名”是指蔡君谟的题字,也就是文中所说 “蔡君谟书”。该志又载有“三绝碑”。南宋地理著作《方舆胜览》则说:“欧阳永叔记,王介甫诗,蔡君谟书,时谓三绝。” 王介甫诗指的是王安石《真州东园作》。《舆地纪胜》同样录有该诗,但并没有将其列入“三绝”。 南宋后期诗人吴潜《暗香》词序:“园乃欧公记、君谟书,古今称二绝。”而不提园和诗。扬州和仪征地方志取《舆地纪胜》之说,如明万历《扬州府志》、隆庆《仪真县志》和清嘉庆《扬州府志》、道光《重修仪征县志》均以“名园、名记、名书为三绝”,而对《方舆胜览》之说持保留态度。“三绝”之说史载虽然并不一致,但由此可以想见真州东园的重要历史影响,和借助名人效应产生的浓厚文化气息。

【仪征史志】真州东园的历史影响和水文化内涵

史载东园屡废屡建。清嘉庆《扬州府志》:“靖康间,毁于兵火。绍兴末,郡守徐康葺之,又废于开禧之乱。嘉定初,运判林拱辰、郡守潘友文复澄虚阁、清宴堂、共乐堂,而拂云亭在翼城巅,寻废。宝庆初,权漕上官涣酉于翼城上增土为台而新之,后亦圮废,不复存。明隆庆中,知县申嘉瑞建东园书院。万历中,欧阳照欲复东园,得小教场地,建屋三楹,石刻 ‘东园’二字于壁。申、欧所建者,亦久废。又,《仪征县续志》云:‘国朝邑中书吴炤吉仿欧阳公《记》,创建于学宫东偏,曰真州东园。康熙中,吴文垐继葺,内有澄虚阁,额为两淮盐政曹寅书,今并废。’”现在,仪征市又在城东建设了东园湿地公园,复建了澄虚阁作为城市书房。

阮元《广陵诗事》说,扬州东园有二,一在仪征漕台东翼城内,一为山褐老人吴文垐别墅。实际是划了一条线,前者为宋东园,后来历次重修基本都在原址。后者为清吴氏东园,属易地新建。不过虽然不在旧地,却是东园文化的继承和延续。汪文莱《东园记》:“昔宋施正臣、许子春、马仲涂同时宦真州,作东园,请欧阳永叔为文记之。吴氏家真州,有慕于是,适城东得隙地,因开池叠山,莳卉植木,创为园,约略仿永叔记中所载,名‘真州东园’。四方游人至此,求永叔之东园唾不可得,得吴氏园,恍然如见永叔之东园也。”

文化是一个地方的灵魂,文化遗产是一个地方文化的根。岁月流逝,斗换星移,东园始终是仪征人化解不开的情结,愈久而弥坚。纵然朝代更替,时世变迁,都不能阻隔东园文化的代代延袭和传承。这是一个值得深思和探讨的特殊的文化现象。

【仪征史志】真州东园的历史影响和水文化内涵

仪征,依水而生,因水而兴,碧水长流,水润万物兴。水是文明之源,也是文化之源,水给这座城市带来了蓬勃生机和活力。纵观历史,仪征的文化特质就是“水文化”,抑或说是大运河文化、漕文化。自东晋永和中邗沟引欧阳埭江水入运,“自后由江达淮皆由此河”。从此,长江和大运河(邗沟)在这里交汇,仪征成为大运河的入江口门,水运枢纽,仪征运河作为河流正派,比瓜洲运河还要早近四百年。东晋和南朝的宋、齐、梁、陈多次北伐都是通过欧阳埭运兵和输送给养。唐时刘晏改革盐法,自淮北置十三巡院,在今仪征境内置白沙巡院,不仅淮南盐在这里集散,江南诸省上缴的税谷经长江运抵后也由这里转运,仪征成为淮盐和漕粮中转的重要港口和集散地。

北宋是仪征历史上发展的重要时期。《宋史 地理四》:“真州,望,军事。本上州。乾德三年(965),升为建安军。至道二年(996),以扬州之六合来属。大中祥符六年(1013),为真州。”欧阳修《真州东园记》:“真为州,当东南之水会,故为江淮、两浙、荆湖发运使之治所。”又云:“真,天下之衝也。”《宋史 食货上三》“江南、淮南、两浙、荆湖路租籴,于真、扬、楚、泗州置仓受纳,分调舟船溯流入汴,以达京师,置发运使领之。” 楼玥《真州修城记》:“州而实当江淮之要,会大漕建台,江湖米运转输京师,岁以千万计,维扬、楚、泗俱称繁盛,而以真为首。” 在“舟楫为车”实现人口流动和文化交流的时代,凭借“东南水会”、“天下之衝”和“江河交汇”的地理优势,真州水运枢纽的作用显得格外重要,取代了隋唐时期扬州在漕运中的地位。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由发运司主持建成的东园必然与漕文化和大运河文化有着不解之缘,成为凸显真州经济和社会地位的亮丽名片,生动体现古代仪征的“水韵之美”。

东园利用废营地建设,其间经历了一番将荒地改造为怡人美景的艰难过程。欧阳修《真州东园记》:“芙蕖芰荷之的历,幽兰白芷之芬芳,与夫佳花美木列植而交阴,此前日之苍烟白露而荆棘也;高甍巨桷,水光日景动摇而上下,其宽闲深靓,可以答远响而生清风,此前日之颓垣断堑而荒墟也;嘉时令节,州人士女啸歌而管弦,此前日之晦冥风雨、鼪鼯鸟兽之嗥音也。吾于是信有力焉。”“信有力焉”本意是对东园建造者辛勤运作的肯定,但也不难领会蕴含其中的水滴石穿、创新克难、坚韧无比的水的本性和精神。

东园的主要功能和作用是休闲游憩,作为官办园林同时是官方接待之所。杨万里《真州重建壮观亭记》:“仪真游观登临之胜处有二,发运司之东园,北山之壮观亭是也。”《真州东园记》:“予以为三君之材贤足以相济,而又协于其职,知所后先,使上下给足,而东南六路之人无辛苦愁怨之声,然后休其余闲,又与四方之贤士大夫共乐于此。”又引用许元的话说:“四方之宾客往来者,吾与之共乐于此,岂独私吾三人者哉?” 苏轼曾住在东园养病,时任江淮发运司属官的米芾冒热急送调理肠胃的麦门冬饮,苏轼深深为之感动,写下《睡起闻米元章送麦门冬饮子》诗,留下了一段感人故事和文坛佳话。清吴氏东园是私家园林,也发挥了与宋东园一样的功能和作用。汪文莱《东园记》:“岂如今日阴晴风雨可至,徒步笠屐可入,坐烟月以无穷,领清风而不尽哉!” 淮南监掣同知谢元淮曾与淮北监掣同知童濂集东园畅饮,两人不仅同为盐官,也是学者,谢元淮专工诗词乐谱,童濂专好书画。可见清吴氏东园也是官员迎来送往、文人学士聚会和市民游乐之所。“仁者乐山,智者乐水,”面对山水形胜、园林佳境,官员、学者、士人乃至黎民百姓难免动容,从中亦能够理解和体会大运河文化开放包容、美美与共的文化态度。

东园情结是一种不息的文化传承,显示了仪征人(包括地方官员)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人民群众是文化的重要载体,真州东园不仅现存各本县志均有载,千百年来还有民众的世代相传。当地至今仍然留有“文墩”的地名,清道光《重修仪征县志》:“僧实学记曰,‘文墩,古拂云亭地。’”现在又有东园路。人们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正是缘于对历史的了解、文化的追求和对家乡的热爱。同时应该肯定,不少地方官在传承东园文化中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古代州县地方官员一般都是通过科举进入仕途,即读书致仕。他们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是往往注重了解任职地区的历史和文化,尊重地方士绅的文化情感和愿望,不少官员能够以弘扬地方文化为己任。还有更特殊的,如明万历间仪真知县欧阳照是欧阳修的裔孙,除了文化自觉,更多了一份家族情感和责任。

仪征是历史上重要的运河城市,大运河文化和漕文化曾经在这里创造辉煌,甚至可以说是制造了神奇。复闸工程系统是大运河工程的关键技术,十世纪宋代在真(州)楚(州)和江南运河段创造了具有综合工程效益的复闸设施,以真州复闸为代表的中国大运河复闸技术领先世界,大约在十四世纪荷兰人才使用这项技术,而十七世纪的意大利米兰船闸与宋真州复闸的设施几乎完全相同。熙宁十年(1077),北宋朝廷曾经作商税统计,当时州府级城市有税额者共287个,真州排在第五位,超出附近的江宁(今南京)、苏州和扬州。东园文化达到的高度同样令后世景仰,国字号大师闪亮现身,有三人名列“唐宋八大家”, “宋四家”更是悉数登场,仪征人代代引为自豪和骄傲。

现在大运河申遗成功,大运河文化带建设蓬勃展开。仪征历史文化遗产埋藏非常丰富,包括大运河文化遗产、漕文化遗产和盐文化遗产等等,需要整体性和系统性地保护传承和利用,同时要依靠持续系统的考古工作以发现更多的实物遗存,梳理城市文脉,解读城市的发展与兴衰。东园情结正是寄托了人们对城市管理者 “信有力焉”的热情期待,和实现“强、富、美、高”新蓝图再创新辉煌的热切期盼。

参考文献

(南宋)王象之《舆地纪胜》,中华书局1992年版。

(南宋)祝穆 《方舆胜览》(祝洙增订,施和金点校)、(中国古代地理总志丛刊),中华书局2016年版 。

(元)脱脱、阿鲁图等撰《宋史》,中华书局1977年版。

(明隆庆)《仪真县志》(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申嘉瑞、潘鉴、李文、陈国光修,上海古籍书店1963年版。

(清道光)《重修仪征县志》(江苏府县志辑45),王检心监修,刘文淇、张安保总纂,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

(明万历)《扬州府志》(北京图书馆古籍珍本丛刊25),杨洵、陆君弼等纂修,书目文献出版社。

(清嘉庆)《重修扬州府志》,阿克当阿、姚文田纂,广陵书社201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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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仪征史志

编辑:言文

审核:赵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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