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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漱石《草枕》:世人所谓的“疯”,却是得以安居人世的智慧

作者:文字的二三事

《草枕》用一场说走就走的非人情之旅,阐述了夏目漱石的艺术观和部分人生观,是夏目漱石所谓“开天辟地以来未曾有过的小说”。

关于艺术,夏目漱石表示,艺术与实际人生间隔着距离,是抽离利害得失,摆脱俗世羁绊,不掺杂个人私欲,站在第三方旁观者立场对于实际生活的纯客观反映。艺术家亦复如是。

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高出的部分想必就是乃实际生活与艺术之间所望尘莫及的距离。

艺术包括诗词、绘画、音乐、雕刻等门类。具体到绘画,夏目漱石表示,一种是把眼前的人或事物依照原样,如实转移到画布上;一种是将物象观浸透在所刻画的物事之中,蕴含作画者的意趣抑或感触;一种是对纯感觉的描摹,只要能通过绘画将感觉传达出几分,把作画者的心情表现出一二,带给观者几许相似的感受,就已经算是成功的了。

这三种绘画,前二者需有来自外界的刺激,即物象,最后一种不是外界刺激而来,需借助具体物象展现这凭空生出的感觉,但这样的物象轻易找不到。

夏目漱石《草枕》:世人所谓的“疯”,却是得以安居人世的智慧

关于人生,夏目漱石表示,喜悦与忧愁同时并存,欢乐与苦闷一如表里,若断然割舍,只保留其一,则个体无法生存,世界难以成立,颇似道家“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之理。

既如此,人世难以安居。念及无论搬至何处,都不能消除难以安居的烦扰,便产生了诗词,出现了绘画,亦即与人世相隔一两步距离的艺术。

艺术的一大作用,是使人生活得更好。

然而,艺术不是高高在上,须得踮起脚尖仰望,是普遍存在于大千世界的客观存在。只是许多人被物欲遮蔽双眼,在俗世之中四处奔波游走,顾不得停驻杂沓的脚步,也就无暇欣赏近在咫尺的美及艺术。

面对难以安居的人世,除却求助于艺术,向内在寻得解脱和自由也是行之有效的方法。

夏目漱石《草枕》:世人所谓的“疯”,却是得以安居人世的智慧

1.

《增广贤文》里的许多句子道出人性的阴暗面,与荀子“性恶论”不谋而合,既悲哀且真实,如这句“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

放眼望去,大到各种新闻、娱乐八卦,小到街头巷尾的家长里短,恩怨情仇,议论、学舌比比皆是。别看此时的你嚼得兴高采烈,仿佛被议论者的美丑良劣尽在你掌握之中,待你转身,自人群撤离,很有可能霎时成为别人嚼舌的对象。

从这一角度而言,世间是公平的。你将自家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别人也会把他们的快乐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不多不少,刚刚好。

夏目漱石《草枕》:世人所谓的“疯”,却是得以安居人世的智慧

《草枕》里的画家把人们的是非议论比作在别人身后数人家放了多少多少个屁,不但数,还将屁作一分析,拿到人前议论。

他就是忍受不了被人在身后数屁议论,而且这使他无法完全成为画家,所以才翩然离家,走出尘世小巷的陋室,去往深山野岭,“只盼能在非人情的天地逍遥片刻”,忘却俗世烦扰,心无旁骛,成为真正的画家。

画家的做法,不无有意逃避之嫌,接受不了现实,不能正面视之,只得遁入虚空,造访陌生之地,让心灵暂时安息。但不是长久之计。

作为人类的一分子,饶是再怎么向往非人情天地,终得回归人世,过正常人的生活。陶渊明虽喜采菊东篱,悠然眺望南山,亦不免早出晚归,荷锄下地,维系生活所需。

因此,画家离家出走,不能自根本上解决他想解决的问题。可喜的是,那古井的那美小姐解决了这一问题,用实际行动做出示范。

夏目漱石《草枕》:世人所谓的“疯”,却是得以安居人世的智慧

​2.

画家非人情之旅的落脚地是那古井的温泉旅馆,在这里,他邂逅了村子里的人议论纷纷的那美小姐。

那美去过很多地方,在京都上学时遇见心仪之人,倘若结婚,自是想嫁给京都的这位。

理想到底虚幻,在父母的安排下,那美嫁给了本地城里首屈一指的财主。

她不爱他,他是看中她的美貌才决意娶她,两人之间无爱情可言,幸福更无从谈起。

结果,战争使那美丈夫供职的银行倒闭,丈夫由财主沦为穷鬼,那美遂听从内心,离婚回到娘家。由此招徕街坊四邻“品头论足”,说那美不通人情,薄情寡义,因丈夫破产不能再吃香喝辣而弃丈夫而去,从道义上说过不去嘛。

接下来的一件事让那美被冠以“疯子”名号。

观海寺的泰安和尚给那美写了一封情书,爱慕之意弥漫字里行间。那美收到情书,知其大概,便冲向观海寺正殿,告诉正在念经的泰安和尚“既然我那么可爱,就在菩萨面前一起睡觉吧”,随之咬住泰安的脖子。

泰安自此销声匿迹,那美自此成了村子里的笑柄,都说她脑子不正常。

夏目漱石《草枕》:世人所谓的“疯”,却是得以安居人世的智慧

实际上,一向内向温柔的那美对于离婚不无介怀,所以才去观海寺向大彻和尚问佛法,企图通过宗教获得心灵救赎。

画家来到那古井之际,那美在修行上已颇有心得,当她对画家说“人生好坏只在一念之间”“在哪里都安然自在”“现在的她不觉羞耻”,指明她做到了大彻和尚希望她做到的那样“竹影拂阶尘不动”。

不在意外界评价,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纵然人世难以安居,生活终是自己的,何必因不痛不痒的闲言碎语瞻前顾后,坦然自若,才能问心无愧。这也是一种痴狂,因为难得,所以尤显可贵。

至于那美的“疯”,用大彻和尚的话讲,那美机锋犀利,令泰安和尚自偶然的小事窥见必须究明大事的机缘。泰安和尚不似理发店老板所说,羞愧自杀,是去另一座寺院潜心修行,很快将成为得道高僧。

世人所谓的“疯”却是出家人眼里犀利的机锋,不得不引用唐寅的诗诠释这一矛盾,“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法。这也是一种修行。

夏目漱石《草枕》:世人所谓的“疯”,却是得以安居人世的智慧

3.

虽然那美已修行至不悲不喜的超然境界,淡漠的外表之下依然保有温柔。

旅途中,画家曾对茶屋的老妪说,想一睹那美身穿下摆有花的宽袖和服的风采。老妪表示这不成问题,画家不以为然,不相信那美会轻易答应陌生人的请求。

但那美那样做了。暮色朦胧中,她穿着下摆有花的宽袖和服,来回穿梭在檐廊之上,令画家莫名其妙又深为讶异。原来陌生人之间也能真心相待。

小说结尾,那美在火车站无意间瞥见三等车厢里的前夫,脸上不禁浮现怜悯之情,那是“最接近神的凡人之情”。

尽管人世难以安居,那美恪守“竹影拂阶尘不动”之余,仍对生活抱持温情,这也是夏目漱石想要阐述的人生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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