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月,一半的时间我都在小镇上做服务员,倒水的工作平静的一无所知。水是精美的,盘子里的鱼是鲜的,我养的白白嫩嫩。
回来站到钻床边,懒得多看,多么需要灵魂伴在我身边,这呜咽的机器。最好索性忽视它的存在,看到它的每一刻都让人思绪茫茫,宛如创伤在摇晃。往往出去又回来这样的时候,多少有些似是而非的记得我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在夜里静下来的时候,只言片语有过独白问自己,不久前的事现在恢复平静了吗?我都吓晕了?只是片刻就着意阑珊了,思绪入乎其微。
有太多的纷繁激情围绕时间,大多时候顾不过来回头看昨天。其实那个当时我是活泼的,最容易心花怒放。和张敏两个在机床边总是嘀嘀咕咕,为看到别人差一点被东西绊倒乐了一天,藏在机床的空隙里乐,想想就乐。我们总是挎着胳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手伸到对方的腋下,痒的不行,追着在大厂房里跑。因为大部分人多半时间都要下去一线检修设备。
然而这天中午的时候,张敏在她姐姐那里吃饭到一半的时候跑来拉着我的手告诉我,“化验室招人,你去吗?我们去吗?”我被捶击了一下,吐出几个理想的字,“我去,去呀。”她稍显犹豫还是随着我说,我也去呀。
下午一上班我们就去了化验室,刘主任说,“来吧,去人事科办个手续,明早来上班吧,先到取样室。”我们是跑回来的,这边的主任不在,我们两个边笑边绕着机器转圈跑,焦急的等主任回来。这时候我很认真的看着我的钻床,三个月了,没有仔细看过它,现在它竟然不干枯了,它被我发现了是精灵,细细如缝衣针的钻头嬉戏的就把厚铁管弄的千疮百孔,成了瞭望的交欢。那铁管眩晕起来,那些小孔圆圆的排列,像虚伪的游弋逡巡的眼睛。现在,我要舍弃它竟发现了它的伟岸高大。是我顽冥不化吗?白皑皑不知道技术的重要性,这时不知是怜悯自己还是一时不舍那撼不动的钻床,心虚虚的。
第二天早上很早我就起来了,去对面的浴池搓洗的水淋淋。甩掉了老气横秋,永无休止的深蓝色、又大又肥经久不换的工作服。穿上米白色的裤子,白色的衬衫,皮鞋是王峰给我买的,黑色的。甩着马尾急不可耐地在大门口等张敏。她家住市里,回来的时候就坐通勤车。看到她下车奔我走过来,她哭了,她爸爸骂她了,说她不懂事,技术工种是身上挂着金钥匙,将来无论到哪里都是被人看成是有资本的人,逐渐的升级,工资越来越高。她爸爸让她和师父李八级学习,这个厂就两个挣八十元工资的,就是技术人员,厂长才五十元工资,她爸说不听话打断她的腿。
我到化验室上班了,一天两次拿着小铁桶,到成品车间舀回来一勺样品做化验,三班倒。不是很久,不是近来,是此时,如去掉了一些沉重的雾气。这才好,夜班的时候可以回家干活了,这是我无需多言的事情,我母亲太辛苦了。在宿舍的时候可以躲在床洞里,一边傲慢地听着收音机,坐着不动,恰如一片宁静地织着毛衣。
多么安稳,放弃不喜欢的事情——算什么,眼睛都不眨一下——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是自己的决定——我像蜘蛛挂在自己的现象上。
那天张琴特意找到我,她在仓库上班,她急三火四的,快言快语的嘈嘈,王峰和曲大虎,曲二虎打架了。不过,你别担心,王峰没吃亏,保卫科的人都上去了,现在曲大虎住院了,不知道打伤哪里了。
我还是慌了,一路上没有停过脚的蹬着自行车,到王峰宿舍的时候像一捆木头散架了。敲他的窗户,他在宿舍,夜班睡觉呢,他在困乏,不耐烦的闭着眼睛出来,偌大的上身光着膀子,头发长的盖住了额头。站稳之后他流溢着战胜感,笑嘻嘻地说,“你也听说了,哼,哥俩被我一脚一个,踹趴下了,又一顿猛踹,服了。别看他们身高马大,不是我的对手,两个,三个都一样。那哥俩总是投机取巧,人家都装满车,他们就弄一块大石头横在车里,一半空着,不是一次了,扣他们几次了,还不服,他们早就想打我,终于动手了,怎么样,知道了我的厉害了。你不用管了,没事。”
但你不觉得这个时候打架有别于在集体户那时候吗?我这样说他,他理直气壮地说,“不是我,是他们打我,没有打赢我。好了,你回去吧。”我便又说给自己让王峰听,你如果把人打坏了怎么办?
他回答,“那我还打他。”
事情出乎王峰本人的想法,我震惊的颤抖不停。也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很快就演变成一件大事,对他今后一生阴暗的影响无限的延伸……
待续
2021.11.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