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德榮
又到七夕
他們把翻滾的愛寫給情人，戀人
滿地滿天。讓沒愛的人
無路可走，死了也入不了天堂
多好多纏綿的七夕呀悲歡離合、牽腸挂肚無所不在
這是一個泛濫的塵世
一些人悠悠彈奏高山流水
一些人燙着溫暖的酒
一些人呼呼酣睡
醒着的，滿懷心事。還有一些
不顧坎坷，緊跟影子，夜路匆匆
此時，一些人寫七夕
把舊詞送給新人
一些人，隻是路過。比如
此時的我，正練習
如何夢回故鄉
他在天上撒下一地碎銀
我的中秋再無十五月亮十六圓之說
老父已去了天堂
愛的人走了，被愛的人依舊喘息
此時，老父在路的那頭
我在路的中間
兒孫在路的這頭
活着的我，順從了矮小。狹窄
忽略了青山，綠水，鳥鳴，鮮花
忽略了過往，路口，遼闊，時間
可我忽略不了頹敗，荒蕪
忽略不了他在天上
撒下的一地碎銀
黑暗多麼溫暖啊
母親說，我那時在她肚裡很快樂
現在花鳥成群，卻無瘙癢之感
反倒越發喜歡順着落日走
那些豎立在祠堂牌位中沾滿灰塵的
先人和靜卧在茅草叢中茔冢裡的
祖宗，他們都擁有了
自己模糊和潦草的一生
故人不在琴已送人，曲又何須再唱
隻是，可以破秋風，可以曬冬陽
在老牯牛身上拔根毛，去梁家塆的
坡頂上，對着太陽吹出鋒芒
随心所欲在桂溪河邊走，大膽濕鞋
用梁家塆的潤土，狠狠揉一團鄉愁
每當看到叫二毛的老狗，對着
空洞洞的黑夜，發出無助的哀鳴時
傻子仁忠表叔嘴巴就會不停抖動
心緊揪着，随即嘶吼：死狗，死狗
哪樣的愁叫鄉愁
梁家塆，秋天用滿坡的紅葉
把清澈的小溪由冬天推向春天
我也把一條鄉間小道
走成，内心的愁腸
蘆葦在風聲裡白了頭
它向我搖頭，我向它點頭
那個迎風遠走他鄉的村姑
讓我萬劫不複
故鄉是一面鏡子
在每個年三十晚上，陪父母
在山村黑黑的夜晚，點一堆
柴火，烤紅苕，烤土雞蛋
整晚不熄滅，燒盡塵世醜惡
不讓時間生鏽，叫二老的
思念，不再踉踉跄跄
陪年邁的父母燒錢化紙，拜神敬祖
往土碗裡倒燒酒，就着老臘肉香腸
灌醉一堆堆傷悲之事
學他們，不傷害仇人，對
左鄰右舍面帶微笑，像
石頭，用一生沉寂填充憨厚
學他們，用泉水洗去污垢
喝山羊的血，抵禦風寒，繼續
在多病的人間掙紮
學他們順天意，背靠青山
看日出日落，看幹淨的
春雨化蝶，要一聲不吭地
陪他們一起熱淚盈眶
【作者簡介】
劉德榮，重慶墊江人。作品散見《詩選刊》《星星》《揚子江詩刊》《草堂》《青年作家》《四川文學》《散文詩世界》《人民日報》等報刊雜志并入選多種詩歌選本。出版詩集《身體裡的鐵軌》。榮獲重慶新詩學會第六屆“銀河之星”獎。中國詩歌學會、重慶新詩學會、四川省作家協會、四川省詩歌學會、四川省散文詩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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