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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維良:如果生活中沒有音樂,社會可能立馬就變得十分冷漠音樂人,沒有底蘊走不遠“竹笛很小,世界很大”

張維良:如果生活中沒有音樂,社會可能立馬就變得十分冷漠音樂人,沒有底蘊走不遠“竹笛很小,世界很大”
張維良:如果生活中沒有音樂,社會可能立馬就變得十分冷漠音樂人,沒有底蘊走不遠“竹笛很小,世界很大”

以下為采訪摘要

張維良:如果生活中沒有音樂,社會可能立馬就變得十分冷漠音樂人,沒有底蘊走不遠“竹笛很小,世界很大”

△張維良

一身黑色t恤牛仔褲,黑色雙肩包,戴着黑色鴨舌帽和墨鏡,張維良的出場方式,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張維良:如果生活中沒有音樂,社會可能立馬就變得十分冷漠音樂人,沒有底蘊走不遠“竹笛很小,世界很大”

張維良,笛箫演奏家、作曲家。1957年生于蘇州,8歲開始學笛。他是1977年恢複聯考後第一批進入中央音樂學院的學生,也是國際樂壇上重要的中國笛箫音樂文化符号人物之一。

早在1986年,張維良就錄制了中國第一張雷射唱片《箫的世界》,改編的古曲《秋江夜泊》、《梅花三弄》等,成為經典廣為流傳。同時走進了著名導演張藝謀、陳凱歌的視線,在電影《菊豆》、《大紅燈籠高高挂》、《霸王别姬》中擔任獨奏。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式上,他還擔任了大型團體表演《自然》配樂的作曲及笛箫演奏。

張維良:如果生活中沒有音樂,社會可能立馬就變得十分冷漠音樂人,沒有底蘊走不遠“竹笛很小,世界很大”

△2021年6月25日 蘇州灣大劇院 張維良《夢境》獨奏音樂會

今年,張維良從藝50周年獨奏音樂會《夢境》在全國多地巡演。巡演最後一場在他的老家蘇州,我們跟随他來到了這裡。

張維良:如果生活中沒有音樂,社會可能立馬就變得十分冷漠音樂人,沒有底蘊走不遠“竹笛很小,世界很大”

△張維良為小演奏家們指導《蘇州灣》

正在排練的《蘇州灣》,是張維良專門為家鄉這場音樂會創作的,改編自他1981年第一首創作的曲目《太湖春》。這一次,張維良要帶着60位小演奏家和學生們在太湖湖畔蘇州灣大劇院的舞台上合奏。

張維良:從1971年到1977年,我走遍江浙每一個鄉鎮。每到一個地方,我就跟當地人學比如蘇州評彈彈詞、上海滬劇、江浙越劇、無錫的錫劇,包括昆曲我都學了。我現在所有創作的元素,大部分都脫胎于這些古老的音樂。對我來說,音樂上的母語,我覺得還是要回饋到自己最熟悉的母語上。

田川:第一次聽笛子是在什麼情況下?它怎麼就吸引您了呢?

張維良:六十年代有很多限制,當時我們的文化藝術比較匮乏,可表現的東西不太多。我父親說小孩子都要學一樣技術,要有手藝。我們家有四個孩子,大哥比我大十幾歲,那會兒已經上大學了,做了老師,二哥是木匠,姐姐是裁縫。我問我爸,我學笛子行嗎?他說為什麼要學笛子?我說笛子好聽,而且它短小,往書包裡一放,在學校休息的時候還可以拿出來吹一吹。

田川:我聽過一個您分享自己求學拜師的故事。您說自己拿個小馬紮,從蘇州坐12小時船到杭州。因為太早,你就步行到老師家,一個是因為時間正好合适,另外也可以省點錢,再加三分錢就能吃一碗面。

張維良:對,那是1972年後的事情了。中國笛子大師趙松庭先生不僅教我笛子,他還跟我說要懂得文史哲理,數理化,律學,聲學,考古學等十三門課,這些都跟吹笛子有關。你不能光吹笛子,隻是一個藝人你是吹不到很好的。其實那個時候我還不能完全聽懂,因為太深奧了。我很幸運跟趙松庭老師學習的那些年,很重要,那是我的萌芽時代。他講完一遍,你是不會忘記的。我現在也是老師,在大學教了四十年了,我覺得不止是十三門,開二十三門課也不算多。我經常跟學音樂的人講,沒有底蘊是走不遠的。要學會看書,思考問題,包括觀察社會。

張維良:如果生活中沒有音樂,社會可能立馬就變得十分冷漠音樂人,沒有底蘊走不遠“竹笛很小,世界很大”

△張維良為演出做準備

距離演出還有4個小時,劇場的燈光一直達不到張維良理想的效果。除了要把所有的曲目預演一遍,現場聲音位置、琴譜的擺放、主持和演員走位等等,他都要親自确認。張維良說,這是專業演奏的“标準”。

田川:您今天下午排練了多長時間?

張維良:兩三個小時。

田川:我看編導發給我的彩排視訊,現場排程都是您一個人完成的,每次都是這樣嗎?

張維良:我喜歡嚴絲合縫,演奏的音樂是民族的,但規矩應該是國際的,都是一樣的。

張維良:如果生活中沒有音樂,社會可能立馬就變得十分冷漠音樂人,沒有底蘊走不遠“竹笛很小,世界很大”

△張維良《夢境》音樂會

張維良:作為從事音樂的人,應該如何去思考音樂的發展或創新?如果沒有原創,沒有創新,就相當于我們一輩子隻吃一種菜,那菜再好也是不行的。

聽民族音樂的時候,每個人都應該自己去了解。20世紀後半葉有很多中國特殊的标題音樂,都是影射讓你去尋找那個東西,音樂裡是沒有的。比如《夢境》,你半閉眼睛聽到的砰砰砰,相當于你心髒的聲音。一兩個小時聽下來,你覺得這是我今天最好的一次休息,這就是音樂起到的作用。

張維良:《樂春》是一首西洋管弦樂隊和笛子合奏的曲目,采用了東北民謠。

田川:我很喜歡這首曲子。您之前跟我講曲子裡有秧歌元素,我聽的時候就在想,秧歌是不是就是我的音樂母語,是我的根。可能我并不知道,但我畢竟出生在東北,是以這個元素可能就在我的血液裡。聽到這首曲子的那一刻,我才反觀自己,我和家鄉,我和家鄉音樂的關系到底是怎樣的。它可能一直在滋養着我們,但我們并沒有意識到。

張維良:如果生活中沒有音樂,社會可能立馬就變得十分冷漠音樂人,沒有底蘊走不遠“竹笛很小,世界很大”

張維良:人類不能沒有音樂。有的音樂是有意義的,有的是沒意義的。如果生活中沒有音樂,社會可能立馬就變得十分冷漠。是以音樂是要被人們去仔細聆聽的,通過音樂進行人與人之間的交流。社會節奏越來越快,每個人都很忙,但我想建議你,回到家時可以聽一聽音樂。我有好多朋友,不論是西方的、歐洲的,還是中國的,我注意到他們回到家風衣還沒脫,鞋還沒換,就先把音樂打開了。

田川:他們聽什麼呢?更多的是西洋音樂、古典音樂嗎?

張維良:原來是聽西洋音樂,現在也聽我的音樂了。我跟西方朋友說中國音樂你可以聽一聽,試試看。他聽了以後覺得非常好聽,他說“我覺得聽中國音樂,要泡上一杯張教授您送給我的綠茶”。

張維良:如果生活中沒有音樂,社會可能立馬就變得十分冷漠音樂人,沒有底蘊走不遠“竹笛很小,世界很大”

田川:八十年代初有很多西方文化湧進中國,您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接觸大量西方音樂和樂器,您會好奇或反過來質疑自己的樂器嗎?

張維良:是的,曾經質疑過。長笛我也能吹,但我還是覺得竹笛更美,因為它更通中國人的人心。但是我們有大量内容的缺失,比如沒有完備的理論,如何去分析一個作品,如何看待音樂作品的表現……這些我們都沒有。

進入音樂學院後開始接觸到西方音樂,我覺得它确實非常完美。當時分宿舍的時候國樂系沒位置了,就把我分到作曲系宿舍。宿舍裡放了一架破鋼琴,作曲家曹家韻是我的老同學,他上來直接就彈了一首《黃河鋼琴協奏曲》,把我吓傻了。

田川:這麼宏大。

張維良:對,我當時連鋼琴都沒見過。我們是上下鋪,他彈完以後我說“哥們能不能再彈一遍?再彈一遍我站邊上看”。那種激動和沖動,我覺得現在的小朋友少太多了,感覺他們見到什麼都不在乎。

田川:因為現在能見到的東西太多了,也太容易了。

張維良:太容易了,這也是我們當今教育要去解決的問題。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能把你震住的東西,最可怕的是把你震住的是“炫技”,對我們進步的、創新的東西反而是麻木的,不看不關注。是以現在請我去講座或講課,我很關照孩子們一定要注重創新的,發展的内容。不要覺得自己掌握了一點點,就開始自我欣賞,井底之蛙那是不行的。我也學作曲,我不排斥西方音樂,我覺得要去研究西方音樂,學習西方音樂。通過這種方式去學習西方音樂的手段,手段是人類共享的。

今年,張維良原本計劃和德國音樂家rainer,做中國國樂與爵士音樂融合的巡演,因為全球新冠疫情,計劃擱置了,但音樂沒有停止。在地球兩端,他們仍然每天進行着關于音樂的思考和交流。

《朋友》是張維良和海納·格蘭欽(德)rainer granzin合作完成的第一首作品,張維良說作品小樣完成後,他和很多朋友分享,大家都很喜歡,在全球疫情彼此隔絕的時刻,還好有《朋友》拉近我們的距離,給予我們問候和溫暖。

田川:我們以《朋友》為例,您是怎樣将世界音樂的元素融在民族樂器中的同時,還保留了民族樂器的本質的?

張維良:爵士樂本身就是世界性的,國際化的。現代音樂、民間音樂、傳統音樂,通過爵士脫胎出很多音樂的可能性。rainer非常喜歡中國音樂,我們通過音樂建立了友情。我也很希望等疫情退去後,我們能和外國音樂家在中國的舞台上,在德國的舞台上,表現東西方樂器融合的作品。将中國民族樂器裡的笛、箫、埙、二胡、琵琶等樂器結合在一起,展示給大家聽。

張維良:如果生活中沒有音樂,社會可能立馬就變得十分冷漠音樂人,沒有底蘊走不遠“竹笛很小,世界很大”

△張維良(右) 與 海納·格蘭欽(德)rainer granzin 連線合奏

“竹笛很小,世界很大”,是張維良的一句口頭禅。傳統與現代如何融合?如何用國際化的語言思考和創作中國國樂,讓世界聽懂中國?是張維良幾十年來一直在做的事。他不排斥任何新事物,說起創作、創新、挑戰和可能性,64歲的張維良依舊保持着和年輕人一樣的熱情和沖勁兒。

張維良:有關中國民族樂器笛子的作品太少了,少得可憐,我們不能停留在用懷舊來過瘾。今天的中國音樂,中國藝術是什麼?這是個問題。你要不斷去創造。如果不去創造不就還是停在原地嗎?我跟學生講“甯慢不要快,甯慢不要站。”

現在就是有兩極的情況,有的人覺得越快越好,有的人站在那裡看哪個都不行“那個太難了,算了算了。”有的人自以為是,覺得自己已經很不錯了,就站在那裡不動了。是以說我們應該走出去,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錯了。别停在那裡,到外部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能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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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維良(左)與張藝謀(右)

張維良:跟張藝謀合作完電影《菊豆》後,我去了英國倫敦大學亞非學院。人家是搞電影專業的,你不要看場景是中國的,演員是中國的,講的話也是中文,但所有鏡頭排程、色溫運用、場景擺布都是西方歐洲研究最前沿,最現代的手段,是以我馬上就去吸收它。人家這麼關注你的文化藝術,我們有沒有去關注人家的?光去看個熱鬧你就太無趣了。沒有技術,沒有手段,你要怎麼表現你的内容呢?我的笛子,我們的民族樂器,我從來都是抱着開放式的思維在發展。如果一個民族樂器不采取開放的姿态,慢慢的它就消亡了。

張維良:如果生活中沒有音樂,社會可能立馬就變得十分冷漠音樂人,沒有底蘊走不遠“竹笛很小,世界很大”

△張維良笛箫專輯《天幻箫音》

1985年至1995年期間,張維良和法國電子音樂實驗室合作,将笛箫與電子音樂結合,創作專輯《天幻箫音》,被稱為是“極具東方韻味的new age作品”;從1995年開始,和作曲家陳其鋼、葉聰等人合作,在維也納金色大廳、卡内基音樂廳舉辦演出,和倫敦愛樂樂團合作演出,開啟了将中國國樂推向世界的各種嘗試和探索。

田川:您說剛走出國門的時候,大家可能關注的是我們的皮膚,我們的樣子,我們的服飾,好像很難聽懂我們的音樂。在您這麼多年的演出經曆中,有經曆過聽衆從聽不懂到聽懂,再到甚至是喜愛并追求的變化過程嗎?

張維良:我們最早去的歐洲,他們分為兩類,一類是獵奇,覺得這麼一個東西能夠發出這麼有意思的聲音,另一類就不一樣。1997年去美國巡回演出,28天去了22個城市,演出半場傳統音樂,半場現代音樂。在得克薩斯州的達拉斯表演完埙後,有個大學教授說,這個樂器一聽就是來自遙遠東方的天籁之聲。西洋樂器有西洋樂器的缺憾,它們缺乏個性。中國樂器也有自己的缺憾,缺乏共性。将兩者融在一起後,就把中國樂器的個性凸顯出來了,漂亮了。

張維良:如果生活中沒有音樂,社會可能立馬就變得十分冷漠音樂人,沒有底蘊走不遠“竹笛很小,世界很大”

△胥口中心國小張維良館 張維良(左)為田川展示玉笛

張維良:我經常和倫敦愛樂樂團合作,他們的音樂總監大衛·沃爾頓就跟我講“你們的音樂我完全聽懂了。”因為他說他聽了幾十年的中國音樂,他聽不懂。

田川:聽不懂的是什麼呢?為什麼您的音樂他又明白了呢?

張維良:我們的音樂吸收了當代音樂。音樂應該是用來表達人類思想的,要有人文情懷,真正的人文情懷,不能讓音樂變成一個外殼。中國音樂應該去思考兩個方面,一方面是研究古代中國音樂,不論是從理論還是表演,另一方面要研究國際上的當代音樂。

田川:中國現階段各個領域的創作者,包括建築、音樂,尤其是民族樂器演奏家,都在嘗試尋找中國的當代語言。但它到底是什麼,大家可能還在摸索跟踐行中。

張維良:個人來講,我能推進多少是多少,讓我站在原地是不可能的。我也希望更多從事民族樂器的音樂人,能以更大程度的開放姿态,與世界共享我們人類美妙的音樂财富。

張維良:如果生活中沒有音樂,社會可能立馬就變得十分冷漠音樂人,沒有底蘊走不遠“竹笛很小,世界很大”

編導:李晗

編輯: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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