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故事，出自清代鈕琇隻怪筆記小說《觚剩》，翻譯時小有改動。
明末時候，闖王李自成麾下有一人叫袁鷹兒，手底下有不少兵。袁鷹兒後來在河北（黃河之北）屯兵，但他經常縱容手下去黃河南邊劫掠物資，有時候他甚至親自帶兵去搶劫村民，為此很多百姓都遭了秧。
距離陳州二十裡之外，有一個年輕人，叫黃明武，他的父親就是被袁鷹兒部下的人所殺。黃明武牢記父仇，一心想着報仇，但是他年紀小，又沒有兵，想進入一萬多人的軍隊，幹掉一個士兵，甚至可能是将軍，談何容易？
想了很久，黃明武終于想到了辦法，他去投靠袁鷹兒，做了他軍中一個兵。
黃明武身材高大魁梧，會騎馬，以前跟随父親打獵，是以也會射箭，武藝很高。另外，黃明武還會彈琵琶，這在軍中很難得。袁鷹兒知道黃明武是陳州人，自己曾帶人劫掠過那裡，殺了不少人，是以他本不想接納，但看黃明武能打仗，會彈琵琶，最後還是接受了他。
成了士兵後，黃明武明察暗訪，打探消息，調清除死自己父親的兇手。一個月之後，黃明武查到了，原來殺死自己父親的兇手，就是袁鷹兒的弟弟袁三。黃明武沒有輕舉妄動，他繼續等待時機。
沒多久，袁鷹兒派袁三去陳州偵查，看看是否有官兵。黃明武請求跟從，袁三知道黃明武有本領，答應了。袁三帶了百餘騎兵，到了陳州，暫住下來，每天派兵四處打探消息。黃明武趁着一次外出的機會，偷偷回到家中，聚集八十名敢死士，說了袁三駐紮位置，晚上營帳位置等，然後回去了。
到了晚上，八十名敢死士悄悄靠近袁三的大帳，橫沖直撞，打敗這些騎兵，然後把袁三和黃明武都帶回去了。天亮以後，騎兵想去救袁三，正好官兵來了，于是他們吓得回到河北了。
回到陳州後，那些敢死士要殺袁三，黃明武假意認出其中頭領，又對着袁三說：這不是我的上級嗎？怎麼把你給抓來了。哎呀，好兄弟，你既然放了我，也放了将軍吧。于是，這些人給袁三解開繩子，黃明武又讓好兄弟厚待袁三，但始終不肯放了袁三。
過了一陣子，正好是黃明武父親的忌日，他忽然叫人把袁三給捆住，大吼一聲，說：袁三，你去年今日殺了我父親，你還記得嗎？我今日要為父親報仇。這幾日好酒好菜，都給我吐出來吧。他叫人把袁三捆結實，放在大筐裡，擡到了父親的墳墓前，先是給袁三灌酒，然後祭奠父親，最後才把袁三殺了，且剖腹掏心，又一把火把袁三被挫骨揚灰了。
距離黃明武家三裡外，有一棵柳樹，去年袁三就是在那裡殺了黃明武父親。于是，黃明武提着他的腦袋，挂在了那棵柳樹上。
報了殺父之仇後，黃明武沒有再回到袁鷹兒那裡，就在家做事生活了。
半年之後，黃明武家的毛驢，生了一頭小毛驢，小毛驢純黑色，十分健碩，品相也好。當地有一人要買這個小毛驢，出銀十五兩，但是黃明武也覺得黑驢不錯，不願意賣。黑驢長大後，幫黃明武家幹了很多活，黃明武也經常騎着黑驢外出做事。
一日，黃明武騎着黑驢外出，下午回家，經過了那棵柳樹，黑驢忽然開口說話：我是袁三，我确實殺了你的父親，你為父親報仇，把我殺了，把我開腸破肚，挖心掏肝，錯骨揚灰，這些也能了解，但你何必又把我頭挂在别處，讓我沒個全屍呢？實在是太狠了些，我要複仇。
說完之後，黑驢一下把黃明武甩了下來，然後張嘴就咬黃明武，黃明武左腿被摔斷了，不能動彈，被黑驢咬了很多下，胳膊、肩膀、腿、後背，沒有一處完整的皮膚。咬過之後，黑驢又用蹄子去踹黃明武，把黃明武左臂踩斷了。幸虧黃明武戴了帽子，危急時刻他用帽子掩護脖子，黑驢才沒有咬破他的脖子。
黑驢似乎還不解恨，又想踢黃明武腦袋，黃明武大駭，掙紮着爬走，看到一口井，連忙滾到井裡了。黑驢不甘心，把井邊的血迹都舔幹淨了，也想跳井裡，追殺黃明武，但因為身軀太長，沒有成功。
這時候，有幾個村裡人經過，看到黃明武的驢子在井邊，附近也沒有人，覺得很奇怪，就走過來看。黃明武聽到腳步聲，連忙呼救，黑驢一看，立馬恢複正常。幾個人用腰帶做繩子，把黃明武從井裡拉了出來，并把黃明武擡回家了。
幾個月之後，黃明武傷好了，他的胳膊恢複了正常，但左腿傷勢嚴重，沒能恢複，還是一瘸一拐。他能走路之後，第一件事就要殺了黑驢。别人搞不懂，問他為何要殺驢，黃明武把黑驢是袁三轉世，袁三曾殺父親，自己又殺了袁三的事情說了。
那個人一聽，歎氣說：冤冤相報，何時能了啊。不如放了他吧，免得日後它再報複你。
黃明武覺得有道理，于是讓人把黑驢牽到集市上賣了，得了十六兩銀子。作者寫這則故事時，還看到過黃明武，而黃明武那時候還瘸着一條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