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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從來酒肉無朋友 風月場上薄情人

作者:渤海郡閑人

《金瓶梅》開頭就是西門慶熱結十弟兄。十人有誰呢?西門慶、應伯爵、謝希大、孫天化、祝實念、吳典恩、雲裡守、常峙節、白赉光、花子虛。半黑半紅的西門大官人需要人撐場面,一般正直人士是不屑與其為伍的,所謂“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隻能招一群狐朋狗友,這些人如蒼蠅逐臭般圍着西門大官人得些便利。

一次西門慶和朋友們拼錢吃飯:“說了一聲動箸吃時,說時遲,那時快,但見:人人動嘴,個個低頭。遮天映日,猶如蝗蚋一齊來;擠眼掇肩,好似餓牢才打出。這個搶風膀臂,如經年未見酒和肴;那個連三筷子,成歲不筵與席。一個汗流滿面,卻似與雞骨秃有冤仇;一個油抹唇邊,把豬毛皮連唾咽。吃片時,杯盤狼藉;啖頃刻,箸子縱橫。這個稱為食王元帥,那個号作淨盤将軍。西門慶與桂姐吃不上兩鐘酒,揀了些菜蔬,又被這夥人吃去了。”

酒足飯飽散局時呢?“孫寡嘴把李家明間内供養的鍍金銅佛塞在褲腰裡;應伯爵推鬥桂姐親嘴把頭上金琢針兒戲了;謝希大把西門慶川扇兒藏了;祝實念走到桂卿房裡照面,溜了他一面水銀鏡子。常峙節借的西門慶一錢銀子,競是寫在嫖賬上了。原來這起人,隻伴着西門慶玩耍,好不快活。”

酒席上的各種醜态,讓人忍俊不禁,但還情有可原,頂多算沒有修養。那麼臨出門的一段描寫,才寫盡了一起子勢利小人的下流,這群貨色偷東西都偷到了妓家,明面上也是人五人六的東西,幹得卻是連妓女都鄙夷的勾當,西門大官人交的都是這種東西,也襯托出西門慶的肮髒人品。

自古就有“酒無好酒、宴無好宴”之論,自從交情上酒桌成了常态,在滿足最初級食欲的模式 下,酒桌也就成了欲望的代名詞。中國最真實的表演其實就在酒宴上,一群人各懷心腹事,盡洩心中欲,誰說男人有德操,女人有貞潔?那是酒宴中人自迷了,如果跳出來看,那精彩的表演,戲子恐怕都自愧不如。

“風流茶說合,酒是色媒人。”西門慶與潘金蓮第一次遇見,王婆設局擺下酒,自此兩人得手。花子虛結交了西門慶,被西門慶惦記上了老婆和家産,最後弄了個身死燈滅,老婆财産歸了西門慶。

西門慶身在局中也是事不迷人人自迷,啥下流事都幹了,卻以為人間自有真情,家中流水宴,兄弟妓院歡,資助做生意,親兄熱弟好不親香,可西門慶貪色挂了後呢?

原文是這樣寫的“應伯爵約會了謝希大、花子繇、祝實念、孫天化、常峙節、白赉光七人,坐在一處,伯爵先開口說:‘大官人沒了,今一七光景。你我相交一場,當時也曾吃過他的,也曾用過他的,也曾使過他的,也曾借過他的。今日他死了,莫非推不知道?灑土也眯眯後人眼睛兒,他就到五閻王跟前,也不饒你我。如今這等計較,你我各出一錢銀子,七人共湊上七錢,辦一桌祭禮,買一幅軸子,再求水先生作一篇祭文,擡了去,大官人靈前祭奠祭奠,少不的還讨了他七分銀子一條孝絹來,這個好不好?’衆人都道:‘哥說的是。’當下每人湊出銀子來,交與伯爵,整備祭物停當,買了軸子,央水秀才做了祭文。”

常理來論,如此朋友,生前還有恩惠,還不得第一時間到場,前前後後幫忙?可惜西門慶的東西喂了狗,原來昔日的兄弟是怕報應不得不如此行為,水秀才的祭文就更不堪了,不但罵了七兄弟,還把西門慶褒貶了一番。想來這幾人也并不怎麼在意西門慶死後的哀榮,隻是求一份心安罷了。

想起曾經看過的一個段子,說縣長家的狗死了,好多人紛紛送禮,上門表示安慰,後來縣長死了,竟然無人登門。縣長真的不如一條狗嗎?非也,多是露水情,權迷眼,人不自知導緻的,縣長權在朋友在,縣長死了,跟狗死了差別真的不大。《金瓶梅》中寫西門慶的身後事,比這段子精彩。

西門慶生前最好的朋友是應伯爵,一次小妾生孩子找西門慶借二十兩銀子,西門大官人多大方,連借據都不要甩手就是五十兩。這應伯爵怎麼報答西門慶的呢?西門慶死後他投奔了另一個大财主張懋德,還與來爵等人串通一氣敗西門慶的買賣,幫着張懋德娶了西門慶的小妾李嬌兒。這李嬌兒是負責掌管錢财的,行止和李瓶無異,偷了前夫家财,另嫁高枝。

向來風水流輪轉,今日流水到西門。原來的好朋友原來都是落井下石的貨色。朋友如此,西門大官人的妻妾呢?潘金蓮偷了女婿、李嬌兒偷了家财、孟玉樓嫁了人,孫月娥舊情複燃跟來旺跑了。死得死、散得散,兒子當了和尚,反而是家仆玳安兒繼承了家業。

真的是:處心積慮千金聚,下流無形報應強。一朝身死萬般休,為誰辛苦為誰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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