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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川菜傳奇(1860-2010)之五:标新立異聚豐園

話說1861年到1862年這兩年,時值正興園和陳麻婆豆腐把個成都食肆鬧得風風火火之際,殊不知又一個餐飲奇才呱呱落地。真道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他就是日後傲笑江湖的廚界高手、川菜燕蒸幫舵主、聚豐園老闆李九如。

李九如本名李樹通,字世成,九如為号名,四川合江縣仁懷鄉人,生于鹹豐十一年(1861),少時曾讀過幾年私塾,略能書寫。他父母在鄉鎮上開有一家小飯館,故而自幼對飲食行業耳濡目染,從小便給父母當幫手。光緒二年(1876),李九如15歲時到合江縣城一家包席館拜師學廚,5年滿師後便留在這家包席館事廚。他不僅掌握了全套烹饪技術,還學會了筵席制作工藝,雖說剛20出頭,已是心存抱負,想點滴積累存錢開個自己的館子。兩年後,父母為他提親,李九如便與一姓王的小腳女人結婚,一年後生大兒李素青。有了家小,李九如的決心更加堅定了。

李九如打工的這家包席館常為縣衙承辦筵席。一次縣官回成都,帶他當廚,李九如第一次進到省城大開了眼界。他發現成都是辦餐館大有作為的地方,便暗自下定決心将來要到成都大幹一番。光緒十三年(1887),李九如26歲時,有次為縣官承辦筵席,被縣官的一位從北京來的朋友看上。該人系北京一家大型包席館老闆的弟弟,這次來川就是要物色一名川菜大廚。此人自稱善看面相,他見李九如頭圓耳大,頗帶财相,加之勤奮忠誠,将來必在烹饪界有所作為,便邀李九如到北京當廚師。并說明薪金待遇比在合江當廚師高出三、四倍,但因旅途開支較大,如果願幹就得一次簽定十年的契約。年輕的李九如正想到外面見見世面豐富廚藝,更重要的是以後要到成都開餐館,需要不小的資金。于是他不顧父母反對當即應承下來。臨行前,李九如對家人叮囑道:“每隔一段時間我會給家裡寄一次彙票,家裡除了必須的開銷外,一定要小心存好,不可挪用,将來要用這筆錢在成都開家像樣的大餐館”。

百年川菜傳奇(1860-2010)之五:标新立異聚豐園

三十年代之飯館

辭别家人後,他即與該人取水路出川,在武漢登陸路進京。李九如在北京受雇的這家包席館,位于天安門附近的一條大街上。以經營京味和“滿漢全席”為主,同時亦聘有一些外省廚師,以應付不時之需。餐館常為官僚、貴族、富商以及來京的各地官僚等承辦各種筵席,生意非常之好。在辦川菜筵席時,李九如是當然的大師傅;在辦其它筵席時李九如就當助手,這樣大大地提高了他舉辦高檔筵席的能力,還日漸熟練地掌握了京菜、魯菜、蘇菜的烹調技術,尤擅長北京烤鴨、燒鴨、填鴨及“滿漢全席”的制作。10年間,他還與分管包席的一些師傅一道,多次跟随一些大員出巡,先後到過浙江、湖廣的許多地區,廣開眼界,掌握不少江浙、湖廣菜的烹調技術。

這十年,李九如亦非常節儉,吃自然是由包席館負責,穿也是能省便省,從不出去遊玩,也未沾染任何不良習氣。這期間他也親眼目睹了京城官場及社會的腐敗,一些權貴大臣,今日耀武揚威,明日便淪為階下囚,落個滿門抄斬,多年侵吞的财産皆被罰沒充公的下埸。李九如漸漸懂得了世道的艱險,明白了為人之不易。

光緒二十三年(1897),契約到期,包席館的老闆希望李九如再簽10年契約。但李九如心想自已有了一定積蓄,可以實作心中的夢想了,加之思家心切,便婉拒老闆盛情,随即打道回川。在合川家裡過了大年後,李九如就迫不及待地攜妻和12歲的兒子李素青前往成都。他先對全城的飲食業和包席館一一摸底,尤對正興園、長盛園、西銘園、秀珍園四大著名包席館,從口岸、經營方式和服務、菜品等逐一調研,做到心中有數,同時亦選口岸看地方。李九如自小十分迷信風水,每看中一個地方,便要請風水先生測驗,三番五次,最後終于選中了華興街的一個大宅院。他便租下這個院子,利用所有的積蓄,開了一家大型“南堂館”,取名“聚豐餐館”。聚豐之意,彙聚天下豐碩珍肴于一堂,以川菜為主,對其它菜系皆擇善采用,南北融合,自成一派。

百年川菜傳奇(1860-2010)之五:标新立異聚豐園

舊時成都老公館

所謂“南堂”,又叫“南館”,是“江南館子”的簡稱。清代,由于等級觀念,官宦、貴族、富商及其有身份的人,不願在一般人出入的館子進餐,筵席一般在家中舉行。庭院小而客人多或居家臨街者,若需舉辦大中型筵席,則流行租地設宴。清代,成都城内外開辟有很多地方,如一些祠堂、寺廟、花園等,備有桌椅,供人租用擺宴。當時成都的包席館衆多,有的規模很大,如正興園等。包席館一般不賣零餐散客。賣零餐的主要是小型飯鋪,以冷菜、炒燒為主,不包席桌。“南堂”便是針對這種傳統飲食習俗,特别是針對這種習俗中的等級觀念進行大膽的挑戰。其特點是在餐廳内舉辦各種大中型包席,同時也售零餐,顧客随到随吃,點菜就餐,飯後算帳付錢;其次,“南堂”還提供洗臉水、茶水等服務項目。

成都開始出現“南堂”約在同治、光緒年間,最初是一些江浙人開辦的餐館,早期生意并不好。李九如以前在北京、在江浙時對“南堂”餐館相當熟悉,對其辦餐方式很欣賞,便選擇了“南堂”這種新型餐館模式。同時他還認為,在成都這個川菜的老窩子中,隻搞川菜難以出新,餐館也就缺乏特色。他要發揮自己的特長,要川菜、京菜、江浙菜一起上。李九如的高檔川菜筵席,京味烤鴨、燒鴨、填鴨、海參、魚翅筵席等很快在成都打響,其“滿漢全席”也頗受漢族中上層人士所歡迎。于是上門包席者、零餐者絡繹不絕,生意越做越紅火,并先後收了七八名徒弟。這期間,其妻又為他生了一個兒子,取名李素章。光緒三十年(1904),李九如積累了相當的資金後,又把餐館裝修一新,并與江西景德鎮瓷窯在成都東大街開的聚富行聯系,訂做了全套餐具,請名師用紅木、楠木打制了全套仿古式桌椅,更提高了聚豐餐館的檔次和影響。

百年川菜傳奇(1860-2010)之五:标新立異聚豐園

二三十年代的青羊宮花卉

光緒三十一年(1905),官府辦“皇會”,為慈禧太後70歲生日祝壽。成都的許多街道路口都要求紮牌坊,每家每戶都要出錢。華興街裡正等要“聚豐餐館”承擔紮牌坊的費用。李九如見推脫不掉,便決心利用此機會為自己的餐館造勢,擴大影響。他用大量的海參魚翅紮了一個很大的五彩牌坊,立刻轟動了全城,成為一道奇異景觀,深受官場賞識。于是聚豐餐館的包席訂單紛至沓來,供不應求,須要提前十餘日預訂,其火爆場景令人咋舌,同行亦是羨慕不已,李九如及聚豐園之名聲大噪川西。   

光緒三十三年(1907),四川總督府在總府街與華興街之間修建“勸業場”(即今商業場),并于次年7月動工,曆時8個月建成。這期間,倡導修建“勸業場”的署理四川通省勸業道總辦周善培(孝懷)、具體負責修建事務的成都商務總會協董樊起鴻(孔周)等,經常與随從人員等一道到“聚豐園”包席宴請。當時,周善培正籌劃“少城”的開發建設,便盛邀李九如到“滿城”投資開餐館。李九如考慮後即表示同意。周善培又與駐成都的清廷将軍卓哈布聯系,征得他的支援。李九如即請風水師進“少城”考察多次,最後選中了祠堂街南邊關帝廟附近空地。這裡臨近少城迎祥門,是大小城之間的樞紐地帶,位置适中便于包席和零餐。光緒三十四年(1908),李九如與“少城”官員正式簽訂了租用關帝廟大部分房子,并利用廟旁空地建房館,開辦“聚豐餐館”的協定,并于該年八九月間正式開工。簽了協定後,李九如将華興街聚豐園交由妻子王氏與大兒子李素青照管,自己便集中精力負責祠堂街“聚豐餐館”的籌建事務。他一方面命人按江浙庭園格局改建、裝修,一方面親上北京聘請大廚來蓉。

  新修的“聚豐餐館”為蘇州園林式風格,在關帝廟旁另建有大門,院内可同時辦席兩百多桌,一次供近兩千人進餐,一舉成為成都最大規模的包席館。聚豐餐館的設計、布局也别具匠心,在當時無疑是成都第一流的。庭院門口青磚門枋,門枋上用朱紅顔料堆塑四個大字“聚豐餐館”。進門第一個院子為零售廳堂,第二個院子為包席院,包席院有便橋跨金河兩岸;20餘間包席廳苑堂室皆風格各異、各有其名;最大的包席間因門前有五棵大柳樹而名“五柳村”,後有易學之士認為此名不祥,李九如遂命人砍去柳樹,更名“五福堂”。其他分别有君子軒、映月軒、長春苑、友源室、鎖月堂等,皆各有名家手迹詩書詞畫匾額。

庭園中還有荷花池、假山、噴泉、花架、盆景、亭閣、水榭、石舫等,規模宏大,布置精巧,俨然猶如《紅樓夢》中之大觀園的景緻和氣派。李九如定制了大量各式各色的景德鎮餐具,還制定并規範了使用餐具的制度:規定喜筵用紅釉瓷器、喪席用綠釉瓷器、祭宴用黃釉瓷器;每次包席所用的餐具須是一種色調、一類紋飾;貴重菜品使用較大的器皿,一般菜品使用較小的器皿;煎炒菜品用盤,湯羹菜品用碗;許多菜品還必須用專門的餐具,如用“魚船”盛魚,用長方盤裝“烤方”,用荷花瓷盤裝“出水芙蓉”,用攢盒裝冷菜等。聚豐餐館使用的筷子全為清一色的象牙筷子。

百年川菜傳奇(1860-2010)之五:标新立異聚豐園

中西風格融合的庭院式餐館

“聚豐餐館”的管理和經營模式,開啟了成都近現代餐飲之新風。首先,李九如花大力氣教育訓練堂倌,從站迎姿勢到座次安排、碗筷擺放都進行了嚴格的規範訓練。李九如規定,無論是在包席廳或零售廳,堂倌都不得交頭接耳、說笑打鬧,站要端、迎要躬,不能倚靠或斜立,不能叉腰跷腿、舉止優雅、不卑不亢;為避免嘴出臭味怪氣,還規定堂倌在接席前不得吃蔥姜蒜胡豆等;堂倌一律穿餐館統一定制的長衫子。聚豐餐館還定制了大量不同樣式的桌椅,提供給不同層次的包席者使用。如官筵用條桌,以便區分等級;家庭包席用圓桌,以象征團聚;一般朋友包席用方桌……每次包席使用的桌椅,必須統一形制,質料要盡量一緻。在安排宴會時,家庭包席要盡量做到同室進餐。若同時還有喜筵、喪筵前來包席,要盡量争取在時間上将其錯開,若時間上錯不開,則必須在庭院設席安座等。

宣統元年(1909)春節前夕,祠堂街“聚豐餐館”正式開業。清軍将軍卓哈布及周善培等大員親往祝賀。聚豐餐館巨大的規模、新穎的建築格局、精美的餐具、堂倌标準劃一的着裝,時髦的服務等,令成都人耳目一新、趨之若鹜。聚豐餐館融川菜、京菜、江浙菜于一爐,頗受愛嘗新吃鮮的成都人稱道。前來包席者、零餐者一潮又一潮,那是車水馬龍,人流湧動。聚豐餐館也承辦上門包席服務,以高檔筵席為主,僅在上門包席這一較次要的業務上,其經營收入就與專門從事上門包席的正興園相匹敵。在開業後的好幾年中,聚豐餐館已取代正興園,在餐飲江湖中雄踞霸主地位。

李劫人,是我國現代文學史上的一位著名作家、翻譯家,還是一位有名的美食評論家,并曾親自從事過餐飲業。在他的作品中多次寫到少城公園旁的“聚豐餐館”。如《大波》的主人公,官紳黃瀾生一家就常到“聚豐餐館”吃席。當時女人進餐廳吃飯是新鮮事,要開明女性才有這個膽量,但聚豐餐館的女食客卻很多。當時成都的中層人物往往以能到“聚豐餐館”辦席請客為值得顯擺、炫耀之事。當然,聚豐餐館的飯菜亦也較貴,像《大波》中曾描寫在新軍中當官、代理過“管帶”的吳鳳梧,以其經濟條件而言,“還沒有資格”到聚豐餐館去吃便飯。

祠堂街聚豐餐館開業不久,官府開始修建“少城公園”,有關人員、技術人員等經常到聚豐餐館包席。公園剛修好,李九如捷足先登, 在公園内開設了一家小餐館,名“永聚餐館”,以售零餐為主;不久又在旁邊開辦大型茶廳“永聚茶社”,為聚風餐館屯聚客人。

聚豐餐館雖生意紅火,但李九如十分注重其名聲的持續張揚,拿現今之話講就是廣告宣傳。他積極參與成都的各項大型社交活動,如 燈會、花市及各種大型廟會,皆派人設點售小吃零食,以擴大影響。陳寬《辛亥花市竹枝詞》曾記述:“‘四春’雅座善溫存,賽過同行‘五柳村’;填鴨最肥油最大,南堂要數‘聚豐園’。”宣統元年秋,大清将軍玉崑上任後,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帶幾名随員從将軍衙門乘小船到關帝廟祭祀。祭祀後便到聚豐餐館就餐。玉崑吃菜極考究,第一,要“滿漢全席”,第二,必須由李九如親自下廚掌竈,否則不吃。菜上桌後,玉崑盛請李九如坐在他旁邊一同就餐。總的說來,在清末那幾年間,因有官府衙門的庇護和生意照顧,聚豐園餐館未遇到大的麻煩,并完全收回了投資。

百年川菜傳奇(1860-2010)之五:标新立異聚豐園

源于魯菜的川菜名菜神仙鴨子

清末民初,經曆了戰亂兵變之大動蕩後,成都的飲食業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一些過去有影響、并與滿人上層統治者關系較密切的大包席館或關門歇業,或破産倒閉,或因失去靠山和客源而一落千丈。如“正興園”、“一家春”等。這為聚豐餐館的發展提供了機遇。李九如抓緊這個時機,充分發揮南堂館的經營優勢,率先在成都推出新式婚宴和各種壽宴。當時,知識文化界一些開明人士提倡新式結婚。所謂“新式”即是不乘花轎;二是到“南堂”餐館辦酒席(過去通常是在家裡辦)。而後者在當時的成都,便以聚豐餐館為最高檔。其時成都小汽車還極為少見,少數上層家庭的青年結婚,能乘小汽車到聚豐餐館吃包席,那簡直被視為相當的派頭。另一方面,李九如也大力開展上門包席業務。“榮樂園”的創辦人藍光鑒的兒子藍雲翠先生曾寫道:“民國初年,成都的包席館子很多,其中規模最大的要數五柳村的聚豐園。大宴會的生意大部分都是它做了。其它的包席館子隻能做點小宴會的生意,是不能與它競争的。”可見,當時聚豐餐館在成都飲食行業的獨占鳌頭之地位。

民國4年前後,由李九如發起,邀請三合園、枕江樓、榮樂園、頤之時、玉珍園等一百多家成都城中的“南堂館”老闆,在少城公園他的永聚茶社開會,成立了成都飲食行業的民間行幫組織——“成都燕蒸幫”。既然是劉九如領頭召集,又是他做東,加之聚豐園之生意與名氣無人能比,自然會上便一至公推李九如為第一任會長。“燕蒸幫”是一個很松散的行業組織,主要是防止同行間的不正當競争,調解行業内部沖突糾紛等。幫會采用“吃轉轉會”的方式開會(即輪流到各大餐館開月會或委員會,并在那裡就餐),日常糾紛由當事人雙方到聚豐餐館調解。“燕蒸幫”的日常事務由他兒子李素青負責,李九如并不多管。

民國8年前後,聚豐餐館又在成都率先推出西餐,引進冰淇淋、冰糕制造機等系列新鮮洋玩意兒,頗受成都人追捧。那時駐蓉外國領事館宴客,也請聚豐餐館去操辦。李九如中西融彙創制出酸辣牛尾湯、九斤黃雞六吃,即把雞分部位來做,幹煸、涼拌、燒、炖,開了一雞幾吃的先河,引得食客贊譽不已。民國12年春,青羊宮花市期間,李九如命聚豐餐館與永聚茶社皆到青羊宮設點。當時成都著名怪才劉師亮曾寫道:“聚豐餐館設中西,布置精良食品齊;偷向玻璃窗内望,何人倚桌醉如泥?當路茶園有“綠天”,“鶴鳴”“永聚”緊相聯,問他每碗錢多少,都照君平賣蔔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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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飲新風

民國10年,李九如61歲時,其妻王氏過世。王氏共為他生下4子。李九如一年後又娶一妻柳氏,柳氏為其生一女。這時,為集中精力搞好祠堂街聚豐餐館,李九如便把華興街聚豐園頂給徒弟去做。1933年至1937年間,聚豐餐館的業務規模和收入都達到了最高峰。這一時期,省内軍閥争奪地盤,戰事連連,但大體都在成都城外進行;同時大量“中央軍”入川,成都城内像聚豐餐館這樣的高檔餐館生意一下子變得特别好,每天都有不少軍政大員出入其中。但競争也越來越激烈。在少城聚豐餐館的周圍,也有新的高檔餐館開業,僅在少城公園内,便新開了靜甯飯店、桃花源等。少城公園内的茶館也新開了好幾家,有時為争奪顧客,彼此還發生糾紛。李九如為避免糾紛,先後将在少城公園内開的永聚餐館和永聚茶社轉讓他人。1938年以後,“新文化、新生活”意識已在成都形成主流,在衣食住行等許多方面湧現出新形式、新潮流。但李九如仍抱着一些老觀念,堅持讓聚豐餐館的夥計繼續穿長衫、戴瓜皮帽,于是就顯得不合潮流、不合時宜,甚而成為笑柄,生意也就逐漸冷落起來。

俗話說得好,運氣一好,風都吹不跑;人一倒黴,樹葉子落到頭上都要打個包。聚豐餐館日漸衰落的生意讓李九如一籌莫展。在一次燕蒸幫的例會上,其長子李素清又因貪吃冰淇淋而引起腹瀉,竟然不治而死。李九如遭受如此打擊,一下就垮了下來,精神頹廢不振。此後數年間,聚豐餐館雖仍維持日常生意。但自李九如70歲後,由于年老,加之肥胖臃腫行動不便,很想交班。但他的二子、三子從小生長在蜜糖中嬌生慣養,好吃懶做,對飲食業更是毫無興趣。更為甚者,此二子先後還被人引誘迷上大煙難以自拔。四子李素明年僅十餘歲,也難以擔當支撐家業的重任。

常言道:奢侈悭吝俱可敗家,庸愚精明都能覆事。更讓李九如悲憤傷心的事,其二子、三子不久還被搶匪綁架。由于開價太高,李九如拒不交錢,綁匪便把李素章弄到中壩、江油等地,關押時間長達兩三年。這以後李九如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他把聚豐餐館的日常管理交給帳房先生和徒弟,但二人見此光景,便趁機變着法子把錢往自己包標頭裝,還在餐館内公開抽大煙,一些警察、特務亦趁機來敲詐勒索,聚豐餐館的影響如秋風掃枯葉,一落千丈名聲日漸敗壞,生意一滑到底。原有的一批一流廚師,如辦席配菜、主廚聞名的夏增輝、以燒烤著名的周庭松、以白案聞名的唐文新、以刀法聞名的林思安等都先後被靜甯飯店、桃花源等挖去。

百年川菜傳奇(1860-2010)之五:标新立異聚豐園

聚豐園存留在了曆史的記憶中

1942年前後,聚豐餐館已是入不敷出嚴重虧損。二兒李素章被綁匪放回後,曾試圖接替父親挽救聚豐餐館,但他很快就承認自己無力回天。李九如為了維持面子,便向一個富商劉金如借了很多錢。過了沒多久借的錢用光後,又向新繁的一個大财主王楝臣借了一大筆錢,但仍難以為繼。1943年,劉金如、王楝臣三番五次索債,李九如因無法還錢,便将聚豐餐館的财産分為三股,李、劉、王各一股,将“聚豐餐館”的牌子換成“權記聚豐園”。又繼續經營了一段時間,仍因虧損無法維持。1944年底,聚豐餐館在它經營了整整40年後悲哀倒閉,祠堂街的聚豐園也在經營35年後慘淡歇業。

李九如雖是成都鼎鼎大名的富豪,但他始終不在城裡買房子。在搬出祠堂街聚豐餐館之時已是82歲。他不願意與那些不争氣的娃兒們在一起。先是随他多年的賬房先生鄒浦成到東郊大面堡去住了一些日子,後又回到沙河堡雷打嘴。他的幾個兒子先是在紅牆巷租了一個院子,住了沒多久便因生活無着落而各奔前程。李素章曾開了一個小館子也叫聚豐園,但沒過多久便垮了。李九如晚年主要由幺兒李素明撫養,李素明這時二十多歲,讀過一些書,在一個寄賣行工作。1946年,李九如死于沙河堡雷打嘴,享年85歲。李素明靠“逗會”籌錢才埋葬了父親。就此,一個餐飲奇才的傳奇神話随之也入土為安,化為曆史雲煙。欲知李九如之後,成都餐飲業發生怎樣的變化,且看下回分解。

川菜文化學者《四川省志•川菜志》編委會副主編 川菜“老頑家·教授堂”顧問 《百年川菜傳奇》《路邊的川菜史》《辣麻誘惑三百年》作者 圖文原創·江湖饕客 向東 2020.01.22 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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