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朋友的貓咖認識了一個妹子，長得很漂亮，即使畫淡妝也能看出來眼角眉梢的豔。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朋友不在，貓咖裡隻有幾個兼職，妹子正向兼職借貓砂。因為第一次見到在貓咖裡借貓砂的，是以好奇的過去問什麼情況。妹子說家裡養了幾隻貓，這兩天貓砂快用完了，但是網上買的還沒到，怕家裡剩的不夠用是以過來借點，但是朋友剛好不在，幾個兼職做不了主。我是個挺喜歡多管閑事的人，聽妹子說完瞄了一圈兼職，好像也沒有認識我的，就直接給朋友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朋友讓我看着給，别看人家妹子好看就全給了，多少給他留點。兼職看我和老闆認識就按我說的給妹子用袋子裝了一包。妹子當時還有點暈乎乎的，就說加個微信下次請我喝東西，算是答謝。我也樂得答應，後來就這麼慢慢熟了起來。 熟了之後我發現這個妹子挺逗的，具體表現在經常反應會慢半拍，有點呆萌，一點也不像她的外表。她自己說那是因為心裡裝的事兒多了，腦子不夠用，我隻當她開玩笑，她就一邊笑一邊假裝兇狠地揮舞着拳頭。 轉變發生在一天下午，她邀請我去她家一起撸貓。我被貓吸引沒有多想就屁颠屁颠過去了。去了她家才發現事情不太對勁，客廳還坐了個中年女性，表情嚴肅地上下審視着我。我給妹子遞了個眼色，妹子反應果然又慢了半拍，我隻好尴尬地對中年女性問了聲好，妹子這才會意介紹說那人是她媽。 之前她沒聊過她的家庭，我也不知道她家還有長輩，看樣子這貓不好撸啊。我找了個沙發的邊邊坐着，她的貓倒是不怕生，兩隻英短、一隻布偶，睜着大眼睛湊到了我腳邊。我做作地把貓抱起來開始專注撸貓的表演，試圖從她們的對話中探聽到點劇本，場面一度十分尴尬。 妹子小聲咳嗽了下，跟她媽打了聲招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我拖進了卧室，問我能不能裝一下她男朋友！ 我當時整個人是懵逼的。确認了一遍是裝一下，而不是天上突然掉餡餅，好白菜被砸瞎眼後，我勉為其難地答應了。我問她幹嘛，為啥要裝她男朋友，她說現在情況緊急，先把她媽對付過去，等她媽走了再跟我解釋，待會如果她媽有任何提到孩子方面的意向，我必須說我不喜歡孩子，并且态度要堅定。我隻好在接下來的三個小時拿出奧斯卡般的演技，她則乖巧地靠在我身邊，任由我自由發揮，隻在我們的聊天明顯脫離她反應速度的時候，才偷偷在我腰上擰一下。 就在我沉浸于自己精湛的演技的時候，她媽突然畫風一轉，問我如果我倆以後結婚了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我感覺到她放在我腰上的手明顯一緊，一偏頭正好對上她一張既無辜又茫然的表情，心虛地跟她媽說那啥，我這人不喜歡小孩，這事兒我跟她說過了，以後結婚了我倆不要小孩，現在難産率也高，這樣也好免得她受苦，以後她要是真想要，我們就去收養一個。 原本我覺得家長聽到這番話絕對會跳起來打死我，不料她媽噓了口氣，反倒變得熱情起來，一直到離開都用一種就這麼定了的眼光看着我，搞得我一顆心簡直瑟瑟發抖。 等她媽走了她才終于緩過神，靠在我身上半天才嗫喏着說了聲不好意思，今天拿我當擋箭牌，給我添麻煩了。布偶跳到我腿上趴下，我一邊揉着布偶，一邊問她什麼情況，解釋下呗。她說她和家裡關系一直很不好，她爸媽都不喜歡貓，也很反對她養。她是丁克族，就是不要小孩的意思，貓就是她的孩子，為這事沒少和家裡吵架，吵得最厲害的一次是她爸趁她上班把她養的英短扔了，她回家差點氣瘋了，滿大街的找，幸好英短很聰明，自己偷摸着又溜回了她家小區她才找到，之後就搬出來一個人住了。她之前談了兩個男朋友，都因為丁克的原因跟她分手，有一個男的本來還想掙紮，他父母跟他說她一看就不是什麼好女孩，哪有女的養了貓就不要小孩的，還不是為了玩玩而已，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說她就是個自私的女人，根本不會把感情當一回事兒。男方最後招架不住，也就慢慢和她疏遠了。她現在對男的也沒什麼信心，就想安安心心照顧這些貓，但是畢竟年齡擺在這，家裡鬧翻歸鬧翻，她媽還是時不時過來給她介紹對象，并且拐彎抹角慫恿她把貓扔掉。她也是被逼無奈，才想借我擋一下。 我原本以為她經常說自己心裡裝了太多事兒才反應慢是說笑，沒想到是真的，一時也是無言。三隻貓有點靈性，在她說話的時候一直盯着我，一隻英短跑到她手邊嗅了嗅，輕輕地舔她的手指。我想安慰下她，把腿上的布偶剛放下，布偶就挪過去，用小腦袋磨蹭了會她的衣擺，一屁股卧在了她身旁。 我真的不是壞女孩，你要相信我。末了她這樣跟我說。
我問她為什麼要選擇丁克。因為按她的條件負擔小孩的生活教育等等完全沒問題，不存在很多人說的怕自己不能給小孩很好的生活。她說她不喜歡小孩，她讨厭小孩，甚至還有點畏懼小孩。 她說她小時候有一年暑假，那個時候她還在上國小，她的小姨和一位阿姨來家裡做客，阿姨是小姨的朋友，來的時候帶着自己的小孩，一個男生，特别熊，看見什麼都要拿過去瞎玩，喜歡的恨不得還打包拿走。一幫人吃完晚飯說要出去逛街，她爸媽和小姨還有那個阿姨就出去了，留她和那個男生在家看家，臨走時囑咐她作為一個姐姐要照顧好小男生。 等大人走了後她看了會電視，覺得無聊就給小男生換了個台，自己進房間玩電腦去了。玩着玩着小男生跑過來說他要玩，要她出去看電視。她當時有些無語，好歹這裡是她家，搞得跟他是主人一樣，就沒理那個小男生。結果那個男生就在一旁搗亂，一會翻她的櫃子抽屜，一會扯她的衣服，後來幹脆哭鬧着搶她的滑鼠，想把她從椅子上拽下來。她當時很火大，呵斥小男生也沒用，她就想把電腦關了把小男生拉出去，大家都别玩了。結果那個男生看她死活不讓他玩，突然一把甩開她的手就往電腦前竄，她當時都驚呆了，就接着過去拉他，那個男生一邊哭鬧一邊轉身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然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用雙手卡住她的脖子使勁勒，她那時候畢竟也就是個小女孩，力氣本來就小，被卡住脖子後完全掙脫不了，隻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腦袋漲漲的手腳一點點變得不聽使喚。所幸那個男生看見她反抗不了之後就抹着鼻涕眼淚跑回電腦前玩了起來，沒有再理她，她事後覺得，假如那個男生再勒個十幾秒，她說不定就徹底失去知覺了。 她倒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氣，脖子上火辣辣的疼，恢複一點後才開始後怕，一下子哇得哭了出來，然後跑出房間把門使勁關上，縮在沙發上渾身發抖。等大人們都回來之後驚訝的發現她在沙發上縮成一團，臉色蒼白，神奇的是就在大人進來的時候，房間裡突然又傳來了那個男生的嚎啕大哭。小男生的媽媽立馬沖過去把門打開，小男生就哭着跟他媽媽說剛剛他想玩電腦，姐姐不讓，還打他。她爸媽把她從沙發上提起來問她到底怎麼回事，她氣得一張蒼白的臉都漲紅了，大聲喊他騙人，他剛剛差點殺了我！ 那個男生躲在他媽媽背後，一邊哭一邊說姐姐好吓人，我隻是想跟她一起玩。然後他媽媽就要過來打她。她急得話都說不連貫了，不停地給爸媽解釋剛剛那個小男生在家裡搗亂，還用手卡她的脖子。男生的媽媽一巴掌扇過來說我的兒子怎麼可能幹出這種事，一定是你欺負我兒子，還敢撒這樣的謊，長大還得了。她爸鐵青着臉讓她給小男生道歉，她說她不道歉，憑什麼。她爸也一巴掌扇過來，直接把她打懵了。她一邊挨打一邊聽那個阿姨說她如何如何壞，身為姐姐不讓着弟弟，還學電視裡面栽贓嫁禍，小時候就這樣，長大了也是也隻會害人，必須好好管教，一邊各種挨打，透過拳頭還能看見那個小男生在他媽媽背後偷偷地笑。 從那以後她就不喜歡任何小孩了，看見任何小孩她都止不住的厭惡。她知道這樣不好，并不是所有小孩都像那個男生一樣，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就算特别乖巧的孩子她也隻能抱着冷淡的心情去對待，而大多時候她都事讨厭的，甚至有些畏懼的。她覺得丁克是對她來說最好的方式，因為她不能想象自己将來假如也厭惡自己的孩子，那會是怎樣的情景。
是以你養了那麼多貓，把貓當作你的孩子，對麼。我問她。她點了點頭。望着三隻貓乖巧的圍坐在她身邊，我不知道我能說些什麼。 我無法想象在她那樣讨厭貓的家庭裡是怎麼把這三隻貓養大的，也無法想象她父母除了背着她把貓扔掉，這些貓還吃了多少苦，更無法想象小孩還要熊到什麼地步才能對另一個人的人生造成這麼大的傷害。我突然有點明白了很多人不喜歡小孩子卻喜歡貓的理由。人性本惡，小孩是最無法克制天性也最無法對自己行為負責的生物，一方面基于生存法則而産生的劣根性，另一方面後天基于倫理道德而獲得的善意，這本身就是人類最大的沖突所在，而這種的沖突的複雜不是小孩子的世界觀能夠完全了解并認同的，是以小孩的很多行為在具有正常三觀的人眼裡都隻能用欠打形容，假如把小孩看作一個抽象的物體，誰會喜歡無用且隻有麻煩的東西，更遑論人總能從小孩身上看見自己劣根性的影子，很多時候我們說我們喜歡孩子，其實隻是喜歡自己的孩子，那不叫喜歡，而是血脈聯系的責任。 而貓不同。貓本身是一種極為自律的生物，這種自律展現在它的生物本能裡。就像貓在便便後會本能地掩埋，貓會本能地舔自己的爪子梳理毛發，貓會本能地享受自得其樂的生活而不多做打擾，這些是它本身就具備的屬性。我們養貓，除了因為大多數貓都始終顔值線上，即便偶有例外也能get到萌點以外，還因為我們喜歡它的性格和它的生活狀态。我們看貓可以從貓臉上看出一萬種屬于我們自己了解的表情，并且能通過不同物種間的差異來激發我們潛在的善意。我們付出了自然會獲得陪伴和依賴。我們需要這種情感的代入和認同，來讓我們在緊鑼密鼓的生活裡獲得片刻喘息，來讓我們有機會像貓一樣舔舐我們自己的傷口。 她的前男友和前男友的父母說她壞，那個來家做客的阿姨說她壞，甚至她的爸媽也說她壞，可是她真的壞媽？不是這樣的。我相信她不壞。相反她善良、單純、可愛，在她身上壞的是我們的家庭教育，壞的是社會對于小孩過多的道德包容，壞的也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和真誠。是以我不知道我還能說些什麼來安慰她。 最後我想說，假如你身邊也有這樣的朋友，愛貓卻讨厭小朋友，不要責難，試着去了解她。因為，她真的是個好女孩。
end
文/編輯 by 日行一貓
圖檔 by 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