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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趙忠格鵬:德國的共同繁榮政策與社會基礎

趙忠

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所特聘研究員,勞動人事學院教授

葛鵬

閩民大學勞動與人事學院經濟學博士

評論:趙忠格鵬:德國的共同繁榮政策與社會基礎

德國相對完善的社會福利體系

積極的勞動力市場政策

成功的雙元制職業教育及其

制造業勞工等的更高工資和福利

它在緩解日益擴大的收入差距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德國的貧富差距在發達國家是低和中等。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的官方資料顯示,德國2011年至2018年的基尼系數約為0.29,遠低于同期約0.36和美國約0.39的水準;

德國是歐元區最大的經濟體,根據歐盟人口最多的國家世界銀行的資料,2020年人口為8324萬;按産業結構劃分,2020年德國農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為0.66%,制造業增加值占比為17.82%,服務業占63.59%。在就業方面,2019年德國就業人口将占勞動年齡人口的76.7%。其中,農業就業占總就業人數的1.21%,工業就業占27.18%,服務業占71.61%。

自2005年以來,德國的貧富差距相對穩定,并沒有顯著擴大。德國在緩解日益擴大的收入差距方面有很多經驗可以借鑒,其中,德國相對完善的社會福利制度、積極的勞動力市場政策、成功的雙元制職業教育以及制造業勞工更高的工資和福利都發揮了重要作用。從政治生态學的角度來看,德國國内政治也受到社會正義辯論的影響和引導,社會正義是德國社會政策的政治土壤。

德國貧富差距的趨勢

在過去的二十年裡,德國的工資不平等已經從家庭收入不平等的趨勢發生了變化。工資是指工資收入,這是許多人的主要收入來源,而家庭總收入是所有收入,包括工資,财産收入,社會保障福利等。

研究表明,德國勞工之間的工資差距在2006年之前迅速擴大。2000年,高工資勞工的工資從低到高,為90%,是10%勞工的3.3倍,到2006年,他們的比率上升到近4 2006年至2014年,德國的工資不平等程度保持在這些高水準,而工資不平等在2014年後開始下降到2019年的3.5。

然而,近年來勞工工資不平等的減少并沒有導緻家庭總收入不平等程度的下降。德國的基尼系數(按家庭可支配收入計算)在2000-2005年從0.26增長到0.29,并保持在0.29左右。德國2018年的基尼系數為0.29,低于經合組織0.31的平均水準。

就實際家庭收入增長而言,德國的平均家庭收入從2000年到2014年增長緩慢,稅前收入在14年内僅增長3%,家庭可支配收入僅增長4.5%。從那時起,兩者在2014年至2019年期間都經曆了顯着增長,稅前收入在短短五年内增長了近12%,可支配收入增長了約9%。2014年後家庭收入的快速增長,一方面得益于失業率的大幅下降和工資的上漲,一方面也與養老金的增加有關。從2010年到2015年,10%的可支配收入最低的家庭的可支配收入逐年下降,但自2015年以來,随着法定最低工資制度的引入,他們的可支配收入一直在上升。

盡管近年來德國的家庭收入不平等沒有下降,但由九項名額定義的"物質貧困"家庭的比例,例如他們是否可以按時支付租金,已從2008年的5.5%下降到2019年的2.7%,原因是低收入家庭的實際收入水準提高,看看他們是否可以按時支付租金。在歐洲,德國的份額很低,與丹麥(2.6%)、芬蘭和荷蘭(2.4%)相當,保加利亞(19.9%)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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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寶馬工廠的勞工。圖/視覺中國

疫情爆發後,與美國等國家不同,德國的收入不平等在基尼系數和高收入和低收入家庭之間的收入比率方面都沒有上升或下降,并且在2021年初,德國的收入不平等與2019年相比有所下降,因為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家庭的收入略有上升, 而高收入家庭的失業率下降。結果顯示,德國政府在疫情期間為自雇人士和企業主提供的短期工作津貼幫助他們雇用的勞工保住了工作,盡管自雇人士和企業主本身不可避免地受到疫情的打擊。

值得注意的是,德國社會和政黨關于正義的辯論繼續影響着其再配置設定政策的方向。

在1990年代後期,國際上将資本市場視為福利國家财政問題解決方案的看法蔓延到德國,許多政治家一度希望放棄該國傳統的再配置設定政策。從1998年到2003年,德國議會的所有政黨都重新确立了其政黨指導方針,重新闡述了正義的概念,以減少對再配置設定的擔憂。直到2005年,基督教民主黨的政黨政策沒有提到任何"正義"或"平等"的概念,但他們的選票份額從40%以上下降到35%,這突顯了對社會正義的重新關注。公衆輿論也從不斷呼籲解散福利國家和削減社會福利轉向讨論這種改革的社會後果,如貧困加劇。

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後,社會正義和貧富之間的收入差距已成為公衆辯論的核心,因為财富配置設定的不平等現象正在加劇。德國政府2001年、2005年、2008年、2013年和2017年的貧困和财富報告極大地擴充了對德國生活條件的了解,并喚起了對正義概念的追求。與德國的長期經濟增長和德國出口經濟在世界上的重要性相比,德國的國内政治受到了社會正義辯論的影響和指導。雖然德國的不平等程度相對較低,但正義無疑是當今社會問題辯論的核心政治價值,是德國社會政策的政治土壤,也是其縮小貧富差距哲學的基石。

健全的社會福利制度

鼓勵工作的勞動力市場政策

德國擁有世界上最全面的社會福利體系之一,2018年在公共社會福利方面的支出約為9960億歐元,占GDP的25.1%。德國福利國家社會制度的傳統可以追溯到19世紀下半葉的工業化,當時德意志帝國在俾斯麥成立。1881年,在俾斯麥的要求下,德國皇帝威廉一世在給德國議會的一封信中首次提出了這個想法。"那些因年齡和殘疾而無法工作的人有充分的理由要求國家的照顧,"威廉寫道。"在俾斯麥的上司下,德國于1883年首次為勞工引入了強制性健康保險,同時引入了社會福利立法,并在後來的幾年中進一步擴大,為福利國家上司社會奠定了基礎,并于1889年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實施養老保險的國家。

俾斯麥的社會保障運動的動機既來自勞工的福利,以保持德國經濟的有效運作,又抵制更激進的社會主義替代方案。

2014年推出的養老金一攬子計劃改善了老年人的财務狀況,從63歲開始實行全額養老金。即長期養老保險,繳費45年,可以提前退休至63歲,并可以領取全額養老金。改革還引入了"母親養恤金"規定:1992年以前有子女的婦女,因為當時為子女提供的機構很少,這些母親的就業機會受到影響,"母親養恤金"旨在補償這些母親為撫養子女所作貢獻。據統計,自2014年以來,約有950萬婦女有權獲得"母親養老金"作為額外養老金,相當于每個孩子每年超過300歐元。

今天,德國擁有由養老、醫療、失業、護理和工傷保險組成的緊密社會安全網,例如對退休勞工和長期無法工作的人的基本保護,以及生育津貼和稅收優惠。社會福利政策使個人能夠進行長期規劃,并願意在職業發展中承擔更高的風險,而不必在日常工作中過多地擔心老年,疾病,事故,貧困和社會階層的下降。健全的社會保險制度對改善低收入群體的福利、緩解日益擴大的貧富差距具有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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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德國柏林ABB教育訓練中心的參與者

學習機械操作。圖/視覺中國

此外,鼓勵工作的積極勞動力市場政策在這方面也發揮着重要作用。

在勞動力市場政策的分類中,通過失業保險直接向失業者提供資金以確定其基本生計的政策稱為被動勞動力市場政策,而職業教育訓練等措施,以提高勞工的就業機會,提高他們的就業能力和生産能力,是積極勞動力市場政策的重要内容。

德國的勞動力市場政策體系考慮了勞動力市場的穩定性和靈活性。在德國的社會保障體系中,德國的傳統養老醫療保險支出和失業保險比例最高,包括養老、醫療、失業、護理和意外傷害保險。根據2016年的資料,失業保險僅占保險總支出的3%。總的來說,德國傾向于采取更積極的勞動力市場政策,其特點是主要幫助勞工自助。

在執行積極的勞動力市場政策方面投入的數額大大少于消極的勞動力市場政策。是以,該政策通常被視為一種低投入、高産出的政策工具,對社會可持續性的總體效益具有宏觀效益,可以積極防止微觀層面勞工發生貧困和社會排斥現象。

德國政府支付的基本社會保險福利是根據基本需要量身定制的,雖然可以維持這些福利,但遠遠低于通過有償勞動獲得的收入。例如,獨身獲得的基本社會保障福利僅占所有單身家庭平均收入的三分之一左右;基本社會保障福利與有償勞動收入之間的差距及其相關的社會地位,已成為失業者積極尋找工作的強大動力,進而減少了貧困的發生率。

高品質的職業教育保證了藍領勞工更高的收入

德國的職業教育不僅是培養高技能勞工的重要手段,也是應對收入不平等的重要手段。1969年,德國頒布了《職業教育訓練法》,建立了覆寫所有經濟和行政部門的"雙元制"職業教育教育訓練體系,不僅為德國培養了一大批高素質的技術人員,而且對提高職工收入水準和社會穩定起到了積極作用。

德國的職業教育體系在提高收入配置設定底層的低技能、低工資勞工的收入方面發揮着重要作用,職業教育體系顯著改善了收入不平等。

在德國,每年約有50萬新學徒開始職業教育訓練,其中三分之二接受雙元制職業教育訓練。德國的雙元制職業教育不同于大多數其他國家在進入純學校教育之前,大約一半的德國青年在校後教育,國家承認在當時從事300多個職業的職業教育訓練工作之一。他們每周在企業學習三到四天的實踐,并在職業學校接受一到兩天的專業理論教育訓練。雙元制職業教育一般為兩到三歲半,是有償的。

德國的多機構努力確定了雙元制職業教育的品質:商會為實施教育訓練的企業提供咨詢,審查其設施并組織考試;

德國的職業教育體系将理論知識與實際工作經驗相結合,深閱聽人多企業的歡迎。德國青年失業率低也促使許多國家學習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由于需求量大,德國政府成立了德國國際職業教育與教育訓練國際合作辦公室,對德國職業教育體系的所有詢問進行總結。僅在2019年,該辦公室就收到了239份詢問。

德國制造業勞工在發達國家的收入較高。根據經合組織的資料,到2020年,德國第二産業的勞工将獲得18%的附加值,遠高于英國的11%和美國的9.5%。德國藍領勞工可獲得的較高工資和福利是德國收入差距小的主要原因。德國藍領勞工獲得的更高工資和福利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德國的經濟結構、教育體系、企業行為、工會組織和政府政策。

德國的藍領勞工獲得更高的工資和福利,首先得益于德國強大、高品質的制造業,這使得德國制造業附加值高,勞動報酬比例顯著。上述德國的雙元制職業教育為德國作為制造業強國提供了優秀的技術勞工,并使德國制造業保持了其主導地位。德國制造業在德國經濟中的重要地位和在全球制造業中的領先地位是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的經濟基礎。

同時,勞工工資和福利的提高也與德國企業對技術人才的重視有關。在德國,公司在國家社會福利政策實施之前給予員工福利。早在18世紀,員工第一次可以購買公司的股票,以便在退休時享受股票的利潤;

此外,德國工會在提高勞工工資和福利的談判中發揮着重要作用。由于德國工會的靈活性,德國公司也認識到工會在提高員工生産率方面的作用,德國的勞動關系更加和諧。有報道稱,德國的罷工率遠低于英國和美國等國,這表明德國工會在提高勞工福利和減少收入不平等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有利于穩定的業務發展。

當然,德國政府在實施許多勞動力市場政策方面也發揮了積極作用。例如,法定最低工資将于2015年出台。自2016年以來,德國要求上市公司和員工公投公司中30%的董事會席位由女性擔任。此外,《統一勞動工資法》確定企業中不将不同的勞動合同用于同一工作。在有效縮小社會收入差距的同時,這些政策也在促進建立一個現代、公平和透明的勞動力市場。

德國社會政策改革的趨勢和不足

20世紀90年代以來,德國各黨派和人民對社會政策進行了大量的辯論和改革,其中有值得借鑒的改革方向,但做得還不夠。根據德國不來梅大學教授Frank Nurmeyer的說法,德國的社會政策在過去三十年中顯示出五個主要趨勢:

首先是社會保障和社會服務的私有化。在1990年代,放松管制、自由化和私有化的思想蔓延到關于德國社會政策的辯論中。朝這個方向邁出的第一步是給予營利性私營機構平等的立法待遇,這些機構與以前在社會服務領域享有特權的非營利性慈善組織同等。2001年德國實行國家補貼的私人養恤金保險,是社會政策領域私有化的頂峰。然而,近年來德國私人養老保險合同數量增長緩慢,目前尚不清楚私有化是否會縮小貧富差距。

第二,教育政策和預防措施優先于社會福利。進入本世紀,"社會投資國家"和"激活勞動力市場政策"的概念已成為德國社會政策的綱領性規範。"社會投資國家"要求教育政策和預防措施優先于社會福利政策。然而,教育政策與社會保障之間的聯系以及預防措施的優先地位尚未得到充分執行。經過多年的辯論和争議,德國聯邦議會于2015年通過了《健康促進和預防保健法》。其中,旨在促進兒童日托中心發展的幼兒政策被視為預防貧困的重要措施,例如采用語言評估測試,以解決移民兒童的早期缺陷。教育政策和預防措施是比社會保障福利更積極的勞動力市場政策,如果得到充分執行,将有助于減少社會貧困和收入差距。

第三,從社會保險制度到最低收入計劃。德國于2005年推出的二級失業救濟金改變了公衆對社會政策作為社會援助政策的看法。在此之前,社會保險制度作為社會政策的标準,核心标準是"個人收入現狀的社會保護",社會救助政策隻是對社會保險制度的補充。然而,2005年之後,預防貧窮和提供最低收入保障一直主導着公衆辯論,這一趨勢始于預防兒童貧窮和老年貧窮。以前,養老金政策主要是針對人口變化,但2000年改革後,德國的養老金福利水準大幅下降,如果不提高養老金福利的總體水準,社會援助系統将不得不提供更多的補貼,以防止老年貧困。是以,在過去幾年中,公衆對養老金的關注已轉向減貧和福利改善。最近,對全民基本收入保障的呼籲再次加強了德國社會政策辯論中對減貧的關注,反映了德國公衆對貧富差距的重視。

第四,性别關系和家庭政策的變化。1980年代,德國出現了為婦女建立獨立養恤金計劃的呼聲。從那時起,政客們不得不對社會政策是否應該針對個人,家庭,婚姻或家庭采取立場。從那時起,反歧視立法、男女平等待遇、婚姻和登記伴侶平等以及贍養費立法改革極大地改變了德國的性别和家庭關系。然而,一些傳統的以婚姻為中心的政策雖然存在争議,但仍然沒有改變,例如一些家庭成員在健康保險中可以共同投保而無需支付費用,這為延續傳統的"男性養家糊口者"模式提供了經濟激勵。德國的性别工資差距仍然很大,社會服務試圖擴充到兒童保育和長期護理,但由于工資低和工作條件差而失敗,這使得婦女在分娩後難以全職工作。性别收入不平等是社會貧富差距的原因之一,引入更多社會政策來縮小性别差距有助于減少收入不平等。

第五,社會政策的歐洲化和國際化。随着1997年《阿姆斯特丹條約》将歐盟國家制定就業政策的法律權力移交給歐盟,歐盟對德國社會政策的影響力越來越大。此外,歐盟的開放式合作機制使歐盟委員會能夠就許多其他社會政策問題提出建議,歐盟預算和财政政策指導方針往往對歐盟國家社會政策立法産生更大的影響。歐洲公民在歐盟内部的自由流動使得所有成員國都必須考慮如何通過立法吸引更多來自其他國家的人,歐盟的反歧視政策已成為德國社會政策的重要推動力。

與此同時,國際組織正在影響德國的社會政策,特别是在《聯合國殘障人士權利公約》方面。《殘障人士權利公約》的基本原則,即包容,在德國的社會政策辯論中發揮着重要作用。對包容性的廣泛解釋需要對社會機構進行全面改革,以確定其可及性。這種廣泛的包容概念要求将所有社會機構轉變為無障礙環境,而不僅僅是殘障人士。然而,近年來,德國讨論的包容概念僅限于在公立學校就讀的殘疾青年,忽視了社會關懷和服務體系的更廣泛重建。是以,要縮小貧富差距,建構包容不同群體的社會,也需要德國社會多方的共同努力。

這些變化和趨勢說明了自俾斯麥事件以來德國社會保障體系面臨的困難和挑戰。

來源:中國新聞周刊、視覺中國

微信編輯:彩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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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人民電力發展研究院是中國人民大學重點建設的具有中國特色的新型高校智庫,現任主席為學校黨委書記嚴諾教授,校長、首席專家為校長劉偉教授。2015年,入選首批"國家高端智庫"建設試點機關,入選世界智庫百強,2018年初位居"中國高校智庫100強"第一名。2019年,在全國高端智庫綜合考核中入選一級梯隊,在一級梯隊中唯一入選高校智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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