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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尋山東曆史名人的青少年時代——漢末亂世狂生仲長統

作者:明湖清波

東漢建安初年的一個秋日,森嚴壁壘的并州刺史府前,來了一位風塵仆仆的青年書生,這位書生看上去20歲左右,身材瘦弱,打扮普通,不怎麼引人注目,但舉止中自然流露的潇灑之氣和眉宇間隐約現出的惆怅之情,又使人覺得他有些與衆不同。隻見他徑直走到把門的校尉跟前說:“請禀報刺史大人,山陽仲長統求見。”校尉進去通報了,這位書生凝目注視着面前的刺史府,不由微皺眉頭,臉上閃出一絲不快。這位書生,就是以少年博學、善于文辭而聞名,被稱為“漢末三子”之一的山陽名士仲長統。山陽也就是現在的山東鄒城市一帶。

此刻,他離家遊學已數月了。本來,仲長統家境富足,自幼嗜學,博覽群書,盡管名氣不如“建安七子”,但在周圍州郡也算得上頗有名氣。他正當弱冠之年,每日裡研讀經書,舞文弄墨,吟詩作對,信步閑庭,倒也安閑自在。可是,甯靜的生活并不能安撫仲長統那顆年輕騷動的心,自己這塊“淨土”周圍百姓們的苦難生活,無時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經,他感到再也沉默不下去了,決心去探求一條能夠使百姓安居樂業的救世良策。于是,他毅然辭别雙親,踏上了出外遊學的道路。

當時,正處于東漢末年的豪強大混鬥時期,向來作為經濟文化中心的中原黃河流域成了一個大屠場,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毀滅性破壞。仲長統痛心地發現,如今的漢王朝,“名都空而不居,百裡絕而無民者,不可勝數”,昔日富庶的中原大地,成了一片荒原,可謂“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可是,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豪富之家的奢侈與荒淫,他們住着接連數百棟的大宅院,占有着大片的良田,役使着成千上萬的奴婢徒附,畜養着不可勝數的馬牛羊豬,并且“妖童美妾,填乎绮室;倡讴妓樂,列乎深堂。三牲之肉,臭而不可食;清醇之酹,敗而不可飲”。同時,仲長統還覺察到,雖然經過十幾年的大争鬥,曹操、袁紹、袁術、公孫瓒等大軍閥取得了暫時的平衡,各自割據一方,但都在拼命積蓄實力,準備吞并對方,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百姓們更大的劫難還在後頭。幾個月奔波于青州、徐州、冀州之間所親聞目睹的嚴酷現實,使仲長統那顆火熱的報國之心漸趨冰涼了。後來,他聽說并州刺史高幹雄才大略,喜夫妻才,招羅天下名士,以共圖大計,心裡又燃起了一絲希望,急急忙忙地慕名而來。不想,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與其他達官貴人的官邸并無二緻的刺史府,其氣派、其威儀,令人不寒而栗,俨然一副“有理無錢莫進來”的面孔,不由在心裡打下了一個大大的折扣。

一聲“有請”打斷了仲長統的遐思,隻見府門開處,身着官服的高幹親率一大班随從迎出門來。仲長統想,既來之則安之,不妨見機行事,看看高幹到底是什麼人物,在做主張也為時不晚。于是,疾步向前,稍事寒暄,在高幹的導引下昂然而入。當時,高幹執掌着并州的軍政大權,其地位淩駕于其他州官之上,更仗着他舅父袁紹是占據冀、青、幽、并四州的北方最強大的割據者,是以權傾一時,驕奢淫逸,府中的陳設鋪排之豪華更是仲長統始料不及的。高幹久聞仲長統大名,是以沒有因為仲長統年少而慢待,專門設下了豐盛的酒宴,勸菜敬酒,殷勤備至。可是,滿桌的珍馐佳肴,助興的柔歌曼舞,在仲長統的面前仿佛都幻化成了那遍地的餓殍和累累的白骨,尤其是高幹庸俗的談吐和滿席的阿谀恭維之聲,使仲長統直倒胃口。他通過細緻的觀察,對高幹的為人愈加有數了。他發現這位頗有愛才之名的刺史,實際上是個附庸風雅、胸無點墨,依仗袁紹爬上高位的草包。那幫所謂“名士”,不過是一群攀龍附鳳的酒囊飯袋。靠他們去拯救黎民百姓,無異于讓一群豺狼去保護羊群。事實也确證了仲長統的判斷,他感到十分失望,臉色也難看起來。看到仲長統滿臉的倦怠之色,高幹還以為是旅途勞頓所緻,就勸仲長統留下來舒舒服服地過幾天安閑日子,輔佐他成其“大業”,并志滿意得地問仲長統:“君以為我這個人怎麼樣呢?”仲長統環顧四座,不卑不亢地說:“君有雄志但無雄才;喜歡人才但又不識人才,我很替君擔心呀!至于我仲長統自由自在慣了,沒有侍候顯貴的福分,請君好自為之吧!告辭。”說罷,翩然離席,揚長而去,隻留下面有愠色的高幹和一幫目瞪口呆的“名士”。

艱難的探尋。屢次的碰壁,加之苦苦的思索,使仲長統更加清醒了,他認識到漢王朝已如一座行将坍塌的大廈,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可是,這清醒又使他感到不可名狀的沖突和痛苦,他既為本階級的沒落而憂慮,又為勞苦大衆的厄運而不平,更為自己的生不逢時而哀歎。身處亂世,何以作為?他一時感到十分迷茫,甚至一度産生了消極遁世的情緒,希望找一個背山臨流、竹木環繞的清靜住宅,平日裡和朋友們研讀經書,臧否人物,閑暇時漫步于田園樹林之間,嬉戲于清水涼風之中,垂釣射雁,彈琴高歌,過一種散淡的生活。所幸樸素的良知到底沒有使他始終消沉沉淪下去,有一點他是明确的,這就是處于亂世,自己縱然沒有回天之力,不能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但也要用自己手中的筆揭露社會的黑暗,抨擊顯貴的劣迹,而決不和那些貪官污吏、軍閥豪強同流合污。

東漢末年是我國曆史上最黑暗的時期之一,民生凋敝,世風日下,有多少人為了一官半職,而争得頭破血流。仲長統的所作所為,實在令當時的很多人所不解,人們就稱他為“狂生”。仲長統對此不加理會,并且變得更加孤傲離奇,不合世俗,常常逃避權貴的召見,行止不定,默語無常。可他犀利的筆鋒沒有閑着,他大膽地把遊學期間的所見所聞,披露于世,寫了大量的針砭時弊、酣暢淋漓的散文,活畫出當時愚主無道,“君臣宣淫,上下同惡,目極角觝之觀,耳窮鄭衛之聲。入則耽于婦人,出則馳于田獵;使餓狼守庖廚,饑虎牧牢豚,遂至熬天下之脂膏,斫生人之骨髓。怨毒無聊,禍亂并起,中國擾攘,四夷侵叛,土崩瓦解,一朝而去”的黑暗内幕,并深刻地批駁統治階級愚弄群眾的“天道”之學,為封建階級鋪就了一曲曲沉重的挽歌。同時,又為後世認識、了解當時的黑暗狀況提供了确鑿的史據,在璀璨的建安文學之林獨樹一幟,也在中國哲學史上留下了一座豐碑。

附記:

仲長統後來經過荀彧推薦,到了曹操的丞相府做事,官至尚書郎,參軍事,但終究郁郁不得志,40歲就去世了,留下來的著作有《昌言》,共三十四篇文章,有很高的哲學和文學價值。

探尋山東曆史名人的青少年時代——漢末亂世狂生仲長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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