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樂夜話,每天胡侃和遊戲有關的屁事、鬼事、新鮮事。
圖/小羅
我沒有想到一切是在12月24号那天結束的。
那分明是相當平凡而沉悶的一天。主角團來到印象空間,一路往最深處探索,走進了群眾們被困的監獄,如往常一樣解開一道又一道謎題,然後遇上名叫聖杯的boss。跟以往不同的是,主角團沒能打倒boss,反而被趕出了印象空間,直接回到了澀谷。這時印象空間開始與真實世界融合,天空落下紅色的雨滴,除了與主角結下深厚羁絆的朋友以外,其他路人對異象毫無知覺……
那個時候我開始有了一點預感:有幾位朋友在過場動畫中登場了,但另一些朋友沒有。仔細一想,這些朋友在此處的登場并非偶然安排,而是因為我跟他們的coop等級都達到了10級滿級。
我後來才意識到這是非常明顯的結局暗示,但我當時還是不能相信。我記得我偷偷看過别人的通關存檔,瞄了一眼通關的日期——是3月的某一天!這才12月底呢,我以為我剩下的時間還有很多。我帶着一種複雜又期待的心情走完了接下來的劇情。主角團在天空中逐一打敗小boss,最後迎戰大boss,大boss變換了幾種形态,但也就是那樣,在(通過偷刷獵殺者達到了90+級的)主角團面前可以說是不堪一擊……
一切都很好,但我真的沒有想到那一天就是結束。大決戰結束以後,我的聖誕節選擇了跟小真一起度過,那是我最後的甜蜜記憶。12月25号以後的劇情完全由不得我了,我被送進了少管所,朋友們在外頭用盡各種方法營救我……關在少管所裡的日子不再是一天一天過的,而是兩三天、一個星期、半個月這樣跳着流逝的。轉眼到我走出少管所的時候,已經是2月中旬。
這他媽的就像生活。生活偶然會陷入這種混沌的狀态。你被各種各樣的日程和事件推搡着向前,到最後幾乎已經是一種麻木的狀态。這些日子是怎麼過的都已經記不太清了,隻留下一些迷茫的知覺……
在少管所飛速流逝的時間裡,我傷感地想着自己永遠失去了跟那些朋友相處的機會。我很想告訴他們,他們對我來說不僅僅是“coop”和一些技能點的加成,而是真正的羁絆……這話說起來真叫人臉紅,可是我再也沒有機會去說。我想起了很多後悔的事兒:我還沒有陪伴喜多川祐介走出他的瓶頸期,也不知道坂本龍司和他的田徑社後來如何。我跟東鄉一二三隻差最後的一場對話就能成為知己。最遺憾的是,我和小真的約會也隻有幾次而已。
我想起木心寫的《童年随之而去》。他寫到小時候與母親一起上山去做佛事,偶然得到了一隻越窯的飯碗,他非常喜歡,也很愛惜。在離開的時候,他将這隻碗忘在了庵裡,母親還特地叫船夫回去取。船開了以後,他想在河面上洗一洗碗,卻不小心把碗飛了出去。那碗落在了水面上,逐漸遠去了……他知道碗已經不可能再回來,便告訴了母親。母親說,不要想了,“這種事以後多着呢”。
木心最後寫道:“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可怕的預言,我的一生中,确實多的是這種事,比越窯的盌,珍貴百倍千倍萬倍的物和人,都已一一脫手而去,有的甚至是碎了的。”
一一脫手而去。從少管所裡出來以後,故事就隻剩下情人節了。明明是那麼漫長而恢宏的一段人生,到了結尾的時候也會歸于細碎而普通的日常,讓人幾乎以為過去的100小時隻是一場幻覺。啊,對了,在這段人生裡我一共發展了兩個浪漫對象,都是短頭發的,一個是武見妙,另一個就是小真。我總是偏愛那些讓我有代入感的女孩。我默默地跟小真過完了情人節。我沒有存檔讀檔,享受平行世界裡的另一個情人節——雖然這是隻屬于玩家的特權,但我不想這麼做。我基本上也不可能重新玩一遍了,雖然我買了《p5r》,雖然重來一遍我會做出更完美的選擇,但我不想這麼做。
不久以後我就會忘記很多關于《p5》的細節,忘了人格面具的合成方法,忘了每一個殿堂的樣子,忘了我和朋友們之間的故事。可是我會記得情緒。當我從少管所回家,推開盧布朗咖啡館的門,所有的朋友都在場,就連那隻大家都以為已經死去的小貓也從門外跑了進來——我已經不記得每個人所站的位置、臉上的表情和說過的話,但我記得我的喜極而泣,以及幾乎在同一時間将我擊垮了的怅惘和遺憾。
等到回過神來,我能做的事情隻剩下告别——
是的,這種事以後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