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guy lodge，《衛報》影評人。
奧斯卡頒獎禮曆來不乏各種槽點和烏龍，比如今年《愛樂之城》的一場空歡喜——本以為榮登最佳影片，結果卻發現是主持人宣讀結果時拿錯了信封。不過，如果和詹姆斯·弗蘭科在2011年奧斯卡頒獎禮上那令人汗顔的糟糕表現相比，今年《愛樂之城》的烏龍都顯得不那麼“尴尬”了。
将近7年前，詹姆斯·弗蘭科與安妮·海瑟薇受邀一道主持奧斯卡頒獎禮——要知道，這是好萊塢一年中的頭等盛事。奧斯卡邀請這樣兩位新生代演員擔綱主持，主要是考慮吸引頒獎禮在年輕人群中的關注度以提高收視率——雖然事後證明，這個選擇恐怕并不明智。整整四小時的頒獎禮，詹姆斯·弗蘭科表現得心不在焉、不情不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時而還表現得神志恍惚，串詞包袱也抖得極不利索，全然不照顧台下觀衆的情緒，和用力過猛的安妮·海瑟薇同台時，也隻是在自說自話。
對于他們的表現，台下觀衆和影評人們都一臉懵圈，實在是想不通奧斯卡為何頭腦發熱請來這兩位來主持頒獎禮。當年，32歲的詹姆斯·弗蘭科也憑借《127小時》獲得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當時的他雖然英俊潇灑，演技突出，但還算不得是巨星。作為演員，他尚還排得上号，但離好萊塢大咖還相距甚遠。根據慣例，承擔奧斯卡頒獎主持重任的往往是娛樂圈打拼多年的資深人士，詹姆斯·弗蘭科并不在此列——當時的他，在好萊塢仍是格格不入的異類，并不很吃得開。除了出演吸睛的大廠電影，詹姆斯·弗蘭科也會拍接地氣的獨立電影和深奧難懂的小項目，有時還會自己執導。不過，對于這些作品，與他同等咖位的演員往往避之不及。
那時的他，剛剛在《美食、祈禱、戀愛》中飾演了朱莉娅·羅伯茨的追求者，正忙于為他在紐約大學的畢業作品《碎塔》收尾。《碎塔》是一部黑白傳記片，講述的是19世紀美國詩人哈特·克萊恩的傳奇一生。與此同時，他的首個個人藝術展the dangerous book four boys也在柏林亮相。雖然獲得了奧斯卡青睐，有幸得到頒獎禮主持人這樣風光無限、人人豔羨的美差，但詹姆斯·弗蘭科仍對自己遊離于好萊塢名利場之外的作派毫不掩飾。
自那以來，詹姆斯·弗蘭科出人意料地長久保持着與好萊塢若即若離的微妙關系。他不再飾演那些帶來高額票房的主流角色（如去年的浪漫喜劇片《為什麼是他？》），轉向與維姆·文德斯和維爾納·赫佐格合作，參與一些比較有品味的電影項目。後來他又轉而接拍一些劇情更歡快、不拘一格也更刺激的作品，如哈莫尼·科林執導的《春假》。他還因在《春假》中的表現，獲得了幾個重要影評人獎項。同時，他還是一名活躍的高産導演，改編了包括威廉·福克納、科馬克·麥卡錫和約翰·斯坦貝克在內一系列作家的作品。雖然可能數量勝于品質，但我們無法否認他的雄心壯志。
在他導演的第13部作品《災難藝術家》中，詹姆斯·弗蘭科将他在之前影片中扮演各式角色後沉澱下來的經驗完美地交織在了一起。該片口碑甚好，劇情歡快，是典型的好萊塢喜劇。 2003年上映的《房間》是托米·韋素自導自演的一部邪典電影，該片是出了名的大爛片。詹姆斯·弗蘭科正是把《房間》的拍攝過程搬上了銀幕，成就了《災難藝術家》。該片飽含深情地展示了《房間》拍攝過程中的一地雞毛和導演托米·韋素拍攝《房間》的迷之決心。而在1994年蒂姆·波頓執導《艾德·伍德》之後，已經很少有作品這樣大肆張揚一段失敗的藝術創作曆史了。
作為一部記錄電影拍攝過程的電影，《災難藝術家》題材較為特殊，但即便不考慮這一點，該片可看性同樣也很高。該片算得上是詹姆斯·弗蘭科目前為止執導的電影中風格最為中性、最考慮觀衆觀感的一部了。詹姆斯·弗蘭科在《災難藝術家》展示出的高超叙事技巧，與片中《房間》導演托米·韋素的一無是處形成了強烈反差。也許反倒是這部講述托米·韋素的傳記式電影，才是詹姆斯·弗蘭科的真正放飛自我之作？
考慮到詹姆斯·弗蘭科好萊塢影星的身份，他能講述拍攝《房間》的故事也算是豁出去了。他在片中扮演的怪人托米·韋素不知是何方神聖，年齡也成謎，且一意孤行，非要自導自演大爛片，滑稽之極。不過，也許正是這樣一個角色，反倒能成為詹姆斯·弗蘭科演藝生涯中的代表之作——這個角色不僅折射出外界對他本人作為一個“怪人”的認知，更将他多年來沉澱的豐富經驗展現得淋漓盡緻，非常抓觀衆眼球。總的來說，該片相當引人入勝——詹姆斯·弗蘭科把托米·韋素那令人捉摸不透的激情和時有時無的把握拿捏得恰到好處，他在《災難藝術家》中的“戲中戲”甚至比托米·韋素本人在《房間》原作中的表現更加喜感。
在片中，詹姆斯·弗蘭科更傾向于用生動而細節的表演诠釋托米·韋素本尊，而不是挖掘其成謎的身世。詹姆斯·弗蘭科的弟弟戴夫·弗蘭科在片中扮演了托米·韋素的朋友兼合夥人格雷戈·賽斯特羅，該角色和托米·韋素一樣讓人難以捉摸（也有人認為該角色比主角還富有挑戰性）。從片中可以隐約感覺到，詹姆斯·弗蘭科似乎把自己作為好萊塢“怪人”的一絲孤傲也融進了托米·韋素這個角色中，反映出他既渴望被接近并深入了解，卻也希望被遠觀并得到尊重的沖突心态。兩人同為自導自演——或許正是是以，詹姆斯·弗蘭科在片中對托米·韋素展示出了一絲共情，雖然後者拍出的是一部史詩級爛片。
如此看來，扮演這樣一個荒誕不經的怪人的确是詹姆斯·弗蘭科的又一次放飛自我了。在《春假》中，詹姆斯·弗蘭科同樣飾演了一位怪人——一嘴金牙、滿口黑話的油膩社會哥alien。劇中的詹姆斯·弗蘭科造型怪異，但他的表演卻是真情流露。從他塑造的一系列怪人形象背後，或許可以窺見男模級魔鬼外表之外，詹姆斯·弗蘭科作為男一号的絕對實力和他别具一格的脾性。
時至今日，好萊塢仍然盛行專屬直男的英雄主義，但他卻反其道而行之，以直男身份遊走于一系列同志主題影片：在《米爾克》和《我，邁克爾》中，他直接飾演了同志角色（而且在片中時有一些讓人“浮想聯翩”的表演）；他參與導演的《薩爾》和《sm片場實錄》讨論的也是lgbt群體的愛欲話題。作為一位電影人，他的涉足領域堪稱廣泛。
他闡釋的托米·韋素也不免有些“gay裡gay氣”。作為故事的支線之一，片中的托米·韋素甚至和朋友兼合夥人格雷戈·賽斯特羅擦出了一些火花。但詹姆斯·弗蘭科演繹的仍舊隻是一個怪誕的托米·韋素，不做任何界定。而如果這位怪誕的托米·韋素真的具備吸引力，那可能是詹姆斯·弗蘭科本人對這等異類氣質的向往：吸引觀衆的方式，不是與他們拉近距離，而是激起他們對自己多面性格的好奇。
事到如今，那場災難性的奧斯卡頒獎禮已經過去近7年。今年，《災難藝術家》或将帶領詹姆斯·弗蘭科重回奧斯卡的聚光燈下——不過這一次，大家看到的不再是“明星”弗蘭科，而是“怪人”弗蘭科了。
翻譯：王甯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