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在殡儀館工作”曾經是個諱莫如深的說法,随着現代社會觀念不斷進步,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了解“入殓師”這個對專業要求一點也不低的職業。不過對于從事入殓師職業的人群來說,為了盡量避開他人心理上的疙瘩,仍然會把工作地點說成“民政部門”。

由于人們本能地排斥與死亡相關的資訊,對殡儀館、火葬場的從業人員也往往抱有一種不願深入接觸的心态。因為不了解甚至心懷懼意,還有人會把這些從業人員統稱為“燒死人的”。
随着現代社會觀念的不斷進步,越來越多的人逐漸對“入殓師”這個職業有所了解。尤其是以這一職業為題材的文藝作品,比如泷田洋二郎的電影《入殓師》,更是成為不少八五後、九零後進入行業的契機。
其實作代殡葬行業追求專業化操作,業内分工很細,例如負責搬運遺體的崗位稱為“運屍工”,負責化妝、整理儀容的崗位叫“遺體整容師”,負責操作火化機器的崗位稱為“火化工”。
這些崗位各自有各自的技能要求和操作規範,同樣需要考證上崗。民政部每年主辦全國性的殡葬行業職業競賽,也是按照不同崗位分項評獎的。而“入殓師”,隻是對以上這些工作一個較為正式的共用統稱。
在培養專業殡葬從業人員的院校中,長沙民政學院有“殡儀業黃埔軍校”的稱号。這個院校創辦時間早、師資力量強,在民政部牽頭主辦的職業競賽中每每拿到大量獎項,業内名聲自然就越來越高。
除此之外,例如北京社會管理職業學院、武漢民政職業學院、重慶城市管理學院等院校都開設了相關學院和專業。
學校不但緻力于培育學生的專業技能,還需要引導他們對這份職業有一個正向的、平和的态度。
在不少院校裡,殡儀專業的入門第一課會用來播放相關文藝作品,比如前面提到的日本電影《入殓師》,目的是讓學生了解:殡儀相關的職業也隻是職業中的一種,不必用特殊眼光看待。某殡儀學院還将“慈悲為懷,服務衆生”定為院訓,挂在教學樓的牆上。
雖然教學的老師、上課的學生都在盡力保持平常心,但隻要看看他們的課程表,還是會讓人覺得“太不一般了”。除了大學英語之類,殡葬法規、現代殡葬管理、現代殡葬公關禮儀、挽聯寫作、遺體收斂等專業課程,全都是一般專業學生接觸不到的。
有該專業學生曾經自我調侃,說他們的課程既多,又容易讓不了解的人望而生畏;唯一的優勢大概就是在去食堂吃飯時,“隻要把課本放桌上占座,周圍三四個座位都不會有人搶,哪怕整個食堂擠滿了人”。
從專業設定的角度來說,“殡儀專業”本是隻是一個大方向,其下至少還包括了殡儀服務、防腐整容、殡儀裝置、陵園四大闆塊。
通俗地解釋,假設有某位老人安享晚年、壽終正寝,那麼在身後儀式的操辦過程中,将由來自這四個專業的從業人員按部就班,負責逝者告别會、火化流程直至葬入陵園的整個過程。
雖然說“術業有專攻”,但實際上,負責某個環節的從業人員往往需要對整個流程、習俗、文化上的諸多知識和禁忌都有清晰的了解。這就是為什麼殡儀專業還要開辦插花、民俗甚至風水課程的原因。
因為在逝者的葬儀過程中,家屬親朋往往處于一種情緒低落且敏感的心理狀态下。也許從業人員隻是無心中說話不夠妥善,或者放錯了不合适的花,都會在家屬心裡留下一根刺,使得此前辛苦的工作效果都打了折扣。
整整四年的學習和培養固然辛苦,但卻并不是白費的。
社會觀念并不會自動自覺地發生進化,很多普通人對平時缺乏了解的“入殓師”職業轉變看法,往往都是從參加一場葬禮、親眼看到專業人員的表現開始。
試想一下,當人們在葬禮上見到身着黑色正裝、舉動既專業高效、又對逝者表現出充分尊重、對家屬體諒關懷的葬儀從業人員,往往都會有所觸動,此前的一些偏見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院校中開設殡儀專業,是從1995年開始的。現在看來,這也是我國殡儀行業向專業化、人性化邁進的步驟之一。
該專業開設之初,外界評論褒貶不一。有認為沒必要為此開設專業的,有覺得“恐怖”的,還有猜測這個行業“錢多事少有暴利”的。網絡上也時不時出現“搬屍體一天1500”、“殡儀館日薪1300”之類的文章,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到了現實生活中,選擇報考這一專業并最終入行的人,想法就要複雜和現實得多。
有的人因為生活中的遭遇——比如經曆了至親的葬禮——而決定從事這一行業,有人因為看了文藝作品而抱有情懷,也有人純粹就是因為“分數比較合适”或者“想嘗試新的專業”。
殡儀行業的服務對象,決定了這個行業有自己的特殊之處。首先是工作時間,隻安排正班的八小時工作制顯然是不現實的,畢竟沒有人能夠預料到死亡或意外什麼時候降臨。
殡儀館和陵園多實行單休制度,或者每月有6天休日的“準單休制度”。從業人員往往需要保持手機24小時開機,不少情況下淩晨接到電話,然後就要立即投入工作。部分崗位例如遺體接運,則實行24小時全天都有人待命的輪班制。
其次,殡儀行業的工資水準也遠遠沒有網上傳的那麼玄乎。有媒體曾經進行統計,發現殡儀行業的平均薪資大都在六千元上下,上萬者較少見,而且工作量往往較大。
對于大多數從業者來說,日常工作由若幹個瑣碎環節組成: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先看接運車的運轉是否正常、數量是否滿足可能的需要,等到逝者被接運到殡儀館,接下來就是停放、火化等一系列流程。
至于化妝整容、追思會等流程,并非必須的步驟,就要看家屬是否選擇相關服務了。
這些工作看似按部就班毫不出奇,但由于面對的是一群心情低落、情緒不穩的家屬親友,我國文化中又一直都有“逝者為大”的傳統,要求從業人員必須細心周密才能勝任。
俗話說萬事開頭難,對于花了四年學習殡儀專業、最後走上工作崗位的該專業學生來說就更是如此。
其中一大原因是這樣的:按照規定,在所有院校專業中,醫學院及所屬專業是唯一被允許接觸遺體的,這也就是醫學院師生們口中稱呼“大體老師”的由來。
而殡儀專業的學生雖然也是科班出身,但在學習和實習過程中都使用假人進行模拟操作,直到走上工作崗位才會真的接觸到遺體,為遺體進行清潔、穿衣、化妝、搬運等服務。
這一步跨越帶來的心理震撼可想而知。
也許是多年心理建設的結果,大多數入殓師面對遺體并不感到畏懼,反而是在追悼會和火化操作時目睹家屬沮喪悲傷的場面,更令他們感到難過。
有的入殓師說,第一次觸碰到遺體,感覺像是摸到冰啤酒,涼涼的,對方好像睡着了一樣。
有的入殓師說,第一次給逝者梳頭,動作不敢稍微重一點兒,就怕對方覺得不舒服。
有的入殓師說,我一天之内見過的遺體,比很多人一輩子見過的總數還要多。
有的入殓師說,即使入職好久了,每次看到家屬那種狀态還是覺得難受,就想對所有人都說一句,要更珍惜活着的人。
比起壽終正寝、安詳離世的逝者,意外死亡帶來的震撼更劇烈,更令人難以接受。
發生在湖北監利水域的“東方之星”船難、發生在溫州的動車事故,都有入殓師前往殡儀館負責為遇難者整理儀容,而當時慘烈的場面,即使是這些專業人員也感覺承受不住。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也同樣需要來自其他人的認同、鼓勵和加油打氣。
一般來說,入殓師自己和他們的家人,對這個職業的态度還是很正面的。
這多少也與我國講究“入土為安”的文化傳統有關。曆史上有很多例子,有的是雄才大略的帝王,有的是脫離塵俗的出家人,隻要他們推動或促成了掩埋骸骨的行動,就會被社會輿論視為一種德政和善行。
而入殓師本人,則往往将“讓逝者有尊嚴地離開世界,一定程度上減輕家屬痛苦”作為工作成就感的來源。
不止一位入殓師在各種采訪中表示,有時候遇到意外身亡、身體遭到破壞的逝者,修複整容往往會花去幾小時或者更長的時間。在高強度工作之後如果能得到家屬的一句肯定,就能感覺“立即滿血複活”。
也曾經有入殓師去為溫州動車事故的遇難者做遺體化妝,面對慘烈的畫面幾乎快要支撐不住。後來,入殓師的家人在電視轉播中看到了她的工作鏡頭,媽媽和弟弟立刻打電話表達支援,說她做得對,誇獎她是“我們家的驕傲”。
也正是靠着來自服務對象和家庭成員的支援肯定,這個職業的從業者才有了力量去和偏見成見對抗,用自己的知識和經驗幫到更多逝者及其家屬。
遺憾的是,認為殡儀行業“不吉利”并選擇敬而遠之的事例仍然時有發生。有的地方計程車司機一聽目的地是殡儀館,往往就不太樂意去;從業者的婚戀機會更是比其他行業存在更多限制。
改變對于殡儀行業、入殓師的固有偏見,用更客觀的眼光去看待每一類職業,仍需要行業本身和整個社會的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