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百年前那些先驅們(王複生)

作者:被化名為黃波

今天開始,介紹雲南最早的三名黨員。先介紹王複生。

百年前那些先驅們(王複生)

王複生,雲南省祥雲縣(當時還叫雲南縣)王家莊人。他的祖父名叫王榛,王榛對做官沒有興趣,隻是在家設館授徒。四代同堂的王家在他管理下,幾十口人都沒有分家,成為那個時代的典範。而他的家庭也并不富裕。他的孫子王德三說,他們的家庭是“寒士之家”,而他的祖父王榛一生沒有犯過一點錯,沒有一點不好的習慣。他不參與公務,卻又常常參與調解地方糾紛。雲南縣知事路承熙說他“究學不辍”“處世尤得應物樸人之法”。他所創作的作品目前能知道的有《玉峰庵八景詩》《三英寺五聖宮小引序》。光緒廿二年農曆九月廿七日,即1896年11月4日,王榛的次子王之溎家誕下一個男嬰。王榛很高興,作為祖父王榛希望這個孫兒能承繼家裡的耕讀傳統,于是給他取乳名叫正澥,澥有大海的意思,學名叫濡廷。意思是兄弟之間能相濡以沫,和睦相處,振興家業。受到父親和祖父的影響,王濡廷從小就接受了全面良好的教育。1913年,王濡廷進入大理省立第二中學第七班讀書,在他留下的《癸醜日記》中有這樣的一段。這一時期的日記很有特色,這個17歲的年輕學子,并不是一個“不聞窗外事”的學生,而是一個關懷民生的熱血青年。6月20日,星期五,他在日記裡的格言是“沒奈何三字喪卻多少大事”。他接着寫道:“今日族兄來校訪愚,詢以故裡耕種事。伊告愚曰:一粒未種、一禾未插,而米價騰貴,室若懸磬。野無青草,民有饑色。愚聞之,不禁為同胞痛!為國民歎!夫去秋光複雖内亂不作,而元氣已傷,至今尚未恢也。窺黎民則十室九空,家徒四壁,而公私财賦急于眉睫。今民有饑色,野有餓莩,則将互相殘害,父母兄弟妻子離散矣。民國前途危險萬狀,若再值此饑馑,則财政愈形支绌,諸大問題難以解決。諸大急務難以振興,且憲政未定,黨派挾私,宋案未平,外鄰日侮,若遭此兇年,則将内亂相踵,不知伊胡底。振筆書之。”一個17歲的青年,聽聞農事不順,米價高漲,群眾饑餓,想到國家的命運前途,憂懷國事,隻能把這一腔熱血寫在自己的日記中。在這個月的日記中還有“男兒生值此中原荊棘,大局桑榆之秋。内而互相殘害政黨挾私,外而強鄰封豕外交失榮。當如何砺戈利識以掃清邊塵小醜,和睦友邦,還我邊圍租借(界),整我軍旅社會,振興我實業工商,澄我政治學術,以壯國威,鴻圖而紹此。我之所慰藉父母者當何如?後有批雲:修身貴抒心,理水徒鋪張。予因掩卷曰:人世之答,修身徒鋪張者比比矣,隻口繕忠孝滿篇,而不知其胸腔是何豺心鸱膽,自亦紙上談兵也,心理何在?嗚呼,言亦慚矣。”1918年,雲南縣改名祥雲縣。這一年王濡廷進入北京大學學習。當他入學時,籍貫上還寫着“雲南縣”。1937年的《北大同學錄》裡,他的籍貫是“雲南縣”而他的弟弟王德三籍貫則是“祥雲縣”。王濡廷進入北大後就讀于法國文學系。1918年,時任北大圖書館主任的李大钊為了在進步學生中更廣泛地傳播馬克思主義,将有關馬克思主義的著作加以編目制卡,撰寫提要,以友善學生借閱。為此,組織思想進步、谙習外文的王濡廷同羅章龍、李梅羹、範鴻劼、商承祖、宋天放等人參加這一工作。通過這項工作,王濡廷有機會接觸到較多的馬克思主義著作,初步接受了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1919年,北京爆發“五四”愛國運動。王濡廷在這場鬥争中意識到必須與舊我徹底決裂,“作成有益于社會、國家、世界、人類的工作”,特取“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今後種種譬如今日生”之意,改名“複生”。此後,他的思想明顯地起了變化,從追求科學與民主轉到救國救民的時代使命上。當他與羅章龍結識後更加迅速地對馬克思主義産生了濃厚的興趣。此後,王複生加入輔社。輔社,全稱“輔仁學社”,以研究科學知識為宗旨,核心成員有羅章龍等人。1918年輔社的活動中心遷至北京。許多成員不僅參加了“五四”運動,而且參加了北京大學馬克思學說研究會的活動。在輔社,他結識了毛澤東,兩人相談甚歡,王複生把他們的談話記錄在了日記中。1920年在王複生的思想曆程中是相當重要的一年,這一年的第一天他就在日記中表示“從今天起,變化舊日的生活态度,求合理的人的生活”。這意味着他這一年将是思想活動最劇烈的一年。這些略顯晦澀的《日記》顯示他的思想正在轉型。這一年的重要性還展現在他和毛澤東、羅章龍等人的結識并交流思想。在他的日記裡,他記載了與毛澤東交談的内容。那是1920年1月3日的日記:訪毛潤之,言:“湘人于張敬堯誓不兩立。然苟欲吳佩孚督湘,湘人想象之事實或可少減痛苦。然為‘新文化運動’計則甯取張敬堯,而斥吳氏。蓋張敬堯雖不學無識,其于新文化但知其不利于己,不好而已。而其不好與好之何在,固懵然也。吳佩孚思想頑固,苟其實行排斥新文化,必以固舊之思想文化,代之。湘人腦力上所受之痛苦,更可痛也。與吾同意。 昨曾以,吾但願雲南有一張敬堯、倪嗣沖、陳樹藩,而不願有“模範督軍”閻錫山。蓋張、倪、陳雖蹂躏湘、皖、秦,其迹可悲,究屬一時之痛苦。張等去,即蘇矣。閻氏以背謬絕俗、不合現代之危險思想制度範圍一省人民,無有能逃之者。縱得一時表面上之安甯,而精神思想上頑腐,舊毒受之深,日後痛苦大而且長。吾人所期望乎?為政者,最善莫如求目前之安樂外,尚能作将來長久遠大之施設。苟從求一時表面上之安康,而置後日向上發展于不顧,則甯忍目前一時痛苦,以求今後長久光明向上的發展。蓋生物本有為後來者犧牲的義務。由前之說,張、倪輩暴戾恣睢,蹂躏人權,因屬罪大惡極。而由他方面說,因有張、倪之橫暴,反而促醒吾人。予吾人以覺悟機會,且不以頑固思想學說、制度毒害吾人,吾人固應感謝之于不置也。15天以後,輔社人員遊覽陶然亭,王複生、羅章龍、毛澤東等人合影留念。據王複生日記的記載,這一天是為毛澤東送行。1920年3月,在李大钊的指導下,王複生與鄧中夏、羅章龍等19名北大學生,以青年人特有的朝氣,懷着敢為天下先探索救國救民之路的激情,在中央公園(今中山公園)來今雨軒聚會,讨論成立北京大學馬克思學說研究會,設立英、法、德文翻譯組,翻譯馬克思主義著作,王複生擔任法文翻譯組組長。馬克思學說研究會剛剛成立時,是秘密開展活動。1921年11月17日,經校長蔡元培許可,學會在星期四、第894期校報——《北京大學日刊》最後一版上刊登啟事,公開吸納成員以擴大組織。根據北京大學當時的學生朱務善的回憶,為了避免當局的注意和應付警察的檢查,這個學會開始叫“北京大學馬爾格士學說研究會”。這個學會中除了王複生之外,還有一位名叫王有德的雲南籍青年,此後王複生的弟弟王德三進入北京大學以後也迅速的加入到了學會中,兄弟二人成為法文組的翻譯。1920年冬,王複生加入了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1921年4月24日,王複生參加在北大舉行的北京社會主義青年團第五次大會,在會上與羅章龍等7人一起被推選為“五一”運動委員會成員,組織勞工舉行紀念活動。1921年7月,中國共産黨建立後,他和北大的馬克思學說研究組織中大部分成員都加入了共産黨。王複生入黨以後,成為雲南省的第一位黨員。同時,參與了中國勞動組織書記部北方分部的工作。1921年秋,黨組織派遣王複生前往陝西開展建黨、建團工作,以教師身份做為掩護在陝西鹹林中學和綏德陝西省立第四師範學校任教。由于他學問好,性格謙和,受到了學生們的喜愛,被譽為“有道德,有學問的先生”。他經常在學生中宣傳新文化、新思想,把《新青年》等進步刊物借給學生們傳閱,并不失時機地向學生宣講馬克思主義的常識和用馬克思主義原理講解中國革命、中國曆史,培養學生們的反帝反封建意識,鼓勵學生積極學習新思想。鹹林中學教務主任、陝西馬克思主義先驅魏野疇在與朋友的通信中說“新教員王先生講一點社會主義,我極力歡迎這樣人物來陝”。為了擴大影響,王複生還與在渭南一帶進行活動的私立赤水職業學校校長、社會主義青年團團員王尚德取得聯系,并參加王尚德建立的陝西第一個青年團組織活動。在陝西期間,王複生積極開展地下工作,宣傳馬克思主義,是陝西早期的馬克思主義傳播者之一。王複生在陝西任教,也為後來弟弟王德三到陝西任教創造了條件。1925年8月,王德三在報紙上釋出啟事,表示自己已經到陝西任教,并且聘期已确定。就這樣,從雲南到北京,再到陝西都留下了兄弟二人的足迹。1924年,王複生等組織發起雲南旅京進步青年成立革新社(後改為新滇社),出版發行的《革新》、《鐵花》周刊,一針見血地揭露和批判雲南軍閥唐繼堯的腐朽統治,号召雲南人民推翻獨裁政權,革新雲南政治。王複生始終是該革命團體的主要建立人和負責人。1926年3月18日,北京群衆十萬餘人集會,反對帝國主義和國民政府賣國行徑,遭軍警鎮壓,造成駭人聽聞的三一八慘案。王複生等組織新滇社成員和雲南進步學生,參加了這一示威遊行。新滇社骨幹、共産黨員姚宗賢、範示融不幸罹難,王複生以悲憤的心情寫了《新滇社為三一八流血宣言》,聲讨帝國主義及北洋軍閥的罪行。血腥的事實教育了王複生,他在日記中寫道:現在我決心犧牲一切做國民革命。1926年夏,在國共合作的形勢下,王複生受組織派遣,以中共廣東區委安排的國民黨中央特派員身份回到雲南,籌組中共在雲南的黨組織,并籌建國民黨的雲南省黨部。同時,秘密策動推翻唐繼堯在雲南的統治。唐繼堯這位昔日的英雄,現在則成了他的對立面,而且王複生正準備打倒他的“英雄 ”。1927年“二六”政變後,組織派王複生在雲南建立國民黨雲南臨時省黨部,同時主持工作。雲南的工農群衆運動取得成效,省一級的農協、學聯、婦女組織、工會等迅速建立,在一些條件好的縣還建立了分會,革命轟轟烈烈。“四·一二”反革命政變發生後,龍雲投向蔣介石,雲南的革命形勢急轉直下。國民黨左派省黨部被查封,王複生等20餘人被捕。不久,雲南發生了扣押龍雲的“六·一四”事變,組織趁機營救,王複生得以釋放,根據組織安排于1927年秋前往上海待命。

1928年,王複生根據周恩來的訓示改名王甄海(振海)到東北開展工作,工作的主任務是隐蔽并恢複黨的組織。這年6月,王複生夫婦由上海到達哈爾濱,經雲南籍共産黨員楚圖南的介紹,先後到哈爾濱第一中學、第三中學任教,開展革命活動。王複生與楚圖南一起在青年學生中開展革命宣傳,組織進步社團的活動,引起國民黨哈爾濱特區當局的注視,他被迫轉移到齊齊哈爾。王複生到達齊齊哈爾後,通過市電報局局長王迪之親屬介紹,到該局當秘書。不久,受北京大學同學、時任《黑龍江民報》社長常秉彜的聘請,任《黑龍江民報》主筆。王複生通過報紙社論及副刊文章,進行曆史唯物主義宣傳,用合法手段宣傳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在此期間,弟弟王德三因到莫斯科出席黨的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王氏兄弟與雲南的老鄉楚圖南有一次短暫的相見。而弟弟王德三與哥哥的這次見面則成為兄弟之間的最後一次會面。1931年,日本帝國主義制造了震驚中外的“九•一八”事變,王複生遵照黨組織的安排,在齊齊哈爾、讷河、黑河一帶,開展抗日統一戰線工作,組織抗日活動,幫助解決抗日義勇軍馬占山部的糧食和武器供應問題。同時,利用各種社會關系開展抗日宣傳,積極發展黨員,恢複建立黨的組織。1934年11月,王複生通過社會關系就任僞滿《黑龍江民報》社長兼總編輯。以王複生為代表的共産黨員,團結愛國志士和各界人民,以淪陷時期齊齊哈爾唯一的一張中文報紙《黑龍江民報》為主要陣地,把日僞省政權的機關報變為宣傳抗日,播撒革命火種的陣地,把手中的筆變成與敵人搏鬥的匕首和刀槍,與日本侵略者展開了一場沒有硝煙的特殊戰鬥。王複生在擔任社長三年中,利用自己合法身份,通過接觸僞滿洲省府高層機密的機會,搜集了許多戰略價值很高的情報資料,為黨組織決策提供了依據,為東北抗日聯軍發展壯大作出了貢獻。1935年,王複生與北滿省委取得聯系,着手重建齊齊哈爾的共産黨組織,組建了宣傳、行動、調查三個基本組織,基本完成組織重建。同時,在僞滿政權官員中有計劃地開展統戰工作。這一年4月,一位從哈爾濱來的中共黨員金劍嘯加入《民報》并出任副刊編輯,王複生對他的宣傳活動給予了充分支援。1936年春,日本關東軍齊齊哈爾憲兵隊利用搜集到的兩份反日傳單為線索,不斷深入排查,最終認定在齊齊哈爾有一個被稱為“人民陣線運動”、由中國共産黨人上司的地下組織,這個組織的上司人是該社社長王甄海(王複生)。在此前,王複生已經覺察到金劍嘯的活動被人監視,為了安全起見,王複生以辭退為由轉移了金劍嘯。6月13日,日軍憲兵隊隊長中田敏雄指揮憲兵隊同日在齊齊哈爾、哈爾濱、海拉爾、博克圖、牡丹江等重要城市,進行對有關人員的逮捕行動。在這次行動中王甄海、金劍嘯和《黑龍江民報》全體采編人員及黑龍江省教育廳廳長王賓章及其他涉案的官員、教師、學生等90餘人相繼被捕,這就是震驚東北的“六•一三”事件,也稱為“黑龍江民報事件”。王複生被捕後,日本憲兵隊為逼供出齊齊哈爾黨組織及抗日活動情況,在一個多月的時間内,刑訊達18次之多,使用了灌涼水、壓杆子、上大挂、夾手指等酷刑。他的胸骨、右肘骨、肋骨、腿骨全都被打斷,失去了坐卧和飲食的能力,氣息奄奄,但王複生始終嚴守着黨的機密。無可奈何的日軍憲兵隊隻得讓僞滿洲國第三軍管區軍法處,于1936年8月15日以“宣傳赤化”的罪名将“思想政治犯”王複生判處死刑。在這一天的早上十點,将王複生押解至齊齊哈爾北部的大江壩殺害。臨刑前王複生說:“不要為我難過,革命總要流血的,但是血不會白流的!”這一年,王複生40歲。

王複生犧牲後,他的妻子郭煥章到齊齊哈爾北門外白塔附近的龍沙北校場收屍時,隻見王複生遍體鱗傷,血肉模糊,手骨、腿骨、胸骨都碎裂了,屍體已經發腐。與他同時被日寇秘密槍殺的還有金巴來、閻達生、王桂華、麻秉鈞等人。郭煥章強忍悲痛将王複生火化後,把遺骨裝在一個瓷壇中抱回家來。1982年,經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政部認定并準許王複生為革命烈士。2004年,王複生的銅像在齊齊哈爾市烈士陵園落成,以示永遠緬懷。

百年前那些先驅們(王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