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朝自立國以來,最大的敵人便是北方的匈奴。初期,大漢還處于窮困潦倒、百廢待新的階段。面對匈奴不斷來“打谷草”,漢高祖劉邦最開始采取的是以蠻制蠻的政策,想以武力解決邊疆問題。但是,在經過“白登之圍”後,漢高祖意識到敵強我弱,不宜力拼,于是馬上改變戰略,采取了懷柔之術,通過送公主和親和财物利誘,滿足了匈奴的欲壑,實作了和平共處的安甯。

呂後在執政期間,冒頓單于遞上了一封帶有污辱性的求愛信:“太後守寡,孤王喪偶,兩相孤獨,何不兩相和好,互通有無。”大緻意思是說:我是一個孤獨的君王,生長在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地方,很想到中原一遊。現如今呂後你新寡,而我又是單身,我們都屬于同病相憐的人,郁郁寡歡,心中的苦楚和煩悶無處發洩,我真心希望能和你手牽手,肩并肩,心連心,從此朝朝暮暮長相厮守,攜手共創美好未來。
面對這樣極具侮辱性的“求愛信”,樊哙提議出兵掃蕩匈奴,但呂後最終還是聽從了季布的意見,選擇了忍氣吞聲,再送公主并配以金銀珠寶等陪嫁品,以定冒頓之心。
呂後延續了漢高祖的做法,暫時解決了匈奴這個難題。然而,這種表面和平的局面始終是包不住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到漢文帝時,漢朝和匈奴貌合神離的面紗被撕破,表面上的和平終于被徹底打破了。
當時,漢文帝還是按照漢高祖定下來的規矩,派公主和匈奴的單于和親。漢文帝前六年(公元前174年),冒頓單于病死,兒子稽粥繼位,号稱老上單于。文帝獲悉後,馬上将宗室的公主許配給稽粥。一場看似歡喜的和親,卻被一個叫中行說的小人物給攪黃了。
漢文帝當時選宦官中行說作為公主的随從,然而,中行說并不願意當這個費力不讨好的護花使者,并且明确地向漢文帝表達了這個意思。但是,漢文帝認為他的理由不充分,非要讓他去完成這次任務。皇命不可違,中行說在牢騷中上路了:“你們非要逼我去,一定會後悔的。”
果然,很快漢文帝就後悔了。中行說到了匈奴,馬上就當了匈奴的走狗,他極盡挑撥之能事,不斷破壞雙方的關系,不斷挑起雙方的紛争,大張旗鼓地進行“反漢”。
他首先從思想上教化匈奴人,不要迷戀漢朝送來的绫羅綢緞,這些都是身外物,是消磨人意志,侵蝕人思想的東西,要他們自力更生,豐衣足食,徹底破除過于依賴漢朝的心理。二是從行動上教化匈奴人要讀書識字,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并且教會了他們用文字來記錄人口、牲畜情況,繪制地圖用以行軍作戰等。總之,在中行說的鼓搗下,匈奴人很快就變得不安分起來了。
漢文帝十四年(公元前166年),匈奴單于率十多萬大軍大舉入侵漢朝邊界,結果收獲頗豐。他們不僅攻占了朝那、蕭關,還搶奪了大量百姓和牲畜,長驅直入到甘泉宮。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這是漢文帝對待邊疆問題的底線。眼見匈奴嚴重觸紅線之舉,他震怒之下,便要親自率軍去反擊,結果誰都勸不住,最後還是窦太後親自出面才阻止了漢文帝的憤青之旅。
此後,嘗到了甜頭的匈奴人變得肆無忌憚起來,經常出入漢朝邊境“打谷草”,其中雲中郡和遼東郡成了重災區,甚至出現了白骨露于野的慘景。
一個小小的宦官,挑起了兩國長達四十餘年烽煙不斷的征戰,這是漢文帝不會料到的,也是漢人無法了解的,更是後人引以為歎的事。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到漢景帝時,匈奴依然我行我素,特别是七國叛亂時,匈奴磨刀霍霍,準備對漢朝來一次驚天大逆襲。結果他們的刀還沒磨快,叛亂就被平息了,使得他們精心打造的計劃胎死腹中。
随後,聰明的漢景帝依然采取和親政策,極其大方地将公主和錢财往匈奴那裡送,雖然匈奴人還是沒死心,但從此“時小入盜邊,無大寇”。
到漢武帝時,匈奴如幽靈般如影相随,避不開、躲不了、逃不掉。這時候,漢武帝對匈奴面臨是戰還是和的抉擇。最終,他選擇了戰,且堅定地血戰到底,一雪國恥。這也是漢武帝在繼思想革命之後,做出的第二個大舉措。
如果說漢武帝的思想革命是為了治國、理國的需要,那麼,他堅定地平定匈奴就是護國強國的需要。他之是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摒棄漢高祖一直流傳下來的和親政策,另辟蹊徑地動用武力。
的确,漢朝經過五代人的共同努力,通過休養生息政策,這時的漢朝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綜合國力已是一躍千裡,糧多、錢多、馬多、武器多、軍隊多。
糧多解決了吃的問題,錢多解決了穿的問題,馬多解決了行的問題,武器多和軍隊多解決了打仗的問題。總而言之,這五個多合起來就能解決戰的問題。
就在漢武帝磨刀霍霍,準備戰的時候,匈奴人似乎聞到了不祥的氣息,主動投來了“和”的橄榄枝。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匈奴的單于派使者到長安求見漢武帝,請求和親。
為此,漢武帝馬上召開了一次朝議,讨論接不接受和親的問題。他這樣做的目的有二:一方面主動征求大臣們的意見,落得個廣開言路的好名聲;二來測一測大臣們對邊疆問題的期望值,為自己的武力平定匈奴做鋪墊。
朝議開始後,一改上次漢武帝為窦嬰和田蚡舉行辯論會時的沉悶,現場氣氛非常火熱,“主和派”和“主戰派”讨論得熱火朝天。
首先,主戰派的代表人物大行(相當于現在的外交部部長)王恢發言。王恢之是以能成為主戰派的代表人物,是因為他長年在基層工作,而且還經常與匈奴打交道,主張以武力解決匈奴問題是其深思熟慮之後的舉措。
随後,主和派的代表人物禦史大夫韓安國進行了陳述,他強調與其摸着石頭過河,冒險和匈奴人進行刀鋒上的較量,不如放下屠刀,立地求和。
一邊主戰,一邊主和,相對相立,相映成趣。一邊戰鼓隆隆,鐵骨铮铮,意氣風發,似乎在談笑間,在彈指一揮間,匈奴便灰飛煙滅了。一邊和風徐徐,言辭灼灼,燈火闌珊,似乎在花好月圓間,在舉杯邀明月間,大漢王朝便能和匈奴永遠和平共處下去。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讓裁判長漢武帝很為難啊。為此,他決定充分發揚民主,請與會的大臣們進行一次“公投”。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支援王恢的居少,支援韓安國的居多。
看到這個結果,漢武帝很無奈,他的原意是主張動武的,但此時的“臣意調查”結果已經出來了,大多數大臣還是保守派,還是願意繼續走和親的老路線。
既然如此,那就再忍忍吧,再等等吧,忍到條件成熟時再說,等到東風來時再談。漢武帝權衡利弊和輕重後,宣布同意韓安國的意見,繼續和親。
主和派和主戰派的第一次交鋒最終以主和派的勝利告終,但主戰派卻如革命的種子,雖然還是“星星之火”,但成“燎原之勢”已是曆史發展的必然。
隐忍與負重是一把雙刃劍,當忍無可忍,無法承重之時,也就是物極必反之時。果不其然,漢武帝和匈奴的和親隻走過了短短三年的“蜜月期”,便進入了“更年期”。元光二年(公元前133年),漢武帝第二次召開朝會,商議匈奴問題。
這次漢武帝一改往昔先聽大臣發言,再做決定的傳統做法,會議一開始,他就主動提出自己的主張:“朕飾子女以配單于,金币文繡賂之甚厚,單于待命慢,侵盜亡已。邊境被害,朕甚憫之。今欲舉兵攻之,何如?”
漢武帝的話裡表達了三層意思:我對待匈奴,又是嫁送公主又是贈送禮物,可謂仁至義盡,而匈奴呢?他們又是侵我土地,又是擄我臣民,可謂無禮至極、傲慢至極、可惡至極。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是以我決定對匈奴用兵。
這一次漢武帝改變思路,創新思維,采取先發制人的政策,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地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有了漢武帝的金玉良言,主戰派代表人物王恢勇氣大漲、信心大增,又是第一個站出來舉雙手加雙腳表示強烈支援。但是,主和派的韓安國也不甘落後,同樣站出來舉雙手加雙腳表示強烈反對。這一次主戰派王恢和主和派韓安國又進行了一場激烈的口水戰,這一次兩人通過講故事,以事喻人;講實際,以理服人;講政策,以誘伏人。
王恢充分發揮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闡述了自己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戰略,歸納起來就是十六個字:以飽待饑,以利誘之,以逸待勞,以伏擊之。
這就是曆史上的馬邑之謀。
王恢的話有理有序有節,有因有果有方案,漢武帝聽了大為高興。他沒有讓辯論再繼續下去,而是以“裁判長”的身份宣布同意王恢的意見,同意對匈奴開戰。
就這樣,馬上演了聞名天下的“馬邑之謀”。
就這樣,漢朝和匈奴之間靠和親政策維持了多年的“僞親密關系”徹底破裂,表面的和平被撕碎,一場長達四十四年之久的攻防戰由此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