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與潛意識：分裂及沖突

每個人都處在意識與潛意識的戰争與談判之中——

人類意識的成長是地球生命的偉大成就。動物的意識極其低級的，它們主要靠潛意識的本能行動；人與動物的重要差別之一，就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有獨立的思想和意志。人類形成較複雜的認知結構以來，有文字記載的曆史至今不過數千年。而知識觀念誕生以前和誕生以後，潛意識始終伴随和左右着人類的生存。精神能量無意識的流動遵循着本能的力量，這意味着潛意識在幾百萬年的悠久時間内一直起着決定性的作用。潛意識是一個人更内在、更深刻的自我，它包含着幾百萬年來的智慧。蜜蜂天生知道去哪兒采蜜，怎樣築巢；動物先天的本能就能讓它知道做什麼和怎樣做。而人的潛意識也能通過有機體的評價過程，促成個體的自我實作。每個人都是意識與潛意識共同協調作用的統一體，沒有意識與潛意識的協同工作，人就不可能正常的生活學習。

精神能量的運作必定有其内在的目的和規律，因為人的發展并非是有自覺意識的，但卻朝着進化的方向。馬克思研究了物質運動的辯證特征，指出大自然是活生生的，意識是物質的内在屬性，進而使我們得以摒棄形而上學世界觀的僵硬。可以認為，大自然并非是死闆的機械，這個世界本身内在具有着意識和生命。于是，當人類個體的意識浪花從潛意識的海洋中獨自升起，它依然脅裹在集體潛意識的洪流裡。集體潛意識，是意識的源泉，意識的夥伴，它仍在暗中指揮着精神能量的湧動起伏；而人的意識作為她的孩子，剛剛成長起來，很多時候還無法抗拒她的壓力或引誘。

随着認知結構的産生和發揮作用，個體在成長過程中逐漸形成了較穩固的精神能量流動模式，擁有了獨特的個性。這樣一來，人的精神能量就成為一個獨立的系統，與外界相對隔離開來，有可能在封閉狀态失去與他人、與外物正常的聯系交流。意識從潛意識中分裂出去了，這就是人常常感覺孤獨、渺小的根源，我們也是以渴望傳回過去那種與世界融合、與大自然一體的狀态。在弗洛姆看來，人類的存在是以有了深深的沖突或兩重性：他既渴望獨立與自由，另一方面又迷戀幼兒時的無憂無慮，時常想逃離理性的重負。夢想中的伊甸園，是動蕩不安中的人類之永恒的追求。于是，我們就有了兩個選擇：一是前行，尋找新的與世界融合的方式；二是倒退，回歸動物狀态，重新讓本能支配放棄意識。兩條道路哪個更好？理所當然似乎應選擇第一種途徑；但我們考察意識與潛意識的關系，發現兩者之間的沖突并非不可調和。

由于意識本身的獨立與能動特征，人具有很大的自由。我們可以有自己主觀的願望和目标，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支使和調控自身的能量流動。意識與潛意識，進而構成了一對時而和諧相處、時而互相鬥争的沖突。由于二者的目的地可能并不一緻，雙方又都争奪對精神能量的主導權，人的靈魂就出現了深層的分裂，精神問題由此産生。但是，如果我們能有正确的判斷，合理的調控，意識與潛意識完全能夠和諧相處，彼此協作。恰當的解決方案是，讓意識的努力符合集體潛意識的要求，在潛意識的強力推動下，它才能更快更好的前行。

人本主義心理分析學家羅傑斯認為，人具有自我實作的傾向和有機體的評價過程。自我實作傾向是人類有機體的一個中心能源，它是生命本質的展現，是一種強烈生長的趨勢。羅傑斯說：“人類給予人印象最為深刻的事實，似乎就是其朝着有方向性的那種潛能的方向發展。”而有機體自身擁有的評價經驗的能力，稱之為“機體智慧”，與自我實作傾向一緻。我們把這個理論與潛意識的觀點結合起來，得出推論：正是人類内在的潛意識，使個體能夠利用機體智慧朝着自我實作的目标前進。然而，社會卻通過價值條件化的作用，把一些并不能真正解釋個體經驗的觀念強行灌輸給其成員，使他形成不恰當的認知結構。當人産生錯誤或片面的思想并接受其指導，意識的努力就會從根本上背離了潛意識的目标，逆潮流而動。方其時，精神能量割絕于整體，自發的阻抗會讓人無能為力，難以為繼——人或者完全不可能取得成功，或者成就缺乏根基，避免不了煩惱與痛苦。在羅傑斯看來，此之謂自我概念與經驗之間的不協調，是心理失調的實質；而用榮格式的語言，它們則表現了意識與潛意識的沖突與對立。這也是精神能量運作的内在規律與個體意識之片面性的沖突，理性認知療法是以能把關注的重點放在認知方面，從觀念思想入手解決問題。

人的意識的發展，應當與集體潛意識的目标一緻；個體對精神能量的調控，必須得到潛意識的支援。精神疾病、心理障礙的實質，是意識與潛意識的互相沖突，雙方的沖突鬥争長期得不到解決，就容易演變成為神經症。一般的心理障礙，表現為有意識，但意識控制不了自己，如強迫症，不由自主的陷入一個荒謬的念頭，或者沒有道理的反複做同一種行為，自己也知道這樣不該，卻就是左右不了自己的想法與行動，好象冥冥中有什麼強迫他一樣。而嚴重的精神病人則表現為理性喪失，任由潛意識的自發沖動支配，意識基本失去作用。這是潛意識對長期錯誤發展的意識的反應，是精神能量被迫向不合理的方向運作到一定程度後必然的倒退與反撲。在嚴重的情況下，它導緻了精神的混亂失常，意志的全面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