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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派”與“掌故”

“海派”與“掌故”

《海派》(第1輯),陳子善、張偉主編,上海大學出版社2021年8月版,68.00元。

□ 姚一鳴

近日,上海大學出版社出了本《海派》(第1輯),輯刊由華東師範大學教授陳子善和上海圖書館研究館員張偉任主編。《海派》名字令人想起近百年以前發生在文壇的京派與海派之争。

《海派》(第1輯)有不少精彩文章吸引了我,如《鄭逸梅日記(1953年12月-1954年1月)》,是由鄭逸梅孫女鄭有慧提供、梁穎整理,首次公開披露了二十世紀文史掌故作家鄭逸梅早年難得一見之日記,見證上世紀五十年代鄭逸梅的日常生活、友朋交往等,具較強的史料價值。還有《周璇緻我祖父丁悚的幾封信》,是由丁悚之孫丁夏所寫,披露了電影演員、歌手周璇小姐早年寫給漫畫家丁悚先生的書信,共有十二封,見證兩人忘年交友情,及民國時期文人與藝人間的交往。嚴潔瓊的《女子解放還是女色消費?——早期人體攝影中的中國女性》一文,從早年“人體模特事件”與“人體美”思潮,人體攝影的早期實踐,以及男性視角下女性人體攝影的中國特色等方面,進行了較全面的思考。

《海派》最吸引我就是《鄭逸梅日記》和《周璇緻我祖父丁悚的幾封信》,因為這是鄭逸梅、丁悚的後人提供的第一手材料,可以了解文章背後的諸多細節,這也是掌故類文章的吸引人之處。作為一本以“海派”命名的文史類讀物,對于上海掌故的往事展現,是需要這樣的好文章。那麼什麼是掌故?

按照字義解釋,“掌故,原指舊制、舊例,也是漢代掌管禮樂制度等官員的官名。後來一種常見的意義是指關于曆史人物、典章制度等的逸聞轶事。”說得通俗一點,就是所寫的文章中要有一點史實,一點八卦,一點趣味,這樣的掌故才是好文章。其實鄭逸梅就是著名的掌故作家。近代掌故寫得比較好的還有徐一士、陸丹林、黃秋嶽、瞿兌之、劉成禺、高伯雨等。

寫好掌故類的文章,首先要真實可信,所涉史實要有出處,要有考證,最好是自己親曆或所聞。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香港出版過幾本著名的掌故類雜志,分别是《大成》、《大人》、《大華》、《掌故》。香港出版的這幾本掌故類雜志,因有國内諸多文史作家、文化老人的供稿,有不少史料性極強的文章,也産生了一定的影響力,近年來備受文史愛好者青睐。

2016年,中華書局出版了《掌故》輯刊,由徐俊主編,執行主編為嚴曉星。《掌故》“以寫人和叙事為主,梳理、考證舊史,當多用罕見材料,道人所未道,并強調文人高雅的趣味與不俗的境界——這後一點,正是掌故差別于其他曆史文獻的重要特征。”創刊伊始,對這本《掌故》是充滿期待的,前兩期我都買了。第一期《掌故》出版時,正趕上第十三屆上海書展,中華書局特地舉辦了《掌故》的首發式。

那天我早早地趕到了上海展覽中心,遇到了執行主編嚴曉星,他是古琴史研究學者,看上去很年輕,還有主辦方邀請來的嘉賓華東師範大學的陳子善老師,他的發言十分的幽默風趣。其他到場的嘉賓還有趙珩、徐俊。我将買的《掌故》一一讓陳子善、嚴曉星、徐俊、趙珩等簽名,留個紀念。在首發式現場遇到了從北京趕來的宋希於,高高的個子,小宋是“80後”,在北京後浪工作,寫的文章考據紮實,可讀性強,極見功力。宋希於在《掌故》的第一期上就寫有《高羅佩的迷宮圖,丁月湖的印香爐》一文,丁月湖制作的丁氏印香爐蓋子上的“虛空樓閣”,曾被荷蘭漢學家高羅佩撰寫《大唐狄公案》時引用,成了著名的迷宮案裡的迷宮圖。“隻不過小說插圖中已加上了樓閣,将實心的線條變成了空心的道路,又稍作改動而已。”小宋心思缜密、眼光敏銳,顯出極強的考據功夫。

《掌故》除第一集外,又買過第二集,之後就沒有再買,據說現在已出到第八集了,在讀者中頗受歡迎,口碑也相當不錯,但我卻覺得令我感興趣的文章不多,連載的文章多了,而精彩的文章少了。想起之前曾向某出版社投稿,編輯的一番诤言我始終銘記着:要有第一手的材料,最好能訪到當事人,或者後代;能從豐富的材料之中找出相關的素材,進而支援和佐證相關命題,這樣才算得上一篇好的掌故文章。

從《掌故》到《海派》,這種文史類的考證文章一直較受歡迎,當挖掘塵封的史料,尋求新的見解,剖析曆史往事,鈎沉史實細節,把曾經的故事寫得有趣味性,而不失為文道,無論是出了一期的《海派》(相信還會出下去),還是已出了八期的《掌故》,都有很長的路要走。記得遼甯教育出版社以前出過本《萬象》,雖不是以掌故類文章為主,但多知識性和趣味性。比之《萬象》,《掌故》《海派》似稍遜一籌,可能缺的就是文章的趣味性。

對于掌故,魯迅在《買〈國小大全〉記》曾經這樣寫道:“為了文字獄,使士子不敢治史,尤不敢言近代事,但一面卻也使昧于掌故,乾隆朝所竭力‘銷毀’的書,雖遺老也不複明白,不到一百三十年,又奉為寶典了。這莫非也是‘剝極必複’麼?恐怕是遺老們的乾隆皇帝所不及料的罷。”魯迅先生這裡所說的掌故,恐怕又是另一種況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