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露的記憶（四十七）

在哥哥家玩了二十多天後，甯露發現哥哥好像有什麼事瞞着她。一再追問下，哥哥才說爸爸的腿又骨折了。

原來那天天氣炎熱，爸爸想喝可樂。他讓二姐甯心幫他從冰箱裡拿瓶可樂，甯心沒有聽到，他就拄着拐自己去拿·。拿出來後，就丢開拐杖倚在冰箱門上擰瓶蓋，一用力，原來接在大腿骨的鋁合金金屬條折斷了，好不容易長好了一點點的骨頭也斷了。這次去醫院，醫生給他接了一根更結實的不鏽鋼鋼條。有什麼辦法，繼續卧床休養吧！

爸爸該有多沮喪，甯露難以想象。其實這事在甯露來哥哥家後十天左右就發生了，哥哥姐姐們想讓甯露好好玩一玩，就暫時沒有告訴她。

聽到這些，甯露帶着孩子們趕緊啟程回家。一進門，爸爸第一句話就是：“怎麼辦呢？我的腿……”話沒說完，爸爸就哭了。甯露看着悲傷的爸爸也哭了。過了一會，她幫爸爸擦去眼淚說：“沒事，爸，有我呢！”于是甯露又開始了原來的生活。

再次骨折對爸爸打擊很大，導緻他性情大變。孩子上學後，他經常找事辱罵甯露和媽媽。甯露怕爸爸卧床久了會起褥瘡，除了經常給他擦澡，換洗被褥外，每天早上還會輔助他在床上做一些上半身的運動，爸爸很抵觸，他不喜歡運動;另外爸爸非常依賴藥物，尤其他常吃一種止痛藥。那種藥物副作用很大，長期服用會導緻語言功能退化，藥品說明書上标注得很明确，連續服藥六天就要停止服用，可是爸爸根本不聽甯露的勸阻。

這兩點是甯露和爸爸的主要沖突，爸爸會是以辱罵甯露，罵話很難聽，有時甚至是詛咒，可以持續幾個小時，聲音還很大，樓後的鄰居都可以聽到。甯露被罵急眼了，也會同爸爸争吵。每次吵完，甯露非常後悔。她了解爸爸心中的苦，可是又不能任由爸爸随心所欲，不能讓他停止運動，也不能任随他亂服藥，對此甯露很沖突。

有時爸爸心情好時也會對甯露說：“對不起，幸虧有你，謝謝你。”這時甯露就會跑回自己的房間痛哭，她太委屈了。

是的，到爸爸去世，甯露照顧爸爸三年，她沒有先于爸爸吃過一頓飯，每次都是給爸爸喂完飯，她才開始吃飯。爸爸由于長期卧床，腸胃不好，是以經常剛吃完飯就拉肚子，會拉得滿床都是。那時甯露剛好端起飯碗，沒辦法甯露隻好放下碗，給爸爸清理幹淨，換好被褥，才又端碗吃飯，飯已經冰涼了。哥哥姐姐們買回來的好吃的，甯露也是盡量省給爸爸媽媽和孩子們吃。三年内，爸爸沒有起褥瘡，這是醫生都驚歎的。

甯露把二姐的女兒悅之同樣照顧得無微不至。按理說悅之已經上國中了，自己的事可以自己做，可是甯露什麼也沒有讓她做。即使有什麼家務事需要幫忙，她隻叫家媛做，她認為不能虧待别人家孩子。每天晚上兩個孩子做作業，她都坐在悅之桌旁輔導她。如果悅之放學沒有按時回家，她就會沿着去學校的道路去尋找。

聽說女孩子發育時多喝豆漿好，甯露每天早上七點都去小區門口的早餐店打豆漿，即使冬天最冷的時候也沒有間斷。西北的冬天，早晨好冷啊！

雖說悅之比家媛小十天，但她比家媛早上學一年，家媛上國中一年級時，她已經初二了，她的青春期開始了，逆反越來越嚴重。

最過分的一次是甯露催促她吃早飯，她不耐煩，把滿滿一碗馄饨倒在馬桶裡，甯露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悅之不服氣，說甯露偏心家媛，為什麼沒有打家媛，甯露一回手，也扇了家媛一耳光，把家媛的鼻子打出血了。家媛一頭霧水問媽媽：“媽媽，你為什麼打我？我沒有做錯事啊！”甯露看着委屈的孩子，哭了。甯露的舉動震懾了悅之，她意識到自己錯了，看着小姐姐在那裡委屈地哭，她也哭着對甯露說對不起，三個人相擁而哭，而後又相視而笑。

是啊，家人就是這樣，盡管遇到多大的不公，也會因為一句“對不起”而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