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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夢齡北上抗日前,留下遺書又親手撕碎,女兒從痰盂撈起看完痛哭

作者:适說新史

在抗日戰争中,中國犧牲的第一位軍長是誰?1938年的國小國語課本中,就有《中國第一個軍長》的課文描述他。然而,在資訊高度發達的今天,郝夢齡這位1937年10月16日在“忻口會戰”中壯烈殉國的将軍,還有多少人能記得住呢?

郝夢齡與1898年出生在河北省藁城縣莊合村,家裡世代務農,從小隻念過三年私塾,就跟随父親幹農活。1912年,14歲的郝夢齡被父親送到正定縣一家雜貨店當學徒。後來,他受不了老闆的虐待,決心投奔東北奉軍魏益三部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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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益三

魏益三跟郝夢齡是同鄉,跟郝家還有點親戚關系,看到郝夢齡勤奮好學,就先後把他送到陸軍軍官國小和保定軍官學校學習。畢業後,郝夢齡在魏益三部下任連長、營長、團長之職。1926年,郝夢齡随魏益三歸屬馮玉祥的國民軍,擔任第四軍第二十六旅旅長。第二年,郝夢齡追随馮玉祥北伐,升任師長,中原大戰後升為第九軍副軍長、軍長。

郝夢齡治軍嚴明,十分強調軍民關系,對于違紀犯民行為,絕不寬縱。他強調:喝了水,還滿缸,掃好地,再出門,要以看不出軍隊宿營的痕迹為标準。他還曾在一治兵語錄上摘錄軍歌一首,印發全軍背誦歌詞:三軍個個聽仔細,行軍需要愛百姓,挑水莫挑有魚塘,莫向人家打門闆……

1937年7月,盧溝橋事變爆發時,郝夢齡正在去四川陸軍大學将官班學習的途中。自從中原大戰被蔣介石收編後,郝夢齡不願參與内戰,多次請求解甲歸田,未獲準許。自1935年起,就率領第九軍在西南修築川黔、川滇公路,通車後又擔負保衛和養護公路的任務。1937年5月,郝夢齡又一次請求解甲歸田未獲準許後,被調往陸大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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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郝夢齡得知日本侵略者偷襲盧溝橋,他的同鄉何基沣等人英勇抗戰的消息時,立即傳回了部隊,請求北上抗日。他說:“我是軍人,半生光打内戰,對國家毫無利益。日寇侵占東北,人民無不義憤填膺。現在日寇要滅亡中國,我們國家已到生死存亡的最後關頭。我們應該去抗戰,應該去和敵人拼。”

經過再三上書請纓,國民政府準許他由貴陽隻身北上,去錢大鈞的行營,但在那裡隻是做參謀性質的工作。郝夢齡不願意,堅決要求去前線帶兵。軍事當局見他報國心切,加之華北戰事吃緊,準許他由貴州率部北上。

出發之前,郝夢齡就已經下定以死報國的決心。部隊途經武漢,他利用隊伍休息的時間回家與家人告别。郝夢齡雖然很早就成為進階将領,但非常廉潔自律,家人在武漢的住處還是租來的。他妻子曾看中在蔡锷路上的一座兩層的小洋樓,房主開價要一萬塊現大洋,便向丈夫開口要錢,沒想到遭到強烈反對。郝夢齡說,軍人要以四海為家,如果你們走到一處就購置一處房産,我貪戀小家,豈不是誤了國家?就這樣,他最終未購置一處房産。

郝夢齡回到家裡,當天一夜沒睡,坐在書桌前寫了撕,撕了又寫,第二天一大早又回部隊去了。妻子拉開抽屜,發現裡面放着一封信,上面寫着“留給慧英兒,二十七年(即1938年)拆。”慧英兒指的是郝夢齡的女兒郝慧英,當年15歲,不懂得父親給自己留信為什麼要到第二年才能拆開。到晚上父親一回來,她就拿着信問父親,說着就要拆信。郝夢齡一言不發,一把将信奪了過去,父女倆搶來搶去,最後被郝夢齡撕掉,丢進了痰盂裡。過後,郝夢齡生氣走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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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夢齡遺孀全家福

待父親出去後,郝慧英把痰盂抱進廁所,撈出那些紙片用水沖過後,拼出信上的内容:

此次北上抗日,吾已抱定犧牲。萬一陣亡,你等要聽母親的調教,孝順汝祖母。關于你等上學,我個人是沒有錢,将來國家戰勝,你等可進遺族學校……留于慧英、慧蘭、蔭槐、蔭楠、蔭森五兒,父留于一九三七年九月十五日。

這是一封遺囑,前後不過百字,郝夢齡将軍花一整夜的時間,寫了撕,撕了寫。可以想到,這一夜,将軍的内心無法平靜。當時,他的五個孩子,大女兒才15歲,最小的兒子尚在襁褓之中,而他此去北上抗日,已抱定必死的決心,一家老小的重擔都将要壓在妻子肩上。

郝慧英看完拼好的信,頓時淚如雨下,緊接着全家人哭作一團,都不想讓郝夢齡走。但郝夢齡決心已定,臨别前,他對兒女們說:“我愛你們,但更愛我們的國家。現在敵人天天在屠殺我們的同胞,大家都應該去殺敵人。如果國家亡了,你們也沒有好日子過了。”

郝夢齡走的時候,郝慧英還在問他能不能不去,她說:“你一個軍長,底下還有師長,何必一定要你去?”郝夢齡卻說:“我不是不喜歡你們,我喜歡你們,我愛你們但是我更愛我的國家,如果沒有國的話,根本就沒有家。是以,我必須去打這個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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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夢齡影視劇形象

那天,郝慧英去火車站送父親,那裡全部都是兵,黑壓壓的一大片。慧英看了一眼父親,心想父親要走了,必定是萬分不舍。但是她從父親的臉上沒有看出一點對家裡的留戀,或者是不舍得走、心裡傷心之類的神情。她看到父親隻是在那裡一本正經的、很嚴肅地在那指揮。她從父親臉上看到的是一種即将奔赴戰場的軍人所透露出來的決心與氣勢。

郝夢齡率領的第九軍到達石家莊後,被編入了衛立煌的第十四集團軍序列。此時,平津已經失陷,日軍先占領察哈爾後又奪河北中部,直逼山西。雁門關已經失守,晉北忻口成了山西抗擊日本侵略者的第一道防線。第二戰區司令長官閻錫山為了保衛太原,決定在忻口組織會戰,一再向蔣介石請求派中央軍入晉作戰。蔣介石應允派第十四集團軍入晉,閻錫山即委任第十四集團軍總司令衛立煌為第二戰區前敵總指揮,全權負責指揮忻口會戰。

10月上旬,郝夢齡率部先期到達忻口布防,被任命為中央兵團長,指揮第九軍和晉綏軍第十九軍、第三十五軍、第六十一軍等部,堅守忻口以北龍王堂、南懷化、大白水、南裕線的主陣地。郝将軍夜以繼日地奔波在最前沿,視察陣地、部署兵力,指導搶修工事,鼓勵官兵奮勇作戰。他對官兵們說:“此次戰争為民族存亡之戰争,隻有犧牲。如再退卻,到黃河邊,兵即無存,哪有長官?此謂我死國活,我活國死。”他反複強調:人人都應抱定有我無敵,有敵無我的決心與敵拼殺。官兵備受鼓舞,誓死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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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0日淩晨,郝夢齡部前沿陣地已與敵人接火,守軍擊退了日軍的裝甲車、坦克,并燒毀了日軍的汽車。39歲的郝夢齡在忻口前線寫下陣中日記:回憶先烈締造國家之艱難,到現在華北将淪落日人之手,我們太無出息,太不争氣。

接下來的幾天裡,郝夢齡一直在前沿陣地指揮,敵人是日軍精銳坂垣師團,而郝夢齡帶的都是臨時集結的部隊,就連嫡系的第九軍都隻有劉家麒的五十四師在,上官雲相的四十七師被調到了淞滬戰場。那些日子裡,日軍在陣地前進行肆無忌憚地狂轟濫炸,第九軍官兵頑強阻擊敵人,每天争奪戰多達十幾次,最激烈時一天傷亡達數千人。

在反複沖殺後,第三二二團第一營兵員急劇減少,營長翟洪章寫了請求增援的報告,郝夢齡隻批了八個字:“戰在何處,死在何處。”

在那些天的陣中日記裡,郝夢齡寫道:“連日晝夜,炮戰甚烈,已傷團長一員,營長五員,連長二十員,士兵數百名。”“今日督戰,李仙洲師長負傷,戴慕真團長負傷,官員受傷過多,往日見傷兵多愛惜,此次專為國犧牲,乃應當之事。”郝夢齡視死如歸的愛國之情,躍然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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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6日淩晨,郝夢齡和五十四師師長劉家麒到前線督戰,指揮部隊分數路撲向日軍陣地。在此之前,他寫下了人生最後一篇日記:“10月6日淩晨兩點,對南懷化之總攻打響。”

時任郝夢齡參謀處處長李文沼回憶:這時敵已發現我軍動向,機槍小炮一齊射來,我請他進指揮所洞内休息,郝軍長說,我在前線督戰是自己的任務,是自己的本分,豈能畏縮不前?

官兵們再三勸阻,郝夢齡隻是說:“瓦罐不離井口破,大将難免陣前亡。”

淩晨五點,郝夢齡率領五十四師師長劉家麒、獨立五旅旅長鄭廷珍等将領繼續帶兵往前沖。日軍潰退時以猛烈火力掩護,此時郝夢齡等将領已經深入到敵人散兵的前面,距敵人殘部隻有200米的關子村,在通過一段狹隘道路時不幸遭到日寇機槍掃射。郝夢齡腰部連中兩彈,倒下殉國,年僅39歲的生命就此定格。同行的師長劉家麒、旅長鄭廷珍同時殉國。

士兵在郝夢齡将軍的衣服口袋裡,發現一封尚未發出的緻友人信:

餘受命北上抗日,國既付以重任,視我實不薄,故餘亦決不惜一死以殉國,以求民族生存。此次抗戰,誓當以沙場為歸宿。

噩耗傳來,舉國哀悼。當靈柩于10月24日運抵漢口時,武漢各界代表4000餘人前往車站迎靈。11月15日,武漢各界隆重舉行追悼大會,全市下半旗緻哀,武漢行營主任何應欽代表蔣介石主祭。而後,郝夢齡将軍的遺體以國葬儀式葬于武昌洪山卓刀泉伏虎山,一萬多人參加了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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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同靈柩一起抵達武漢的,還有郝夢齡寫的第二封遺書《與妻書》,這封裝在小箱子裡的遺書寫于10月10日,忻口戰役打響前一天,郝夢齡在遺書裡對妻子劇紉秋說:

“餘自武漢出發之時,留有遺囑與諸子女等。此次抗戰乃民族國家生存之最後關頭。抱定犧牲決心,不能成功即成仁,為争取最後勝利,使中華民族永存世界上,故成功不必在我,我先犧牲。我即犧牲後,隻要國家存在,諸子女教育當然不成問題。别無所念……倘吾犧牲後,望汝好好孝順吾老母及教育子女,對于兄弟姐妹等亦要照拂。故餘犧牲亦有榮,為軍人者為國家戰亡,死可謂得其所矣!書與紉秋賢内助,拙夫齡字。雙十節于忻口。”

12月6日,國民政府追贈郝夢齡為陸軍上将,蔣介石為郝夢齡、劉家麒、鄭廷珍三将軍寫下祭文:嬌嬌郝君,一軍獨領,身先士卒,縱橫馳騁。神臯禹甸,寸土寸金,有寇無我,人同此心。仗茲精誠,虜人吾掌,一尊妥殓,尚其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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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蔣介石及其政府對郝夢齡将軍的“關注”也就到此結束了,沒有人再去顧及郝将軍留下的一家老小。其實,這不過是老蔣一貫的尊行罷了,别說郝夢齡不是他的嫡系将領,就是他的黃埔弟子戴安瀾将軍殉國後,留下的孤兒寡母也隻能靠典當家用度日。

1939年夏天,在重慶歌樂山馮玉祥住處外,一陣男童清脆的叫賣聲吸引了時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馮玉祥的注意。他舉目望去,看到兩個衣衫破舊的小男孩正提着壺在街上叫賣茶水。兩個小男孩個頭、長相都頗為相似,馮玉祥就問他們是不是雙胞胎

細問之下,馮玉祥大為驚訝,原來這兩個男孩就是郝夢齡的兩個兒子,哥哥蔭槐矮一點,弟弟蔭楠高一點。而他們最小的弟弟蔭森,已經不幸夭折了。小哥倆之是以在外面賣茶,不過是為了攢點錢交學費。姐姐慧英此時也在别處叫賣。

馮玉祥不敢相信,剛剛犧牲不到兩年的郝夢齡将軍,那樣一個民族英雄的孩子,居然要到街頭賣茶水才能湊到上學的學費。原來,在武漢淪陷後,劇紉秋帶着一家老小到了重慶,全家生活陷入困頓。郝夢齡遺囑上說的遺族學校并沒有上成,而是進了重慶一家私立學校。相信誰都不會想到,抗日英雄的家人,在重慶會淪落到一半豆渣一半糧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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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玉祥

所幸,他們遇到了馮玉祥,這位郝夢齡将軍的老長官找國民政府批了個條子,這才解決了孩子們的上學問題。新中國成立後,郝夢齡将軍的遺屬都得到了很好的關懷照顧,四個子女都上了大學,畢業後成為醫生、教授和工程師。

1983年9月13日,民政部追認郝夢齡為革命烈士,武漢市政府又将武昌洪山卓刀泉的将軍陵墓修葺一新。2014年9月1日,民政部公布首批300名著名抗日英烈名單,郝夢齡名列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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