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朋友發來短信,“西安事變,張無忌,楊不悔。求下聯。”這樣的“絕對”我怎麼答得出來?氣呼呼地回了一條:“東窗事發,你無情,我不義!套用小年輕的話說--真乃“弓雖”得很啊!
我從來沒有看過金庸的小說,電視劇也很少看--理所當然答不出來。心裡就忿忿然。發誓要把金大師的所有小說拜讀一遍。
我總是比常人慢幾個節拍,總是無奈地追趕着落後的時髦--比方說,我也曾拼命把頭發拉直,可回頭一看,别人都燙了卷毛;等我燙了卷毛,卻發現别人都剪什麼“波波頭”了……這都算了,讀書也是這樣。别人讀國中的時候即讀完了金庸的小說,我卻這時候才翻出來讀。不禁要想,那時候我都幹什麼去了?懊悔歸懊悔,事情卻總得一件一件地做,譬如飯總要一口一口地吃。時髦也不必去追,韓寒教導說,追時髦就像追火車,無論如何,我們凡夫俗子是追不上的。倒不如安心地等待,安心地做自己的事,沒準哪一天,火車就在你身旁。
對于笑傲江湖,我的印象似乎隻剩下黃沾的那曲《滄海一聲笑》。“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随浪隻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事知多少。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随浪隻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事幾多驕。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笑。啦……”
不愧為香港詞壇教父。一曲下來,隻覺得有一股磅礴大氣,令人眼界開朗,心胸曠闊。俠氣、豪氣與柔情并存,蕩氣回腸,豪情萬丈。仿若立于某舟頭,聽驚濤拍岸,然則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除卻這些,我偏又解讀出另一層意味:寂寞、惆怅以及洞悉浮生百态後的滄桑。仿佛豪氣沖天地縱聲大笑後,卻又有着把酒臨風的苦笑。這樣複雜的情感糅合在一起,卻又不生突兀。偏讓人覺得,是了,是了,江湖就是這個味!
寫流行曲的黃沾一定是讀懂了并稱為“香江四大才子”的寫武俠的金庸。《滄海一聲笑》會不會就是金庸筆下衡山派劉正風與魔教長老曲洋合奏的《笑傲江湖曲》呢?似俞伯牙與鐘子期的知音情懷,不知黃沾與金庸私下交情又如何?
一輩子,我們總要遇到許許多多的人。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成為朋友,要成為好朋友、知己就更難了。總要心靈相通、趣味相投,有相同的愛好和追求才行得通。“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說的就是這個道理。雪雁跟了黛玉幾年,卻沒有紫娟跟她的感情厚--因為紫娟是略微懂她的心的。早些天,買了套玫琳凱,導購小姐誘惑我說,以後帶朋友來,我送你禮物。有一日,親戚做保險,說你不買就推薦你的朋友來買吧。我的回答都是一樣的:什麼叫朋友?如果說吃個飯唱個歌跳個舞甚至上個床的都算朋友的話,那本人朋友還是蠻多的,可要說真正意義上的朋友,卻少得可憐,又相距甚遠,實在是不能給你們的生意帶來利處。
我想說說《笑傲江湖》中的“情”。主人公令狐沖在書中與三個美女有情感的糾葛。先是小師妹嶽靈珊,可以說,令狐沖将自己的全部少年情懷都給予了這個日思夜想的小師妹;再是義氣當頭坐鬥田伯光智救恒山派小尼姑儀琳,由此讓儀琳生出情愫;最後才是與“小魔女”任盈盈之間刻骨的愛戀,文章喜劇結尾,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三個女子,各有各的可愛,各有各有命運。任盈盈當然是懂令狐沖的,儀琳也懂。而嶽靈珊卻不懂。她對令狐沖的愛是一種類似兄長的依賴之情,卻不是男女之間的愛。女孩子都有一定程度上的“戀父情結”,嶽靈珊自然也不例外。她心目中的男人是要像父親嶽不群一樣的,端莊嚴肅,一本正經,是彬彬有禮的謙謙君子。(且不論這君子是真是僞)。是以她選擇了林平之。這是她的宿命,無法逃脫的宿命。
書中寫儀琳對令狐沖的愛有一段寫得極妙。(見第三十七章)令狐沖假扮懸空寺又聾又啞的婆婆,儀琳對啞婆婆訴說心事。儀琳幽幽道地:“啞婆婆,我常跟你說,我日裡想着令狐大哥,夜裡想着令狐大哥,做夢也總是做着他。我想到他為了救我,全不顧自己性命;想到他受傷之後,我抱了他奔逃,想到他跟我說笑,要我說故事給他聽,想到在衡山縣那個什麼群玉院中,我……我……跟他睡在一張床上,蓋了同一條被子。啞婆婆,我明知你聽不見,是以跟你說這些話也不害臊。我要是不說,整天憋在心裡,可真要發瘋了。我跟你說一會話,輕輕叫着令狐大哥的名字,心裡就有幾天舒服。”她頓了一頓,輕輕叫道:“令狐大哥,令狐大哥!”這兩聲叫喚情緻纏綿,當真是蘊藏刻骨相思之意,令狐沖不由得身子一顫。……
這一段真是把一個少女的相思之情真是寫絕了。我們都曾年輕過,每個人都有類似的暗戀他人的經曆。隻不過訴說的對象不一定是啞婆婆,或是一棵樹,或是一株含淚的小草……哪個女子若少了這一段心事,我甚至覺得她是可憐的,她的人生是不豐滿的。
我說儀琳是懂令狐沖的,卻也是有道理---她輕輕歎息,說道:“從今以後,我隻求菩薩保佑令狐大哥一世快樂逍遙。他最喜歡快樂逍遙,無拘無束,但盼任大小姐将來不要管他才好。”令狐沖身上說透了就是“俠義”二字,灑脫不羁,儀琳能夠讀懂他,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任盈盈與令狐沖之間的情愛就不用贅述。她原就說了:“‘緣’之一事,不能強求。古人道:‘各有姻緣莫羨人’,令狐少君,你今日雖然失意,他日未始不能另有佳偶。”--原來是一見鐘情,心有所屬。我喜歡他們兩個人勿庸多言,一個眼神,對方即能心領神會,遠勝現在小青年之間的千言萬語。
書中還有兩個小人物讓我感觸頗深--桐柏雙奇。(見第三十八章)男的叫周狐桐,女的叫吳柏英。兩人武功不敵令狐沖和盈盈,被盈盈各斷一隻手掌。盈盈問,“你們二人是夫妻麼?”吳柏英道:“我和他不是正式夫妻,但二十年來,比大家正式夫妻還更要好些。”盈盈就故意考驗他們:“你二人當中,隻有一人可活命。這就動手,殺了對方,剩下的一人便自行去罷!”桐柏雙奇齊聲道:“很好!”二人翻起黃金拐杖,便往自己額頭上擊落。盈盈出手阻止,點頭道:“很好,你二人夫妻情重,我好生相敬,兩個都不殺。但有一事,你兩個須得遵命辦理。下山之後,即刻拜堂成親。”
我很喜歡這一段。盈盈不愧為小魔女,出這樣殘酷的選擇題。換作是我們,在生與死當中,不知有多少正式夫妻會做這樣的抉擇,把生的希望留給對方?看來,正不正式,有沒有一證在手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兩人至死不渝的情感。
東方不敗這一角色倒也不是令人非常讨厭。為練“葵花寶典”,搞得男不男女不女。但他畢竟有情有義,要不然,盈盈刺殺楊蓮亭這一計謀便不能得逞,十個八個可能也殺他不死,終究是輸在一個“情”字上。雖然這樣的情是扭曲的是畸形的,但總比嶽不群那冷血的家夥可愛得多。
如果說左冷禅是“真小人”的代表,那麼,嶽不群自然不愧為“僞君子”的楷模。最終,“真小人”還輸給了“僞君子”。兩者都可惡,而“僞君子”更勝一籌!
金大師的書讀來很爽,隻可惜我借的是盜版。錯别字多得吓人,“令狐沖”成了“令狼沖”,這都算了,還有“令狐沖右手持劍,右手環抱着盈盈的纖腰”,搞不清令狐沖到底生了幾隻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