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邊黃牛
新華社長春9月25日電（記者程露、陸華東）“準備好了嗎？”講解員劉一鳴按下開關，投影幕布緩緩升起，觀衆發出驚呼。隻見十數頭公牛突然出現在眼前，“哞哞”叫聲此起彼伏。
這些公牛體型高大、四肢粗壯，如一座座山嶽。它們站在牛舍裡，“狡黠”地打量着玻璃牆外身穿白大褂的慕名而來者。
這就是中國正在打造的超級肉牛品種：延黃牛。
等待洗澡的延邊黃牛。新華社記者張博宇攝
劉一鳴說：“每頭牛重約一噸。種公牛站的牛可以為養牛戶提供優質凍精，也可以用于育種研究。”她所說的種公牛站隸屬延邊畜牧開發集團。
位于吉林省的延邊州是中國唯一的北韓族自治州。在這裡，幾千年來作為農民耕地工具的牛，因其肉質鮮嫩、原汁原味，已變成五星級酒店和足球隊的可口美食。
延邊畜牧開發集團副總經理柳春喜介紹，延黃牛是以中國本土延邊牛為母本、法國利木贊牛為父本，經雜交、橫交固定和群體繼代選育而成，擁有75%的延邊牛血統和25%的利木贊牛血統。
種公牛站内用于配種的利木贊牛。新華社記者張博宇攝
延黃牛的祖先身世顯赫。
“在牛的馴化史中，牛一直伴随着人類的遷徙。”柳春喜說，“延邊牛來源于中國北方牛，與日本和牛、南韓韓牛同宗同源。”
作為農耕文明重要的生産工具，延邊牛自古享受很高的地位。
過去延邊流行“人牛同居”，竈台旁就是牛圈，牛吃蒸草，喝溫水。甚至在有些村落，人住草房，牛住磚瓦房。延邊牛還被當成最高榮譽獎給當地摔跤比賽的冠軍。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受經濟條件及農業生産技術限制，農民養牛局限于役用。牛一度被政府列為禁宰牲畜。
改革開放後，中國這個最大的農業國加快了農業機械化程序，在養活了世界上1/5的人口、解決了困擾中國人數千年的溫飽問題基礎上，人民生活水準不斷提高，傳統食物結構發生改變。牛作為役畜的作用下降，逐漸轉向肉用。
柳春喜說：“這個過程展現了中國人從吃不上肉到吃上肉，再到要求吃好肉的轉變。”
據中國肉類協會統計，中國國内牛肉消費量已從2006年的569萬噸增長到2017年的795萬噸。
延邊黃牛位于天然草場中的圈舍。新華社記者陸華東攝
雖然人均牛肉消費仍低于美國、澳洲等國，但分析人士指出，随着中等收入群體的增加，在中國這個世界最大的豬肉消費國，牛肉消費市場潛力巨大。
由于本土的延邊牛産肉率低，中國研究人員自上世紀80年代開始，引進與延邊牛基因相近的外國牛，進行雜交試驗。
培育出的本土肉牛新品種延黃牛，保持了延邊牛的好肉質，同時生産力得到提高。
種公牛站1964年建立，現有種公牛80多頭，年凍精生産能力180萬劑。
為防止牛的腿腳受傷，從業人員為牛舍鋪設了木墊子。每頭種牛每天夥食費120元，食物包括草料、雞蛋和胡蘿蔔。
牛吃飽後，從業人員帶着它們到鋪滿海沙的室外運動場散步，還幫它們刷背，以促進血液循環。
然而，改變中國東北邊境農民觀念，鼓勵他們采用先進養牛方式或更換肉牛品種，并非易事。
“他們不相信我。我上門推廣新品種和養牛技術時，那些養了幾十年牛的農民心裡不服氣。他們說‘你一個黃毛丫頭，喝了一點洋墨水，就覺得自己了不起？’”延邊畜牧開發集團董事長呂愛輝回憶。
呂愛輝的家族長期在延邊從事養牛業，她2005年從英國獲得管理學碩士後不久，回到延邊繼承這項事業。
講解員在向來訪者展示凍精。新華社記者陸華東攝
為了打消農戶疑慮，呂愛輝通過免費贈送凍精、請專家上門指導等方式，逐漸擴大了延黃牛的養殖規模，幫助了當地脫貧。她也當上了全國各行業傑出的女人。
與全球連鎖酒店巨頭萬豪的合作，對呂愛輝的企業來說是一個裡程碑事件。
2010年，在天津的一場展銷會上，呂愛輝偶遇萬豪酒店大中華區采購經理。她向對方推介了延黃牛。幾個月後，呂愛輝收到萬豪邀約，讓她帶産品去上海參加推介會。又經過一年的考察、談判、國際第三方檢測等考驗，2011年，延邊畜牧開發集團與美國萬豪國際集團簽訂協定。
延黃牛被打造成牛排、漢堡牛肉餅等産品，進入50多家五星級酒店，其中大部分為萬豪旗下酒店。呂愛輝供給萬豪的“犇福”牌牛肉平均價格每斤90至100元，是普通牛肉售價的3倍。
中國畜牧業協會和國家肉牛産業技術體系組織的專家組認定，“犇福”牌黃牛肉含有的某些營養元素，比如錳，已超過和牛肉和韓牛肉。錳可促進骨骼的生長發育。
除了高端酒店，足球隊也是呂愛輝的重要客戶。
“我發現，東亞凡是吃優質牛肉的足球隊，像日本隊和南韓隊，都是厲害的。”她笑着說。
與此同時，牛肉和包括牛肉幹、牛肉脯在内的加工産品，正通過網際網路迅速進入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等城市的居民家庭。
牛群在遼闊的草場上吃草。新華社記者陸華東攝
現在，集團聯合相關機構正在開展“一胎雙犢”研究。“如果母牛一次妊娠可以下兩頭小牛，牛的生産力能提高一倍。”柳春喜說。
在延邊，牛的存欄量約60萬頭，其中三分之一是延黃牛。為促進養牛業，當地政府制定了地方法規，并且發展保險抵押業務，幫助養殖戶融資。
當被問及養牛的秘訣時，呂愛輝說：“像對待人一樣對待牛。”
她從不給牛放音樂，因為和人一樣，不同的牛有不同的性格。“《獻給愛麗絲》對有的牛是溫柔的旋律，而對有的牛可能是令人讨厭的噪音。”
參與采寫：代超、喻珮、張博宇、高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