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女人的天空》連載（三十五）

第三十五章 幫苗嬸回信

看電影的第二天，雁兒買兩個大西瓜去苗嬸家。

苗嬸牙疼，正托着腮幫子從這屋到那屋呲牙咧嘴，見雁兒推門進屋，半張着嘴巴說，疼幾天了，火辣辣的疼，沒法兒，連口水都喝不下，也不知我遭的哪門子罪，想死的味兒都有。

牙疼不算病，疼起來真要命。雁兒說她有切身體會，去年，聯考落榜後，她牙疼半個月，火燒火燎的，娘說是上火，一天三頓給她沏雞蛋茶喝，喝得鼻子眼裡都是的，還是疼痛不止，隻好看了醫生，醫生說牙龈都腫了，口腔也潰瘍了，就包了三天的藥，雞蛋茶繼續喝，面湯裡濾個雞蛋花也中，另外，還得休息好。

苗嬸說，我連續三個晚上都合不上眼，你叔讓我拿幾粒花椒，研碎用一小塊布包上，放在痛處狠勁兒咬，嘴水流出來也别吐，嘴慢慢麻木了，就不那麼疼了，可沒過多大會兒，還是疼，看來是沒休息好，上火了。

苗嬸上的哪門子火呢？雁兒問，她也不作答。兩個人貌似生疏地對坐着。突然，苗嬸拍了拍心口窩說，做人得有良心，平日裡嬸是咋對你的，你心裡應該有數。

雁兒說，我知道嬸一直對我好，疼我愛我在乎我，是我生命中的貴人，可我咋沒良心啦，沒良心我也不會坐在這兒。

苗嬸唉聲歎氣，說，你知道我對你咋想的，盼啊、盼！可盼來盼去盼得你老是躲着我，你躲避我幹啥？嬸不沾你，傑兒也不纏你，俺知道自家的斤兩，知道自個吃幾個馍，知道你這一考上學，身價兒高了，配不上你……話沒說完，雁兒就打斷了她的話，說，什麼呀，苗嬸你真是想多了！

雁兒生氣了，掩飾不住地氣在臉上，她頓了頓，撅着小嘴說，别說啥身價高了，配不上了，實話跟嬸說吧，我就是沒考上學，他就是當了河南督軍，我也不想……在我心裡，她隻是哥，我打心眼裡一點兒都不服氣的哥。

嬸知道你心高氣盛，不說了不說了，再說我的牙又疼了，我給你切瓜去。苗嬸起身，語氣軟軟的。

雁兒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說，原來剛才嬸的牙不疼了，給你說吧嬸，轉移注意力就不疼了，你心裡越是想着疼、疼，就越疼。

苗嬸想了想，說，倒也是這個理兒，嬸要問你，開學還有幾天？你娘給你準備好被褥了嗎？雁兒說，還有一個多星期，準備好了，大姐又給我買個毛巾被。苗嬸嗯嗯兩聲，說，那我到跟前給你拿幾個盤纏就是了，你叔說要經他的手給，這會兒他在鋪子裡，我也不去喊了。

雁兒說，嬸可别把這太當回事兒，上大學有補貼，花不多錢的，還是存下來給傑哥蓋房子娶媳婦吧！

他是他，你是你，該花的不花也不是那樣的，哦，對了，你幫嬸給傑兒回封信吧，上封信是你大哥任如意替我回的。苗嬸說。

雁兒欣然同意。問，要不要我回家拿筆和紙？苗嬸說，不要，家裡有。說着從裡屋拿出一支鋼筆和一個本子遞給雁兒，又征詢的語氣說，你說是我說你寫，還是我先把想說的話跟你說了，你寫好後念給我聽？雁兒說，嬸先說吧。

于是，苗嬸就說，你寫上家裡很好，我好，他爹也好，再寫上你考上大學了，任支書還送了場電影，還有，馬尿托任支書給他提親，提的是他侄女馬秀蓮，問他啥意見，還有，他爹對我比以前好了，讓他放心，再就是、就是我家的小花貓又生了，生了兩個純白色的，一個跟它娘一樣一樣的，還有，讓他在部隊好好吃飯，三十三，還竄一竄呢！就這，你寫吧，千萬别寫我牙疼，要不他該惦記了。

雁兒鋪紙提筆，寫了起來。不一會兒，一封簡短、貼心又溫暖的家書便躍然紙上——

傑兒：來信收悉，好！

我和你爹都很好，能吃能喝能幹活，還很開心，開心兒子是位軍人，我倆成了軍人家屬。

雁兒考上大學了，中原女子學院，可她說志願報虧了，按分數，她該考個更好的。雁兒成為咱馬牧集第一個女大學生，史老師給她寫了“喜報”，任支書送她一場電影，整個集上的人沒有不高看她的。

娘更高看她，跟她說，你倆的肩膀頭不一般高了。其實娘心裡知道，我兒的本事還沒發揮出來呢，有可能哪天考上軍校當了軍官，就一步登天了！

傑兒，娘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咱家的小貓又生了三隻小貓咪，都很可愛，娘喜歡地很，有它們，娘天天說不完的話。因為它，你爹的脾氣也好了，不再跟我吵架。

哦，有個事跟你說一下，任支書給你提親了，提的是馬尿的侄女秀蓮，你認識的，不知你啥意見。

傑兒，你知道這封信是雁兒代筆寫的，她想問你，下封信讓娥兒代筆中不？她雖然國小沒畢業，但看信寫信呱呱叫。

最後，囑咐我兒多吃飯、長高個，保家衛國！

娘口述于X年X月X日 雁兒代筆

雁兒寫好信讀給苗嬸聽，苗嬸聽了眯眯一笑，說，你真會想，真會寫，真會安排！不過，娥兒要能幫我讀信寫信，往後我就不發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