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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國家的誕生和衰亡

一個國家的誕生和衰亡

有個問題困擾了我很長時間,那就是人有生、老、病、死,佛曰成、住、壞、空。那麼國家的命運又是什麼?它又是如何演進變化的?我在寫《大國衰落》時,嘗試從古今中外的曆史中尋找答案。在這裡我會簡單的以思想實驗的方式講述一個國家的誕生和衰亡。

首先做個假設:我,作為一名訓練有素,有着豐富經驗和體能的特種兵(貝爺?)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穿越到史前世界,當然是隻身前往,沒有回程票。

我首先需要做的是什麼?看過《荒野求生》的朋友都知道,找吃的呗!

一個國家的誕生和衰亡

沒錯,不過不要忘記,貝爾格裡爾斯在節目中的一切行為,都是以安全回歸人類社會為目的。現在隻有一個人,别無依靠時,我就要仔細認真的考慮:我是否總能找到食物?我是否能避開猛獸,找到足夠安全的休息場所?我是否能在生病時生存下去?我是否能夠抵禦嚴寒、霜雨等氣候變化?魯濱遜孤身生活20年那是笛福為他開了挂,我不覺得我行。

是以正解是趕快找一個部落加入,最好的方法是與部落中的女子聯姻。因為部落都是以血緣為紐帶和凝聚力的,值得一提的是,部落的首領是由所有成人成員選擇的,他必須為部落出力并得到認可。

對我來說加入部落相較于個人單打獨鬥的優勢類似于買了保險,可以抵禦風險。血緣在其中隻提供信任關系,真正的好處是我在對部落其它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後,也就能在面臨困境時指望部落的幫助。不僅生存幾率大大提升,而且可以通過我擅長的勞動和其他人交換我不擅長的勞動,比如用一塊獸肉交換一件衣服。這樣我可以充分發揮自己的比較優勢,時間一長,在滿足自己生存需求的同時甚至可以留下積蓄。

嗯,接下來我應該考慮多生幾個孩子,這樣老了即使無法勞動也有人奉養,完美。等等!這就夠了嗎?

在今天,還有諸如一些南太平洋島國的原住民保有食人的文化,那麼在原始社會時大家碰到陌生人會很和平的打個招呼,然後各忙各的嗎?

我很肯定的知道,地球上曾經不止一種人類,現在卻隻存留下來我們智人,這是因為我們的祖先将諸如北京人、元謀人、尼安德特人都吃掉了。什麼時候不吃了呢?在隻剩下智人,大家都一樣的聰明、一樣的有組織性、一樣的危險後,獵殺其它人類的風險要遠高于獵殺猛犸象、劍齒虎這些猛獸後,食人的情況才漸漸減少了。不過在人類大規模農業開展前,在自然資源供應有限導緻的生存壓力下,不同部落敵視戒備,之間的争鬥依然是血腥殘酷的。在我小時候,還能聽說有一些村子因為搶水械鬥,死**人等,可以想見幾萬年前的人類也絕不會相親相愛,和平共處的。

考慮到我與部落已經成為命運共同體,不被别人當做食物已經成為當務之急。是以,我就建議部落将每一個人的收獲多截留一部分,用于一些脫産訓練的戰士來保衛部落,甚至可以更進一步去搶劫其它部落。嗯,這個道理螞蟻都懂,是以很明顯,我的提議通過了,并被選為部落的首領。

在解決了生存壓力和安全壓力後,我長出了一口氣,總算可以安安靜靜的造小孩、考慮退休生活了。突然,一連下了好長時間的雨,河水泛濫,存糧不足,又打破了我的計劃。

這麼辦?遷徙吧!通過這種方法,人類的祖先在石器時代就走遍了全球(南極除外),從極地到海島,無數生物的滅絕供養了人類的延續。

經過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搶到了一處水草豐茂的膏腴之地,人們都很高興,這就是部落的根基了。我們将在這裡繁衍生息,大家共同發誓守護,誰也搶不走!而且這裡獵物很多,我教大家将捕獲來的獵物不要全部吃掉,留下幼獸養殖繁衍,可以作為額外的食源備荒。我的辦法很成功,結果繁衍了好幾代,部落一下擴張到數千人,食物又不夠吃了!

看着大家都吃不飽,我心裡十分焦急,怎麼辦呢?我是專家我有辦法!

我又挑了些可使用的野草野果,開辟了一部分土地進行種植。這些野草野果經過栽培,産出遠遠大過狩獵、采集和養殖所得,而且更加穩定。現在部落又可以養更多的人了,現在已經足足有兩萬人。物資如此豐盛,導緻人們不得不開辟市集進行交換了。而每次諸如20張獸皮或100擔糧食這樣的“大宗商品”交易又導緻我發明了“錢”去解決人們每次都将貨物搬來搬去的煩惱。

但是新的問題又來了,不是我已經100歲了。實際上我依然是那個少年沒有改變,但我發現即使花去自己全部的時間也無法對部落的事務進行有效管理了。我甚至沒有時間找女人了,這是一名領袖生活應該的樣子嗎?!我開始在部落中挑選一些聰明的、強壯的、有威望的人進行培養,并放手讓他們去負責祭祀、戰鬥、生産。這樣我就可以從大量事物性工作中抽身,隻需要花少量時間去确定人選并進行工作和收獲的配置設定。

毫無疑問,這樣做提高了效率,可以更好的管理部落,但不能不提到的是部落的成本也在增加,需要從收獲中提留更多以供養那些并不直接生産的人員。

挑戰依然繼續,挑戰永不結束!有一年大旱,河水枯竭。部落存糧不足,也沒有把握通過遷徙找到足夠的糧食,怎麼辦?

好在我是先知,我有辦法,治水!治水可不是隻治洪災,是治水為利。我早在豐年就組織築堤挖渠。雨時儲水,旱時調水,現在雖然大旱,但是通過部落上下一心的努力也終于成功過關。同樣因為旱災,很多生活不下去的部落也不得不加入我們,并用我們的語言和規矩進行祭祀。

這是一次裡程碑式的進步!是人類社會的一次飛躍,從此人們不再以血緣的部落方式區分彼此,遵從共同文化、規則和信仰的國家誕生了!

當然缺陷也很明顯:部落扁平化的組織機構已經不适合管理如此多的土地和人口了。生産力的發展要求國家對宗教人士、管理人員、技術能手、戰士和普通人取以劃分,采用更加複雜精細的層級管理,管理成本大大增加。好不容易因技術進步和人口土地擴張得到的結餘都用于了國家各層級的脫産管理人員上。

但麻煩還不止如此,在國家開始運轉後,即使大家都睜大眼睛盯着,但一些聰明的管理者依然能為自己貪渎找到足夠的漏洞。我不得不任命更多的監督者去監視國家管理機構的運轉情況,并對破壞管理效果的家夥施以殘酷的懲罰,但除了更多的成本投入什麼效果也沒有。國家的公民開始對于生活條件的長期停滞不前甚至倒退有所不滿。

嚴重的是,一些野心勃勃的家夥開始利用群眾的不滿謀求在國家中的地位,甚至密謀取代我。我隻有兩條路:殺掉對我不滿的人或者賄賂他們。選擇第一條就意味着我要殺掉所有人;但面對第二條路我也沒有足夠的錢去賄賂他們。是以實際上我是走了兩條路之中的那條路:殺掉一部分對我威脅最大的人,并賄賂能夠幫助我穩固地位的人。

我擴大軍隊規模,對内震懾異己分子,對外則掠奪其它部落或國家。将搶到的貨物(包括人)分給支援我的人。人們得到了财物,将俘虜當作奴隸,把自己從繁重的工作中解脫出來。

這個國家正式進入到奴隸制階段。不過重要的不是這種國家間弱肉強食的模式一直持續到文明時代,而是在群眾的歡呼聲中我也成功的把國家所有軍隊的成果,轉化為自己的私利。當然,這些事我是不會告訴其它人的。

剛開始,這種做法很成功。我把我的支援者都提升為貴族,擁有種種特權,而把我的對手統統變成奴隸。國家不斷擴張,欣欣向榮,群眾從内心支援我。但随着時間的流逝,貴族的後代們在奢華的生活中長大,相比他們的父輩已經失去了鬥志。在戰場上,這幫蠢貨已經沒有辦法幫我從其它成長起來的國家中取得不斷的勝利,卻依然從我手中拿走越來越多的賄賂。現在國家失去了擴張的能力,也無法再滿足群眾對于财富和奴隸的渴望,我已經感到有些人自恃實力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面對這種局面,我決定引入競争。我對群眾釋出公告,所有人都可以通過學習或軍功,成為國家的官吏或将軍,打破貴族對這些職位的壟斷,讓國家再次煥發了活力。

同時,發展技術和效率提升的“質”和人口土地擴張的“量”依然是帝國成長的不二法門。我鼓勵技術和經濟模式的革新,對于因土地人口太太,管理困難的現狀也先後嘗試了世襲的分封制和流官的總督制。

我還可以……

其實到這裡已經給這次思想實驗一個句點了:在無窮無盡的挑戰中,維持政體、賄賂群眾的代價越來越高昂,解決問題的成本越來越高,失敗衰亡看起來是不可避免的了,除非國家可以一直維持擴張。

是以任何國家任何時候都可能因面對強敵,不慎将士兵損失殆盡而滅國;也可能經濟上入不敷出,财政崩潰而導緻政權被不滿的群眾推翻;還可能因内部分裂,最終從地理或民族或文明上劃分形成多個國家;有可能在發展道路上走了彎路被其它國家甩掉;當然也可能是在一場天災中消失于曆史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