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去，不論是成是敗，你都不能活着回來。”
皇宮
寒月隐于霧，刺客行于夜。
四四方方的深宮大苑中，黑衣行者伏于高牆。薄軀攜眷夜風，足尖輕點瓦礫，如燕一般穿梭霧霭，驚起陣陣寒鴉，尖鳴聲劃破長空。
刺客名叫問離，虎族人士。數月前，大皇帝下令征讨關外各族，虎族首當其沖，無數男兒戰死沙場，也沒能改變領地被王朝攻占的結局。
作為虎族剩餘年輕男兒中歲數最長者，報滅族之仇的重任，落到了問離的肩上。在族人的努力下，他拜到了王朝第一刺客聶淵的門下，努力學習各種索命技。
在仇恨的激勵下，短短幾個月，問離就将輕功、暗器、格鬥甚至用毒的功夫融會貫通。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見到大皇帝，奪取他的頭顱。
臨行前師父告訴他，要做好無論成敗都不再回來的覺悟。如果朝廷不能抓住他，一定會将怒火發洩到部落頭上，那樣反而會給故鄉的人再度招緻災禍。
是以，今晚問離已經做好了赴死的覺悟。終于等到大皇帝回寝宮，問離已潛伏梁上許久。隻見那大皇帝伏于書案前，仍燃燭翻閱奏折，侍候的太監已被屏退。
問離抓住機會，用随身迷煙，放倒了門口的侍衛，然後跳下房梁，立于大皇帝面前。雖然知道巡邏的侍衛每隔一會兒就會轉過來，但他也沒有選擇迷暈皇帝直接下手。
一來他就沒打算活着離開，二來，他想要看到大皇帝恐懼，就如同被屠戮的族人那樣。
可是，事實卻讓他失望了。
皇帝
燈火搖曳下，大皇帝滿是胡茬的臉上，盡是波瀾不驚之色。明明二十步的距離，問離有信心用他的飛刀絕技，一發攻取其咽喉。但他不甘如此，他想要看到大皇帝恐懼。
“我可以輕易取你性命，你為何不怕？”問離質問他。
“那你又為何不怕，禦林軍高手衆多，你已經鬧出動靜，今天你無論如何是走不出這裡了。”大皇帝卻這般反問。
“我已經一無所有，是以不怕。但你不同，你坐擁天下，應當惜命才是。”問離是這麼想的。
“倘若朕今日駕崩，也許會遺憾大業未成。但朕知道，朕的子孫仍會去做朕未完成的事，代朕一統天下，成就文治武功。這，即是王道！”大皇帝說的擲地有聲。
“你要的霸業，就是給别人帶去不幸？”
問離不懂什麼是王道，他隻知自己的家鄉遭到了毀滅。
“朕不想用什麼以戰止戰之類的詞來粉飾自己，朕就是欲得天下。但朕所做的一切，可以讓天下統一，真正給百姓帶來安定，這也是事實。”大皇帝平靜地說。
“為什麼就不能将天下還予百姓，讓他們去過自己的生活呢？”問離悲憤開口，問出了一直以來的疑問。
“因為有野心的不隻有朕！”大皇帝說道:“你可以問問你部落的首領，倘若他有能力，會不會想要謀取朕的江山？包括你們各部族之間，這些年因為争奪地盤，發生的戰亂還少嗎？是，朕攻占你們的領地，讓你的很多同胞戰死，可若是天下不能統一，長年的摩擦與混亂又要付出多少人命？”
“可是，那也未必非要以流血為代價吧……”問離的語言逐漸變得蒼白無力。
“你以為朕不想不戰而勝嗎？”大皇帝也是無奈:“倘若隻是開開口，講幾句儒道，就能讓天下歸仁，實作天下大同，朕何須訓練戰士，打造武裝。世人皆有野望，誰都想多得一些，倘無一個強硬的意志來上司秩序，天下隻會紛争不斷。既然一定要有個人來掌管一切，那這個位置何嘗不可由朕來坐？至少，朕知道該如何利民。”
“也許在幾千年後的未來，人們會舍棄皇帝，甚至舍棄朝廷。但是現在，這九五之尊的位置，朕是坐定了。你若隻為洩憤，想為族人報仇，就盡管拿走朕的頭顱，但天下仍然不會太平。”大皇帝說完，從容的閉上了眼睛。
問離将手指彈起，二尺長飛刀由指間發出，破風朝大皇帝襲去。
飛刀
片刻，大皇帝隻感覺耳邊一陣溫熱，問離的飛刀僅僅隻劃破了他的左耳，便嵌入了他身後的龍椅背上。待他睜開眼睛時，隻見問離已拔出匕首，紮進了自己的腹部。
“你……”大皇帝的臉上，終是浮現出了一抹悲戚。
“師父說了，不論成敗，我的人頭都要留下，此事為我一人之意，與我的族人無關！”問離微微笑着，咬着牙，說出了生命中最後一句話。
第二天，皇城貼出告示，昨夜有刺客闖皇宮行兇，已被立誅。但外人不知，大皇帝獨自對着刺客的遺軀，在靜默中坐了一夜。第二天，卻命人将之頭顱挂出示衆。
幾個月後，大皇帝駕崩于征讨關外部族的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