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蝴蝶,還是蝴蝶

2020年9月13日的晚上,我和琪走在一條正在拆遷的小巷裡。這條小巷,是那麼的熟悉。看着兩邊的廢墟,突然想到了1991年10月的那個下午。

那天下午,太陽好大,大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我騎着我那28自行車,來到這條小巷口。我來這兒是來找我的哥哥,那年我高一,正青春少年,穿着三天沒洗的粉紅的的确良襯衫。

巷子口右手第一間房子是修自行車的鋪子。這個鋪子的門闆面挂着一個蝴蝶風筝。左手是一個賣錄音帶的音像店,正放着《塵緣》,奇怪的是進了巷子才能聽見音樂,“……幽幽一縷香……”。這條巷子寬約五米,兩邊是兩排門面房,賣什麼的都有,當然也有發廊。那個正在放《路邊的小姑娘》的就是。兩邊是窄窄的排水溝,黑色的水裡有各色垃圾。擺攤的人就在下水道邊上賣他們的貨,聲音很嘈雜。幾個大叔正在進行修補房屋或者是換電線?這會兒人已經比較多了,推着我的自行車在人流裡向前走。

我已經忘了,為什麼要去找我哥哥。我想不起原因。太陽照在我的背上,耳朵旁是嘈雜的人聲,眼裡滿是各種各樣的人。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少的。很多。左手邊的幾個大叔講着粗俗的笑話,開心的大笑。有幾個大姐正在買菜。,這個菜已經發蔫了。但是90年代初嘛,大家生活還不是很富裕,下午也是可以買菜的。迎面過來幾個穿連衣裙的小姐姐,留着大波浪,長得特漂亮!我就看了她們幾眼。“有病啊,你!”這就挨了罵。我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我哥哥的機關呢,就在這條巷子的中間。門樓是一個二層樓房,就不提機關名字了。反正哥哥就在裡頭。在門房大爺處登記了後,我把自行車推到院子的走廊下,直接去哥哥辦公室。這是個四合院,四周種着樹,地面是用方磚鋪的,有穿廊。他很高興,因為我們學校裡他這兒挺遠,我在南城,他在北城。

我說這禮拜六我不回去了,在他這裡睡。他就帶我去二樓他的宿舍。推開宿舍門,夕陽通過西窗灑在我的臉上。金色的夕陽中微塵在快樂的躍動!窗前是一張辦公桌,辦公桌的前面是把椅子,桌面上的玻璃正反着光。辦公桌左面擺了一張單人床。這是一個雙人宿舍。在東邊的窗戶下也有張桌子,靠牆是一張床,臉盆架就放在桌子邊上。我洗了手,洗了臉。

西窗下桌子上的玻璃下面壓着許多照片。大部分都忘了是什麼,但有一個姑娘的照片,我是不記住她長什麼樣,隻記得是個留剪發頭的女孩兒。眉毛細細的,眼睛大大的,俏皮的笑。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不是現在的嫂子。窗外的嘈雜聲透過窗戶傳進了我的耳朵。“……親愛的小妹妹,你不要,不要哭泣……”。

我問哥哥那張照片裡姑娘是誰?他說就一個同僚。還說了些什麼?也記不清楚了。但有件事記得非常清楚:晚上吃的是紅燒肉,很好吃!學校裡頭可沒這好東西。天黑了以後呢,哥哥帶我去娛樂室,是那種Crt的彩電。還帶着放錄像帶的那種,就那種大錄音帶的那種錄像機。天很熱!放的是《第一滴血》, 後來看了《黃飛鴻》和《濟公》。大概在晚上兩點多的時候才回到宿舍開始睡覺。開了窗,皎潔的月光透過東窗洇在水泥地闆上 ,窗外紡織娘在竊竊私語,那個清晰!

天不亮的時候,下了雨,不大。哥哥帶我去食堂。我這才發現原來他們機關挺大的。這是一個四合院。院子的鏡頭中的很多花。順着走廊穿過一個月亮門兒,就到了他們後院的食堂。由于是星期天,上班的人不多。早餐也很簡單,就是稀飯,饅頭和鹹菜。我們的外面的雨突然下大了起來,我們就着這雨聲吃我們的早餐。食堂的大師傅坐在邊上和我們搭話。那是個胖老頭兒,五十多歲,特健談。談的是什麼呢?記不清楚了。是不是跟我哥哥就對介紹對象?師傅也問了我學習的成績,大大的表揚我一番,說必能考上大學。哥哥很高興,就像表揚他一樣。

雨小了以後,我們又回到了宿舍。這個時候,巷子裡的人也慢慢就多了。透過窗戶往外看。黑色的傘。粉紅的傘,披雨披的。音像店裡開始放蔡琴的《情鎖》。一陣風吹過來,很惬意。

“你看,”我給琪說,“這就是當年的小樓房。他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親愛的小妹妹,你不要不要哭泣!你的家在哪裡,我來送你送你回去……”不知從哪兒傳來。

于是,我醒來了。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