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導,字茂弘,小字赤龍、阿龍。琅玡郡臨沂縣(今山東省臨沂市)人。東晉時期政治家、書法家,曆仕晉元帝、明帝和成帝三朝,是東晉政權的創始者之一。陶侃,字士行,本為鄱陽郡枭陽縣(今江西都昌)人,後徙居廬江郡尋陽縣(今江西九江西),東晉時期的名将。
王導與陶侃在建康城内駐足對視,這是兩人的第一次會晤:一個是晉朝文官第一人,聲名顯赫;另一個則是武将之首,戰功彪炳。兩人互相拱手客套,僅在瞬間就已感受到對方的驚人氣勢,不由自主地各讓三步。環顧兩人四周,是被戰火摧殘的宮牆,燒得漆黑地房屋,埋着殘肢斷臂的廢墟,還有臉上寫滿絕望的百姓。

在講今天的故事之前,我們先來說一個東晉叛将的下場。
鹹和二年,蘇峻派參軍徐會聯合祖約謀劃作亂,以讨伐庾亮為号召。祖約派遣祖渙、許柳率兵援助蘇峻,蘇峻派部将韓晃、張健等襲擊姑孰,進逼慈湖,殺死慈湖令陶馥及振威将軍司馬流。蘇峻自己率領祖渙、許柳的部衆萬人,乘風從橫江渡江,進駐陵口,與官軍交戰,頻頻告捷。不久,攻陷宮城,他們放縱士兵大肆搶掠,侵淩六宮,窮兇極惡,殘無人道。
蘇峻之亂結束後,祖約如坐針氈,仿佛已預料到唇亡齒寒的結局。在淮水邊的凜冽寒風中,祖約攜家帶口,領着數百人渡河逃往後趙。身為祖逖的弟弟,祖約并未像哥哥一樣受到石勒的禮遇。對于石勒而言,祖逖雖然是命裡最大的強敵,同時,也是最值得珍重的朋友。然而,祖約的行事作風卻與祖逖大相徑庭,十分無恥,石勒相當鄙視祖約。
抵達後趙的祖約被石勒晾在宮外,石勒根本沒有接見他的打算,隻是派人捎了句話:“你早年背叛朝廷,壞事做絕,如今,你已如過街老鼠,這才想到投奔我,難道我這裡是藏污納垢的臭水溝嗎?”是以,祖約全家都站在宮牆之外瑟瑟發抖,呆立了許久才得到石勒的赦免,石勒勉強默許祖約:在後趙避難。
然而,讓祖約住在後趙,對于石勒來說就像虱子在爬一樣,始終覺得惡心。
一年後,石勒終于下定決心除掉祖約,下令将祖約宗族全部逮捕,祖姓男子全部斬首示衆,女人則送給胡人做禮物。
從表面上看,祖家至此絕後,然而造化弄人,實際上,仍有一個祖氏遺孤逃出生天。早年祖逖身邊有個忠心的仆人叫王安,是個匈奴人。王安平日裡辦事利落,祖逖非常欣賞他。有次看到王安一個人黯然神傷,知道他思念家鄉,便打算放他回去。祖逖對王安說:“你不必效忠于我,我身邊不缺人才,你還是回故鄉吧,可以在石勒手下做事。”
随後,還給了王安一筆盤纏,派人将其送到北方。就這樣,王安來到石勒軍中,由于,他辦事得力,很快便被石勒提拔為左衛将軍。祖約全家被殺時,王安心中非常難過,想到:“難道祖氏就這樣絕後了嗎?”于是,他偷偷跑到刑場,用錢收買了行刑的官員,從死神手中搶下一條人命。這個幸運兒就是祖逖的兒子,年僅十歲的祖道重。
祖道重被王安安排在寺廟裡,剃度為僧,直到石勒的統治被終結後,祖道重才敢以真身份示人。然而,此時早已事過境遷,回到江南的祖道重無依無靠,庸庸碌碌地過完了餘生。
實際上,王導和陶侃雖位高權重,但是,此前有一位大臣地位遠超此二人,堪稱東晉軍政一把手,他就是權臣司馬羕。司馬羕在政治鬥争中站錯了隊,投靠了蘇峻,是以,在蘇峻之亂被平複後,司馬羕被滿門抄斬。這隻是政治漩渦中的小風浪,本不足為人道,但是,在緝拿司馬羕遺黨時,卻徒生事端。
卞敦是卞壺的堂哥,原本這人也是個“老革命”,替東晉的基業立下汗馬功勞。東晉建國後,此人出任湘州刺史。陶侃早年在荊州平叛時,曾号召卞敦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但是,卞敦選擇坐視不管,一毛不拔,連一粒米都未支援陶侃,隻派了幾百人去前線交差。身為一個封疆大吏,竟像打發要飯的一樣應付同僚,朝廷上下對卞敦的行為皆痛罵不止。
是以,身為當事人的陶侃自是惱羞成怒,不過,陶侃懂得隐忍,直到蘇峻之亂結束後才找卞敦算賬。對于卞敦的審判本來并不複雜,為何會徒生事端呢?實際上,這還得從卞敦的背景關系說起,卞敦的幕後主使是何人?正是王導!當年卞敦出任湘州刺史時,王導給他一個絕密任務:監視陶侃的動向。也就是說,卞敦是王導安插的眼線。
陶侃平亂之際,王導仍處于觀望态勢,是以,并沒給卞敦下達訓示,未得到王導指令的卞敦自然不會支援陶侃。卞敦的所作所為全都是自己主使,卞敦是個聽話的下屬,王導何嘗不知?聽說陶侃要處理卞敦時,王導第一時間向朝廷遞上奏折,替自己的眼線求情。當然,王導選用理由較隐晦:當下天下大亂,應酌情寬恕,才能讓局面變得穩定,否則人心惶惶,于世道無益。
一文一武兩大權臣就這樣較上了勁,一人要幹掉卞敦,而一人則力保卞敦,将相失和的場面使晉成帝也犯了難,不知自己該站在哪一邊。
王導陶侃二人也不想發生摩擦,他們都意識到對方背後有強大的力量,若以性命相博恐有兩敗俱傷之危。于是,二人私下進行了一番交流,最終,達成妥協。陶侃答應王導,不再追究卞敦,而王導想讓卞敦南下廣州擔任刺史。可是,卞敦不想離開中央恐有性命之憂,于是便在朝中随便出任一個閑職。作為交換,王導默許了陶侃的奏章:撤銷湘州,将原土地合并入荊州。
由于,無人阻止,朝廷最終準許了陶侃的奏章。對于陶侃來說,荊湘的合并就像拔除了喉中之梗,終于,沒人能盤踞在湘州虎視眈眈地盯着自己。就這樣,從西晉末年分裂的湘州,此時重歸荊州治下,有點像是現在湖北湖南又重新成了一家人的感覺。陶侃此時手握七州軍權,堪稱掌控了半個東晉。雙方第一次交手,隻是試探性的出招,最終,以雙方各讓一步告終。
對妥協的結果兩人都很滿意,王導撈回了卞敦的人命,陶侃得意洋洋地回到駐地荊州。
蘇峻将整個建康破壞殆盡,不但,官邸、官署、宮殿、宗廟全部付之一炬,就連城外都一片狼藉。叛軍在臨走前進行了最後的破壞,幾乎八成的建築全部變成廢墟,就連皇帝都“無家可歸”了。無奈之下,朝廷隻能挑選相對完整的建築作為臨時行宮,讓晉成帝暫時住在皇宮原址後面的苑城。城内陷入經濟危機,物價水漲船高,而國庫又空空如也,根本無法調控經濟。
可以說,整個建康城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就連大臣們都挨不住了,紛紛表示:“再這樣下去恐怕我們都要餓死了,還是遷都吧。”遷都是個好辦法,可是,遷往何處呢?此時,溫峤站了出來,請求将都城搬到江州,這是他的地盤,相對安全;而三吳的望族們則提議将都城遷往會稽,因為,會稽是他們的故鄉。
兩個地方都比較富庶,支撐朝廷的正常運轉不成問題,然而,兩派老臣卻始終僵持不下,争論不休,誰都無法說服對面。最終,還是王導力排衆議,對大家說道:
“曾經孫權與劉備說過建康是最适合建都的城池。作為皇帝生活的宮殿,沒必要奢華浪費,隻要我們萬衆一心,努力建設,就算是廢墟也能重建成美好的家園;倘若我們一味地追求安逸的樂土,不論遷都的城市如何富庶,早晚有一天會被吃空。如今北方尚未平定,建康的戰略地位不言而喻,倘若将都城向南遷徙,北方的勢力肯定會覺得我們吓破了膽,今後想重振聲威難上加難。現在最重要的是保持鎮靜,安撫百姓,隻有皇室保持威嚴,老百姓才會安心。”
從大局來看,王導的觀點高瞻遠矚,十分大氣,誰都無法反駁。但是,從個人角度來看,王導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王導在揚州營運多年,建康才是他的根本所在,隻要不離建康,王導多年經營的情報網、關系網仍能派上用場。
總之,在王導一番慷慨陳詞後,朝野鴉雀無聲,大夥紛紛預設王導重建建康的舉措。
公元330年,建康的重建工程正式啟動,耗時兩年終于重建了皇宮。這座建立的皇宮正是後來的“台城”。這座新宮殿的具體位置在哪呢?台城的東西南北分界分别為如意裡一線、遊府西街、文昌巷北線、鄧府巷一線,台城的正中央大約在如今的大行宮。
在此後的動蕩時期中,台城曆經了東晉、宋、齊、梁、陳等統治,從未變動過。建康在王導等人的努力下終于重建,曆經艱難險阻的建康如今終于可以休養生息,雖說,沒過多久建康又從沉睡中驚醒。王導活了六十四歲,去世後成帝指令全國吊唁三日,從王導的葬禮規模來看,與漢朝霍光不遑多讓。自從東晉中興以來,無能與王導比肩的臣子。
王導下葬後,成帝又特派持節,追谥王導為“文獻”,并将其供入太廟。公元420年,劉裕代晉建立劉宋,此時仍然享有前朝封号的唯有王導、陶侃、謝玄、溫峤三家的後人,不過王氏後人的爵位已降格為始興縣公,領封一千戶。
從這一點來看,王導與陶侃對于後世的影響可謂十分深遠。
參考資料:
【《陶侃之亂》、《晉書·卷六十五·列傳第三十五》、《試述王導在東晉初年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