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滾燙的愛情

第1章

  “誰說的!”白雪公主突然激動起來,“曾經有一年聖誕的夜空就有許多星星,我們就在這樣的星空下唱着歌,跳着舞……”聲音漸漸低沉下來,最後凝結的夜空的一聲歎息。那一年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

  靜靜的夜,濃濃的暮色,兩人就這樣沉默着。

  不知何時,舞會震耳欲聾的音樂靜止了,《tonight I celebrate my love for you》的歌聲輕輕地回響,輕輕的飄揚在整個校園裡。

  “看,他們都出來了!”

  仿佛受了這柔情音樂的感召,舞池裡的男男女女紛紛牽着手,将活動區域擴充到草地上來。一對男女相擁在草地上踩起了輕柔的腳步,一對,又一對……仿佛受了某種柔情的蠱惑,相識的或隐藏在面具後無法看出真心的,紛紛尋找到了一個懷抱,陌生或熟悉,隻為分享這聖誕夜即将逝去的短短數分鐘光陰。

  麥雲潔覺得心從沒有象此刻這般甯靜,有着一種想要溫柔的付出,也許是歌聲感召了她,也許是今夜的月色特别容易讓人感動。

  “來,跳個舞,我現在好想跳舞!”麥雲潔突然從草地上跳了起來。

  “在這裡,赤着腳?”小矮人有些吃驚。

  “是的!”不管小矮人答不答應,麥雲潔已經拖起他的手,把他拉了起來。

  “今天的最後的一支舞,也是唯一的一支舞,然後,我就會象童話故事裡寫的一樣,在午夜12點扔下水晶鞋,離你而去!”

  “我不會去找你的,更不會象傻瓜一樣要每個女孩試穿水晶鞋!”小矮人很中肯地告訴沉浸在童話幻想中女孩。

  “是啊,過了今天,我們誰也不認識誰,”麥雲潔将臉輕輕地埋在小矮人地肩上,酒精的作用使她有一些暈眩,才會覺得這張肩膀靠上去很舒服,“面具之下地到底藏着一張怎樣的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消磨了這無聊的聖誕之夜,喝光了這些酒!生活中沒有白雪公主、沒有白馬王子也沒有你小矮人,今夜是一場童話,是一場夢,是一顆到了明天早晨太陽出來就會蒸發的露珠。”

  音樂一遍一遍的回響,麥雲潔禁不住随着音樂輕輕地哼唱起來,

  “tonight I celebrate my love for you,

  it ‘s seems the natural thing to do

  tonight no one’s gonna find us while need world behind us

  when I make love to you”

  出奇好聽的嗓音,專業的發聲技巧,就算不懂音樂他也聽出這是受過良好訓練的,她一定是藝術系的。

  “對于面具下的一切你真的不好奇?”小矮人忽然覺得有些不舍,這真是一個古怪的女孩,也許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不好奇。”麥雲潔輕輕搖動伏在小矮人的肩上的腦袋。

  遠處,12點的鐘聲已經響起,幾秒鐘之後,懷裡的這個白雪公主會不會真的消失,小矮人開始覺得若有所失。

  “也許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屏住呼吸,小矮人不相信他真的将這句話說出口了。

  “呵呵,你說過不會來找我,怎麼問起我的名字?”若不是戴着面具,小矮人一定會看見麥雲潔臉上的捉弄表情。

  “你到底叫什麼?”小矮人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

  “叫我奧菲利亞吧?”

  “奧菲利亞?”

  “曾經有一個叫奧菲利亞的老小姐,她是一個戲院裡的提詞員,她漫長的一生都獻給了這一職業,因為她深深地熱愛着戲劇。但是老太太終有失業地一天,她老了,除了她奉獻一身地戲劇,她什麼也沒有,沒有财産也沒有親人。她覺得很寂寞,直到她遇到了第一個影子,劇院裡的一個影子,一個流浪的沒有主人的影子,奧菲利亞收留了它,于是越來越多的沒人要的影子尋找到了她,請求她的收留,而她都答應了。于是在她孤獨的一生中突然出現了許多夥伴,他們每天晚上都會在奧菲利亞的小小寓所裡演繹着世界上所有偉大的戲劇,而奧菲利亞小姐依然在一旁給他們提示台詞,做着她從事了一生的工作。”

  “故事完了?”

  “不,很長,但這是我最喜愛的部分。”

  “我喜歡的是這個部分:第四個影子叫孤獨、第五個影子叫長夜、第六個影子叫永不、第七個影子叫空虛,最後的那個影子别人叫它死神,‘盡管這樣,你還是會收留我,對嗎?’它這樣問奧菲利亞,……”

  麥雲潔呆呆地看着小矮人,“你知道這個故事?”

  “是的。”小矮人靜靜的看着麥雲潔,不,應該是戴着面具的麥雲潔。

  “我以為知道這個童話的人不多?”

  “我也這樣以為。”

  “如果我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影子,你願不願意收留我。”毫無征兆的,這樣的話就沖口而出了,連畢世廷自己也吓了一跳。

  “影子都是很小的,可以折疊、可以随身攜帶,可是你,你讓我怎麼收留?”白雪公主輕輕的反問。

  “隻要在你心裡給我一個位置就夠了。”小矮人貼近白雪公主,似乎要從她臉上唯一能看到情緒得雙眼得到答案。

  沉默。空氣中充滿了一觸即發的氣氛。

  小矮人輕輕握住白雪公主的手,手發燙,似乎在輕輕顫抖着。

  “我該說什麼?”麥雲潔覺得自己的臉發燙,連心也在發燙。是不是剛才酒喝多了,為什麼她覺得此刻頭暈暈的,人飄飄的。

  “知道嗎?”一個決定在小矮人心中形成。

  “什麼?”

  “今天舞會的最後節目學校是怎麼安排的?”

  “當鐘聲響起的時候,帶着的面具的舞伴要掀開對方的面具,無論從前認不認識,從這一刻起,他們要重新認識對方。”

  “是嗎?”

  “聽,鐘聲響起了!”

  “是呀!”麥雲潔豎起耳朵,遠處鐘聲正當當地響着。

  “我們是不是該掀開面具呢?”小矮人問道。

  “可是我們說過不需要互相認識地。”為什麼自己地心竟然有些期待。

  “也許認識一下也無妨。”

  麥雲潔默默地問到,竟然有一些緊張。

  “或者,我先展示真面目吧。”小矮人決定不再玩這種匿名的遊戲。

  “等一下,”麥雲潔抓住了小矮人的手,“讓我來揭!”

  有點點窘迫、有一點點緊張、又有一點點好奇,面具下的臉孔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小矮人站在自己面前,其實不矮,比自己高出一個頭應該至少有一米八了吧,一個一米八的小矮人會是什麼樣子?

  周圍忽然響起喧嘩聲,原來這樣的儀式早已開始,周圍充斥着音樂聲、歡呼聲,剛才怎麼都沒感覺。

  “我揭喽?但願你長得不要太恐怖!”麥雲潔開着玩笑。

  “如果真的很恐怖,你别看了就跑。”

  “呵呵,試試看自己的膽量有多大!”麥雲潔伸手揭下了面具。

  “啊!”麥雲潔慘叫一聲,顫抖的手指着對方,“你……你……”

  “我怎麼啦?”真面目暴露者有些莫名奇妙,難道自己真長得這麼對不起觀衆?

  “原來是你這個家夥,可惡!”白雪公主,惡狠狠地揣了小矮人一腳,提起裙子轉身就跑。

  小矮人突然遭襲,慘叫一聲,一跳三米遠。等到回頭想抓行兇者時,才發現黑夜裡隻有一條迅速消逝的白色身影。

  水晶鞋孤零零地躺在草地,無疑,它的主人已經抛棄了它!

  畢世廷俯身将水晶鞋揀了起來,他怎麼也沒想到,結局竟然是這個樣子,自己究竟怎麼了,真得這麼吓人嗎?平生第一次想認識一個女孩子,竟然遭到一腳揣的結局。

  這個女孩到底怎麼啦?

  第2章

  窗外天色陰沉,狂風卷着烏雲在天際掠過。風吹過樹梢,一陣沙沙作響之後,又有幾片樹葉落了下來。

  今天下午沒有選修的課,應該可以休閑一下了。叢容蜷縮在她的椅子上——幸虧Maggie聖誕節送給了她這塊繡着漂亮花紋的厚座墊,不然這冷得像冰一樣的椅子叫人連坐都不敢坐的。面前的電腦打開着,卻因為有一段時間沒去碰它,已經開始自動螢幕保護。

  這是一間四人一個房間的學生較高價的電梯大廈。寝室裡的格局和别的大學有稍稍的不同——所有的床鋪都是上鋪,床下留出來的空間足可以放一張書桌、一把椅子、一個大箱子和一個書架。這也就等于是隔開了一個小房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密空間——叢容已經在這裡住了兩年了。

  兩年的時間對每個人都會有所改變,叢容也不例外:她變得成熟開朗,也自信了。更主要的是,她學會了把握住自己想要的東西。想想中學生那會兒的自己,老是希望得到老師的表揚,做師長的好學生,從來不敢坦白地表達自己心中的願望。也許,每個人在自己的生命中總會有那麼一段青澀的時期吧。在這個時期裡,會覺得自己是那麼無能,又如此害羞,心中縱有太多的想法,卻從不敢去實作——隻是不斷地掙紮、反複、自閉。

  叢容自嘲地笑了:也許,當時周圍所有的人都不會料到“優等生”叢容的内心,也如同一隻醜小鴨吧。——除了,除了葉峰。

  葉峰的名字一湧上心間,叢容就覺得自己的心忽然像是被人塞進了無數的海綿一樣,柔軟而又充實。可才一會兒,又忽然像是被人掏空了,變得空空落落的。

  “怎麼,又在想情郎啦!”一個促狹的聲音從靠近門那邊的上鋪傳來,打破了一屋的寂靜。

  那是朱麗葉,和叢容并列被稱為法語系系花的女孩,與她同住一間較高價的電梯大廈。

  “你醒啦?”叢容并不回頭。朱麗葉昨天、不,應該說是今天早上三點才回來,要不是叢容給她開窗,把床單放下去讓她爬上來,她不但要凍一個晚上,若被發現了說不定還會被記個過。

  “再不起來,前胸就要貼到後背了。本來是想就當減肥來着,可是又想想要是該減的地方不減,不該減的地方倒下去了,那多不劃算呀。”

  叢容笑了,她回頭看着朱麗葉從床上手腳靈活地爬下來。朱麗葉天生麗質、明眸善睐,惟有一處美中不足,她自己也知道,是以常常搶在别人面前先喊起自己“太平公主”來。

  “Linda和小蘭又去圖書館啦?”她問的是另外兩個室友,她們兩個素有“讀書狂人”的外号,在教室和圖書館呆的時間遠比寝室多。

  “她們去參加學習小組了。你昨天怎麼那麼晚才回來,要是被舍監發現就慘了。”

  “還不是那個埃塞格比亞語系的白癡,死纏着不讓我走。最近我一直都在想一個問題,我們學校是不是什麼人讀什麼專業?那種話不多的人就去念德語,笨蛋兮兮的就讀埃塞格比亞語,像我這樣浪漫又美麗的就來讀法語。”朱麗葉邊說,邊拿着放在桌上的小鏡子走到窗邊來,仔細而又憐愛地照着自己鏡中的容顔。

  “還好我午飯吃得早。”叢容笑着說。

  朱麗葉送給了叢容一個大大的衛生球:“什麼意思?否則飯就吃不下了是不是?”她注意到了叢容桌上的電腦,“又收過信了?”

  叢容的笑容漸漸消失,點了點頭。

  “還是沒有他的MAIL?”

  叢容再度點了點頭,心中一片茫然。

  “哼,我說吧,男人就是靠不住。”朱麗葉翹起了鼻子,“早叫你不要一棵樹上吊死。怎麼樣,要不要我從我的後備役裡邊挑一兩個不錯的給你?”

  雖然取名叫朱麗葉,但是此朱麗葉絕對不是那個為情而死的癡情女子。她号稱自己有一打男朋友(還沒算上後備役),每天和不同的男生去電影院、圖書館、階梯教室,每兩周輪換一次,周日休息一天。

  想想朱麗葉後備役裡那些奈及利亞語、阿拉伯語系的男生,叢容不由一陣哆嗦:“算了吧。”

  “我也算是仁至義盡啦,”朱麗葉放下鏡子,“你就繼續收你的信吧!”

  她剛要轉身,卻看見了窗外的什麼人,近視眼的她迷着眼看看清楚後,臉色沉了下來:“順便告訴你一聲,你的老朋友來了。”

  叢容一楞,老朋友?再看看朱麗葉陰沉得像要殺人似的臉色,頓時明白了——一定是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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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麗麗走在這所名牌外國語學院的林蔭道上,心中充滿了景仰——名校就是名校,你看看這些男生,個個氣宇軒昂,風度翩翩,不是帥哥,就是酷弟,真叫人哈拉子如黃河之水天上來那樣流之不盡啊!

  再想想自己那個破學校,打從進校門第一天起,朱麗麗就想逃出來。至今還記得那天的情景:原指望進了大學,生活就會充滿浪漫,充滿自由,充滿帥哥哥,可是一整天在學校裡逛了又逛,所見的男生卻個個都是“衰哥哥”,不是發育不良就是四眼田雞,就連COOKIE這樣的後備小帥哥都不見一個。好不容易碰上了一個背影看上去高大威猛,叫人忍不住想“犯罪”的男生,正面卻直讓朱麗麗想“自衛”——他竟然長了一臉的青春痘。更可悲的是,這個青春痘居然還被當選為朱麗麗她們班的班長,麗麗決定從此叫他——沸騰的赤豆湯。

  當天晚上,朱麗麗就在叢容的懷中大哭了一場——哭自己告别了南華高中的美男時期,哭自己該出手時沒出手,當年就是抓住了COOKIE這個小弟弟也好啊,卻在葉峰和楚天歌這兩大帥哥中猶豫不定,彷徨左右,結果一個帥哥都沒撈上不說,還浪費了大好的青春——真是人生的一大悲劇啊!

  就在麗麗眼淚鼻涕一大把,叢容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安慰的時候,“悲極生樂”的是朱麗葉進來了——應該說是四、五個足夠讓麗麗“驚為天人”的男生先進入到這間女生宿舍來了。他們一人拎着一個大箱子,争先恐後地在學生較高價的電梯大廈裡那唯一還空着的單元忙碌着:擦桌子、放椅子、鋪床、疊被、打水、整理……不到十分鐘,便“大功告成”了。直到這時,朱麗葉方才施施然走進來,一邊還在磕着瓜子。

  叢容和朱麗麗看得目瞪口呆,不過看的東西不一樣啦,叢容是被男生們的速度和朱麗葉的号召能力所驚呆,而朱麗麗則已經開始為這幾個帥哥流起了口水。

  “你好!我叫朱麗麗。”朱麗麗一個健步竄上前去,向朱麗葉伸出手去。雖然話是同面前的女孩說的,眼睛卻瞥向了旁邊的帥哥們。

  朱麗葉也不得不伸出手同她握了一下:“你好,我是朱麗葉。”

  “哇,我們的名字就差一個字耶,真是有緣!”麗麗恨不得給她一個大擁抱,“我是你室友的老朋友,以後也就是你的老朋友了。你能不能先給我介紹一下你的朋友們?”

  一陣發呆之後,朱麗葉這才明白朱麗麗的話,勉為其難地向她介紹起來:“我和他們也是剛剛在校園裡才認識的,好像這位叫阿發、這位叫阿貴……”

  才介紹完,瞬息之間,朱麗葉和叢容這兩位“老朋友”就被朱麗麗抛到腦後了,她的矛頭直指那幾位帥哥,口沫橫飛:“你們好,我是你們朋友的老朋友,以後也就是你們的老朋友了……”直到人家落荒而逃。

  從此,朱麗麗把有“帥哥軍團”的朱麗葉看作是認識美男子的跳闆;而朱麗葉則視朱麗麗為洪水猛獸,每次看到必逃之夭夭,天知道她逃得有多辛苦,也難怪她會有想殺人的沖動了。

  “朱麗葉呢?”

  “吃飯去了。”

  “怎麼每次來她不是吃就是拉的,老是碰不上。”

  “我怎麼知道?”

  叢容一邊回答,心中一邊暗暗好笑。剛剛朱麗葉出逃的時候,連隐形眼睛都來不及戴,以至于才出門就撞了牆。

  “唉!”朱麗麗長長地歎了口氣,“本來還想讓她多介紹幾個帥哥給我的,看來今天又白跑啦!”

  “原來你來都不是為了看我,是找男朋友的!”叢容道。

  麗麗舒舒服服地占據了叢容的位子:“當然是找你為主啦!我是特地來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你可是最先知道的哦!”

  “又出什麼事啦?”

  “據可靠消息說,Maggie現在在F大混得很不好耶——”話才說到一半,麗麗的注意力卻轉移了,“你這裡有沒有吃的?”

  叢容一驚:“Maggie混得怎麼不好了?”

  麗麗找出一包友善面,把幹面條往嘴裡塞去:“你想,她明明應該進藝術系的,卻進了建築系——她哪懂什麼建築呀,當然功課就不好啦。偏偏建築系的人功課都好得要死,而且個個都是最看重分數的勢利眼,麥雲潔就吃不開了。要我說呀,那種地方,你去最合适了,她去幹什麼呀?”

  “真的假的呀,你從哪兒聽來的?”叢容還是有些不相信。

  “阿蓋那兒。他成天在F大尋找漂亮MM,有一天,聽到有兩個建築系男生子在議論Maggie,說她光有一副好外表,其實腦袋空空,還說她繡花枕頭一包草。氣得阿蓋當場就想沖上去揍那兩人一頓——當然他沒敢啦,人家都是校籃球隊的——啊呀,忘了問他,那兩人帥不帥了。起碼身材一定很好,籃球隊的嘛……”朱麗麗說着說着就忘了自己原先的話題了。

  叢容想起了不久前的聖誕節——在所有的人中間,Maggie仍然是最亮麗,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個。在她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不如意、不開心。那天,她也是笑容最多的人之一。難道,Maggie,你也學會了把煩惱藏在心中?

  “叮”的一聲,把叢容和朱麗麗的心思都拉了回來。原來是叢容的電腦每過一小時自動收一次MAIL——又有新MAIL過來了。

  叢容連忙收信,全是些廣告的垃圾郵件。失望再次籠罩在叢容的心頭。

  朱麗麗湊着頭一起看郵件,看着叢容把垃圾EMAIL一封封删掉。雖然明知沒有叢容想要的郵件,卻仍忍不住問道:“葉峰還是沒有消息?”

  “沒有。”叢容回答着,盡量讓聲音中少一些苦澀。

  “那你呢?”

  “我還是每天給他寫一封信。通過郵局寄信我也試過了,但是那些信都退回來了,都說查無此人。”叢容删掉了最後一封郵件。

  “葉峰到底怎麼了?都一個月了,怎麼一點音訊也沒有?難不成……”朱麗麗忽然大驚小怪地想到了什麼,“難不成,他被日本女人給拐走了?日本女人就連中學生都會搞援助交際,說不定看到葉峰那麼酷就想辦法來個中日友好援助,就把我們大帥哥給援助跑啦!”

  叢容不作聲,默默地關上電腦。

  “唉,”朱麗麗想起來就悲從心中起,“當初的兩大帥哥都飛走啦。天歌去了英國,葉峰也不知所蹤,害得我隻能求着朱麗葉給我介紹一點勉強看得過去的男生看看。”

  叢容仍是不說話,背對着麗麗。

  朱麗麗湊到叢容跟前:“喂,你說——”

  話還沒說完,她看到了叢容的表情,便把下面的話吞了回去。

  眼淚慢慢地從叢容的眼睛滑下,無聲地滴落在電腦鍵盤上。一顆又一顆的眼淚,晶瑩而又易碎。

  “叢容,你别哭呀!”朱麗麗着急了,“葉峰一定會有消息的,你别急呀!”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擔心!”叢容再也忍不住了,已經有了那麼多天的思念,那麼多天的盼望,和那麼多天的失望,再加上焦慮、擔心以及胡思亂想,若再不傾訴一番,她真的要崩潰了,“葉峰為什麼那麼突然地不給我回信了呢?本來他都是每天都有MAIL給我的,可現在那麼多天過去了,電話、MAIL、信件通通都沒有。他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朱麗麗連忙猛力地拍擊叢容的背,拍得叢容咳嗽不止:“怎麼會呢?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剛才說援助交際什麼的是亂說的,你可千萬别當真啊!”

  咳嗽出來了,淚水也止住了。叢容一把扯過紙巾擦了擦臉:“我知道。但是,我現在應該怎麼辦呢?”

  “我知道啦!”朱麗麗一聲尖叫,大臉盤朝向了叢容的電腦,“——在網上登尋人啟事呀,就這麼寫:現找一特級酷哥,身高一米八,長相絕對酷,若有線索,必有重賞。如何?”

  “這……有用嗎?”叢容疑惑着。

  “死馬當活馬醫呗!”朱麗麗搖着椅子,“總比你這麼幹等着好吧。”

  忽然,她停下了搖擺,仔細地傾聽着什麼。

  叢容也聽到了,寝室的門正輕輕地吱呀着被推開——有人小心翼翼地探頭進來。

  “呀!朱麗葉!”朱麗麗興奮地跳起來,“我可等到你了!”

  朱麗葉吓得一個轉身就想往回跑,卻因為深度近視眼,再次撞到了牆上。踉跄之間,被朱麗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逮了個正着。可憐花容月貌經過了兩度撞擊,已經鼻青臉腫,卻還擺脫不了朱麗麗的“追殺”。

  正所謂兩“朱”相争,必有一傷。朱麗葉也認命了:“好,今天你要認識幾個?”

  “你有幾個?我通吃!”朱麗麗獅子大開口。

  看着門邊的這一場鬧劇,叢容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站起身,她來到了窗邊。

  窗外,下午的風漸漸吹開了陰沉的雲,有一些陽光透過雲層射過來,雖是淡淡的,卻仍透出一股暖意。即使在冬天,隻要有陽光,人的心裡也會暖洋洋的吧。

  盡管耳邊傳來的是兩朱的吵鬧聲,叢容卻仍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送葉峰到機場的那一天——那天,有着就像現在這樣淡淡的,時隐時現的陽光。叢容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如同陽光時不時地照射到身上一樣,一會兒溫暖,一會兒卻又有些涼意。

  她摸了摸胸前的項鍊,這是葉峰的,卻已經在叢容身上戴了兩年。

  那天,在機場大廳中,葉峰摘下了從不離身的項鍊,套在了叢容的脖子上:“這是我媽媽送給我的,我希望你能戴着它,它會讓你想起我。”

  那天,也是叢容和葉峰第一次手牽着手走在一起。

  手和手的接觸也許這并不是第一次。一起過馬路時、一起郊遊爬山時,他們都曾經拉着手互相照應。叢容印象最深的是那一次。“OPEN”樂隊參加又一次音樂比賽,賽前走台彩排的時候,葉峰忽然沖着台下的叢容微微一笑,就對她伸過手來。叢容茫然地伸出了手,葉峰猛第一拉,她就像踏上雲端一樣踏上了舞台。站在葉峰的身邊,站在燈光下,刹那間,世界仿佛忽然消失了,隻剩下她和葉峰,在舞台追光燈的照射下,在彼此的眼中找到自己。直到葉峰放開手,叢容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已經過快,以至于雙膝都有些發軟。但是,這些都是電光火石的瞬間,應該算不上真正的牽手。

  離别的那天,葉峰再度拉起了叢容的手,就再沒有放開,直到飛機即将起飛。牽着手的感覺是那麼的默契,那麼的溫暖,似乎這兩隻手生來就是連在一起的,當它們漸漸,漸漸分開的時候,叢容真的有種生生被割斷的不舍。

  這,就是喜歡了嗎?

  “等我。”葉峰說。他從來不是話多的人,就算面對着别離。

  而叢容卻始終記着這兩個字,仿佛這就是承諾。隻是——

  葉峰,你會回來嗎?在日本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你如此的無聲無息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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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朱麗麗一來,叢容必得破費請她去吃飯。還好朱麗麗的要求并不高,隻要去食堂就能打發了。

  麗麗自有她的理論:在學校外吃呢,很難遇上校内的帥哥,既然來了這所名校,自然是要看看這裡的“精英”;在學校裡好一點的小飯店吃呢,一般在那裡吃的帥GG都有了靓MM作伴;隻有食堂,人多,選擇範圍又大,接觸機會也大(排隊插隊搶飯吃當然會有很多接觸啦)。是以,像排隊買飯這些事她通通都包下了,叢容隻要出飯錢就可以了。

  叢容也樂得清閑坐在一邊。朱麗葉纖長的手指不耐煩地在桌上打着點,邊長籲短歎着:“我前世造了什麼孽,竟然碰上了這麼個煞星。”

  “這叫一物降一物,你在男生堆上無往而不利,也活該有個女生來整整你。”叢容也學會了說風涼話。

  有個看上去個子蠻高的男生在向這邊走來。叢容也不以為意。朱麗葉一向是系裡一支塗了蜜的花,無論是蒼蠅還是蜜蜂全都是向她這邊湧來的。

  “我能坐在這邊嗎?”叢容從眼角瞥見穿着牛仔褲的修長雙腿。

  “不能!”朱麗葉沒好氣地甩過一句——她的心情正不好呢!

  男孩卻面向叢容:“對不起,我問的是這位同學。你介意我坐下嗎?”

  叢容驚訝之下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那個男孩倒也不以為意,端着盛了咖哩雞塊的飯盒就大咧咧地“撲哧”一聲在叢容邊上坐下了。

  朱麗葉的眼睛瞪得不能再大了。從來男生看到她都是賠着笑臉讨好都來不及,幾曾受過這樣的冷遇?她闆起臉來,對着叢容使起罵人36計之第一計“指桑罵槐”:“我發現現在人的素質越來越低了,人家還在說話,就随随便便打斷,以為自己是誰呀……”

  她的話還沒說完,男孩開口了,嘴裡還塞着沒咀嚼過幾口的咖哩雞塊:“我們先認識一下吧,我是日語系的陳宗翰,今年讀大三。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他提問的對象依然是叢容。

  叢容猶豫了一下,剛想開口,朱麗葉搶了先,這回她采取的是“直截了當”式:“喂,我們憑什麼要告訴你呀,你的皮可真夠厚的……”

  她的話再度被打斷,耳邊隻聽得一聲尖叫:“哇!真不愧是朱麗葉,那麼快功夫就又勾搭了一個……”

  不用說,這麼高分貝的嗓門隻屬于一個人。經過了激烈的肉博戰,朱麗麗終于順利地完成了任務,把飯打了回來。其間的過程自然艱苦卓絕,然而麗麗倒也樂在其中。雖然“左右逢源”的男生遠談不上“帥”或“酷”,但比起自己那所破學校,還是有看頭多了。更讓人開心的是,回到餐桌邊居然還有個大驚喜——這回可是真正的帥哥!

  “嗨!”一個大轉身,朱麗麗突然把手伸到那個叫陳宗翰的鼻子第下去,“我叫朱麗麗,是朱麗葉的老朋友,以後也就是你的老朋友啦!”

  “朱麗葉……”陳宗翰摸不着頭腦地看看叢容再看看朱麗葉,企圖找出這是哪個人的名字。

  “這回是叢容招惹來的,”朱麗葉冷冷道地,“你别拉上我!”

  “一樣啦,一樣啦。叢容更是我的老朋友了,看樣子我們朋友是交定了啦!”朱麗麗一徑地大呼小叫,也不管全食堂的嘈雜都在這會兒安靜下來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這四人身上。

  叢容紅了臉:“麗麗,你幹什麼?說話就不能輕一點?”

  陳宗翰卻笑了:“叢容,好名字。”他吞下了最後一塊雞塊,終于能完整地投想叢容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我吃完了,你們慢用。”

  說罷,他起身離開,急得朱麗麗一陣大叫:“我的名字也很好啊,朱麗麗,很好記的……”

  “有沒有搞錯,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朱麗葉的自尊心大受打擊,“臉皮厚、素質差,還自以為了不起,什麼德性……喂!朱麗麗!拜托别把你的口水滴在我的碗裡好不好!”

  這邊,朱麗麗兀自對着陳宗翰遠去的背影流口水,全然忘了自己手中還拿着三人份的飯菜。

  “我怎麼會認識這兩個活寶……”叢容開始可憐起自己的悲慘命運來。

  “嗨,叢容:你好嗎?

  今天要告訴你一個特大的好消息!你絕對想不到發生了什麼!我也沒想到,經紀人公司裡大家都瞞了我好多時候,為的就是要給我一個驚喜。直到現在他們才告訴我:明天,在中村先生家——他就是我所在的東正經紀人公司的董事長——将舉行一個盛大的冷餐會,到時候會有全日本娛樂界最富盛名的媒體記者參加,而這盛會的目的——你猜,是為了什麼?——是為了我!!!

  東正公司和村上和也老師已經對我教育訓練了兩年,他們覺得現在是把我推出的時候了。他們把我視為雪藏了兩年的一張王牌,現在公司要大力地把這張王牌甩出去了!

  是以明天的冷餐會我将是主角,中村先生将把我介紹給所有的媒體,作為公司推出的新人的預告。而我的第一張專輯,也已經在開始制作了——我也已經寫到了第5首歌,用日語和英語寫的,很厲害吧。

  我仿佛已經看到成功在對我微笑,我也仿佛看到了我的明天。叢容,你應該是最了解我的心情的,這一刻,我隻想與你分享。

  我們之間遠隔重洋,這一切我無法親口告訴你,隻能以第一時間通過這樣的方式與你聯系。同樣的,我也無法親口告訴你我對你們的思念,可是,我真的很想念你和大家。公司的計劃是,等專輯出來後,先在日本進行一番宣傳,然後還要進軍東南亞,到時,我就能趁着回國作宣傳的時候,同你們見面了!

  為我高興吧!

  期待着你MAIL!

  葉峰”

  ——這封MAIL叢容已經看了不下幾十遍了。

  去了日本的這兩年來,葉峰每天給叢容發一封信,哪怕隻有類似于“今天訓練的很累,不多說了”這樣的話語,也從不間斷聯系。而這封,是葉峰發給叢容的七百五十六封信中的最後一封EMAIL。

  正當叢容急切而又興奮地等待着他的下一封來信時,卻從此沒有了下文。叢容總覺得EMAIL就像是一根線,串起了葉峰和自己。如今,這根線不知為何被剪斷了,從此,葉峰就如同天上的風筝,叢容再也不能夠着。

  叢容設想過千千萬萬種可能:葉峰被搶了,生病了,電腦壞了……或者他有了女朋友了。但是無論怎樣,音訊總應該還有一個吧。

  電腦顯示器閃爍着綠熒熒的光芒。時間臨近熄燈。朱麗葉被朱麗麗硬拉去學校舞廳跳舞。也幸虧她們出去了,叢容的耳根得以清靜片刻。小蘭和Linda還在自習教室裡沒回來。想起中學時,自己是最愛學習的,可一進大學,那根始終繃緊的學習神經卻逐漸放松了下來。讀書,拿學位,然後找個好公司,找份好工作……這些,如不出意外,将會是她的必經之路。每個人總有達到自己生命中的頂點的時候,隻是時間或早或晚。叢容現在并不想那麼急匆匆地往前趕,她想放慢自己的腳步,沿路走去,看看周圍的每一道風景。無論是爛漫的春花,還是茫茫的冬雪,這都是組成人生的每一個部分,她不想錯過。

  也許,現在遇上的,就可以說是自己生命中的初冬時分吧。叢容想着,伸出手去無意識地撫摸過顯示屏上的每一個字。當纖細的手指滑到“我也無法親口告訴你我對你們的思念”這句話時,停了下來。

  你們——葉峰從來都說“你們”,每當涉及到“思念”、“想起”等字眼時。以前叢容一直以為這是葉峰羞于說出内心中的真實想法,可是,突然之間,一個念頭湧上心頭——或許葉峰思念的真的隻是“我們”,自己隻是自作多情地以為自己對他有着不同意義,自以為是地把這每一封信看成是隻發給自己一個人的。

  叢容猛地關上了電腦。不知為什麼,這個想法讓感到心中灰暗一片。

  燈突然地熄了。一到11點整,不會多出半秒,舍監便會拔掉樓裡的所有電源。

  學生較高價的電梯大廈中漆黑一片,隻有月光在窗前灑下淡淡的清輝。

  叢容走到窗前,擡起頭,透過因樹葉差不多掉光而變得光秃秃的樹梢,可以看見半輪月亮冷冷地挂在空中。

  “人月兩團圓”雖是句好老土的話,但叢容真的想知道,在同樣的這片月光的照耀下——葉峰,你的人在哪裡,你的心又在哪裡呢?

  英語是公共課程。無論什麼專業,隻要在這所學校,都必須來這間其大無比的階梯教室上這門公共大課。

  小蘭和Linda不是全神貫注地聆聽,就是下筆如有神般地速記,這付神勇的架勢簡直就像是要在誰更專心聽講上拼個你死我活。朱麗葉一邊懶洋洋地看着她倆此起彼伏的樣子,間或打個大大的呵欠——沒有辦法,昨天實在是被朱麗麗拖垮了。這個瘋狂的女人堅持要做到“不虛此行”,也就是說,不在她的“帥哥黑名單”上多加12個名字她是不會罷休的。

  朱麗葉也下定決心,以後若是再見到朱麗麗,她就要痛下殺手,一腳把她踹到外太平洋去。就這麼辦,下了課就去體育部報名參加跆拳道社團,練他個黑道幾根帶什麼的,讓朱麗麗近不了身!

  換了個手支腦袋,朱麗葉的視線落到了前面一個男生的後腦勺上。奇怪,居然有這種頭發——黑發與白發均勻地分布在整個腦袋上,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少白頭到這種地步,也算是少見了。

  也許是感覺到了什麼,“少白頭”忽然轉過了腦袋。朱麗葉吓了一跳——這不就是昨天那個厚臉皮的“咖哩雞塊”嗎?

  臉皮果然是厚,“咖哩雞塊”居然還沖着朱麗葉笑了一笑:“你好!今天怎麼沒看到叢容同學來上課?”

  隻聽得旁邊“吱吱”兩聲——那是小蘭和Linda的筆煞不住車而發出的聲音。這兩支筆在筆記本上劃了兩道深深的印子後停了下來,而它們的主人們則破天荒地置黑闆上的知識于不顧,把好奇驚訝的眼光對準了朱麗葉和那個“咖哩雞塊”——趁着上課和朱麗葉搭讪的男生不計其數,可是搭讪的目的是為了叢容的卻是第一回。

  也難怪她們如此大驚小怪,雖然并列為法語系的系花,這兩年間叢容和朱麗葉所受的待遇可是大不相同。“女人不壞男人不愛”的道理在朱麗葉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展現。朱麗葉越是顯得花花腸子,走馬燈一樣地換男朋友,就越是有不知死活的男生前仆後繼。而“聖女貞德”似的叢容則似乎引不起狂蜂浪蝶們的征服欲望,更何況誰都知道她有個神秘的“網上戀人”。

  朱麗葉闆起了臉:“奇怪,人家上不上課關你什麼事?”

  就是這樣,也沒有讓“咖哩雞塊”可惡的笑容消失:“的确不關我的事,謝謝。”說着他轉過頭去。

  小蘭和Linda的眼光又齊刷刷地回到了朱麗葉的臉上。

  “看什麼看!”朱麗葉一聲暴喝,雖然使得小蘭和Linda的注意力回到了課本上,但同時更吸引了全教室人(包括老師)的目光。

  都是那個白頭翁兼厚臉皮的“咖哩雞塊”惹的禍,朱麗葉惡狠狠地看向陳宗翰的後腦勺——我就是死也不會告訴你叢容去哪兒的!

  這是叢容進大學後的第一次跷課,也是她生平第一次獨自跷課。以前在南華高中的時候,總有葉峰和“OPEN”們連拉帶拽兼掩護地陪伴左右,然後一起去聽演唱會、歌迷見面會,或是偷偷摸摸地參加又一次的地下比賽。每一次逃課後,叢容的感覺都是興奮、刺激卻又有些後悔。

  奇怪的是,這次獨自一人的跷課行動,卻對叢容來說卻是既沒有興奮刺激,心中也沒有半絲後悔的意思,有的隻是隐隐的不安和一顆懸在半空的心。

  她坐在百貨豪華的總經理辦公室接待處,環顧四周——櫻桃木辦公家具、黑色真皮沙發、厚厚的藍灰色地毯……一切都顯示着氣派,卻又并不張揚。

  一位身着套裝、氣質不凡的中年女子向叢容走來,剛才就是她招呼叢容坐在這兒的:“葉總已經開完電話會議,你可以進去了。”

  順着總經理秘書所指的方向,叢容來到一扇緊閉着的深色胡桃木門前,輕輕地敲了兩下。

  “進來!”一個男低音從門内傳出。

  叢容推開了門。

  葉峰的父親坐在辦公桌後面,批示着檔案。雖然叢容曾經多次看到過葉父,但這間辦公室,她還是第一次來。巨大的落地窗映襯着窗外的藍天白雲,城市的高樓建築盡收眼底。

  叢容一直知道葉峰的父親是商人,但是她從沒有想到他的實力會有如此雄厚。聯想到葉峰原先居住的小屋,原來這對父子所處的世界竟是如此的不同。

  葉峰的父親擡起了頭,拿下架在鼻梁上的眼睛,仔細看了看來人:“原來是你啊!快請坐。”

  叢容在辦公桌前面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開口。

  倒是葉峰的父親先打破了沉默:“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來一定是為了我那個兒子。”

  叢容點了點頭。

  葉峰的父親眼睛亮了:“那麼你是知道他在哪裡了?”

  叢容隻覺得自己的心沉了下去:“不知道。難道,伯父您也不知道他在哪兒嗎?”

  葉父推開椅子,站在窗邊,看着窗外。

  叢容忽然有種感覺,眼前的他雖然是個成功的商人,精明強幹,但這隻是他的外表,他的内心卻是孤獨而又疲憊的。

  “我不知道他在哪裡……雖然我盡了一切努力去找他,”他疲憊地捏着自己的眉頭,“我了解我的兒子,當他想躲避起來的時候,是任何人都找不到的。”

  “躲避?”叢容疑惑了,“為什麼呢?”

  他并不回答叢容的話,卻是反問了一句:“葉峰給你寫的最後一封信上說了什麼?”

  “他說經紀人公司的董事長為他舉辦了一次PARTY,他很興奮,第二天就要去參加。”

  “對,這和我收到的最後一封信的内容是一樣的。”

  “可是,從此以後葉峰就再也沒有給我來信,我發MAIL過去,他不回;我寫的信又被退回來了……我真的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叢容失望地低下頭去,“我來找您,是以為您也許會知道……”

  “我也許是比你知道得多一些。”葉峰父親道。

  叢容的頭猛然擡了起來。

  “就在那不久後的一天,東正經紀人公司突然給我打了電話,說是要我賠償一筆數額巨大的違約金。我立即飛赴日本了解情況,這才知道,葉峰根本沒有參加那天為他舉辦的宴會,并且從此再也沒有在公司裡出現過,公司還到他的住所去找過他,卻發現他已經搬離了。沒有一句解釋,沒有留下任何資訊,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叢容怔怔地聽着,看着葉峰的父親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

  “東正公司非常惱怒,他們為他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更重要的是,他們正想全力以赴地把他推出——他們把葉峰看作是手上的一張王牌,希望能把他扶植成一顆巨星。可是,葉峰讓所有的人都失望了。”

  叢容看着窗外的藍天白雲,陽光燦爛,白雲悠悠。葉峰父親的聲音一字一句傳入她的耳中:“我也見到了葉峰的老師村上和也。他說,在他教的學生中,葉峰是最有天賦的,他對葉峰的期望也最高。可是……葉峰給他的失望和打擊卻是最沉重的。他對我說這些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隻能一遍又一遍地說——對不起。”

  叢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眼前的這位父親。

  沉默了片刻,葉父接着道:“我賠了一大筆錢給東正公司。又花了更大的一筆錢用在找葉峰上。每個他可能去的地方,每個認識他的人,我都沒有放過。可是……我沒有找到他。”

  “為什麼,為什麼葉峰要做這樣的事?為什麼他要讓所有人都找不到?”叢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一切都好好的,為什麼突然之間會變成這樣?

  “我也想不通葉峰為什麼會這麼做。唯一的可能是……”葉峰的父親停了下來。

  “唯一的可能是什麼?”叢容問。

  葉父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可能……可能仍是小時候家裡的事情對他造成的陰影使他這麼做的吧。”

  葉峰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之後葉父一心從商,忽略了與兒子間的父親感情。葉峰性格中的獨立、孤僻和不易與人親近便由此而來。

  叢容狐疑地看向葉父:“可是,葉峰這兩年一直都很開朗啊。我以為……葉峰和您已經有過溝通,他心中的結已經解開了……”

  “也許,盡管我們之間能夠彼此了解了,”葉峰父親重又在那張巨大的書桌後坐下,拿起桌上那張父子合影的照片端詳着,“但是,他小時候所受的傷害和陰影仍會一直留在他的心靈深處,稍有觸動便會爆發出來吧。”他長長地歎息了一聲,“我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我不是好父親……但我應該怎麼做呢,我應該怎麼做才能……”他說不下去了。

  叢容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他仿佛一下子衰老了許多。也許他有着成功的事業,有着龐大的資産,但是此刻的他卻仍是失敗的——尋常人家都有的家庭、親情,在他卻是那麼的難能可貴,就算擁有再多的金錢,他也買不回這些來。是可憐還是可悲?人是否都會這樣——拼着命去追尋功名利祿,卻往往忽略了身邊唾手可得的幸福?

  叢容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沉默彌漫在這間豪華的辦公室中。

  “叢容小姐,我知道的已經都告訴你了。”葉父放下了照片,擡起頭來,“如果你能找到葉峰的下落,請你務必馬上告訴我,我一定會重重地酬謝你的。”

  又是錢!叢容現在也有些能夠體會到當年葉峰的心情了。她擡起頭:“伯父,我找葉峰絕對不是為了金錢或是一些别的利益。有一種叫友誼的感情是不需要依靠任何物質去建立的!”

  一道光芒在葉峰父親的眼中閃過:“說得好!可是我猜,在這份感情裡并不僅僅隻是友誼吧?”

  叢容的臉紅了。讨厭!她以為自己已經夠成熟了,可是臉紅的習慣卻怎麼也改不了,總在關鍵時候洩露她的秘密。

  葉父笑了:“不管怎麼樣,我都很高興葉峰能有你這麼個‘朋友’,我也很感激你能這麼關心他。”他按下了桌上的一個按鈕,“米太太,請準備一張貴賓金卡。”

  他關上對講機微笑地看向叢容:“憑着這張卡,以後你到我們公司來購物都可以獲得八折優惠的待遇。”

  叢容再次挺直了脊梁:“伯父,我已經說過我不需要任何的……”

  “我知道,物質酬勞是不是?”葉父反問了一句,道“請收下吧。這并不是一般的禮物,在其中也有我的一點私心:希望你有了這張卡後,能經常到這裡來買東西,這樣,我們也就有可能會經常‘巧遇’了。”葉峰的父親微笑着說道。

  他起身送叢容到門口:“如果你有任何的消息,請馬上通知我好嗎?我也一樣,有什麼情況,我也會盡快和你聯系。”

  才要走出大門,叢容卻停下了腳步,轉身看着葉峰的父親:“伯父,我還想問您一個問題。”

  “你說。”

  “……”叢容猶豫着,終于決定說出口,“您真的把您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了嗎?”

  葉父轉過頭去,有意無意地不去接觸叢容的眼光:“是的,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停頓了一下,他歉然地說:“對不起,叢容,我還有一個會議,就不多送你了。”

  看着那扇胡桃木大門在身後緩緩關上,叢容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她一直有一種直覺:葉父并沒有把他所知道的全部都說出來。可是為了什麼呢?他為什麼要有所保留,他隐而不說的又是什麼呢?

  方才接待過叢容的那位中年女子向她走來,手裡拿着一張長方形的小卡:“叢小姐,這是葉總送給你的貴賓卡,請收下。”

  道謝後,叢容接過了那張金光閃閃的VISA卡,正欲轉身離開,那位米太太卻又叫住她:“叢小姐——”

  叢容回過身,詫異地看向米太太。

  “我知道對你來說也許會覺得奇怪,”米太太說着走近叢容,“可是我也真的很想知道葉峰的下落。”

  叢容的眼睛瞪大了——米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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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間小小的咖啡屋。

  若有似無的背景音樂悠悠的飄蕩着。滿屋充盈着咖啡的香味。老闆在吧台後親自為這個下午僅有的兩位客人煮着咖啡。

  從容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喝了一口檸檬水,眼光始終不離面前的女子。

  米太太靜靜的坐着,握着冰水杯。她的頭發挽了個結梳在腦後,灰黑色的套裝越發顯出白皙的面龐。這是個氣質高雅的女子,雖然歲月磨去了她的棱角,卻仍掩不住秀麗的容顔。她年輕時一定是楚楚動人的吧,從容心想。

  “呃……”米太太懂了一下,拉回了從容的注意力,“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要和你談談吧。”

  從容沒有說話。

  米太太接着說:“從你一進來說要找葉總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峰峰的朋友,你來也一定是為了峰峰的事。”

  “峰峰?”除了朱麗麗外,從容還不曾聽到過有人如此親熱的稱呼葉峰。

  咖啡煮好了,高大而又和藹的老闆親自為他們端了上來。

  攪動着杯中熱騰騰的咖啡,氤氲的熱氣浮在二人之間,米太太仿佛回到了過去:“小時候,我們都這樣叫他。葉峰讀國小時一直都是住在我家的。”

  從容吃了一驚:“他從沒對我說過。”

  “我想也是。”米太太點點頭,“他是個驕傲的孩子,從不肯說起自己的過去。”

  “葉峰為什麼會住在您家?”從容問道。

  “這要從很久以前說起。”米太太喝了口咖啡,“我很早就是葉總的秘書了,那時候我們的辦公地點還是一個石庫門的底層街面房。葉太太和葉總離婚的時候,峰峰才盡其用歲。葉太太一離了婚就出國了,而葉總一個人又要開公司,實在忙不過來。我看不下去,就說讓峰峰住我們家吧。”

  窗外人來人往,而咖啡屋卻悠閑甯靜,空氣中有種淡淡的憂傷。

  “葉峰住進來了。這是個甯靜的孩子,不象别的小男孩那樣調皮愛玩。每天他都乖乖地上學,然後準時放學回家,按時做好作業,不讓我們為他操一點心。每個禮拜六,他都一大早就起床,穿的漂漂亮亮的,等他爸爸來帶他出去玩。葉總一開始還每個周末都堅持來,可是後來,他的公司越開越大,業務越來越忙,來的次數也就越來越少了。峰峰會一直爬在視窗等他,直到睡覺時間都不肯脫掉漂亮的衣服,怕他一睡下,爸爸就來了。有時,他也會問我:‘是不是因為我不夠乖,爸爸才不來看我啊?’”

  米太太有些哽咽,她咳嗽了一聲,清了一下嗓子:“每次葉總不來,峰峰就會更安靜更乖一點,希望用他的好表現争取到每周末的父子團圓。有時,峰峰也會高興得發狂,那通常是他的媽媽從國外給他打電話或是寄禮物的時候。峰峰最高興的是有一次,媽媽給他寄了個漂亮的玩具吉他,他幾乎一個晚上沒睡覺,最後是抱着睡着的。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葉太太的電話和禮物也突然中斷了。峰峰一直等了兩年,兩年後的有一天,他突然對我說:‘媽媽不愛我了,不愛我的媽媽我也不要。”

  “那年他八歲,我想,也許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決心讓自己變得堅強起來的吧。”

  從容覺得眼睛有些模糊了,不知道是因為咖啡的熱氣,還是因為葉峰的這段故事。她能想象得出來,一個小男孩爬在窗台上盼望,坐在電話邊等待的樣子——葉峰,你的童年就是在這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與失望中度過的嗎?

  第3章

  “嗨,你老實交代,那天晚上跑到哪裡去了?”

  “嗯……”,翻一個身,什麼聲音嗡嗡地,好吵!

  “快說嘛,我的好奇心都快爬出來了!”

  “哦……”,這隻蚊子為什麼這麼锲而不舍,蒙住被子好了。

  “你再不說,我要采取非常手段喽!”

  沒聽見,我沒聽見……

  詭異的甯靜,一直發問的DORIS突然不再說話。

  窗外鳥兒吱吱叫,風掠過樹枝沙沙響。

  這才象安靜的早晨應該有的樣子。

  躺在被窩裡的麥雲潔滿意的歎了口氣,繼續蒙頭大睡。

  一種古怪的、細碎的、刺耳的、并且非常輕的聲音從DORIS那邊傳過來。

  麥雲潔翻了個身,被子蒙的更緊。

  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終于,忍無可忍,麥雲潔從被窩裡一躍而起。

  “DORIS,求你了,别在我耳朵旁邊揉塑膠紙!”

  “嘿嘿,誰叫你不理我!”DORIS得意地收起早已揉成一團地塑膠紙,重新跳回自己的床,她就知道麥雲潔最受不了這種聲音。

  “我哪裡敢不理你,現在頭腦一片漿糊,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麥雲潔重重地躺回被窩,開始哀歎自己的不幸。今天淩晨4點才畫完效果圖,拖着疲憊不堪的四肢從通宵教室回來,原打算睡它個昏天黑地,沒想到早上八點就被DORIS用這種方法逼醒,天理何在?!

  “就知道你現在糊塗的很,才能套出你的真心話呀!”DORIS笑咪咪地趴在床上,那神情和放在旁邊的流氓兔如出一轍。

  “你前世一定是東廠太監投胎!”麥雲潔實在服了她逼供的手法,将來做她丈夫的那位真是值得為他灑三滴同情的眼淚。

  “别怪我折磨你,從聖誕夜那晚失蹤到現在,你還沒好好和我說過話呢,連我的水晶鞋掉哪裡了都沒有給我交代,你說我怎麼能不好奇?”

  聖誕節!聖誕節!

  麥雲潔倏然清醒過來,對了,那雙鞋,那雙水晶鞋到哪裡去了?!聖誕之後的幾場考試和幾份重要的圖紙使她幾乎沒有思考其他事情的時間。現在DORIS一提起,那晚的記憶一下子浮現眼前,一想到那麼浪漫的聖誕節竟然是和那個家夥渡過,麥雲潔心裡就有說不出來的怄!

  “還以為化成灰都認得,沒想到帶了面具就把我給蒙住了!噢!”麥雲潔仰天長歎,什麼時候對敵人的警戒心降到這麼低。

  “……知道我最氣你哪點嗎?”DORIS沒有察覺麥雲潔的走神,依然絮絮叨叨地說着,“明明自己這麼出色,卻整天把自己藏起來,本來計劃把你拐到舞會上,一定能赢得舞會皇後的桂冠,誰知道你卻玩失蹤,結果讓藝術系那個鼻子翹到天上去的虞麗娜出盡風頭,想想就生氣。”

  “水晶鞋我一定幫你找回來,要不賠你一雙也行!”麥雲潔已經猜到水晶鞋的大緻去向,隻不過怎麼把它要回來得費一番周折了。

  “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雞同鴨講,我又不在乎那一雙鞋,我是問你到底到哪裡去了!”DORIS不依不饒地追問着。

  “唉,我被外星人綁架了!”麥雲潔很真誠地回答,“為了肩負起拯救地球的使命,我甯死不屈,終于逃出升天,不幸的是,水晶鞋被外星人扣押,現在大概已經成列在宇宙某星球的地球博物館中了!這樣的回答您還滿意嗎?”麥雲潔天馬行空地胡吹一氣。

  “麥雲潔,你以為我是三歲的小孩這麼好騙!”DORIS簡直被麥雲潔的胡謅氣死。

  “唉,就知道聰明如你是不會讓我蒙混過關的。”麥雲潔幽幽地歎了口氣。

  “快說,快說,是不是有什麼浪漫地際遇?”DORIS一下支起身子,以為終于被他逮到一個現代都市愛情故事。

  “事實上那天晚上,你無情的抛棄了一腳殘廢的我——”

  “我哪有,是你要追殺我,我才——”DORIS原本還想申辯兩句,在麥雲潔幽怨的眼神下,心虛的住了嘴,她怎麼忘了,那天陷害她穿那雙擠腳的水晶鞋的兇手正是自己。

  “于是,我也沒有心情參加什麼舞會了,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寝室,渡過了一個孤獨地聖誕節,唉……”麥雲潔不忘最後配上美人标準地輕微歎氣聲。

  “MAGGIE……”DORIS嗲聲嗲氣向麥雲潔讨饒。

  麥雲潔知道隻有在DORIS覺得自己做錯事的時候,才會撒嬌喊她的英文名字。

  捂住快要笑疼的肚皮,麥雲潔假裝打了個哈欠,“好了,我的腳又痛了,你讓我先睡一會吧!”

  “哦!”DORIS開始飽受良心的煎熬,都怪自己不好,害的麥雲潔連聖誕舞會都沒參加,那天提前從舞會回來,沒看見麥雲潔真是把她吓得夠嗆,以為出了什麼事——慢!那天麥雲潔根本比她還晚回來——這個家夥剛才又在唬弄她!

  “麥雲潔!”驚天動地的喊聲再次響起。

  麥雲潔捂住耳朵,知道自己逃不了了。

  嘀! 嘀!

  門口的通話喇叭适逢其時地叫了起來,有人來找DORIS,DORIS嘟着個小嘴氣呼呼地跑了出去。

  松了一口氣,麥雲潔卻覺得怎麼也睡不着了。

  她當然不願意欺騙DORIS,隻是任何事隻要與那個家夥有關,她就提都不想提。

  今天種種地不如意都是拜那個家夥所賜,很多人都知道她不喜歡畢世廷,卻沒有人真正知道原因。

  “都怪自己太沖動!”麥雲潔懊惱地拼命咬自己手指。

  記憶一下子回到了那年夏天,高二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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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二的那個夏天,天藍的很透明,氣溫也熱得夠徹底,好吃的冰激淩更是花樣繁多,遊泳池的水永遠是那麼清澈……總之MAGGIE喜歡的夏天是什麼樣子,那年夏天就是什麼樣子。

  對于大部分高二學生來說,這樣一段長假免不了要被老爸老媽耳提面命好好讀書、争取考上好的大學之類的話語,更多的還會被送進各種補習集中營進行“暑期大腦革命”。可這些對MAGGIE來說,都夠不成威脅。

  在旁人眼裡的麥雲潔真是超級幸運兒,老天賜予的靓麗外表絲毫不比那當紅的什麼薇、什麼如、什麼怡差到哪裡去,更令人妒忌到尖叫的是她還有天籁般的嗓子,站在舞台上隻要輕輕地哼唱幾個音符便可吸引全場地眼光,簡直把每個少女所有的夢想都奪去了。

  最讓人嫉妒到噴血的是,當大家都頂着炎炎夏日、揮汗如雨地去各種補習班補習的時候,她卻可以舒服地躺着屋裡,吹着冷氣,吃着薯片,聽聽音樂跳跳舞,甚至可以嫌時間過得很無聊!

  一切一切都是因為她叫麥雲潔、她是“HAPPY 女生”樂隊的主唱、高二聖誕在電視台參加的那場亞洲地區的音樂大賽讓她一下子成了最被看好的歌壇新人。

  目前,她的口袋裡已經揣着國内兩所藝術高校的入學通知書,據說還有所音樂學院也對她很感興趣。

  是以她沒有壓力,就算躺着過高中最後一年,她還是可以穩穩的進入她想要讀的大學,别忘了,她還有一顆聰明的腦袋,雖然這點常常被人忽略。

  是以那個夏天她很閑,是以她覺得總該幹點什麼,于是當她的超級損友兼樂隊同伴的雙胞胎姐妹打電話來想她求助的時候,她正巧把家裡所有的碟片全部看過兩邊,心裡悶地發慌,想找些事情來打發時光。

  “你不知道,他有多拽!”

  “仗着自己長得帥,眼睛就望到天上去了!”

  “他老是諷刺我們說女孩子最可怕的就是光有FACE,沒有内容,光有小腦沒有大腦。”

  “他,他,他竟然說我們隻有國小生的智慧!!!”

  “最最氣人的是無論老師還是我們的老嗲老媽都對他推崇的不得了,根本沒看清他背後的險惡用心!”

  ……

  “說了半天,你們到底再說什麼啊?”麥雲潔握着話筒覺得有點無奈,這對姊妹花的最大樂趣就是搶着說話,說着說着就忘了電話那頭還有個人正在絞盡腦汁想要搞懂她們的意思。

  “就是那個替我們補習實體、數學、化學還有英文的大學生!”

  “對,就是那個自大狂、兩面派、獨角獸……”

  “就是那個去年聯考拿榜首的家夥?”麥雲潔有些吃驚,這個家夥在他們所在區可是很出名,據說是個天才呢!可是EQ照此聽來好象真的有些低。

  “那我能幫什麼!總不能讓我和他比智商吧?人家可是聯考榜首哦!”

  “嘻嘻,你連葉峰都能搞定,他還不是小菜一疊?”

  “不要提葉峰了!”麥雲潔捂着胸口,那可是她心中永遠的痛。葉峰的心早就跑到了叢容那裡。唉……

  “反正我們不管,這口氣你一定要幫我們掙回來。這個你明天來了就知道了!”雙胞胎突然賣了個關子,神秘嘻嘻地在電話那頭笑着。

  不知為什麼,麥雲潔覺得背後有一種涼飕飕地感覺,一種不好地預感慢慢爬上她地心頭。她記得上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葉峰遇見了叢容。那這次……

  一個寒戰打來,麥雲潔不想往下想了,先把空調溫度調高些吧。

  “啊!”夏日清晨的甯靜被一聲刺耳的尖叫打斷。

  咚!咚!咚!,衛生間的門敲的震天價響。

  “小潔,你洗手間用完了沒?快點出來!”

  “再等一下!”顫抖的聲音從裡面飄了出來。

  “快點!都用了半個小時了,我和你爸爸上班快遲到了!”

  爸爸、媽媽不耐煩地等在衛生間門口,一大早全家人搶着上廁所真是一件很惱人的事情。

  門輕輕的推開了,麥雲潔的小腦袋鬼鬼祟祟的探了出來。

  “小潔,你的臉怎麼回事?”倒吸一口涼氣,媽媽簡直不相信眼前看到的情境。

  麥雲潔,她的寶貝女兒、她最最漂亮的女兒,此刻臉上竟然爬滿了赤豆!

  “今天又玩什麼新花樣,把臉搞成這個樣子!”隻有粗枝大葉的爸爸才沒發現麥雲潔的詭異。

  “哇!”麥雲潔撲到媽媽懷裡,大哭起來。

  “怎麼啦?是誰把你的臉弄成這樣!”老媽火氣上來了,女兒和她當年一樣漂亮的臉蛋,可是她最引以為豪的。

  “都怪老爸,他從公司裡抽獎拿來的護膚品是變質的,你看呀,我的臉都過敏成這個樣子了!”

  “你看看,叫你不要貪那些便宜貨!”

  “我怎麼知道會這樣!”

  “現在叫我怎麼出去見人!”

  驚天動地的争吵聲,将夏日的清晨,映襯的分外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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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話,如果不是已經答應的雙琦姐妹,她今天是怎麼也不會出門的。

  剛才被老媽押到醫院皮膚科看了一下,幸好不會造成毀容事件,不過這張要恢複要以前的“光潔如新”,那至少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一想起每一個人看見她那張赤豆臉的惋惜神情,麥雲潔原先的快樂心情就一掃而光。不過被别人以美女對待了十幾年,有機會做做醜女也算是一種體驗。就象她現在這樣,頭戴一頂寬邊草帽,鼻子上架着一副超大蛤蟆鏡,臉上其他地裸露部分也被白色藥膏抹的象一隻花斑貓,三米之外就能把人下一跳。

  站在雙琦家門口,忍不住有惡作劇的想法。不知道,這樣她們會不會不認識她?

  “叮咚”,按了門鈴,麥雲潔等待着雙胞胎開門後的尖叫。

  “你找哪位?”

  咦?怎麼會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沉的、有一點點沙啞,不象那些剛過變聲期的男生的公鴨嗓,還是蠻好聽的。

  嗯,那張臉長得也還可以,兩道濃濃得眉毛好象蠟筆小新,很有精神的眼睛象孫悟空,挺直的鼻子象人猿泰山,棱角分明的下巴象變形金剛,麥雲潔對自己創意的比喻很得意,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根本忘了打招呼。

  “請問你到底找誰?”男生有些隐隐地不耐煩。

  “哦,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雙琦的家教,叫,叫什麼?”麥雲潔拍拍腦袋,“對了,叫畢世廷!”

  “你是她們同學吧,請進!”畢世廷禮貌但冷淡地把麥雲潔讓進屋子,沒有接她的茬,看樣子對她這樣思維跳躍的應答已經非常适應了。

  隐隐地,麥雲潔還聽到他嘴裡的嘟哝,什麼“一樣古怪的女生”之類的,看樣子這個家夥真的不好相處啊。

  “MAGGIE!你真的是MAIGGIE?!”雙胞胎乖乖地做在書桌前,一看見麥雲潔仿若見到鬼一樣大叫起來。

  奇怪!麥雲潔心裡有種說不出來地古怪感覺。

  “你們先聊吧,一會做完習題,到客廳來找我!”畢世廷冷淡地開口,走了出去。

  畢世廷前腳剛剛走出書房,雙胞胎姐妹象變戲法一樣,馬上從作座位上跳起來,圍到麥雲潔身邊嘻嘻哈哈。

  “你的臉怎麼回事?”

  “是不是現在流行的醜陋妝,夠詭異哦!”

  “嗨,最近有沒有出什麼新CD,有空帶來給我們聽聽呀!”

  怪!麥雲潔怎麼還是覺得有些怪?

  “哎呀,輕點聲,要給這個家夥聽見,待會又要給我們加題了!”

  “哦,對呀,真是,我還有20道因式分解題要做呢!”

  “噢!”雙胞胎異口同聲發出懊惱的吼聲。

  麥雲潔終于知道她從一進門就感到的怪異感覺從何而來了,雙胞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乖了,這對喜歡把吓人當有趣的恐怖姊妹花,從來不把作業放在眼裡,現在竟然在談論什麼因式分解,而且一副對客廳裡那個男生很忌憚的樣子,難怪剛才連應門的都是他,看樣子雙胞胎被他看得死死,這個家夥真有一套啊!

  “喂,找你來原本是希望你用美色迷惑他,讓我們有些悠閑的時間,你怎麼弄成這副

  鬼樣子?”雙琦壓低聲音,輕輕的埋怨着同伴。

  “你們到底怎麼啦,怕他怕成這個樣子,這可不象你們的風格!”麥雲潔終于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不知道,這個家夥有多鬼,我們真是倒黴,每次都輸給他,現在隻能聽他的了。”

  雙胞胎七嘴八舌地說起了她倆地不幸遭遇。原來這倆個刁鑽女一開始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仗着兩人張得一摸一樣,竟然定下來一三五二四六得條約,兩人輪流補習,在畢世廷面前冒充成一個人。誰想到畢世廷不動聲色,也不馬上揭穿她們,每天上課都必須複習前面那一次課,還要測試,如果錯誤就要加倍補課時間,害的雙胞胎為了不穿幫,每天要花更多的時間互相學習,最後實在抵擋不住,隻好坦白從寬。這個畢世廷還做出一副受害人得樣子,非得要雙胞胎把他那輛老坦克自行車擦得油光瓦亮才算滿意,雙胞胎心懷不滿在他車上動了點手腳竟然也沒瞞過他,最後換來了20道化學題的命運。

  “這個家夥自大的要命,說隻要我們能夠找到一樣事情勝過他,他讓我們少做一門課的習題,可是每次都被他嬴!”雙琪憤憤不平的說道,老天為什麼獨獨偏愛這個臭屁男生!

  “MAGGIE,你是我們當中最強的人,我們靠你了,你一定要替我們扳回一城!”

  “天哪,這幹我什麼事,我為什麼要趟這倘混水?”坐在一旁聽得糊裡糊塗得麥雲潔,剛剛才發現自己什麼時候竟然變成了主角。

  “真是不該趟那倘混水啊!”

  麥雲潔躺在床上幽幽歎息,沒想到當年玩心一起,卻越玩越認真。開頭隻是小小得較量,比古文、比詩經、比代數、比幾何……,不得不承認這個家夥的腦子一級棒,害的麥雲潔比雙胞胎還要更認真的複習才不至于輸得太難看。到了後來,比試已經變成了尊嚴的較量,面對畢世廷明顯不把她們這群女生放在眼裡的架式,麥雲潔表示他能做到的女生也能做到,于是兩人定了足以使麥雲潔後悔一輩子的約定:看她是否能考進他在讀的學校、在讀的系。

  自那以後,麥雲潔象瘋了一樣的讀書,整個高三學年不再參加任何排練活動,不再出去玩、不再看電視,那種拼命的樣子把老爸老媽都吓壞了。最驚人的是當她宣布不再繼續音樂深造,而要改考同仁大學建築系時掀起了軒然大波,連罪魁禍首雙胞胎都覺得玩過火了,勸她認輸算了,沒必要放棄音樂。無奈此時的麥雲潔象着了魔一樣,十頭牛也拉不回她,衆人隻好任由她選擇自己的人生。

  痛苦的流火七月過去。當麥雲潔接到同仁大學建築系那張錄取通知書時,心底最真切的感受不是進入名牌大學的激動,而是第一次赢了冠軍時那種驕傲,她要把那張錄取通知書扔在畢世廷的臉上,讓他知道不是隻有他才能考上這所學校。

  那天,站在同仁大學校門口,畢世廷那出乎意料的反應,麥雲潔依然曆曆在目。

  “同學你要找誰?”畢世廷對擋在他面前的這個小女生頗為不耐煩,沒辦法,想引起他注意的無聊女生太多。

  麥雲潔把錄取通知書遞到畢世廷鼻子低下。

  “哦,你是新生。辦理錄取手續應該到學生會,你從這條大路直接走,走道第二個路口,右手拐彎,看見的那幢紅色房子就是,到了那裡你再問一下别人。”畢世廷淡淡地給她指了路,然後在同伴地呼喚下,騎着自行車揚長而去。

  麥雲潔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還無法消化眼前的事實,他不記得她了,他根本就不記得他們打得那個賭了!

  她放棄了一直追求的理想、最鐘愛的音樂事業,換來的竟然是他的不記得?!

  那個涼涼的初秋,麥雲潔的心頭簡直熱浪滔天,這個梁子,他們結定了!

  響徹校園的下課鈴,終止了麥雲潔怒火正旺的回憶。

  已經跷了上午的兩門課了,還有兩門是無論如何不能跷的。

  一會要上法文課,這是MAGGIE現在唯一有些興趣的學科,說起來還是因為那次去外語學院看叢容,旁聽了一堂法文課,才産生的興趣。不管怎樣,這都要比什麼建築構造、建築力學這些課程有趣得多了。

  咦?麥雲潔走進教室馬上又退了出來,怎麼回事,今天上課的人怎麼這麼多?是不是走錯了?

  擡頭看了看教室的門牌号,沒錯。

  帶着一臉疑惑,麥雲潔走了進去。

  “MAGGIE!”老遠有人在向她招手,示意她已占好位置,是廣告系的劉暢。

  “沒想到今天這麼多人吧?”劉暢故作神秘對正坐下的麥雲潔說着。

  “嗯,就算考前抓題,也沒見這麼多人來上課,我記得沒多少人選了這麼課呀?”麥雲潔微微眯起眼巡視四周,喜歡躺在床上看書的壞習慣,讓她的視力越來越差,看什麼都是模模糊糊的。

  “嘿嘿,你再仔細看看就會發現今天大多都是女生,而且——”劉暢抿了抿嘴,很不以為然地,“都穿得好象相親一樣!”

  “不會是……”雞皮疙瘩開始聳立起來,麥雲潔隐隐覺得有些不妙。

  “聽說,MR.宋今天把你們系的畢世廷請來,據說這個家夥的法文極好,是以要做一堂什麼所謂的示範教學。反正就是這類稱呼吧!”劉暢搖搖頭,對周圍的一群花蝴蝶撇撇嘴,“你領教了吧!”

  “孔雀,一天不出來炫耀,好象會死掉一樣!”麥雲潔有些無奈的歎着,讨厭一個人偏偏要經常看見他。

  “沒辦法,都叫這些女孩寵出來的,你沒看見有一半是根本沒選這門課的。”劉暢是少數幾個不被畢世廷魅力所迷惑的女生之一。

  當然這不是沒有原因的。當初建築系舉辦過一次成果展,所有的展示設計當然交由廣告系來負責。劉暢負責的就是畢世廷的展台。沒想到這兩個作風同樣強硬的人,從合作的一開始就大吵小吵更新跳,他畢大少爺挑剔的要命,嫌設計這個不好那個不合适,偏偏劉暢什麼都不計較,就是對自己的作品護短的要命,聽不得别人說不好,最後鬧得不可開交,一個說不參展了、一個說動員全廣告系罷工,最後還是學生會出面,把兩人的合作對象換成别人,才使得一延再延的成果展如願舉行,不過這件事之後,劉暢也算成了這所人口衆多的校園裡的名人。正是以,麥雲潔與她一見投緣,兩人從相識的一開始就坐在草地上大罵畢世廷。

  這時身邊起了一陣騷動。

  “孔雀出籠了!”劉暢捅了捅麥雲潔,“嘿嘿,身邊還陪着一隻母孔雀!”

  果然,在法文課宋教授身後走的是畢世廷,身旁還有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兩人正低頭說着什麼,直到走到講台前,那個女孩才依依不舍地坐到了第一排地位置,眼神幾乎沒有離開過畢世廷。

  “是藝術系的虞麗娜,也是一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兩人還真是絕配!”劉暢鄙夷地撇撇嘴,“瞧她,還真象發情期的孔雀,迫不及待地打開自己的尾羽,唯恐别人看不見自己最美的一面,一點也不含蓄。”

  “你這張嘴呦,就是這麼刻毒!”麥雲潔忍不住笑了,劉暢這張嘴,根本沒人說得過她,難怪當初象畢世廷這麼内斂的人都會忍不住和她翻臉。

  “本來就是嘛,不信你看嘛!”劉暢一臉地不以為然。

  麥雲潔忍不住側頭打量了一下,果然夠得上美人的标準:一頭精心打理過的長卷發,兩個誇張的吉蔔賽耳環,略施粉黛的臉龐很豔麗,隻是神情高傲地令人不敢領教。嘿嘿,真的有點象劉暢形容的那樣。原來DORIS提起的聖誕舞會皇後就是她。

  “哼,我還是覺得你漂亮”,劉暢不服氣的說着,“單就臉上的神情,這個女人就讓人倒胃口,以為有一副好皮相就有什麼了不起。”

  “可惜你不是男人!”麥雲潔打趣到。

  “但是我依然愛你!”劉暢笑倒在麥雲潔的懷裡。

  兩個人笑鬧着,根本沒注意除了他們,所有人都把傾慕的眼光投射在講壇上的俊男靓女身上。

  又是那個女生!

  畢世廷一進教室就注意到了麥雲潔的存在,旁若無人地和邊上的女孩說說笑笑,絲毫沒有意識到現在已經是上課時間了。

  也不知為什麼,每次看見她總有些熟悉的感覺,仿佛有某種牽連、某種揮之不去的回憶與她有關,但仔細思量卻發現,除了她的惡作劇,兩個人沒有任何交集。

  最近也真是奇怪,總是碰見奇怪的女生、眼前的是一個,聖誕節的暴力白雪公主又是一個,難道……。畢世廷,皺了皺眉頭,試圖揮去心中的怪異地感覺。

  這時,宋教授輕咳了一下,講課開始。今天其實他的任務很簡單,隻要講一口純正的法語,把所有人的視線吸引到講台上來就可以,這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容易了。隻不過,他的視線總會不由之主會飄到台下那個思想明顯在開小差的女孩身上,暗暗揣摩今天她會不會又出什麼新花樣。

  畢世廷斂一斂心神,走上講壇,那種飛揚的神情,頃刻将所有人的眼光吸引。

  “一上來講文法似乎枯燥了些,不如這樣吧,聖誕節剛過,我們來讨論一下和聖誕有關的話題。”

  話音剛落,原先安靜的課堂氣氛開始活躍起來。

  麥雲潔心裡暗暗覺得不妙,現在她最聽不得聖誕這兩個字,時刻擔心自己被這個家夥認出來,特别是剛才他的眼光若有若無地朝她這邊飄過來,直看得她心裡發毛。

  “想不想了解法國人是如何看待聖誕老人和女人的,我們先來猜一個謎語吧!”畢世廷用在黑闆上留下自己挺拔的字迹。

  Le Père No?l et les femmes

  “Dans un ascenseur, il y a un ouvrier, une femme intelligente et le Père No?l. L'un d'entre eux va au sixième, lequel ,誰先來翻譯一下?”

  “我來吧!”一個面目姣好的女生略帶羞怯的站起來,試圖翻譯,可說了半天大家也不明是以。

  “戚!又是一個花癡!”劉暢翹起二郎腿,對這個明顯想通過這種方式給畢世廷留下印象的女生給予最中肯的評價。

  “喂,注意一下形象!”麥雲潔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腦袋,阻止她那過分誇張的POSE。

  “什麼形象,我本來就沒形象啊!”劉暢百無聊賴地張大嘴打了個哈欠,趴在桌上準備睡覺,“那個家夥嘀咕了半天,到底在說什麼呀,你法語好,翻譯給我聽!”

  “題目叫聖誕老人和女人。迷題是在電梯裡,有一個勞工,一個聰明的女人和一位聖誕老人。他們其中一人要到六層去,是哪一位?”

  “這是什麼鬼謎語!一點創意也沒有,就像他這個人一樣乏味。”劉暢對着台上的人做了個瞄準的手勢,然後得意地朝麥雲潔眨了眨眼。

  “窗外的陽光真好!”麥雲潔也朝劉暢眨了眨眼睛,一抹壞笑在她臉上綻開,“想不想坐在草地上曬曬!”

  一聽見這句話,劉暢馬上拼命點頭,和一大群慕男狂在一起上課,本來就讓她很不耐了。

  麥雲潔朝後門張望了一下,太棒了,那排的位置竟然沒人坐,所有人都争先恐後地朝前擠,現在溜掉正是時候。

  于是她和劉暢兩個人,抱着課本,以烏龜般地速度慢慢朝門口靠近。

  那個家夥想溜。就算被衆多人包圍着,畢世廷仍能分出心神時刻關注着麥雲潔,哼哼,想從他鼻子底下開溜沒這麼容易!。

  “還是來揭曉一下答案吧,L'ouvrier, parce que le Père No?l et la femme intelligente n'existent pas,就請這位站在後門口,穿紅衣服的女同學來翻譯吧。”

  該死!麥雲潔将已經跨出門口的一隻腳硬生生地收了回來。

  所有人都回頭在朝她看。她很想假裝沒聽見,直接從後門走出去給畢世廷沒臉,可這樣做地結果是期末這門課的成績紅燈高挂,為這樣一個家夥實在不值得。

  捋了捋頭發,麥雲潔擡起頭,唇角牽起一抹淡淡地假笑,故作嬌弱狀地對畢世廷說,“真是抱歉,我坐在這麼後面,沒有聽清楚你剛才公布地答案,能否請你再重複一遍!”

  “我想我已經講得夠大聲了,除非你沒有認真聽講。”畢世廷刻意刁難,相用對付其他男生的方法對付他,自己哪有這麼容易上當。。

  想讓我出糗,沒那麼容易!麥雲潔眼光充滿挑釁地看着畢世廷

  别以為我沒發現你想開溜,現在看你怎麼辦!畢世廷雙手抱胸,也一樣挑釁地瞪回去。

  一場眼神地厮殺正在教室的空氣中上演,而衆多看客卻毫無所覺。

  一張紙條悄悄遞到麥雲潔手中,上面清晰地字迹正顯示着麥雲潔需要的答案,麥雲潔真想擁抱這個偷偷給她小抄的男同學,雖然她可能下一秒就不記得他的樣子。

  麥雲潔故意将紙條拿在手中得意地晃,讓畢世廷明白,就算他再刁難還是有人幫她。果然畢世廷臉馬上沉了下來。

  哈哈,你難不到我,麥雲潔心裡樂開了花。

  這時等在一邊的劉暢早就好奇的探頭來看謎底,脾氣暴躁地她一看懂上面地意思,當場大聲地叫了起來:“TNND,這個家夥果然是頭不折不扣地沙文豬!”

  麥雲潔低頭看着紙條上地答案,臉色也變得非常難看,因為上面寫着:上六樓的是勞工,因為聖誕老人和聰明的女人都是不存在的。

  麥雲潔可以忍受畢世廷的故意刁難,可以忍受他的鼻孔朝天,卻決不能忍受他說女人笨,特别是明顯針對她的,這觸動了2年來時時萦繞在心頭的失敗感和被耍弄的屈辱。

  在麥雲潔臉色突變的那一刻,畢世廷也暗暗後悔,本來他選擇這則笑話沒有任何特别的意思,隻想在謎底揭曉之後大家笑一笑,順便道出他對女性決沒有這樣的認識,然後開始介紹一下法國的風土民情,沒想到這一切在剛才的幾句對答中全變了樣,好象是他故意有針對地影射。

  “豈有此理,我要号召廣大女性對這種沙文豬進行口誅筆伐!”劉暢依然張牙舞爪,顯然已經受刺激過度了,她可是一個超級大女人主義者,怎麼受得了這等委屈。

  “呃,……”畢世廷覺得有必要表示歉意,隻是尚未開口,已經有人搶在前頭了。

  “這位同學,請注意你的言詞,這裡是高等學府,大家都是有文化的人,請你不必如此粗魯。”隻見虞麗娜以高傲的姿态站起身,故作冷漠地對着劉暢發難。

  “喂,女人,你有沒有腦子,你懂不懂他剛才的笑話有侮辱人的意思。”看見竟然是一個女人來幫畢世廷說話,劉暢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我沒有必要向你解釋我對這句話的了解,”虞麗娜的臉有些狼狽的紅,其實她根本沒聽懂那句法文的意思,“總之我相信畢世廷同學決不會用任何方式來侮辱别人,倒是你口出穢言,一點女性應有得賢淑都沒有!”虞麗娜一氣說完,對自己的口才有些自得,這樣表明心迹,畢大帥哥應該感動了吧。

  “你……你……”劉暢氣得連話都顫抖了起來,“就是因為有太多象你這樣得白癡女人,才會讓男人自高自大起來。”

  “你罵誰白癡!”

  “不喜歡白癡,那稱你花癡好了!”

  “你,你,你這個潑辣貨!”被逼急了得虞美人,開始反擊。

  “哈哈哈,”劉暢雙手叉腰,仰天大笑三聲,“誰剛才說這裡是高等學府,是有文化的地方,你怎麼也開始罵人了!”

  “誰叫你罵我花癡!”

  “難道你不是花癡?明明現在是冬天,又不是發情的春天,你幹嗎把荷爾蒙味道弄得滿屋子都是,不是發花癡是發什麼?”劉暢擺出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誰的架式,踮起腳尖打着拍子,很神氣地吹着口哨,虞美人被她罵得竟然想不出如何反擊,臉色憋的非常難看。

  “幹嗎!拿這種臉色給我看,便秘啊?那去廁所啊,出門左拐,恕我不送!”劉暢損人的本事真是一等一。周圍的人也都不敢開口,唯恐燎原之火燒到自己頭上。

  “世廷,畢世廷”虞麗娜氣得跳腳,開始搬救兵,無奈喊了半天,名字得主人根本沒反應。

  畢世廷的眼光始終放在麥雲潔身上,一直關注着她的反應。周圍吵成這個樣子,她卻始終低着頭,一副渾然未覺的樣子。

  她生氣了,畢世廷發現,而且是非常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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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對付這種人,我建議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個跆拳道高手,把他打得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看他下次還敢亂講。”劉暢邊講邊揮舞着拳頭,好象自己就是一個武林高手似得。

  “你别這麼血腥好嗎?每次都會讓我誤以為你是體育系的。”DORIS一邊抱怨,一邊心痛的看着太師椅在劉暢動來動去的屁股底下發出吱吱的哀叫聲。

  因為麥雲潔的關系,這三個女生成了好朋友,劉暢隔三岔五就會跑到她們寝室裡來騙吃騙喝。

  “唉,台灣妹,講點階級感情好不好,再怎麼說咱們也是女人呐,更何況今天這個家夥針對的可是你的親親室友麥雲潔!”

  “我當然是義憤填膺喽,不過問題是我們在這裡發牢騷,大罵這個家夥根本不能解決任何問題。”DORIS比較理性的分析到。

  “到底是研究曆史的,看問題的眼光果然比較遠。”劉暢咧開嘴,用力地拍了拍DORIS,表示贊同,“那你說應該怎麼辦?”

  DORIS轉頭看了看MAGGIE,從剛才回來起,她和劉暢兩個人就叽叽呱呱講個沒完,而事件的主角麥雲潔一直在旁邊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隻是坐在電腦前用MSN聊天,噼啪地打字聲和系統發出地叮咚聲,讓人捉摸不定她在想些什麼。

  “先要搞清楚他為什麼要針對麥雲潔!”DORIS若有所思地說着。

  “哈,這種男人,根本就是心理變态,什麼時候看見過他對女生有好臉色,就是欠教訓!”劉暢毫不留情地攻擊到。

  “MAGGIE,你們倆真的沒發生過什麼?”DORIS帶着一絲疑惑看着麥雲潔,為什麼她總覺得這倆個人之間好象有什麼。

  這回連劉暢也停住了嘴巴,豎起了耳朵,要知道今天的事情其實是有點怪,畢世廷雖然很自大、很臭屁,但是對女生向來就很冷淡,是以今天刻意挑釁麥雲潔,算是很不正常了。

  隻見麥雲潔在鍵盤上打完最後幾個字,慢慢轉過頭來,戴着一副眼鏡的她,看不出眼底的真實情緒,可是臉上那似笑非笑、透着一絲絲陰沉的神色卻是這兩位好友從來沒有見過的。

  哇,畢世廷别是把麥雲潔逼瘋了!

  “我宣布,不管之前我和畢世廷有什麼過節,那都是過去式。”

  哦,DORIS和劉暢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

  “從現在開始,我将全力以赴、不遺餘力、不擇手段對他實施軍事打擊。”

  好!劉暢很想拍案叫好,可不知為什麼,聲音卻卡在嗓子眼裡怎麼也出不來。

  情況好像變得更加複雜了,麥雲潔的神情就像是個鬥志昂揚地女戰士,而且是屬于反派的那一種。

  眼皮跳,一回到寝室,畢世廷就覺得眼皮跳個不停。

  悶悶地躺倒在床上,一語不發。

  他不知道這樣的心情應該叫什麼,沮喪、懊惱抑或是擔心。

  今天的法文課算是徹底毀了,那個罵人不帶重複的劉暢一直叫嚣到整堂課結束,連宋教授也束手無策。

  但這并不是造成他心情惡劣的原因。

  他眼前始終出現的是那個女孩,那個紅衣服女孩,低着頭,看不出任何情緒,隻是那雙清亮的眼睛,透射出一絲讓人心神不定的光芒,象一根根小刺,紮得他心裡很難受。他原本想在課後追上去向她解釋、向她道歉。可是她冷冷地看着他,說了句“您多心了,我已經忘記剛才發生的事了。”一下子把他要說的話堵在了嘴邊。

  那神色分明是把他恨到了骨子裡。

  “不至于吧!”畢世廷摸着額頭,其實今天這樣的玩笑就算真的是針對她,也沒必要恨成這個樣子,“我又沒把她怎麼樣?”不必用這種國仇家恨的眼光來看他呀。

  “你沒把誰怎麼樣?”不知什麼時候,有人走進了寝室。

  “你來幹嗎?”畢世廷沒好氣地看着眼前的來人。

  “喂,這樣對你高中三年的死黨兼隊友說話,是很傷感情的。”來人不以為意,自動自發的給自己泡了杯茶,找了張舒服的位子做下。

  “少來,你這隻花蝴蝶,每次跑到我們學校就來泡妹妹,一次換一個,哪見你有什麼感情了。”

  “這說明我感情豐富,對每一位漂亮妹妹都不吝啬。”來人踱到視窗,看似張望窗外的風景,實側逡巡獵豔的目标。

  “别看了,這兒是建築學院,沒有你要找的漂亮妹妹!”

  來人聳聳肩,若無其事地喝了口茶,繼續看着窗外,“可是外界傳說你們建築學院藏着一名美女,你可不能藏私哦。”

  畢世廷眼前馬上閃現出一張臉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外界有沒有傳說,複旦新聞系有一隻色狼老是跑到這裡來采花,終有一天要被這裡的男生驅逐出境。”

  兩人雖然鬥着嘴,但是畢世廷的神情卻變得越來越愉快,就讓那些煩惱事見鬼去吧。

  “喂,你老實交代,今天跑到我們學校有何貴幹?”

  “咳,接下一個單子,要替一家進口皮鞋公司拍海報,還沒找到模特兒。”

  “你們學校那麼多美女呢?”

  “不合适,是以我到處看看,希望找到理想中的人選。”

  一聲響亮的口哨,“喂,老大,你這裡怎麼有這麼香豔的東西?”邵振南的眼光停在書桌旁那個架子上,那裡竟然放着一雙水晶鞋。

  “呃,那個是……”畢世廷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一抹狼狽的紅色。聖誕舞會後,那個肇事逃逸的白雪公主隻留下這雙水晶鞋,不知為什麼,自己竟然一直沒有扔掉,反而藏了起來,内心似乎在期待什麼。

  “咦?這不就是我要拍海報的那個品牌嗎?在上海應該還沒有出售。”邵振南拿起鞋來打量,然後又很認真地開始打量畢世廷。

  “沒什麼,是我妹妹放在我這裡的。”胡亂編了個謊話,畢世廷隻想快快打發這個多事的家夥。

  “哦!”邵振南沒說什麼,隻是那句感歎詞的尾音拖得特别長,一臉不相信地看着畢世廷。

  “你那叫什麼表情!”畢世廷還嘴硬。

  “我的表情叫懷-疑-”

  “去!”畢世廷一拳打在邵振南身上。

  “如果真是你老妹的,就請你老妹來給我做模特兒吧,能讓你把鞋留在這裡的人,相信長得一定不差。”邵振南壞壞的調侃着。

  “你胡說什麼!”雖然在否定,但是那晚,與白雪公主相擁的場景卻不期然地躍入腦海。

  “幫我想個名字吧,這家公司需要取一個中文品牌,我想破了腦袋也沒一個滿意的。”

  “奧菲利亞”不自覺的,這個名字沖口而出,連畢世廷自己也覺得驚訝。

  “曾經有一個叫奧菲利亞的老小姐,她是一個戲院裡的提詞員,她漫長的一生都獻給了這一職業,因為她深深地熱愛着戲劇。”

  白雪公主軟軟地略帶磁性的聲音仿佛又飄到耳邊。

  為什麼總是不由自主想起。

  “嘿嘿,你心裡有鬼!”邵振南得意洋洋地拍了拍畢世廷,這個家夥竟然有走神地時候,太難得了,現在不趁機損損他,以後還不一定有機會。

  眼光又不小心朝窗外飄去。

  “停,停!我看到一名美女”邵振南眼睛緊緊盯着窗外。

  一名長腿美女在衆人的簇擁下,緩緩的從窗台下經過。身邊還有一個長得象猴一樣的女孩手舞足蹈。

  “喂!”畢世廷推了推愣在視窗邵振南,這個家夥怎麼啦?突然傻住了。

  朝窗外看了看,什麼也沒有呀,哪裡有什麼美女?

  “我被電到了,我被電到了”邵振南喃喃的說道。

  “你在說什麼?”畢世廷忽然覺得一切都是很荒謬。

  “我宣布我戀愛了,我要追她,我一定要追到手!”邵振南很認真很嚴肅地說道。

  “你每次都這麼說。”畢世廷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但這次我是認真的。”

  這次畢世廷愣住了,這次他看到神情真的和以往不一樣。

  樓道裡,不知從哪個寝室飄來熟悉的樂聲。

  It ‘s seems the natural thing to do

  when I make love to you

  一切都亂套了!

  經過男生寝室樓樓下的時候,麥雲潔突然覺得背後毛毛的,總覺得有一雙眼光在追随她,回頭看去,卻什麼也沒看到。

  “嗨,發什麼愣,快走啦,我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劉暢着急地催着慢悠悠走路兩位磨蹭女。

  “你看她多象一隻猴子呀!”DORIS用起了《大話西遊》的台詞。

  “就算我是隻猴子,也是一隻最漂亮的猴子!”劉暢示範了一套猴拳,蹦蹦跳跳地跑到衆人前面去了。

  誰都沒有料到,這樣偶然地經過,引發了多大的一個故事。

  第4章

  “嗨,水晶心,你好。

  我好像看見過你說的那個男孩。如果你與我在同一個城市的話,那麼長樂路你應該知道吧。就在前不久的一天下午,我正在長樂路靠近平湖路附近行走,對面有一個男生走過來。與其說他是走,不如說他在滑更恰當,因為他是滑着旱冰過來的。這正是我對他印象深刻的原因——他溜得相當心不在焉,差點撞上了我。還好他技術高超,一個轉身就讓了過去。他的外表正如你所說的:個子蠻高,留着長發,看上去很COOL哦!他還對我說了聲對不起,聲音蠻低沉的。

  我不知道我所看見的是不是你正在尋找的,但我希望他是。

  順便想問一句,你要找的男孩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啊?如果你的男朋友就像我看到的男孩那副模樣,哇塞,一定會讓好多女孩都流口水的耶!

  從你的貼子上看得出來,你是真的蠻在乎他的。我希望你能盡快找到他,我也希望你别再‘丢失’了他——有空去長樂路上轉轉吧,也許你會有所收獲。

  ——彩色沙漠”

  叢容特地跑到電腦房中去把這封回貼列印了出來,以便于上課時也能再看幾遍。

  說實話,她本來并不太指望能在網上得到葉峰的消息,是以當這封信過來的時候,叢容真的是又驚又喜,直覺告訴她,這是葉峰——長發,酷,還有旱冰鞋。盡管葉峰從高三起就不再溜旱冰了,可他一直保留着那雙旱冰鞋。

  在急切與沖動之下,叢容幾乎當天晚上就要去長樂路走一遭。

  還是朱麗葉比較冷靜:“你知道這個彩色沙漠是誰?你知道他或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如果他隻是亂說一氣,你不是白跑了嗎?再說了,你就是連葉峰有沒有回國都不知道,怎麼能肯定彩色沙漠說的就是他?而且長樂路上人不多,晚上尤其安靜,你也不考慮考慮安全問題?當然,如果你實在要去的話,我也可以調遣我的‘男朋友軍團’保駕護航——這當然是收費的,也有比較便宜的,那就是‘後備役軍團’……”

  這是朱麗葉的另一大特色:貪财。就算是再好的朋友,她也奉行“親兄弟明算帳”。她的人生哲學就是:賺錢為主、交男朋友為輔,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就算是交男朋友也有助于賺錢——經常有人請吃請喝,這能省下多大的開銷呀。

  在朱麗葉的口水攻勢下,叢容總算打消了立即走訪的念頭。

  但這絕不表示她不會去長樂路看看。

  “知道法國人怎麼說‘請坐’嗎?他們說:‘請你滿足這把椅子擁抱你的願望吧’……”教授法國文學史的“茶葉末”照例舉着一杯茶葉茶邊說邊喝邊往杯中吐喝進嘴的茶葉。

  剛上他的課時,全班女生都為他那翩翩的法蘭西風度所傾倒:再冷的天,他也總是襯衫、西裝,外加長大衣,頗有些《駭客帝國》裡基諾?裡維斯的味道;不像别的教授,襯衫裡有棉毛衫,襯衫外有羊毛衫,還不忘穿上短馬夾,更襯出能容天下事的啤酒肚。

  可是,當“茶葉末”開始亂噴滿嘴的茶葉時,所有的女生便開始花容失色、大失所望。這舉動實在是有辱斯文有失體面,更何況随着那些茶葉末,還有他四處飛濺的唾沫星子,害得每次上課大家都争先恐後提早10分鐘就到教室搶位子坐,以免不幸坐到了前幾排遭到池魚之殃。

  當然也有例外的。小蘭和Linda就最喜歡上“茶葉末”的課。并且就算噴了她倆滿身的茶葉,她們也甘之如饴。

  “誰能用法語背出我昨天上課時說起的那首詩……”他的話還沒說完,坐在第一排小蘭和Linda的兩隻手早已經高高舉起,“小蘭,你來試試。”

  小蘭看了Linda一眼以顯示自己的勝利,站起來,擡着頭用法語背道:“塞納河在米拉波橋下揚波……”

  落在下風的Linda一臉的酸溜溜,而坐在教室倒數幾排的朱麗葉則差點為這場二女争一男的好戲笑破肚皮。這可是上法國文學史唯一的樂趣。

  叢容則拿出那張列印出來的“彩色沙漠”的回信,第N次地研究起來。叢容有種感覺,這位“彩色沙漠”是個女孩,她那俏皮的語言和對男孩的注意,似乎都說明了這一點。她忽然有些預感——也許她能和這位“彩色沙漠”成為很好的朋友呢。

  “你打算下了課就去?”朱麗葉低聲問道。

  “嗯,這是我唯一的線索,我一定要過去找找看。”叢容說道,臉上寫着堅決。

  “要不要我陪你去?我可以為你推掉那個奈及利亞。”朱麗葉有時侯還是頗講義氣的。

  叢容笑着搖搖頭:“不了,人家可是好不容易才排隊輪上的,我怎麼忍心奪人所愛呢?”

  “哼,”朱麗葉道,“随便你,我可是難得免費陪人逛馬路的。這種機會可是過時不侯的哦!”

  “朱麗葉同學,”從講台上傳來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對話,“茶葉末”正看向叢容和朱麗葉的方向,“請你分析一下這首詩好嗎?”

  “他剛才說的是什麼詩?”朱麗葉忙問叢容,一邊施施然站了起來,百忙之中還不忘投給老師一個微笑。

  “不知道。”叢容方才的心思也不在課堂上,她有些自責——中學時期的那個優等生到哪裡去了?

  還好朱麗葉自有應對技巧:“這首詩嘛,主要是表達了一種情緒……”她頓了一下,抛了個眼神給“茶葉末”,“這種情緒嘛,老師您一定是最了解的。”再扔個微笑過去,“是以我就不詳細解釋了。”撅起了嘴,似笑非笑地,“我可以坐下了嗎?”

  “茶葉末”眼鏡片下的臉色绯紅一片,起碼咳嗽了2分鐘才能說出話來:“嗯嗯,可以。你回答得很好。”

  小蘭和Linda齊刷刷地回過頭來,如果用眼睛可以殺人的話,朱麗葉現在已經死過千百次了。

  叢容不忍看着自己寝室裡的朋友同室操戈,把眼睛轉向了窗外。

  窗外陽光明媚,是這個冬季裡難得的好天。朵朵白雲不慌不忙地在天空中慢悠悠地飄過,就好像冬天還不曾到來一樣。

  叢容的思緒又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過去,和葉峰和“OPEN”們在一起的日子總好像是夏天。天總是那麼地藍,陽光也總是那麼明媚——就像今天的天氣一樣。

  窗外有隐隐的音樂傳來,叢容的心一跳,但馬上又失望地墜落了下來。不是那首歌,不是《dream》。隻是一曲旋律比較相象的音樂而已。

  但是,《dream》的旋律、葉峰的歌聲已經在心中揮之不去了……

  淅瀝的雨絲

  像那六弦琴

  它叮叮咚咚

  是那麼動聽

  斑駁的樹影

  像夢的森林

  引領我走進

  五彩的神秘

  滿天的繁星

  掩藏我點點的秘密

  夏日的蟬鳴

  吟唱我對未來的希冀

  Dream Dream

  Everyday has a dream,has a dream

  總覺得

  有夢好甜蜜

  ——難道,那夢幻般的日子真的已經過去了嗎?

  雖然小蘭和Linda哪個都不再願意同她說話(天地良心,要不是被逼無奈,她才不願意把自己的魅力使在“茶葉末”的身上呢),不過,朱麗葉總算是順利地躲開了“茶葉末”口水的荼毒,得以安然走出教學樓。

  可是,才出大門,她就但願自己今天沒來上課——她迎面和一個人結結實實地撞了個滿懷,正想破口大罵時,卻發現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要命的克星朱麗麗。

  幸虧朱麗葉反應靈活,天女散花似地把教科書往地上一灑,然後蹲下拼命地撿,就差把臉貼着地面了。

  “咦?是朱麗葉呀。”盡管她費盡心機,朱麗麗還是不用正眼瞄一下就能識别出她來。

  “唉……”朱麗葉在心中長歎一聲,邊拾書邊擡頭做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叢容呢?”朱麗麗問道,一點沒有幫朱麗葉一把的意思。

  “她有些事先走了。”朱麗葉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朱麗麗接下來的話,一定會是:“是嗎,不過沒關系,我是來找你的……”然後是一個躲也躲不開的大擁抱。

  “是嗎?”麗麗道。

  朱麗葉等着她的擁抱,沒想到麗麗卻是用盡全身力氣萬分哀怨地歎了口氣:“唉……看來我今天是白跑一趟了。”

  說着,她轉身就走了。

  朱麗葉差點沒摔個倒栽蔥。這個女人是朱麗麗嗎?她看着麗麗的背影怔怔地發起了呆,竟忘了滿地的教科書還沒有撿起來,而自己正姿勢不雅地蹲在地上。

  “要我幫忙嗎?”一個聲音在朱麗葉的腦袋上方響起。

  她擡頭看去,這是一張看上去有些眼熟的臉,可就是想不起來是誰。也許是見了男孩的本能反應吧,朱麗葉擺出了她那招牌式的微笑:“謝謝!”

  來人幫她一起把書本拾起來,一邊問道:“怎麼今天還是沒有見到叢容同學?”

  朱麗葉猛然想起來了,他是那個叫陳宗翰的“咖哩雞塊”!也在這刹那之間,朱麗葉下定了決心——要讓這個滿嘴隻有叢容的家夥牢牢記住,除了叢容之外,這世上還有個叫“朱麗葉”的美女!

  “她有些事,一下課就趕着出去了。” 朱麗葉儀态萬千地站起來,瞟了陳宗瀚一眼,“你是不是想追她啊?”

  陳宗翰把拾起的書本放到朱麗葉手上,卻不正面回答,“我還有課,就先走一步了。”

  說罷,便轉身離開。

  朱麗葉在他身後大聲說道:“以後你就叫我的名字吧,我叫朱麗葉。”說完她才發現,自己的舉動竟然和“大花癡” 朱麗麗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朱麗葉說的不錯——即使是大白天,長樂路上也安靜的很,少有車輛人流。

  午後冬日的陽光照在叢容身上,帶來些溫和的暖意。叢容慢慢地走在長樂路上,金黃色的法國梧桐葉不時從眼前飄過,緩緩落在地上,踩過去時,發出“沙沙”的聲響。

  孤單的女孩,溫暖的冬日,幽靜的街道。浪漫的邂逅在這種環境下是應該最合适不過了吧。

  叢容的心中有些期待,期待一次巧合,期待一次相遇。和葉峰,在這種環境裡,她隻原與他一起并肩而走,一起走過梧桐葉,在冬日陽光下,就算不說話,隻是手牽着手,她也願意就這樣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地久天長。

  前面那條交叉路口就是平湖路了。彩色沙漠說她就是在這兒差點撞上那個踏着旱冰鞋的男孩。

  叢容的心開始“砰砰”地跳動起來——也許就是那個拐角,也許就在某個巷口,也許正在不經意間,她會和他“偶然”相逢,在雙眸相對的那一刹那,天會崩、地會裂,冰雪融為春水,而秋葉亦會飄落滿天……

  可是——

  可是什麼也沒有發生。沒有蹬着旱冰的男孩,沒有熟悉的飄着長發的身影,也沒有天甭地裂般驚天動地的凝視。隻有一隻毛色油光水亮的黑貓懶洋洋地趴在不知哪家人家的牆頭,曬着太陽,順便好奇地觀看叢容來來回回地在這同一條路上走着。

  交叉路口上有一個街心花園。某位詩人的雕像屹立在花園的正中,走累了的叢容便在那雕像的基座上坐了下來。

  花園中有一位老奶奶目不斜視地在花壇前打着太極拳,也有下了課(或是跷課的?)的中學男生女生坐在角落中竊竊私語。

  叢容想起中學時的自己——乖巧、單純、害羞而又有些傻裡傻氣的固執。懵懵懂懂地常常對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不明白葉峰為什麼要捉弄自己,也不明白他為什麼又要保護自己,甚至連葉峰的約會都膽小得不敢前往。即使在心中隐隐約約有所感覺,卻不想也不敢去表達去感受,隻怕捅破了那層薄薄的紙之後就要面對萬丈深淵,卻沒有想到後面也可能迎來的是充滿着陽光的美好與甜蜜。

  天漸漸地黑了。冬天,黑夜總是來得那麼早。身下的大理石透出陣陣涼意,而随着夕陽的逐漸消失,似乎夜風也一陣緊似一陣。叢容裹緊了身上的大衣,抖擻起精神——到了下班高峰,如果葉峰已經成為上班族,那麼現在正應該是他匆匆回家的時候。

  剛才還人煙稀少的街道上突然之間就擠滿了車輛和往來的行人。汽車喇叭聲此起彼伏,放了學的孩子們尖叫着互相追逐,也有下了班急着回家燒飯作菜的男人女人。在這片充滿喧嚣與繁忙的世界中,叢容顯得那麼的突兀與不和群:惟有她在遊手好閑東張西望;在這條充滿生機與熱鬧的街道上,叢容卻顯得那麼的孤獨與茫然:每個人都那麼充實,都知道人生的方向,惟有她,卻把自己的心失落了。

  暮色愈來愈濃,叢容的心也漸漸往下沉。當星光開始閃爍時,叢容的情緒降到了谷底。

  沒有葉峰,沒有人像葉峰,甚至就連一個留長發的男孩都沒有。而放學下班的人群卻漸漸地消散了。這裡又恢複成為一條幽靜的街道——如此寂靜,安甯,叢容就連自己失望的心跳聲都能聽到。

  ——哪怕是有人踩着旱冰鞋溜過也好呀。

  街心花園中的雕像憂郁地俯視大地。

  花壇前空無一人。

  空可樂罐被風吹着滾落到街角。

  而叢容卻呆呆地站着,任由夜風掀起自己的大衣。

  半響,她才慢慢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街燈昏暗,道路綿長。叢容慢慢地走着,不知是因為站的太久,還是因為強烈的失望,她覺得雙腿酸軟,心力交瘁。

  拐角處,有明亮的燈光跳入叢容的眼裡,在這條昏暗的街上,那道燈光帶來了暖意與溫馨。走的越近,燈光所在處傳來的音樂聲便越強烈——是搖滾樂。叢容記得自己曾經聽過這首曲子,那是葉峰最喜歡的GUN AND ROSE的音樂。在他的DISCMAN裡常年放的就是他們的CD。

  希望再次燃起,或許——

  叢容快步向燈光走去。

  這是一家賣飾物的小店。有一個人正在角落裡調試着店裡的音響,長發及肩。

  “葉峰——”叢容喃喃喚着,卻發覺自己的嗓子已經幹到發不出聲音來。

  店主回過頭來——這是個女孩,是個長發披肩,清秀可愛,年齡與叢容相仿的女孩。

  她微笑着站起了身,招呼着:“你好!”

  叢容楞楞地看着她。女孩皺了皺眉頭,湊近叢容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從窗玻璃的反光中,叢容看到自己臉色蒼白,眼睛大而茫然的睜着。她搖了搖頭:“沒事。”

  女孩笑了,她是個适合笑的人。也許她長的并不十分漂亮,但是一旦笑起來,笑容中所散發出來的溫暖和光芒,會頓時照亮周圍,讓人忍不住想跟着她一起微笑起來。

  “我看你是走累了吧。”她拍了拍牆邊一把擺着柔軟坐墊的椅子,“來,坐一會吧。”

  “不了,我……”叢容道,“我隻是想進來看一下。”

  女孩調皮地看着叢容:“剛才我聽到你叫一個人的名字,你該不會把我錯認成那個人了吧?”

  “應該說是你這裡的音樂,讓我想起了一個朋友。”叢容回答道。

  “音樂?”這個喜歡笑的女孩又笑了,“原來吸引你的不是我這裡的小玩意,而是我放的音樂?看來我以後應該去做CD、唱片這類生意了。”

  叢容第一次打量起這家小小的店面來。這兒頂多隻有15平方米左右,卻玲珑有緻。整個的風格設計是另類而又陽光的。所有的牆面都被大膽地刷成了明黃色,而門、窗則簡簡單單地油漆成白色,柞木地闆被擦得光可鑒人。它沒有别家小首飾店的昏暗零亂,也沒有大珠寶店中那些拒人于千裡之外的玻璃櫃和白熾燈。圍繞着小小的店堂有着一圈罩着深咖啡色燈心絨布的低櫃,上面放着精巧别緻的小飾物:戒指、項鍊、墜子、手鍊、别針、耳環……兩邊的牆上還安着兩排柞木層闆,則是為了安放一些較為貴重的首飾。

  在低櫃前,叢容停住了腳步。這裡是專門擺放挂墜的區域,一排小小的天使引起了她的注意。這是一些用陶泥制作的小天使,白色無暇的小翅膀,褐色生動的小臉蛋。每一個小天使的神情都不同,姿勢也各不相同,更顯出它們做工精緻,形象可愛。

  叢容拿起一個雙手合攏在胸前,閉着眼睛禱告的小天使。叢容被這個小天使打動了,它那專注而又虔誠的神情,讓叢容覺得自己的心也随之安靜下來。

  “這個小天使要多少錢?”她問那女孩。

  “你也喜歡它?”女孩驚訝地看看叢容,“在這群小天使都是法國人手工制作的,在它們中我也最喜歡這個了。本來是想留給自己的……”女孩沉吟了一下。

  叢容已經準備掏出大價錢了,女孩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大吃一驚。

  “反正也沒想用它來賺錢,不如就送給你了吧!”女孩說着,陽光般的笑容又出現在臉上,“你是第一個因為我放的音樂進來這裡的人。有緣就是朋友,你說呢?”

  “可是我……”叢容忙把小天使放好,“我們才第一次見面,怎麼能收你這麼貴重的禮物呢?”

  “這小天使既不貴又不重,”女孩俏皮道地,“再說了,誰規定第一次見面就不能送好一點的禮品啦?”

  她拿起那個禱告的小天使:“其實,每個人都應該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守護天使。當失落或傷心的時候,當遇上困境的時候,守護天使就會悄悄地為你禱告,幫助你解開心結,解除困境。”她把它放進了叢容的手中,“收下吧,我覺得現在的你正需要這麼個小天使來幫助你呢。”

  叢容看着手心中的小天使,在燈光的照射下,它安然地躺着,仿佛世界上的任何事都不能讓它的禱告分心。

  “那麼,我就收下了。”叢容不再拒絕,她坦然地看向那個女孩,笑道,“謝謝你!”

  “你進來到現在,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笑呢!”女孩道,“原來你笑起來也蠻好看的嘛,你一定要多笑笑,享受一下做個漂亮而又開朗的女孩子的人生!”

  “你一定正在享受着這種人生吧?”叢容問道,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自己的心情好多了。也許是因為這裡溫馨的氛圍,也許是因為面前陽光般開朗的女孩,也或許是因為手中那小小的守護天使吧。

  “是啊!”女孩從櫃台後面拿出一個漂亮的粉紫色包裝盒,“我要快快樂樂地享受人生的每一分鐘,好好地行使做一個女孩的權利——那就是讓自己漂亮,讓别人開心!”

  她熟練地把小天使放進包裝盒中,再用淡粉色的絲帶打了個結。

  “這也就是你開這家店的原因吧。”叢容問道。

  女孩把漂亮的小禮盒遞給了叢容:“聰明!在這裡,我不但能打扮自己,也能給更多的女孩子帶去美麗。”

  叢容接過了小禮盒,粉紫色的底上有一行白色的小字“La Vie en Rose”。

  “玫瑰色人生。”叢容念道。

  “你懂法語?”女孩有些驚訝。

  “我念的就是法語系。”

  “有好多客人進來都會問我,這外文的店名是什麼意思?我回答得都有些煩了。”女孩說着,又笑了起來:“看樣子,我們真的是有緣呢!我一定要和你認識一下:我叫戴曉晴。曉是拂曉的曉,晴是晴天的晴,也就是一早起來就是大晴天的意思。”

  叢容也笑了:“我叫叢容,名字沒有什麼特别的意思。很高興能認識你。”

  “我也很高興能認識你。”戴曉晴說着還眨了眨眼,“希望你下次來的時候能帶上你那位同樣喜歡GUN AND ROSE的朋友,好嗎?”

  直到走出很遠,叢容還是忍不住回頭看看那拐角處的燈光,和那小小的紫紅色的燈箱招牌“La Vie en Rose”。

  ——玫瑰色人生。

  玫瑰色的人生應該是充滿了陽光白雲、花草清香和像戴曉晴這樣的女孩的吧。

  看看手中的紫色小禮盒,不知為何,叢容的心情忽然開朗起來——雖然沒有找到葉峰,雖然又一次經曆了失望,但是明天依然會到來,希望依然會存在,屬于自己的玫瑰色的人生,應該就在前面不遠吧。

  而“那位同樣喜歡GUN AND ROSE的朋友”——叢容在心中發誓——我一定會找到你,不,應該說,我一定會抓住你!

  才踏進自己那間學生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的門,叢容就被朱麗葉的樣子吓了一大跳。

  她披着頭散着發,在腦門上紮了一條寫着“必勝”的帶子,穿着一身運動衣。這副殺氣騰騰的樣子與以往嬌弱無力、柔媚入骨狀實在是叛若兩人。

  叢容再往寝室裡掃了一眼,小蘭和Linda都不在,估計不是給朱麗葉吓走,就是被她打走的吧。

  她揮着拳,踢着腿,一邊瞥了叢容一眼:“怎麼,有沒有收獲啊?”

  “如果你是指葉峰的話,那麼,沒有。”

  随着一記左勾拳,朱麗葉道:“我猜也是,哼,這些臭男人!”

  “你怎麼啦?”叢容好奇地打量起她來,“怎麼突然大變活人了?”

  “這還不都拜你那個陳宗翰所賜!”朱麗葉不滿地白了叢容一眼。

  “陳宗翰?”叢容一點印象也沒有。

  “就是那個‘咖哩雞塊’呀。”

  “‘咖哩雞塊’?”叢容還是記不起來。

  “真是一片混亂啊!”朱麗葉長歎,“他那麼關心你,見到我就問‘請問叢容同學呢’,而你卻一心隻記着你那個神秘失蹤的葉什麼來着……”

  叢容有些記起來了,某天在食堂中,似乎是有個叫這個名字的男孩前來搭讪過。

  “不過,這種局面就到此為止了!”朱麗葉說着,忽然聲音低了下來,“叢容,我問你,你對這個陳宗翰有沒有一點意思?”

  “沒有,當然沒有。”叢容吓了一跳,連印象都沒有,怎麼可能有什麼意思呢?

  “那就好,我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出手了。”朱麗葉紮緊了頭上的“必勝”束帶。

  “他怎麼惹你啦?”叢容有些好奇,她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使朱麗葉花費這麼大的氣力主動出擊的。

  “今天我和這個姓陳的在教學樓裡碰見,他又來問我‘今天怎麼沒有見到叢容同學’。哼,他把我朱麗葉當什麼人啦?問路的工具還是你身邊的小丫頭啊!我可是有名有姓的,我告訴他,以後就叫我‘朱麗葉’……”

  叢容在心中暗笑,這個陳宗翰是傷到朱麗葉的自尊心了。隻怕朱麗葉長這麼大,找她卻是為了别的女孩的,陳宗翰還是第一人吧。

  “然後,我就去上柔道課了。”朱麗葉傾訴着,“結果又讓我碰見這姓陳的了。你猜他在那裡幹嘛?他竟然是老師的助教,他還差一點就是黑道九根帶……”

  “是黑段九道吧。”叢容糾正着,連基本知識都不知道,就沖過去上課,也隻有朱麗葉才做得出這種事。

  “管他幾根帶呢。然後老師讓他給我們做示範動作,我就主動要求配合他。我本來以為隻要擺兩個POSE就能解決的事,結果他還來真的,接連摔了我好幾次。”朱麗葉越說,嗓門拔得越高,看來是到氣頭上了,“全班的人都笑話我。但是你知道,更奇恥大辱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叢容問道。

  “他竟然還是不知道我的名字!”朱麗葉氣得就快哭出來了。“我起碼已經把我的名字跟他說了三遍了,他摔完我以後,居然還說‘謝謝這位不知名的同學。’”

  “是以,你決定練好功夫,暴打他一頓以報仇血恨?”叢容看着她那身裝束問道。

  “錯!”朱麗葉一甩頭,拿了把椅子坐下,慢條斯禮地,“我非但不會打他,我還要溫柔地對待他。我不但要讓他記住我的名字,還要讓他記一輩子!”

  “你想怎麼樣?”叢容的心中有些不祥的預感。

  “我要追他!”朱麗葉一字一句地說道,“從明天開始,我就要倒追他。”

  “然後呢?”

  “然後就扔了他。”朱麗葉不屑一顧地說,一邊搖起了椅子,“我怎麼可能喜歡這種‘少白頭’呢?”

  “少白頭?”這又是叢容不知道的一方面。

  “你這都不知道?他的白頭發和黑頭發一樣多耶,還均勻分布在整個腦袋上。”

  叢容開始同情起這位陳宗翰來。

  “你這麼做是不是不太好?”她問道。

  “哼,我是要給他一個教訓。我要讓他懂得尊重女性,讓他知道記住别人的名字是很重要的,尤其是我朱麗葉的名字!”朱麗葉得意地說着,椅子搖的更歡了,“我已經等不及要看他給我抛棄後的樣子了,估計,到時候他剩下的那一半黑頭發也變成白的了吧。哈哈哈……”

  不知為什麼,叢容覺得今天朱麗葉的笑聲有些像狼叫,往窗外一看,果然今宵月圓。

  忽聽得身後“砰”的一聲巨響,朱麗葉的笑聲也突然中斷了。叢容忙轉身看去,也許是朱麗葉太過得意地搖着椅子了吧,竟然連人帶椅都翻倒在地上。

  ——這個瘋狂的女人!

  “嗨,彩色沙漠,你好!

  謝謝你提供的線索。我去過長樂路了,可是等了一個下午,并沒有發現我要找的人。不過,我今天的長樂路之行,還是有很大的收獲的。在我的心情灰暗到了極點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女孩,她讓我懂得人生應該是快快樂樂地過的,希望也總是在前面的。是以我還是要謝謝你。你讓我又多了一個朋友。”

  “水晶心,你好。

  很遺憾你沒有找到你想找的人。也許他隻是偶然路過一下那兒吧,也或許我看到的男孩并不是你尋找的那位。但不管怎麼樣,我相信你一定會找到他的。

  繼續努力吧,我會支援你的。”

  “謝謝你的支援與鼓勵。我有種感覺,我一定能找到他。盡管目前處了你提供的線索外,我沒有他的任何消息。我将會每天都到長樂路走一遍,直到找到他或有了新的消息為止。

  By the way,我覺得你名字很吸引我,好像曾在哪裡見過,讓我覺得很親切。”

  “曾經有過這樣一個童話。在這個童話裡有一頭獅子。它統治着一大片沙漠。這片沙漠中有各種各樣漂亮的顔色:鮮紅,明黃,藍紫,青綠……因為這片沙漠,是以這隻獅子的名字就叫彩色沙漠。可是,彩色沙漠的生命隻有一天,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它便會死去,成為一尊石獅子,再也沒有知覺。而它所統治的那片沙漠,則會在夜間生長出無數絢麗奪目、妖娆動人的植物,成為一片夜森林。當太陽升起的時候,夜森林會枯萎消失,沙漠重又出現,而彩色沙漠便獲得重生——仍然隻有一日的生命。盡管白天時彩色沙漠所向無敵、威力無比,可是它永遠看不見夜晚,看不見絢爛的夜森林。是以每當變成石像的時候,臉上總會有同樣變成石頭的淚珠——這就是彩色沙漠的故事。”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要起這樣一個憂傷的名字呢?你很不快樂嗎?”

  彩色沙漠沒有回答。從容等了很久,聊天室中都沒有什麼反應。是她下網了,還是當機了,或者隻是不願回答?

  正當從容決定放棄,想要下網時,螢幕上卻又跳出幾行字來。

  “我想我最大的不快樂便是得不到我所喜歡的人吧。這也是我為什麼這麼想幫你的原因。在某種程度上,我們有些相似之處:我們都得不到想要的人,我們也都在争取之中。我喜歡的那個人始終沒有接受我或者說他不想隻接受一個人。”

  “什麼意思?”

  “話說到這兒,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個女孩吧。我喜歡上一個男孩,并且對他表示了。他沒有拒絕我,可他同時也沒有拒絕他别的女朋友。他是一隻玉米地裡的狗熊,手裡已經有了一大捆玉米,卻還在掰新的。隻因為他覺得自己還沒有找到那棵最好的。”

  “你為什麼要做他的最好的,為什麼不能為自己找最好的玉米呢?”叢容不解地問着。

  彩色沙漠的答案很快地出現在電腦上:“因為我喜歡他,因為他就是我找到的最好的玉米。是以,我現在在等待,等待他終于發現我才是最好的玉米的那一天。隻是……我怕我沒有那麼長的時間去等待了……”

  “為什麼?”

  叢容一直等到了熄燈,可是這回,彩色沙漠卻再也沒有回答了。

  冬夜的月光淡淡地撒在地上。隔着帳子,叢容仿佛都能看見月光射進窗戶的那道模糊的光影。

  寝室裡的每個人都已經熟睡——小蘭和Linda此起彼伏地打着輕聲的小呼噜,而朱麗葉則在時不時地用從衆男友那裡學來的世界各國語言說着夢話。惟有叢容仍沒有睡着,雙眸茫然地看向天花闆。

  經過了一天的奔波,葉峰仍是杳無音信。雖然前後有戴曉晴和彩色沙漠的祝福和鼓勵,叢容仍然覺得好難過。交上了兩個好朋友固然是今天的收獲,但是……但是……這是完全不同的一種感受呢!叢容想起自己曾天真地以為朋友就是朋友,男女都一樣。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和葉峰在一起的感覺是與任何朋友都不同的。這種感覺是那樣的牽腸挂肚,難舍難棄,讓人忽然覺得充實,又忽然充滿了失落——為什麼會這樣呢?如果這就是感情的滋味,那這滋味實在并不好受呢!

  彩色沙漠說她喜歡的男孩并不把她當回事。想到自己,叢容也不禁懷疑起來,葉峰是否也隻把她當作那路邊随手可摘的玉米棒子,而以為最好的仍在前面呢?叢容曾經以為葉峰是在乎自己的,他可以為自己唱情歌,可以因為她而改變,可以不間斷地每天一個EMAIL,還把最珍貴的項鍊都送給了她。她也曾經那麼自信地以為,葉峰就是對全世界都憤世嫉俗,他也會把她當成可以信賴的人。

  可是現在,她已經已經連一星半點的自信都沒有了。如果他真的在乎自己的話,為什麼回了國都音信全無,為什麼連她都不通知一聲,她寫了那麼多的信呢,他卻一封都不回!

  死葉峰!讨厭鬼!你到底死到哪裡去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讓人擔心,多讓人傷心!真是讨厭死你,恨死你了啦!

  叢容憤憤地用力擦去臉上的淚水——哼,他以為他是誰!不知道他的下落也好,省得以後再糾纏不清了!

  叢容決心不再去想他了,但是,不想葉峰的話,腦袋裡似乎就空空的,什麼也想不了了。

  她拿出了枕頭邊的小收音機——這是學校發的,既能收聽校園廣播,也有助于同學們學習外語。既然看樣子今晚是别想睡個好覺了,還不如随便聽點什麼東西呢。叢容插上耳機,一個個地轉換着收音機的頻道。盡管夜已寂靜,但是電波中的世界卻仍是熱鬧紛呈:有人哭泣地訴說自己的悲慘故事,有人笑着說要為成百上千個朋友送出祝福,明星在講着自己的成功史,主持人在為贊助商說着廣告詞,還有外國人學漢語念古詩……叢容臉紅心跳地從一個“性愛悄悄話”節目中再度轉了一個台。有一個不知名的台中正主辦着不知名的新歌排行榜節目,都是些大家從沒聽到過也不忍猝“聽”的所謂新歌,叢容從來不知道他們的排行榜都是由誰來評的,反正每次都能煞有介事地評個“TOP TEN”出來。

  節目主持人說:“本周有一首上榜新歌,歌名叫《不願看見你流淚》,下面請聽……”

  叢容正想再換個台,卻在這麼個深夜中,聽到有個男孩的聲音無精打采地響了起來:

  盡管已經覺得很累

  卻還是不願将這感情浪費

  盡管相處時有些疲憊

  卻還是不願看見你流淚

  許多事曾和你一起面對

  但這次我想一個人去飛

  你如此單純地看着我

  卻不知我心中掙紮的狼狽

  很難聽的曲子,寫得很爛的歌詞,再加上毫無感情的演唱——給任何人聽到,都會憤憤然換個台,順便把自己的耳朵用酒精棉花擦擦幹淨。

  但是叢容卻聽得呆住了。眼淚已經流了一臉,而她卻并沒有發現。她隻是呆呆地聽着從收音機裡傳出的這個男孩的漠然的聲音。

  這聲音曾在舞台上深情地唱着《Dream》,曾在叢容窗下唱着小夜曲,也曾不知疲倦地對着任何人都冷嘲熱諷……就算支離破碎挫骨揚灰,叢容也認得出這聲音來。

  ——這是葉峰。這是葉峰在唱歌,在這熱鬧的電波中,在這寂靜的深夜裡……在叢容的耳邊。

  “哇塞!原來這兒的漂亮MM不比F大少耶!早知道我就早點過來了!”這是蓋世愛第一次來到這所外國語學校,所到之處無不留下了他的口水作為“到此一遊”的标記。MM實在太多了,看得他眼花缭亂,目不暇接。更何況他現在是在女生宿舍中。

  朱麗麗卻閉着眼直往樓上走,間或拎着阿蓋的耳朵讓他快點跟上。“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什麼漂亮MM,我怎麼一個都沒有看到?”朱麗麗大聲道,對四周圍射過來的殺人眼光毫不在意。

  阿蓋卻猶如老鼠落在米缸裡,不斷地感歎:“這女孩盤靓(臉長得好)……那女孩條直(身材好)……”

  他猛然煞住了車,眼前是朱麗麗的綠豆眼和大臉盤。

  “我呢?”麗麗指着自己的鼻子問道。

  “你嘛……”阿蓋搜盡枯腸,“……氣質不錯。”

  “還算識貨。”朱麗麗滿意了,扭着屁股繼續往樓上走,卻沒有看見阿蓋在身後狂吐不止。

  叢容的寝室到了。

  朱麗麗熟門熟路地推開門:“叢容,猜猜誰來啦?”

  叢容并不在房間裡,在她的座位上竟然坐着一個男孩。

  朱麗麗對帥哥向來有着過目不忘的本領,即使隻見過一面,她也一眼就認了出來,面前的這位男孩叫陳宗翰。

  “啊,好巧啊,我們又見面了!”她當即向着陳宗翰狂奔而去。

  陳宗翰忙不疊地站起來:“你好,你是……”他實在記不起面前這個十三點兮兮的女孩是誰。

  “我們曾經見過面啊,我是叢容的好朋友,看樣子你也是叢容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啦!”

  陳宗翰依稀記得自己曾聽到過這一套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的理論。

  “我是XX大學三年級的學生,我叫朱麗麗。我的寝室電話是1234567,家裡電話是7654321,手機号碼是13501234567。我的名片還在印刷當中,是以隻能以後給你,請問你的聯系電話是多少?”這些話朱麗麗不用大腦思考都能如此流利地說出,可見她已經對着不下百來十個男孩說過了。

  從沒見過這等架勢的陳宗翰忙看向一邊,指望有人能幫他突出重圍。

  可是,寝室中唯一能幫他的朱麗葉此時也自身難保了。

  那邊廂,阿蓋正流着口水對她大發花癡:“你一定是校花吧,不是校花就是系花,不是系花就是班花,不是班花就是室花……總之,你一定是很花的。”

  “你說誰很花?”朱麗葉連忙澄清自己,偷看陳宗翰一眼,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的表白,“你不要亂說,我可是很正經的。”

  “當然當然,”阿蓋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我一看到像你這樣的女孩,就會變得語無倫次。讓我們先認識一下吧。我叫蓋世愛,也就是全世界都愛的意思,不過如果你肯跟我做朋友,我就把全世界的愛都給你一……”

  “都給誰啊?”有個聲音冷不防從旁邊冒出來。

  難得朱麗麗竟然放棄了面前的大帥哥,以百米沖刺的速度來到了蓋世愛和朱麗葉的周圍,剛好趕上阿蓋的最後一句話。

  阿蓋連忙看向麗麗,盡管腸胃中有昨晚遺留下的飯菜在做祟,但迫于麗麗的淫威,仍是說了出來:“當然都是給你啦!”

  說完便再也壓抑不住,轉過頭去幹嘔起來。

  朱麗麗也是一陣惡心欲吐。

  朱麗葉看得實在是有些奇怪:“你們兩個沒事吧?”

  “呃——沒事!”阿蓋邊吐邊道。

  “吐着吐着就習慣了。”朱麗麗東施效颦般地用手撫着胸口。

  朱麗葉看着眼前的這對奇男怪女,一肚子的惱火。本來她已經把今天安排得好好的——趁着叢容外出而小蘭和Linda都不在的機會,以參觀一下叢容的生活環境為由,把陳宗翰請到寝室裡來,然後她便可以和這個“咖哩雞塊”孤男寡女地呆在一起。盡管朱麗葉對如何倒追男人并不精通,但她知道,單獨相處可是對增進感情起着決定性作用。再加上她的花容月貌、軟語溫言,這陳宗翰不手到擒來才怪!

  可是……可是偏偏有這兩個活寶在這裡插亮了兩隻一千瓦的電燈泡,打斷了她的大好時光。

  蓋世愛總算吐完了,回頭看到朱麗葉卻又流起了口水。

  就連朱麗麗對他那副白癡樣也看不下去了,還是直奔主題吧:“叢容呢?”

  “叢容她出去了,你們有什麼事情,等她回來我可以轉告給她。”——拜托趕快說了,趕快走吧。

  “我們是來告訴她……”一向老臉厚皮的朱麗麗竟然也有害羞的時候,如果叢容在的話,非驚訝得眼睛也掉下來不可——麗麗竟然臉紅得連臉上的雀斑都呼之欲出。

  她用手肘撞了撞阿蓋,阿蓋會意,接下去道:“請你轉告她……”不知是因為真的感冒了呢,還是有别的原因,阿蓋咳嗽了半天,直到麗麗幾乎把他的脊梁拍斷才把話說出來:“我和朱麗麗……好……好上了!”

  好不容易終于把話說出來了,二人含情默默地對視一眼,然後又别轉身嘔吐一番。

  “如果沒别的事……”他們的肉麻表演若是再看下去,隻怕朱麗葉也要狂吐不止了。

  “那我們就走了。”朱麗麗本來想再和陳宗翰說會子話的,但又看到阿蓋對朱麗葉垂涎三尺的樣子,覺得還是先走為妙。

  二人剛走到門口,麗麗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轉身問道:“你知道叢容上哪裡去了嗎?最近我是找不到她。”

  陳宗翰也支起了耳朵,有關叢容的任何話題都是他關心的。

  雖然不想讓陳宗翰那家夥對叢容了解過多,但是朱麗葉為了表現出自己的坦誠,還是如實相告:“她去找人了。她好像找到了那個叫葉峰的家夥了。”

  “葉大帥哥?”

  “吊死鬼?”

  在朱麗麗刺耳的尖叫和那個叫蓋世愛的家夥的驚呼聲中,朱麗葉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他們接下來的話更讓朱麗葉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那我們再等會兒吧,叢容回來說不定會有好消息呢!”

  “請問,這位葉峰是誰?”此時陳宗翰開口了。

  “他呀,他是我們南華高中——對了,我們和叢容都是高中同學——除了楚天歌外最帥的超級帥哥哥。人又酷,又會唱歌,還會彈吉他……”

  “你知不知道‘OPEN’樂隊?在我們那個時候可是風靡一時的,葉峰是樂隊裡的吉他手。順便說一句:這個樂隊可是由我一手組建的,當時真是曆經千難萬險,好不容易才……”

  “每次葉峰和我說話,我都會激動得就快暈倒了。還有楚天歌也是。現在想起他,我的心都砰砰亂跳。他好帥哦!笑起來就像陽光一樣燦爛……”

  第5章

  畢世廷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煩一個人,偏偏這個人還老臉厚皮地老是跟着他。

  “老大,一起去吃飯,來者是客當然你買單。”

  “老大,這張CD光牒你哪裡淘來的,我找了很久了,就送給兄弟吧。”

  “老大,剛才和你們籃球隊的人說好了,一會兒賽一場,你的籃球鞋借我一下,反正咱們的尺碼一樣。”

  “老大……”

  “邵振南,你有完沒完!”畢世廷終于忍無可忍,自從這個家夥莫名其妙被一個女孩電到之後,就天天跑來騷擾他,好象每天橫穿一個上海市對他來說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你沒課嗎?整天在别的大學竄來竄去,你們學校怎麼沒把你給開了。”

  “嘿嘿,你忘了,最近是我們的實習期,我的任務就是完成那張鞋子的海報和廣告。現在我幹得可是正事,在沒有找到合适的模特兒前,我當然要天天往你這兒跑。”邵振南振振有辭地說着,厚臉厚皮地事情他可幹多了。

  畢世廷從電腦前擡起頭來,揉了揉酸痛不已的頸椎。

  教委發起的“全國大學生建築設計大賽”又要開始了,今年的要求是設計一個藝術中心,對于這樣的構想,畢世廷自認不是很有把握,是以這幾天一直埋頭在網絡上尋找資料。

  可是邵振南這個家夥每次來搗亂,害的他浪費了不少時間。

  “說吧,你到底想這麼樣?”以畢世廷對邵振南的了解,他願意花這麼長的時間面對一個男生,必有所圖。現在隻要能打發他,花去一些代價也是沒辦法的。

  “這雙鞋,你借給我!”邵振南指着架子上的水晶鞋。

  畢世廷疑惑地擡起頭,沒想到他會提出這個要求,原以為這個家夥看中了他收藏的英國出産的最新款車模,沒想到他要的竟然是這個東西。

  “幹什麼?”雖然聖誕夜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沒有任何人來找過他問他要鞋子,畢世廷知道要再遇見那天晚上的白雪公主是很件渺茫的事情,可是心裡終究也是有些期待。邵振南提出這個要求,他内心竟然有些不快。

  “我要用來找一個人!”

  “嗯?”畢世廷有些錯愕,這個家夥在搞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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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GGIE!MAGGIE!出大事了,你快點來呀!”

  老遠就聽見DORIS的大嗓門一路叫嚷過來。

  麥雲潔從電腦前擡起頭,揉着酸痛的頸椎。

  為了參加這次“全國大學生建築設計大賽”,她已經連着幾天一直埋頭在電腦前整理資料。真是天不該絕,這次大賽的設計主題竟然是藝術中心,如果還是象去年一樣主題是圖書館,那她早就放棄了。但是藝術中心,不知為什麼聽上去麥雲潔就覺得很有感覺。雖然建築是一件很嚴密的工作,但是對于一個好的建築師來說靈感有時也很重要,特别象參加這樣的比賽,到最後決定勝負的并不是你的排水管道設計的多麼合理,而是感覺、是這幢建築的靈魂是否能深深觸動評審者。如果要在學業打敗畢世廷,麥雲潔知道這是一次極好的機會。

  “又怎麼啦?”麥雲潔頭也沒回,DORIS的一驚一咋她早就習慣了。

  “水晶鞋!我看到你的,哦,不,是我的水晶鞋了!”DORIS推開門,靠在門上氣喘籲籲。

  “WHAT?”麥雲潔吓了一跳,腳一伸,電源都被不小心踢掉了,“該死,我的資料都沒存盤。”

  “别管這個了,現在全校都炸開鍋了,你還是先去看看吧。”

  “什麼,全校?你到底在說哪件事?”剛才DORIS不是在說水晶鞋嗎?這和全校沾什麼邊了。

  “哎呀,你去看了就知道了,我比你還奇怪,待會你可得給我老實坦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麥雲潔滿腹狐疑地被DORIS拖出了寝室。那雙水晶鞋應該是掉在畢世廷那邊,就算他當時沒有扔掉,也沒必要拿到全校展示,難道他知道自己就是水晶鞋的主人了?這也不對呀?

  被DORIS一路匆匆拖行到食堂前的布告欄,那裡竟然圍着人山人海。

  “一雙水晶鞋,值得這樣興師動衆嘛!”麥雲潔覺得頭皮有些發麻,千萬不要在布告欄上看見自己的名字,特别是别和那個讨厭的家夥放在一起。

  “哇,真有趣,我一定要去試試!”

  “嗯,如果入選了說不定會成為廣告明星呢!”

  “好特别的廣告,根本就不懂是什麼意思?”

  隻聽見圍在廣告欄前的幾個女生在興奮地讨論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麥雲潔疑惑地看着DORIS,DORIS拖着她地手硬是擠進了人群。

  “尋找灰姑娘

  童話中地王子曾經憑着這雙水晶鞋尋找到了心愛地女孩。

  現在這雙水晶鞋又要開始尋找它地新主人。

  如果你是奧菲利亞,希望你收留它,

  就像以前的一切影子!”

  布告欄的玻璃櫥窗裡上貼着這樣的一張制作精美的海報,底下還标注了是為某國際品牌皮鞋尋找廣告模特兒。

  一旁水晶鞋靜靜地躺在那裡,發出炫目地色彩。

  确實是DORIS的那雙,因為麥雲潔清清楚楚地記得右腳鞋跟上有一些磨損,正是聖誕夜晚上摔出來的。

  “聽說明天下午會有試鞋的場面,如果鞋子正好合腳的話,就有機會成為廣告模特兒。”

  “可以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我的鞋子會變成廣告樣品?”DORIS有些生氣地嘟着嘴,本來以為丢了也就算了,沒想到被人找到了,而且明天還會有這麼多人來試穿她的鞋,一想起來,DORIS就生氣。

  “我要去找貼這則廣告的人,這明明是我的鞋,怎麼可以讓别人穿來穿去,搞什麼?!”DORIS拔腿就走,被一旁的麥雲潔拉住。

  “别去。”麥雲潔輕輕懇求到,一看海報上的文字,麥雲潔就知道出自誰的手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在沒想清楚以前,她不想讓畢世廷認出她。

  “除非你告訴我原因。”DORIS早就覺得這裡有問題。

  “好!”麥雲潔答應了。

  遠處,邵振南和畢世廷站在小賣部門口,看着布告欄前的熱鬧場景。

  “什麼時候把興趣放到了廣告文案上了,我記得以前你最讨厭這種肉麻兮兮的話了。”邵振南發現畢世廷越來越古怪。

  “你的目的是什麼?”畢世廷眼神牢牢盯在遠處,不答反問。

  “找人,我要找出上次看見的那位長腿美女,她是最合适的人選。你呢?”

  “我也找人,和你不同的是我要找的是一個害我差點骨折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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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陽光暖暖地照在草坪上,午後慵懶地坐在這裡聊天一向是麥雲潔和DORIS的最愛。

  “哇,好浪漫哦!原來那天晚上你是和畢世廷一起渡過的。”DORIS睜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一副絕美的畫面,身穿白雪公主禮服的麥雲潔和頭戴小矮人面具的畢世廷翩翩起舞。

  “請停止不切實際的幻想!”麥雲潔毫不留情地截斷了她地美好想象,臉漲的绯紅,“要早知道是他,我甯可把腳摔斷。”

  “你們就好象達西和伊麗莎白。”DORIS看了麥雲潔良久,忽然來了一句。

  “簡.奧斯汀的《傲慢與偏見》。達西一開始不喜歡伊麗莎白,因為他的傲慢。而伊麗莎白卻因為偏見而讨厭達西。你們兩個簡直是這個故事的翻版。”

  “達西和伊麗莎白最終相愛了,請不要把這樣的結局用在我和畢世廷身上,”聽了DORIS話,麥雲潔沒來由地心跳加速,她讨厭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會很惡心!”麥雲潔補充到,想方設法對這樣的想法表示不屑一顧。

  “MAGGIE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愛和恨同樣都是一種強烈的感情,不管你是恨也好愛也好,你都對他付出了很多的情感,而這樣的情感是你從未對别人有過的,你能說你對他什麼也沒有嗎?”DORIS冷靜地分析到,有時候這個看上去象洋娃娃地女孩分析事物卻有着超乎她年齡和外形地敏銳。

  “而他對你應該同樣如此,雖然他現在不知道那晚地白雪公主就是你,但從他這樣不願放棄地追根究底,就知道那天晚上他必然也對你有了感覺。”

  “這個小心眼的家夥,也許隻是因為我踢了他一腳,是以他要找出我來報複呢?”麥雲潔怎麼也不相信,畢世廷尋找她會是因為對她有感覺。

  “你忘了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嗎?他對不在意的人可是超級冷淡的。”

  “難道……”麥雲潔開始接受DORIS的想法了,也許她說得對,這樣的話……,一抹微笑躍上麥雲潔的臉頰,“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嘿嘿,我終于找到更好的辦法了!”

  “什麼?”DORIS奇怪的問道,最近越來越無法猜測麥雲潔的心思。

  “知道當一個女人報複男人通常采用什麼方法嗎?”麥雲潔的眼光遠遠的望到遠處,一個想法已經在她心中形成,“誘騙他的心,在得到之後毫不猶豫地丢棄。”

  “不要,MAGGIE千萬不要這樣做”DORIS突然覺得眼前的麥雲潔是如此陌生。

  “有一句話怎麼講?什麼因種什麼果。沒有被欺騙過,永遠不知道受愚弄的滋味。這是他應該體會的。”

  遠遠的刮了一陣風,在這個冬日的午後,DORIS捂緊大衣,覺得一陣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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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大賽的設計構想,我已經全部收到了。有一部分是很有創意的,看來同學們确實非常努力,也希望你們繼續保持,在接下來的幾周把設計圖盡快畫好。如果需要我的幫助,可以直接告訴我。”

  建築設計課林教授的一席話得到了同學們的一緻掌聲。他可以算是建築學院最有人緣的教授之一,善于挖掘學生的潛力,因材施教,是以教學成果也是最卓著的,每年的建築設計大賽必然會有學生捧回一兩個獎杯。

  下課鈴響起,大家收拾起畫闆、書本走出教室,林教授的一席鼓勵給了大家不少動力,雖然剛升到二年級,自知功力尚淺,但大部分人還是希望能夠在比賽種脫穎而出,就是沒有得到大獎,至少也給評委留下印象,證明自己的能力。

  麥雲潔默默的走出教室,暗暗揣摩林教授剛才所說的“有創意的作品”是否也把她的包括在内,這份設計圖真是耗費了她許多心血和時日,但是她也明白在一些功能的設計上,她依然無法兼顧。

  “麥雲潔,請等一下。”林教授叫住了她。

  “有什麼事?”麥雲潔心裡揣揣的,難道她的設計有問題?

  “你的設計圖我看過了,很有創意,應該會是這次大賽很有競争力的作品。不過在建築功能的布置上還存在着一些問題。”

  “其實這點我也發現了,我會盡量調整,謝謝教授提醒。”麥雲潔皺起了眉,原本教授的嘉許應該是件很令她開心的事情,但是教授提出的問題正表明有可能和獎項擦肩而過,如果是這樣的話未免太遺憾了。

  “不知你有沒有想過與人一起合作創意?”林教授繼續說道。

  “教授的意思是——”

  “隻是我的個人觀點,我看了這次全校交給我的設計稿,有兩份極有希望入圍。一份是你的,一份是三年級的畢世廷的。但是你們兩個都有缺點,而且很緻命,你稍嫌薄弱的基本功和畢世廷相對狹隘的創意。但如果可以将你們兩個的設計結合在一起,那也許會有很完美作品産生。其實每年的比賽都會有一些合作産生的作品,評委不會因為你是一個團體的合作而低估你的個人能力,對于建築本身而言,那就是一個群體創作的工作。——”

  “林教授,我覺得您的建議真的很有道理,我也很願意與人合作。隻是聽說三年級的畢世廷是個很優秀同時也很自信的人,就算我願意和他合作,不知道他是否會接受。”麥雲潔慢慢道出她的想法,她沒有料到林教授提出這樣的建議,但與其馬上回絕,不如看看畢世廷的反應。

  嘿嘿,要讓他和一個女生合作,他會覺得比死還難過。

  麥雲潔開始覺得林教授的提議是這麼創意,她甚至期待這樣的合作到來,她已經開始想象畢世廷和自己合作那幅暴跳如雷的樣子,原來自負的他也有這樣的缺點,哼哼,這下有得瞧了!

  “合作?”畢世廷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建議,“和誰?”

  “二年級的麥雲潔。”

  “麥雲潔?”是誰,好象聽說過這個名字,但實在想不起來那張臉,不過隻要确定這一點就足以讓他毫不猶豫的反對了,“對不起,我不想和女生合作。”

  “呵呵!”林教授笑了,“你的性子還是這麼直接。别看不起女生,先看看她的設計圖再下結論。我知道去年你沒拿到第一心裡很不服氣,不過看看她的設計,你就知道自己缺什麼了。”

  “是嗎?”畢世廷猶豫的接過林教授遞來的圖紙,他不想在賽前看别人的圖紙,那會讓他有一種剽竊的感覺。

  “人家女孩子可是很大方的就答應和你合作了,我認為要成為一個好的建築師,放開心胸也是很重要的,看看吧,我相信你會答應的。”

  當天晚上,當他坐在書桌前看到麥雲潔的設計圖,他就知道林教授說的沒錯,這确實是一張出乎他意料的設計。

  如果要挑缺點,真的有一大把:許多設計理想化但可實作性差,建築功能的考慮不全面、在實用性上尤其薄弱。但是這張設計稿的創意是如此新穎,全面綜合了周邊環境因素,獨特而唯一,作為一個二年級的學生,能有這樣的作品,确實非常出色。

  “特别她還是一個女生。”畢世廷心裡暗暗說着。

  在設計稿的底端有作者簽名,用一種張揚而有力底筆觸簽下了“麥雲潔”三個字。

  “應該是個很有個性的女生。”

  這時在畢世廷的腦海出現了想象中麥雲潔應該有的樣子,普普通通地長相,瘦高的個子,一頭短短亂亂的頭發,除了一雙清亮的眼睛,也許相貌一無是處。建築系的才女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嗨,是MAGGIE的設計稿,老大,怎麼會在你這裡?”小林把頭湊上來,畢世廷看得這麼專心,原來是麥雲潔的設計稿。

  “很不錯!”連小林也發出這樣的感歎。

  “你和她很熟嗎?”畢世廷對這位才女有了點興趣。

  “建築系的系花,怎麼會不熟?一直以為她除了漂亮以為沒什麼特色了,看不出來原來是還挺有一套的!”

  系花?畢世廷愕然。腦海中原本樸素平凡的臉立刻被那張表情豐富的臉替代。

  他當然知道系花是誰,現在他終于知道她原來就叫麥雲潔。

  看着圖紙上龍飛鳳舞的簽名,畢世廷決定接受這次合作,這應該會很有趣。

  “上帝,你的腦子就不能打個彎嗎?這樣的設計根本沒法實作。”畢世廷狠狠地扔下筆,這個固執地女人,從一開始就和他作對。

  “應該說是你的能力有限才無法實作吧。”麥雲潔慢條斯理地說着,一邊毫不猶豫地按照自己的思路繼續畫下去。

  她終于體會到合作的愉快了,原來要激怒畢世廷是這麼容易,隻要和他事事作對就可以了。

  “你聽我說,”畢世廷一把抓住她的筆,“在沒有将我們兩人的意見協調的情況下,這樣畫出來的圖紙根本沒有意義。”

  “什麼叫做意見協調,聽你的就是嗎?可我覺得你說的根本就沒道理。”麥雲潔試圖從畢世廷手中搶走筆,可是他撰得死緊。

  “你是故意和我作對,是嗎?”畢世廷開始冒火了,天知道這個女人簡直是在挑戰他的極限。從今天下午兩人跑到教室裡來一起讨論設計圖開始,就沒有出現過意見統一的時刻。

  “我有必要嗎?”麥雲潔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是不是因為上次的法文課?”畢世廷一直對那件事情耿耿于懷,相信麥雲潔不會這麼輕易就忘記了。

  倒是麥雲潔沒想到畢世廷會提起,愣了一下,飛快地說了一句“我早不記得是什麼事了!”

  “我覺得你對我有成見!”為了看清楚麥雲潔地表情,畢世廷低下頭,牢牢地盯着她的眼睛。

  麥雲潔也不甘示弱惡狠狠地瞪回去,“自己的思路有問題,你不用找借口。”

  “不,你有!”

  “我沒有!”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在那裡。

  許久。

  “MAGGIE,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畢世廷突然輕柔地開口。

  “啊?”麥雲潔沒想到畢世廷會用這樣溫柔地語氣和自己說話,一時間不确定該怎樣來回答。

  “一定有,對嗎?我一定是在不經意間得罪過你。”畢世廷露出一絲後悔的神情,然後又溫柔地問了一句“對嗎?”

  麥雲潔的心竟然莫名地狂跳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發現自己竟然兇不起來,麥雲潔隻好支吾以答。

  畢世廷輕輕握住麥雲潔的手,很認真地說到,“如果我真的有錯,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我以後會改。”

  麥雲潔臉開始燒紅了,這個家夥為什麼要這樣對他說話,這樣她以後還怎麼和他作對。

  “你說話呀!”畢世廷輕輕搖晃着麥雲潔地手。

  “你,你……你自己做過的事,難道還要别人提醒。”放手啦,手汗都出來了。

  “這就是說,我确實犯到過你,對嗎?”畢世廷還是那幅溫柔似水的樣子。

  “哎呀,是啊!是啊!”麥雲潔被他握着手,緊迫盯人地這樣看見,覺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受阻。

  “哈,你終于承認了,你是故意和我作對!”畢世廷猛然放開麥雲潔的手,得意洋洋的宣布。

  “你!你!”麥雲潔倒吸一口涼氣,她剛才上了他的當,“你耍我?”

  “我沒有,我隻是在套你的真心話,下次别和我耍花樣!”畢世廷慢慢得走到桌前指着圖紙,“現在你知道誰說了算吧?”

  “王八蛋!”麥雲潔大怒,沖到畢世廷面前,将圖紙、筆、橡皮、尺以及桌上所有的東西超畢世廷臉上丢去。

  “碰”巨大的關門聲,麥雲潔狂怒而去。

  “哈哈哈哈”畢世廷一個人站在教室中央狂笑,太爽了,憋了一天的惡氣終于出了!

  跟我鬥,你還太嫩。

  畢世廷心情絕好的收拾起一地狼藉地東西,開始覺得這樣地合作有點意思。

  第一回合地較量,畢世廷勝。

  麥雲潔狂怒地走在校園裡。

  一月天,下着大雪,可是麥雲潔心裡怒火沸騰。

  “竟然着了他的道!”麥雲潔懊惱不已,自己的警惕性怎麼這麼差,這個家夥狡猾成性,自己竟然忘了。

  “嘭!”一拳打在樹上,麥雲潔恨不得把剛才被他握過的手狠狠地搓一遍。

  自己剛才竟然在這個家夥面前表現出面紅心跳地樣子,怎麼可以這麼蠢,輕易就被他用色相這一招擊敗。

  “混蛋,混蛋,混蛋!”麥雲潔賭氣地對着大樹又喊又踢,打累了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真的好累,想當初喜歡葉峰的時候患得患失,素來灑脫的人變得猜忌和多疑。而今痛恨一個人,情緒竟然也這麼複雜。為什麼要這樣?

  如果生命中隻有自己喜愛的音樂,隻有不停的歌唱,那将是多麼快樂,多麼單純的一件事啊!

  音樂,音樂!此刻的麥雲潔有着強烈的沖動,她想歌唱,隻是歌唱,把所有的煩惱都忘掉。

  邵振南絕沒想到會有這麼轟動的效果。

  那天他在畢世廷的幫助下,貼出水晶鞋的廣告,原本希望把那天從視窗看到的那個長腿美女吸引過來。結果他沒有料到的是吸引了這麼多做着明星夢的女生。

  還沒走到預定的會議室,就看見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隊,高矮胖瘦各色身形一應俱全。平時三五個女生聚在一起的噪音量已經讓他吃不消了,現在三四十個女生聚在一起,那音量,簡直讓他想落荒而逃。

  用他銳利的眼神随便瞄一下便可發現,裡面沒有他想找的那個女生。

  溜!

  邵振南想也不想,轉身就朝樓梯口走去,就讓他們去等吧,反正負責這兩個字從來就和他沒關系。

  漫無目的地在同仁大學的校園裡閑逛。畢世廷這幾天一直在忙設計比賽的事情,邵振南的臉皮再厚,老同學的正事卻不敢耽誤。

  怎麼辦呢?眼看着離海報交創意的日子越來越近,可是他要找的那個女孩卻渺無芳蹤?随便找一個人替代不是他的風格,對别的他可以不在意,對于自己的專業和工作,邵振南從來不會懈怠。

  要做的事情很多,出完海報還要做成網絡傳播的FLASH,裡面的廣告音樂也不知怎麼解決。隻有自己知道有多麻煩,這些事沒有一件順利的。

  撓了撓自己頭發,邵振南還是想不出辦法。一路上,許多女生都會偷偷看他,要在平時他早就上前搭讪一兩個,可是今天實在沒心情。

  “嘭”的一下,他竟然一頭撞在别人身上。

  啊!好疼!麥雲潔捂着自己的腦袋。哪個冒失鬼走路這麼不小心。

  邵振南捂着自己的胸口,倒黴,誰呀腦袋硬得象塊石頭。

  兩個人各退一步,帶着滿腔的怒意看着對方。

  是她!邵振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麥雲潔奇怪地看着眼前的這個男生,剛才還一臉怒氣,一忽而又好象揀到寶一樣笑得賊忒兮兮,有病!

  麥雲潔摸了摸頭,算了,就當自己倒黴吧,轉身打算走人。

  “哎,等一下,别走!”邵振南一邊揉着胸口,一邊急急地攔住麥雲潔。今天不把她的資料問清楚,下次就沒有這麼好運氣了。

  “什麼事?”麥雲潔沒好氣地看着這個又捶胸又揉腿的家夥,難道他想勒索醫藥費?

  “對不起,剛才撞了你!”

  這個家夥的态度還不錯。

  “沒關系,我也有不小心。”麥雲潔淡淡的笑了笑。

  “哎,我是說,其實我一直在找你。”與其解釋那麼多,邵振南決定直奔主題。

  “啊?找我?我認識你嗎?”麥雲潔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個男生,嗯,長得是挺帥,是屬于白面書生的那種斯文型,特别是那雙桃花眼一看就知道有條花花腸子,這個男孩難道是在向自己搭讪?

  “我叫邵振南!複旦新聞系三年級的學生!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給你看我的學生證。”說着邵振南就開始掏口袋。這一招他用過千百遍了,那些被他搭讪的女生一聽他要拿學生證,馬上說不用,并且不再對他存有戒心。

  麥雲潔靜靜地看着邵振南以慢動作在每隻口袋裡翻找他的學生證 ,這隻沒有,那隻也沒有,這個家夥的臉已經在抽筋了,麥雲潔知道他根本就沒有帶學生證,隻是既然他自己說要拿出來,沒有理由反對。

  邵振南放棄毫無意義的搜尋動作,雙手叉腰,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麥雲潔說道,“嗨!同學,你很不給我面子哦!看見我找了半天的學生證,也不關心地說一聲不用了,你不知道我這樣彎着腰、頂着巨大的心理壓力尋找是很傷身體的嗎?就算沒有傷身體、傷到我脆弱的頭發也是很罪過的……”

  麥雲潔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應該姓唐,叫唐僧才對。”

  “你呢,你不會告訴我你姓孫叫孫悟空吧。”邵振南眼睛發亮的看着這個女生,他的第六感果然沒錯,她絕對是個特别的女生。

  “你好,我是建築系2年級的,我叫麥雲潔。”麥雲潔落落大方的伸出手來。

  “麥雲潔,好名字!和我的名字一樣好聽!”邵振南在任何時候都不完贊美自己一番。

  “你把我攔下來,又裝模作樣地翻了半天學生證,不會就是為了稱贊我的名字好聽吧。”麥雲潔看見對方還不進入正題,幹脆自己點穿。

  “麥雲潔同學!”邵振南笑眯眯的對着她搖搖手指,“女孩子這麼聰明會讓男孩子下不了台的,如果這時候我手中握着的是一封寫好的情書,正在猶豫怎麼開口向你表白,你這麼說一定會讓我吓得屁滾尿流的,這樣的話就沒有人敢來愛你了,那你豈不是很慘,以後的聖誕節、情人節、國慶節、春節、清明節等等等等就會過得冷冷清清。”

  “那隻能表示現在的男生實在太懦弱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甯可不要。誰說過聖誕節、情人節、國慶節、春節、清明節一定要和男生一起過,世界上除了情情愛愛,卿卿我我還有更重要更有意義的事情。”麥雲潔揚起眉,定定地看着邵振南,“你說不是嗎?”

  “這個女孩很精彩。”邵振南心裡暗暗贊歎。

  “跟我來!”邵振南突然拉住麥雲潔的手,“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邵振南拖着麥雲潔在校園裡穿行,一路引來了不少人的側目。這樣一對靓麗的男女,在校園裡也算一道風景。

  “你要帶我去哪裡?”麥雲潔輕輕問道,不知為什麼這個男生讓她感覺到很輕松。

  “這裡。”邵振南輕輕說道。

  麥雲潔驚訝地發現他把自己帶到了布告欄前,DORIS的水晶鞋在暮色中折射出熠熠生輝的光芒。

  “做我的模特兒,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邵振南很認真地說着。

  “這張海報是你貼的?”麥雲潔徹底愣住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願不願意幫我?”邵振南燃着希望的眼睛真的讓MAGGIE很難把拒絕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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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麥雲潔沒想到自己會答應下來,當邵振南口沫橫飛的形容起他的創作思路時,一種久違了昂揚的情緒從心底裡冒出來,就像以往每一次作曲、每次演唱時會有的心情。大概是自己蟄伏太久了,整天和枯燥的數字、建材、繪圖工具打交道,連生活都覺得灰暗無比,才會對這樣的一次機會甘之如饴。

  “清晨,蒙蒙的薄霧還未散盡。草地上的依然垂挂着幾許露珠。草地遠處的焦點是模糊的,水晶鞋就放在遠處。這時音樂聲起,我要的是那種輕柔的、清新的、同時又略帶挑逗的音樂。然後女主角赤着的雙腳出現,我要給一個大特寫,輕靈的腳步,柔柔得踩在草地上,透明的水珠順着小草滑到了她的腳背。是以對于這雙腳的要求很高。”

  麥雲潔把腳伸到邵振南的腳地下晃了一晃,邵振南滿意點點頭,“你的腳很漂亮!”說完繼續埋頭在自己的腳本上。

  “隔着厚厚的運動鞋,你就能看出我的腳很漂亮?”麥雲潔不置信地看着這個工作起來和平時完全不同的家夥。

  “我相信男人的第七感。”邵振南頭也不擡地回答到。這個樣子竟然讓麥雲潔想到畢世廷,也是一個對自己過分自信地家夥。

  “然後,鏡頭調整焦距,遠處地水晶鞋出現在畫面地右上角位置。你說,要不要抹指甲油?這樣地話色彩會豐富一點。”邵振南側着頭問麥雲潔。

  “不要,你原本的畫面都很清新,如果有一隻嬌豔的腳出現的話,觀衆會把視線集中到那幾片彩色的指甲上面,對于顔色原本素雅的水晶鞋就很難注意了。”

  “有道理,真可惜,你怎麼沒去都藝術系、影視系或者大衆傳播,你的氣質、思維都很适合。”邵振南不由自主地替麥雲潔惋惜。

  “要是我去讀的話,你們這些人都不要混了!”麥雲潔輕輕地帶過話題,“你覺得這則廣告最困難地部分在哪裡?”

  “音樂!我需要能夠展現這種氛圍地音樂,不過很難找。”邵振南想到這個不由地皺起了眉,昨天藝術系那個叫虞麗娜的女生自告奮勇地要求幫助寫這段音樂,也不知是不是可用。

  “是這樣啊!”麥雲潔輕輕笑了,這個家夥地運氣不錯,竟然遇上了她,有多久沒有作曲了,呵呵身上地音樂細胞都快發黴了,就拿出本事來試試吧。

  “對了,”麥雲潔終于想起了一件非常疑惑地事情,“這雙水晶鞋,是這家公司提供的嗎?海報上地廣告詞寫得這麼奇怪?”

  “嘿嘿,說來話長,你可别告訴别人。”邵振南東張西望了一番,确定左右無人,才對麥雲潔悄聲說,“把耳朵湊過來,我告訴你……”

  “MAGGIE晚上去不去吃火鍋?”劉暢隔着電話對着麥雲潔大聲嚷着。

  “不去了,我晚上有事。”此時的麥雲潔盤腿坐在椅子上,電腦螢幕前出現的不是設計軟體,而是作曲軟體。

  “你這個家夥,最近都不和我們玩了。是不是還在忙設計比賽的事情?”

  “差不多吧!”麥雲潔吐了吐舌頭,嘻嘻,今天晚上原本是要和畢世廷一起讨論設計圖的,不過她臨時改變注意,決定不去了。

  “好了,你多保重了,記得别的都沒關系,氣死那個自大狂最重要,我們都是你的後援團!”

  “知道了!”麥雲潔挂上電話,擡頭看了看時鐘,七點零五分了,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5分鐘了,看看這個家夥的耐心有多大。

  拿過鏡子,麥雲潔得意地對着鏡子裡的人說,“第二回合的較量,我一定赢!”

  話音剛落,就聽見寝室裡的小喇叭嘀嘀嘀的叫個不停。

  麥雲潔上前按住按鈕,“什麼事?”

  “樓下有人找!”

  “來了!”

  對着鏡子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麥雲潔開始準備起來。

  以前看到那些男生在每天黃昏,站在這裡等待女生了下樓的情景,總覺得他們好象一條渴望出去散步的狗,等待主人牽上鍊條,帶他們去兜風。畢世廷沒想到自己也有站在女生樓門口,等待女生下樓的那一天。

  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沖到這裡把麥雲潔叫出來,理智告訴他是因為參加設計比賽的事情,但内心底,他不得不承認是今天邵振南的一席話,讓他心裡很不爽。

  黃昏的時候,邵振南帶着一臉傻透的笑容和難聽的歌聲殺到畢世廷的寝室。

  “你還要這樣傻笑多久。”畢世廷低着頭改着圖紙。

  從10分鐘前走進寝室,邵振南的臉就一直保持微笑狀态。再這樣下去肌肉也會僵硬的。

  “嘿嘿……”邵振南依然笑着。

  “要說快說,你笑起來的聲音會影響我的思路。”畢世廷真是受不了他,前兩天急得跟什麼似的,今天又樂成這樣。

  “我搞定了!”

  “搞定什麼?”

  “我的皮鞋廣告,我終于找到那個模特兒了。”

  “是嗎?”畢世廷放下手中的筆,眼中閃着某種光芒。“是誰?”

  “你應該認識,沒想到你們建築系有這樣才色兼備的女生。”邵振南的嘴角又上揚了45度。

  “建築系?”畢世廷心裡一沉。

  “就是麥雲潔,真是一個很特别的女孩,一點也不矯揉造作,人很聰明,思想也很獨特。”

  “看來你們挺談得來,”一想到邵振南和麥雲潔興緻勃勃談話的場面,畢世廷對眼前得這張圖紙突然失去了興趣,“你的感情生活又要添上多姿多彩的一筆。”

  “呵呵,她真的是蠻吸引人的,你的提議很有價值,我會好好考慮的。”邵振南對着畢世廷擠擠眼睛,“對了,她有沒有BF?”

  “BF?”

  “就是BOY FRIEND。”

  “我不清楚,”畢世廷有些不快地回答着,說不清心裡是一種什麼感覺。

  “沒關系,反正時間還長,倒是明天要拍她腳的鏡頭,得想好鏡頭怎麼用。大冬天,要她光着腳踩在草地上,真是難為她了。”

  “光着腳踩在草地上?你不是拍鞋子的廣告嗎?為什麼是光腳?”這兩個人在搞什麼。

  “光腳才夠誘惑,夠原始,有視覺沖擊力。”

  誘惑,原始?這些形容詞聽上去和皮鞋好遙遠。

  “世廷,真的是你,你是來找我的嗎?”一道刺耳的女聲鑽入畢世廷的耳膜。隻見虞麗娜又驚又喜地從樓裡沖出來,張開雙臂,直撲畢世廷懷抱。

  畢世廷慢慢閃到一邊,用手擋住她的雙臂,技巧的帶過一邊,淡淡地說:“小心,不要摔倒了!”

  虞麗娜尚未覺得畢世廷的避讓,反而覺得他的輕聲細語是前所未有的溫柔,撒嬌地想把整個人都貼到他的懷裡。

  “不要這樣!”畢世廷輕輕推開她,開始有些不耐煩。

  “人家好久沒有看到你了,你也不來看人家。”虞麗娜嘟起小嘴,一副不依不饒地樣子。

  “我為什麼要來看你?”這個女人什麼邏輯?

  “好歹我們也做了三年高中同學!”虞麗娜發現這次襲擊又不成功,心裡雖然不痛快,但也不敢表示什麼,除了同學關系,目前畢世廷确實和她沒什麼。

  “那你到這裡來找誰?”口氣酸酸的,畢世廷竟然着主動來找女生,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定要看看。

  “我沒有必要向你報告吧?”走到一邊去,畢世廷懶得再和這個女人糾纏。

  “那……”虞麗娜眼睛一轉,“我也正要等人,不如我陪你等吧。”

  “你自己顧自己吧,我不需要人陪。”畢世廷當然知道她是什麼打算,可是死纏爛打對他根本沒有用。

  虞麗娜不再說什麼,走到令一邊東張希望。

  看了一下時間,已經過去5分鐘了,這個家夥怎麼這麼磨蹭。畢世廷走到門衛室,想請舍監幫忙再喊她一次。還沒開口,就聽見劈劈啪啪的拖鞋聲一路蜿蜒而來。

  夜幕黑沉沉的,連站立在夜色中的人也籠上一層墨色。

  宿舍的走廊裡隻有兩個昏黃的燈泡發着光,隐約能看見人的影子。北風不停地往樓道裡灌,走廊裡空無一人,隻有輕微搖動的窗玻璃聲,和那誇張的拖鞋腳步聲在走廊裡回響。

  “來了,來了,是誰找我?”

  人未出現聲先到,老遠就聽見麥雲潔心急慌忙的喊叫。然後她的身影出現在轉角口,急急地朝這兒走過來。

  這個身影好熟悉,白色地衣裙,遠遠奔過來地樣子,還有——

  麥雲潔突然抱着腳,跳了起來:“哎喲,我的腳拐了,嘶,好疼啊!”

  畢世廷呼吸幾乎停頓住,這個場景,整個身影,這個哀哀叫的聲音就和聖誕夜的白雪公主一摸一樣。難道……

  麥雲潔一瘸一拐的走到門口,發現了畢世廷。原本皺着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是你?幹嗎?”麥雲潔扶着門框,做着金雞獨立得樣子,龇牙咧嘴的表情看得出來她很痛。

  畢世廷扶住麥雲潔,輕輕地說了一句:“走,先坐到會客室去。”

  麥雲潔将全身地重量靠在畢世廷身上,手指還趁機惡狠狠地掐着他的胳膊,“喂,扶穩一點,我腳拐到可全要怪你!”

  “關我什麼事,穿這種高跟拖鞋,摔了也活該。”說歸說,畢世廷的手卻牢牢扶住麥雲潔,朝旁邊的會客室走去。

  高校的寝室樓,向來是男生不可以進女生樓,女生不可以進男生樓。但是在每幢寝室樓的前面,必然會辟一間房間,放上幾把沙發和桌子,作為會客室使用。

  一般如果是同學之間商議事情、讨論學業往往會去教學樓搶占教室,隻有那些無處可去又難舍難分的情侶才會跑到會議室去卿卿我我。是以會議室的别稱叫情人角,沒事一般人不會進去。

  推門進去,裡面果然有三對男女分别挑了不同的角落談情說愛,看見有人打破平衡,都不甚樂意地回頭。

  麥雲潔回頭對着畢世廷做了一個鬼臉,然後指了指一旁的空位,示意畢世廷把她放下來。

  “還是很疼?”畢世廷看見麥雲潔還在揉她的腳,臉色的表情皺成一團。

  “你摔來試試!”麥雲潔沒好氣地回答,“沒事幹嗎來找我?”

  畢世廷低下身子,輕輕地說:“把腳伸過來,我會一些推拿。”

  “是不是真的,如果太痛你要負責,我的腳明天可是要做大貢獻的。”其實麥雲潔是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想畢世廷看出來。

  “哇!你輕點,伺機報複啊!我的腳可不是水泥磚塊,下手這麼重!嘶!”

  “腳摔了,就不要到處野了,有空快把設計圖畫出來。”畢世廷放輕了手勁,剛才他是故意的,腳都成這個樣子了,竟然還想去拍什麼裸腳廣告。

  穿着厚厚羊毛襪的腳放到椅子上,畢世廷坐在一旁替她輕輕按摩。

  有一陣的沉默,兩個人的臉都有些紅紅的。

  “設計比賽的事情不是兒戲。”良久,畢世廷的聲音響起,缺少咄咄逼人的語氣,這番話聽上去竟然有些語重心長,“下次讨論的時候記得要準時來,林教授要我們合作是對我們寄予很大希望,如果沒有盡全力就輸了,辜負的可不止是自己。”

  “今天他幹嗎這麼溫柔?”麥雲潔不停的反問自己。

  原以為他看到她一定會劈頭蓋臉一頓臭罵,沒想到非但沒有,還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大堆,好象他對她負有什麼責任是似的,害的她連吵架的氣氛也營造不起來。

  “這兩天不要穿高跟鞋了,腳要好好保護,記得不要着涼。”畢世廷言有所指,無奈麥雲潔沒有聽出來。

  “你要說的就這些事?”麥雲潔愣愣地看着他,腳經過他的拿捏果然舒服多了。

  “嗯,來提醒你别忘了正事。”畢世廷站起身來,“要不要我扶你過去?”

  麥雲潔正想回答,突然覺得周圍有些奇怪,回頭一看,室内所有的人都沒有說話,個個豎起耳朵、瞪大眼睛關注着他倆。

  嘿嘿,想看戲,麥雲潔突然玩心大起,那就讓你們看個夠。

  “好呀!幹脆你送我回寝室吧,我擔心右腳沒法爬樓梯。”麥雲潔故意嗲聲嗲氣的說話,還可以對畢世廷抛了幾個媚眼。

  “你的眼睛怎麼回事,進沙子了嗎?”畢世廷笑着問,不會發嗲就不要發,害得人雞皮疙瘩都起來。

  兩人剛走出會客,麥雲潔就覺得頭皮發麻,沒想到外面站着好幾個女生。

  “嗨,她們不會都是來看你吧?”麥雲潔捅了捅畢世廷,“我發現我自己能走了,你回吧!”現在這種情況還是撇清為妙,那幾個女生眼裡都快噴出火來了,沒想到這個家夥這麼受歡迎。

  “世廷,我來幫忙吧!”虞麗娜一扭一扭地走上來,雖然想竭力裝出一副和善的樣子,無奈笑得太僵硬,那張臉讓人聯想到“貞子”。

  “是呀,我沒事了!”麥雲潔覺得如果眼光可以殺人的話,身上早十幾、二十個洞了,這種是是非非的場合,還是快逃為妙。

  “你這樣上去我怎麼放心?”這是什麼該死的語氣,竟然說得這麼含情脈脈,他想害死她呀。

  “不用了,不用了,您太客氣了,其實我和你又不熟,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呢,再說我身體很強壯,沒什麼問題了。”麥雲潔現在是拼命脫離畢世廷的魔爪,無奈扭來扭曲,他老兄就是不放開他。

  “你再動來動去的話,我就立馬背你上樓,看你明天怎麼解釋?”畢世廷輕輕對着麥雲潔的耳朵說話,臉上雖然帶着笑,可語氣卻充滿了危險的訊号。

  “唉!”麥雲潔象一隻鬥敗的公雞,在衆多姐妹的刀光劍影中被畢世廷一路拽上寝室。

  “混蛋,拉我做擋箭牌,我要是被人害死,做鬼都不放過你!”麥雲潔一到寝室就大爆發。

  “放心,壞人一般都很長命的,你沒那麼容易死。”畢世廷悠閑地打量着她的寝室,一邊慢條斯理逗着他。

  “我不管,你想辦法給我澄清,你讨厭這些女生是你的問題,本姑娘芳華正茂,可不想因為你而吓跑那幫追我的男生!”麥雲潔氣鼓鼓的插着腰,跟在他屁股後面吼着。

  “可以,”畢世廷慢慢轉身,臉色臭臭地,“你把名單開給我,明天我一個一個登門拜訪,告訴他們其實我們真的沒有什麼。”畢世廷惡狠狠地看着麥雲潔,語氣特别強調“真的“兩個字,“這樣總可以了吧!”

  “你!”麥雲潔指着他的鼻子卻什麼都說不出。

  畢世廷繞着寝室晃了一圈,“沒想到,你的寝室是這樣的,和故宮博物院很象,你晚上看到這些面具啊、古董的不會做惡夢?”

  “你亂講什麼,别侮辱我們這間超級完美寝室,你的審美有問題!”罵歸罵,麥雲潔也承認他說得還挺象的。

  畢世廷哼了一聲,又發現了牆上貼着一排照片。

  “你以前的照片吧?一定很難看!”畢世廷走到照片前,上面貼着有麥雲潔進入大學之後的一些生活照、也有同學從各地寄來的照片。

  “要你管?你怎麼還不走?煩死了!”麥雲潔象個護衛領地的老母雞,緊張地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一張照片吸引了畢世廷的注意,麥雲潔和一個高高帥帥的陽光男孩的合影,麥雲潔抱着許多彩球,對着鏡頭大笑,而那個男孩卻隻看着麥雲潔。

  “這個男孩是誰?”

  “懶得理你!”

  突然照片旁的一樣事物引起畢世廷的注意,他輕輕拿起來,那是一張羽毛面具,炫目的色彩,實在是他非常熟悉的。

  “喂,你别亂動别人東西!”麥雲潔想也不想,一腳踹過去,“你走啦!”

  畢世廷毫不理會褲子上那個醒目的腳印。輕輕把面具拿起來放到麥雲潔面前。

  “這已經是你第二次踢我了,聖誕夜的白雪公主?”

  麥雲潔愣愣地看着畢世廷手上出賣她地東西

  ——楚天歌送來的那張面具。

  “這次看你往哪裡逃?”

  第6章

  “喂?誰呀?有沒有搞錯,人家都要睡覺了還打電話,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誰?叢容?……你等一下,我馬上就出來!……校門關了我還可以翻牆出來呀……沒關系,你一定要等我哦!”

  朱麗麗關上手機,以飛快的速度從床上一躍而起。接着便摸黑穿衣穿鞋,順便踢倒幾個臉盆,推翻幾張椅子,直到全寝室的人都被她吵醒過來。

  “地震啦?”

  “還是失火啦?”

  室友們揉着眼睛問道。

  “是天下最酷的帥哥找到了!”朱麗麗說着沖出了寝室,還不忘把寝室門驚天動地地重重關上,以便讓整幢女生樓都驚醒過來,知道她朱大小姐今天晚上又有活動了。

  白天還出過太陽呢,到了晚上卻開始下雨,現在竟然還落起了雪籽——這就是這個城市冬天的特色:陰沉而又多變。

  街上早已經是寂靜一片了。風從街的那頭無拘無束地呼嘯而過,挾帶着雪籽,打得人臉頰上都有些疼。

  叢容靠在S大學的圍牆上,伸出手來,讓雪籽就落在自己沒有戴手套的手掌上。這些小小的雪粒晶瑩剔透,在掌心中很快就化作一顆顆小水珠,然後彙聚一起再如同淚水一般慢慢滑落。

  仰起臉,讓冰冷的雪打在自己的臉上——也許,這能讓她發熱的頭腦冷靜一下,也讓她紛亂的心情平複一些。

  “救命啊——”一聲慘叫聲傳來,在這漆黑的夜裡顯得猶為凄厲。

  不幸的是,這聲叫聲正是從叢容的頭頂傳來的。她還來不及躲閃,就被一個碩大的身形以泰山壓頂之勢重重地壓倒在地。

  奮力地推開了身上的大山,叢容好不容易坐起來,深深地吸了口新鮮空氣。不用看也知道,除了朱麗麗,再沒有别人會這麼瘋瘋颠颠,不顧後果。

  “搞什麼嘛,居然下雪了!弄得牆上這麼滑,叫别人怎麼翻牆嘛?”朱麗麗毫發無傷地站了起來,居然還惡人先告狀地抱怨起來。

  叢容扶着牆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真是給朱麗麗壓得渾身酸痛。

  “你為什麼就不能從這裡出來呢?”她指着圍牆上的一扇小鐵門,這是S大的邊門,這會兒還開着呢。

  “這哪有爬圍牆那麼驚險刺激,又羅曼蒂克?”朱麗麗對那小門根本不屑一顧,眼下隻有一件事是她最關心的,“你找到葉大帥哥了吧?”

  “嗯。”叢容淡淡地應着。

  朱麗麗激動得小眼圓睜,雙頰绯紅:“我的小峰峰還好吧?他是胖了還是瘦了?高了還是矮了?還像以前那麼酷嗎?他有沒有被日本女人給援助交際去了?他還記不記得南華第一校花朱麗麗?……”

  叢容哭笑不得:“喂,麗麗,如果朱麗葉說得沒錯的話,你現在應該是在和阿蓋談戀愛的吧。”

  猶如兜頭一盆冷水澆下,麗麗的興緻去了大半:“我有什麼辦法呢?楚天歌去了英國,葉峰又在日本教育訓練,我心中的兩個最愛都離我而去,你叫我怎麼辦?”她幽怨道地,“我也不是沒有猶豫過,想守着貞節等他們回來。本來還想找你商量來着,那段時間你又天天都不在。我被蓋世愛纏得沒辦法,隻好……隻好從了他!”

  要不是覺得有悖于淑女形象,叢容真想狂笑一番。盡管已經忍到了肚子痛,她還是千辛萬苦地保持着微笑:“但是葉峰現在已經回來了耶,你的機會不也來了嗎?”

  “唉,”麗麗悠悠地長歎一口氣,“太晚啦。要是我現在離開阿蓋,他會活不下去的。感情的事就是這麼無奈,誰叫葉峰他晚來一步呢?”

  叢容已經實在忍不下去了,正想爆笑一番的時候,朱麗麗又道:“不過,叢容你還有機會呀,雖然我已經隻能放棄葉峰了,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看到你能和他有結果。”

  就像是有一把尖刀插進了心口,再怎麼用力,叢容也不能保持住那淑女的微笑了:“麗麗,我覺得好冷。我們找一家店坐下聊吧。”

  又是一陣冷風吹來,夾着更多的雪,抽打在她們的臉上和身上。出門盡管倉促,朱麗麗卻是全副武裝,帽子、手套、圍巾、口罩乃至防風眼鏡,一樣都沒拉下。

  叢容卻什麼也沒有戴,任憑風吹打着自己——再怎麼痛,再怎麼冷,都沒有自己的心那麼痛,那麼冷吧。

  回想起下午的那一幕,叢容就但願自己還沒找到葉峰——不,應該說從來就不認識那個王八蛋才好!實在是對不起爸爸媽媽同學老師還有列祖列宗,從來不會罵人的叢容現在也說起了髒話,這隻能怪那個擺着一張臭臉的讨厭鬼!!!

  盡管不願再想起,下午發生的事還是在叢容的腦海中重演了一遍。

  “我是葉峰的女朋友。”那個叫淩子的女人說着,勾緊了葉峰的手臂。

  叢容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女朋友?什麼叫女朋友?是女性的朋友,還是關系已經非同一般的超友誼朋友?

  叢容立即把眼光投向葉峰——葉峰,她說的是真的嗎?你同意她這麼說嗎?

  葉峰不置可否,似笑非笑。

  叢容第一次覺得葉峰的這個表情好讨厭,為什麼在他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以往的溫柔和了解了呢?隻有冷漠和覺得有好戲看的好玩神色。

  從進門到現在,葉峰沒有請叢容坐下,也沒有茶水招待,就算是普通老同學也不應該得到這樣的待遇吧。

  那個淩子倒是很善解人意,看到叢容尴尬地站着,連忙道:“阿峰,你也真是的。老同學來了也不請人家坐一坐,”她說得俨然就像是這裡的主人,“叢小姐,我們這裡沒有像樣的椅子,你就隻能将就着在地上坐一會兒了。”

  叢容即使再單純,也看得出這淩子是故意作出這番架勢的,言外之意是在說:我才是這裡的女主人,你要是識趣的話,就可以趕快滾蛋了。

  叢容知道就社會經驗、為人處世方面,自己絕對不是淩子的對手。畢竟自己習慣于學校、家庭這兩點一線,從來都受到了良好的保護。而淩子雖然外表不俗盛氣淩人,但是有一種叫“氣質”的東西告訴叢容,眼前的這個女人一定早早地就踏入社會,跌打滾爬過多年,培養出一顆鐵石心,兩隻勢力眼。

  “淩子,我和老同學有些話要說,”葉峰終于冷冷地開口了,讓叢容覺得安慰的是,雖然自稱是“女朋友”,葉峰也未見得對她有多客氣,“你先走吧。”

  淩子一楞,随後溫和道地:“好吧,那我就先走一步。”但是叢容分明看見她眼中有殺氣騰騰的光芒一閃。

  淩子拎起了她那名牌手袋,别有深意地看了叢容一眼:“你們慢慢聊吧。”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一陣沉默後葉峰問道。

  忽然之間,叢容倒甯可淩子在場。當隻有自己和葉峰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她竟然感到心慌意亂,手足無措——要知道眼前的這個場景可是她日夜盼望、努力争取得來的呀。

  “我,我問了好多人……電台……唱片公司……”

  “我以為唱片公司對自己的簽約演員會保護得嚴嚴實實呢。”葉峰有些嘲諷地說道。

  “我……我一連在‘中華之星’門口等了……一個星期……”

  “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呀!”葉峰冷冷地笑了起來。

  叢容恨不得打他兩耳光,把他那沒心沒肺的笑容給打掉;她也想扇自己那麼兩下,誰叫自己沒有自尊心地連這些都告訴他呢?

  “好啦,”葉峰雙手抱在胸前,像一尊石像般堵在叢容面前,“你已經找到我了,你想怎麼辦呢?”

  曾經夢想過一千一萬遍自己和葉峰再度重逢的場面,想象中的畫面有驚喜、有激動、有淚水、有歡笑、有脈脈無語,甚至還有深情相擁。但是叢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相逢:冷漠、嘲諷和受到羞辱的感覺。

  叢容擡起了頭,覺得憤怒在血液中流淌:“我不想怎麼樣。其實我也并不想找你,是你的父親委托我的!”保護自尊心的強烈願望使得她把最遠的理由拉了過來,“你那麼久沒有消息,就不為你的家裡人想想嗎?你爸爸有多着急你知道嗎?”

  “奇怪,”葉峰并不動容,“老爸怎麼會來找你?他都不知道你在什麼學校讀書。他要找也隻會去找Maggie呀,他對她的了解總比你多吧。”

  “沒錯!是我自己去找你父親的。”叢容挺直了脊梁,“就算是走失了一條狗我都會想辦法去把它找回來,更何況是一個我以為是我朋友的人呢?”

  葉峰笑了:“畢竟是優等生,學生幹部出身的,就是會說話。”

  他找了個墊子坐下來,順手抱起了身邊的吉他:“好啦,現在你可以交差了。你就對我那老爸說,我現在有工作,餓不死,叫他老人家不要擔心……”

  “這所謂的工作就是唱唱《不願看見你流淚》這樣的爛歌吧?”叢容問道,看見葉峰這副無所謂的樣子她就來氣。

  “爛不爛倒沒什麼,關鍵是這麼一首歌能讓我活上一個月。”葉峰淡淡道地,“你也看見了我現在的生活,跟你在象牙塔裡的日子有些差別吧。”

  “葉峰,”叢容踏上一步,“兩個月前的你并不是這個樣子的呀,你還給我寫信,發EMAIL,一切都好好的。為什麼,為什麼一切都改變了呢?”為什麼你不再熱情,不再充滿希望,也不再把我當成一個可以信任的朋友了呢?

  葉峰撥弄着手中的吉他,滑出一串音符:“因為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你的世界是被保護得好好的,從來隻有人生的積極面,而看不見陰暗的地方。我的世界卻正相反,這裡的事情都是你所不能了解的。而我也不想踏入你那個虛僞的世界——就是這樣,我們注定是要走不同的路的,你又何必多問?”

  “什麼你的世界我的世界,你要是不想和我交朋友簡單地說出來就是了,何必說什麼繞密碼,找什麼借口?”叢容大聲道地,拿出了當年學生會主席的氣勢。

  “喏喏,這又是你的一貫作風:自以為是,面對自己不了解的事就變成了聾子。好吧,”葉峰嘲諷地說着,“既然你想聽,那我就說吧——的确,我不想再有你這麼個朋友了!”

  叢容呆呆地站着,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那麼多年的友誼,或者說那麼多年超乎尋常感情的友誼,這麼一句話就可以說斷就斷的嗎?

  一時之間,叢容的大腦一片空白,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或說錯了什麼嗎?這是葉峰的真心話,還是其中另有隐情?如果葉峰真的不想和自己作朋友的話——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叢容問道,給葉峰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你們女生就是麻煩,總以為别人在騙你們。”葉峰不耐煩道地,冷冷地甩出一句,“當然是真的。”

  盡管對在心中對自己喊了一千遍“不許哭”,眼淚還是不争氣地湧上眼眶。叢容拼命抑制住它們的生成——今天已經丢夠了臉了,不能連最後的這點自尊都保不住。

  “說明白了也好,”叢容費勁力氣咽下喉嚨中硬硬的那塊東西,擠出冰冷的聲音,“看來還真是人以類聚,物以群分的。”

  她掉轉頭就想走,才打開門卻又停了下來:“順便說一句,那個淩子似乎和你很般配。”

  “她?”葉峰笑了,仍是那種沒心沒肺的笑容,“她隻是我的女朋友之一。”

  “他真的是這麼說的?”朱麗麗滿嘴的馄饨還來不及吞下去就急着說話,差點把餡子噴了叢容滿臉。

  叢容心不在焉地攪動着碗裡的小馄饨,沒有發覺自己已經差不多把滿滿一瓶醋倒進了碗裡,急的“柴闆”馄饨老闆娘就差劈手奪過那醋瓶子了。

  “這是什麼人啊!”朱麗麗把碗“啪”地一放,又讓老闆娘膽戰心驚了一把。

  叢容正想聽聽朱麗麗對葉峰破口大罵,沒想到——

  “這些不要臉的狐狸精,一看到有帥哥就像蒼蠅看見肉一樣,趕也趕不走。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帥哥落單被騷女人追啊!”

  “可是……”

  從容在麗麗的義憤填膺之中簡直就說不上話。“小峰峰也真是可憐,先突破了女子中學的重圍,後擺脫了日本女人的追蹤,沒想到最後還是落入了那些混在社會上的女人的圈套。他怎麼知道世事艱難、人心險惡哪。什麼經紀人,根本就是利用他來賺錢的吸血鬼。現在還瞄上了他的人,想人财兩得!呸!我朱麗麗決不允許有這種事情發生!”

  “喂,麗麗!”叢容實在看不慣朱麗麗這一味包庇的樣子,“也不能全怪别人吧,蒼蠅還不叮無縫的蛋呢,若不是葉峰……”

  “峰峰我還不了解?他對任何人都是一副懶得多說的樣子。他越是不說話,那些妖豔女人就越是以為他默許了。”

  叢容盡管不願承認,但想起葉峰對淩子冷冷地下逐客令的樣子,又覺得麗麗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可是,可是葉峰今天對自己竟然也是這副鐵石心腸的死鬼模樣。叢容記起來心中就是一陣絞痛。他以前可不是這樣啊,就算是剛開始欺負自己的時候,也從不曾這麼冷冰冰,不帶絲毫感情的。

  趁着叢容神遊天外,麗麗從她那幾乎還沒有動過的碗中偷了幾隻小馄饨過來,急忙塞入嘴裡,卻又差點全吐出來——這是什麼呀,就算愛吃醋,也沒必要弄得酸到發苦吧。

  “哼,算了!”叢容全然沒覺察到麗麗的舉動,一口接一口地終于吃起來,“葉峰這種人,我再也不要見到他了!”她用力地嚼着嘴裡的馄饨,仿佛每一口咬下去的都是葉峰的皮肉一般。

  朱麗麗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這女人心裡的醋已經泛濫成災了,竟然連這麼酸的馄饨都甘之如饴。

  接連喝了幾口湯,麗麗才沖掉些嘴裡的酸味:“不行!這種時候你千萬不能放棄!”她斬釘截鐵道地,“現在應該是對葉峰拉一把而不是推一把的時候;同樣,也是我退敵進,我進敵退的時候!你知道為什麼會有淩子這種女人出現在小峰峰的周圍嗎?就是因為在他身邊沒有一個固定女朋友!如果他心有所屬,還有淩子等人的空子鑽嗎?”麗麗滔滔不絕道地,如同已在情場身經百戰一般,“這種場面我見多了……”

  “我也見多了,”叢容不耐煩地接口道,“電視連續劇裡全是這樣的情節。拜托,麗麗,你以為葉峰是頭腦簡單的純情小男生啊!他這個人從來都是自我中心慣了的,不會容忍身邊有自己不喜歡的人靠近!他既然承認淩子是他的女朋友,那……那就說明至少……至少……”再怎麼用力,叢容也不想說出“他喜歡她”這樣的字眼。

  “叢容,”朱麗麗忽然正經起來,倒吓了叢容一跳,“我很嚴肅認真地問你一件事。”

  “你說。”叢容打點起全部精神,以為難得一見的象牙就要從麗麗的嘴裡崩出來了。

  “你喜歡葉峰嗎?你想做他的女朋友嗎?”麗麗直截了當地問道,兩隻綠豆眼就差貼到叢容臉上了。

  叢容的心猛然跳起來——我喜歡葉峰嗎?我想做他的女朋友嗎?這個問題似乎是不用問的。她從來隻覺得自己和葉峰在一起是那麼的自然,自然而然地關心着他,自然而然地接受着來自于他的關懷。從來不帶功利,也從來沒有目的。叢容完全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我像喜歡一個朋友那樣喜歡葉峰,我想做他的女性朋友。

  可是,在内心深處,叢容知道那是騙人的。或許她可以騙過朱麗麗,卻騙不了内心中那個真實的自己。

  ——為什麼一聽到葉峰有女朋友就心痛如絞,心酸不已?為什麼一想到日後的男朋友若不是葉峰就覺得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不甘心?答案隻有一個——

  “是的,”叢容說着,臉上雖然有些發燙,聲音雖然有些輕,卻是一字一頓,給麗麗,同時也給了自己一個回答,“我喜歡葉峰,我也想做他的女朋友。”

  “太好了!不愧是我的好朋友!”朱麗麗大聲說道,還誇張地一躍而起拍叢容的肩頭,差點掀翻了面前的木闆桌。

  老闆娘第N次地翻起了白眼。小本生意經不起這樣砸鍋賣鐵的折騰,拜托,快點吃完快點走人吧。心裡雖這樣想着,嘴上卻不能說,隻能故作勤勞地一次又一次給她們擦桌子。偏生這兩人不識趣,屁股就像是粘在凳子上一樣,盡說些小男生小女生的事情。也難怪,她們這個年紀,最關心的不外乎就是“我愛你你愛我”這種小兒科的事。等到和自己一樣這麼大把歲數的時候,心裡想的,眼裡看的,就隻有錢了。老闆娘想着,又不由有些羨慕眼前這兩個陷在煩惱中的女孩了。

  “和我的想法完全一樣耶!”朱麗麗仍在那邊激動地叫着。

  叢容連忙擔心地看看周圍,還好這附近不是住宅區,否則麗麗深更半夜這麼鬼叫擾人清夢,非被人扔幾個臭雞蛋不可。

  “當初我也好喜歡葉峰,好想做他的女朋友。”朱麗麗又遙想起當年,“可是,我又好喜歡楚天歌,好想做他的女朋友。歲月在猶豫中蹉跎,激情在日複一日中消磨……唉,我錯過了大好的機會。”

  “你現在也可以重拾舊夢嘛,朱大詩人。”叢容對麗麗的這些話早就已經聽出了耳油。

  “我知道,我這些話你們一定都已經聽煩了。我也知道,你們一定都以為我是大花癡。”朱麗麗道,臉上漸漸收去了那熟悉的招牌式的花癡笑容。

  叢容吓了一跳:“麗麗……”

  朱麗麗搖搖頭:“我也知道我的這副德性會吓壞許多人。可是,這麼多年來,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是真的喜歡葉峰和楚天歌。因為沒有人會把自己喜歡别人這種事嚷嚷出來,是以你們誰也不當一回事。其實我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我配不上他倆。但我不後悔。因為至少我争取過了,努力過了,最起碼也讓葉峰和楚天歌注意到有我的存在,知道曾有過一個叫朱麗麗的花癡女孩,是他們最忠實的FANS!”

  “麗麗……”叢容有些哽咽,她沒有想到朱麗麗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真的,雖然身為好朋友,可她又了解麗麗多少呢?

  “好啦!現在我名花有主啦,葉峰和楚天歌應該後悔當初沒有慧眼識我朱大美女吧!”朱麗麗又開始臭美起來,“是以——”

  她再度躍起拍拍叢容的肩頭,“從那些妖女手中奪回葉峰的千斤重擔全在你身上了!”

  “收攤了,收攤了!”叢容還來不及說什麼,老闆娘已經過來收她們的碗了——生意冷清,又要提心吊膽怕被砸了場子,還不如收了攤早點回去睡覺,順便做一個回到了年輕時代的青春少年夢。

  “——更何況,以一個曾經喜歡過葉峰的女孩,也就是我的女性直覺,”麗麗還沒說完,邊起身邊道,“我覺得,他喜歡的人,始終都會是你。”說着,她對叢容眨了眨眼睛。

  “既然喜歡,就堅定而努力地往前走吧!記住,我是你最堅定的支援者和後備力量!”

  盡管早已離開了路邊小攤爐火的溫暖,朱麗麗離别前的話還是在這個冬夜,為叢容的心中燃起了一堆暖意。

  風已靜,雪已停,夜更深。天空中雖然仍有陰霾,叢容卻覺得自己依稀地看見了星星。

  葉峰——盡管你變了,但是,我也變了。我不再是當年那個膽小怕事,用乖乖女的外表來掩飾内心的優等生了。

  拉出了貼身戴的項鍊,讓冰冷的雙手感受那上面的體溫。叢容開始向學校的方向奔跑起來,讓項鍊在胸前跳躍——人生不能永遠被動!葉峰,如果我們無法成為戀人,那麼,請保留住那份友誼吧!

  簾子已經拉上,叢容的這一方小天地顯得幽靜而充滿女孩的氣息。

  粉色的布簾、到處都是的卡通絨毛玩具、貼在側邊牆上的少女漫畫、滿架子的書籍和CD、堆在桌上的粉紅色的筆和拍紙簿,還有一隻正在禱告着的小天使顯眼地挂在桌前的牆上,一擡頭便能看見。

  電腦打開着,透出熒熒的藍光。

  叢容正專注地看着螢幕。

  “我為你高興也為你難過,水晶心。

  你看,我們現在的情況可以說是差不多的了。你找到了你一直在找的男孩,可是他卻不願意再與你做朋友。而我也找到了我可以喜歡一生的男孩,他卻并不願意為了我放棄他的其他女朋友。

  我決不會放棄他的,我已經下定了決心。我想,人的一生也許就應該在不斷地追尋中度過的吧。

  對了,可能有一段時間我會中斷和你的聯系。因為我要去西藏了。”

  “西藏?”叢容有些吃驚,她幾乎每天都會和彩色沙漠通信,可是從來沒有聽她說起過要去西藏。

  “對呀,哦,MY GOD!我怎麼就沒有和你說起過呢?

  我這生除了得到那個我喜歡的男孩外,最大的願望就是到西藏去,看看那兒的藍天、白雲、草原和牛羊,呼吸一下高原的空氣,盡情地曬一下近在咫尺的陽光,布達拉宮中參悟出人間生死。

  現在,這個願望很快就可以實作了!我現在每天都興奮得睡不着覺,恨不得眼睛一睜開就已經身處異鄉了。

  祝我一路順風吧,水晶心。回來後,我會馬上把我的所見所聞以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我真的很為你高興,也祝你一路順風!

  你的那個男孩知不知道你要去?他是不是會和你一起去呢?”叢容問着。

  電腦上一片沉默,叢容有些後悔自己的多嘴多舌。

  “他知道這件事。”彩色沙漠的回答過來了,“我曾經要求過他陪我一起去。但是他沒有答應。他是個再實際不過的人,他要工作,有朋友,很明白地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要幹些什麼。他不像我這麼浪漫而不切實際,随時可以為了夢想而放棄一切。我們是處于兩個極端的人,但是,也就是因為如此不同,使他對我有着強大的吸引力。

  我是一個多變的人,想法太多,也太沖動。是以,我需要一個堅定如磐石的人,以他的不變來應我的萬變,這樣,我才會有一種安全感。”

  “堅定?不變?你不是說他有太多的女朋友嗎?你不是說他從不放棄任何一個女孩嗎?這樣的人怎麼可以又堅定而不變呢?”

  “那隻是因為他還沒有發現自己的心意,找到自己最愛的人。一旦他定下了心,那他就會是世界上最堅定不移的人——我相信!”

  “你會是他最愛的那個嗎?彩色沙漠,要是他對别人堅定不移,你不就連一點希望也沒有了嗎?”

  “我有信心,我一定會是那個幸運的女孩,我一定會赢得他的心——隻是,神啊,請給我多一點時間!”

  “為什麼要這麼說呢?你有一生的時間來争取他呢!”叢容笑着在電腦上打出這一行字。

  可是,很不給面子的是,彩色沙漠再也沒有回音了。叢容等了很久,QQ都沒有再響起。

  ——叢容都已經習慣了,每當說到時間、生命之類的話題時,彩色沙漠就會莫名其妙地斷線下網。是不是她的電腦上有病毒,一涉及這類字眼,就會自動當機?

  從網上下來時,叢容忽然有些怅然。她已經習慣了每天和彩色沙漠在網上的交談,就好像已經習慣了有個好朋友一直呆在身邊一樣,她們可以說一些秘密的知心的話,互相傾訴,也互相幫助。

  盡管叢容一直覺得彩色沙漠仍有些心事沒有說出來,可是那種女孩間的相知相契使她從不去問彩色沙漠,困擾着她的是些什麼事情。

  如今,彩色沙漠就要去西藏了,她們也将會有一段時間失去聯系。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叢容——在這段時間裡,将會有許多故事發生,不論是彩色沙漠,還是她自己。

  “記住,法語的一個主要特征就是把事物的陰性和陽性都區分的很清楚——這是它與英語的最大差別……”

  文法教授在講台上滔滔不絕地講着,而同學們則在台下昏昏欲睡。

  叢容也有些困——昨晚睡得太晚了。看看前面埋頭苦抄課堂筆記的小蘭和Linda,她又不由有些愧疚:最近她已經有多久沒有好好地讀法語,好好地上課了?雖然她的功課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可是在心裡,叢容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已不在學習上了。每天似乎總有太多的心事,然而算來算去,能讓她分心的從來隻有一個人——葉峰。

  身邊響起了輕聲的呼噜,叢容轉頭看去,朱麗葉睡得正香,整個腦袋摔在桌子上,口水開始在桌上蔓延——這哪裡還有絲毫美女的形象?偏偏她的小呼噜聲吸引了班中不少男生的眼光,而這些眼光中竟然還都充滿了欣賞、愛慕。

  這也是叢容佩服朱麗葉的一點。她并不故意做作,也并不成天擺出誘惑的姿态,讓她成為“萬人迷”的是她天生的魅力。在學業上也是這樣,她從來沒有像小蘭和Linda那樣刻苦過,可是語言上的天賦使她在班裡的成績排名上始終處于佼佼者地位。

  叢容往旁邊挪了一挪,免得讓自己成為朱麗葉泛濫口水下的犧牲品。這一挪,卻使她注意起課桌上的字來。那是别人寫在課桌上的,筆迹顔色有些暗淡,若不仔細看還真分辨不出。也許是很久以前寫上的吧——

  “啊!上課好無聊!”這是一個粗犷的筆迹。

  “你才無聊呢,把字寫在課桌上,沒有公德!”這是一行娟秀的字。

  “奇怪,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你不正幹着和我一樣的事嗎?”“粗犷”說。

  “我這是為了教育你!”“娟秀”說。

  “好以身作則啊!”

  “這叫以毒攻毒!”

  這些對白所用的是不同顔色的墨水,在這無聊的課桌文學上,叢容仿佛看見了一個高大的有些粗魯的男生和一個嬌小的有些假正經的女生,他們上着不同的課,卻分别坐着相同的座位。在有着陽光卻打着磕睡的午後,是這些寫在課桌上的鬥嘴的話,陪伴他們度過了漫長的45分鐘上課時間。

  陽光斜斜地照到了課桌,映得那些淡淡的字句有些反光。文法老師還在講台上講着讓人昏昏欲睡的法語結構。而此時叢容的心卻早已離開了這間教室這所學校,來到了另一間教室,另一所學校——在那裡,有一群無知而青澀的少年共同度過了有一段最美好的青春時光。

  “你别老纏着我。”——這是葉峰的聲音。

  “葉峰,你有心事呀?”叢容聽到自己用溫柔的聲音問着。

  “關你什麼事?”

  “今天冷老師又向我了解補課的情況,我替你隐瞞了好多事呢,以後……”

  “别假惺惺的!我有事、我沒空、我心裡不爽!你這個人怎麼不懂道理啊!”

  “我講的都是道理呀?”

  “告訴你,你帶着你的大道理,離我遠點!”葉峰的大叫大嚷隐隐約約地傳來。

  或許……或許那個時候,自己真的應該離他遠點……也免得現在心裡這樣難受……

  課桌上,有一顆顆水珠滴下。

  這是這麼多天來,叢容的第一次流淚——在葉峰面前,她忍住了;在麗麗面前,她也裝作很堅強……可是今天,在這個教室裡,在老師乏味的講課中,在課桌文學的面前,叢容再也忍不住了——她真的好想回到過去,那時,大家都那麼單純那麼直接,而最關鍵的是,那時,她根本就不知道情為何物!

  終于下課了。

  朱麗葉在下課前一分鐘奇迹般地醒了過來,再用剩下來的59秒時間讓自己恢複到神清氣爽的模樣,整裝待發。當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她是第一個走出教室的。

  “嗨!陳宗翰,這麼巧?”當朱麗葉甜得能擠出蜜汁來的嗓音在門外響起的時候,全班的男生幾乎都以第一時間沖到了門口,都想親眼一睹這讓朱大美人用如此甜蜜的聲音呼喚的男士是何許人也,以至于門口一時交通堵塞。

  “其實并不巧,我是來等人的。”陳宗翰很有禮貌地微笑着回答。

  “等人?”朱麗葉反問了一句——如果她對那本《男人心理學》研究得不錯的話,男人應該都喜歡女孩子呆呆傻傻的,你說一句,她反問一句的吧?

  陳宗翰看向了朱麗葉的身後。

  叢容正表情委頓、眼睛有些紅腫地抱着課本企圖擠過那人口高度密集的地區。

  “是的,我在等——叢容同學。”

  當所有的眼光齊刷刷地彙集到了叢容的臉上時,她這才反應遲鈍地擡起頭來。

  “怎麼啦?”

  陳宗翰一步跨過了朱麗葉,來到叢容面前:“今天晚上學校電影院有新版《羅密歐與朱麗葉》,”他摸出了兩張電影票,“我有兩張票,想請你一起看電影。可以嗎?”

  ——像這種古老的愛情文藝片,應該是女孩子的最愛吧。陳宗翰都已經準備好了兩大盒面巾紙以備不時之需。

  叢容茫茫然的眼光在陳宗翰的臉上掃視着:“你是——?”

  陳宗翰的腦門上出現了兩大滴汗水,自尊心遭受重創——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他應該已經向叢容自我介紹過不下兩次了吧。

  “我是日語系三年級學生陳宗翰。”再怎麼樣,良好的紳士風度還是應該保持的,尤其在自己心儀的女孩面前。

  想起來了,是那個朱麗葉口中提過無數次的“咖哩雞塊”。叢容的眼光忙投向朱麗葉。可憐,她的熱情貼在了人家的冷屁股上,臉上已經是紅一片紫一片了。

  為了安慰一下朱麗葉的那顆受傷的心靈,也因為是确有其事,叢容連忙回答:“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已經有安排了。電影,你還是請别人一起去看吧。”身邊不就有一個最好不過的候選人嗎?

  失望之下,陳宗翰不出所料地舉着電影票轉向了朱麗葉,朱麗葉連忙擠出了一個最熱情的笑容,期待地看着他。

  “既然這樣,我就把這電影票送給你吧……”

  “好呀。”朱麗葉忙不疊地接過了票,卻沒聽清陳宗翰還有下面一句話。

  “……你就可以和你的朋友一起去看了。”陳宗翰說着,眼睛仍然看着叢容,“希望,下次你能給我機會。”

  等朱麗葉拿着兩張票反應過來的時候,陳宗翰已經在走廊上走遠了。在夕陽的照耀下,他的頭發上有銀色的光芒閃爍。

  “死咖哩雞塊!臭白頭翁!誰稀罕和你一起看電影!”朱麗葉恨得牙癢癢的。有沒有搞錯,竟然不想和自己去看電影?知道有多少人排隊等着這種機會?這種人,要不是激發起了她的征服欲,平時她連看他一眼都嫌多餘!

  哼,你不請我看電影,自有人前仆後繼願意陪老娘的!

  ——“有沒有誰今天晚上想和我一起看電影?”朱麗葉高高舉起了電影票,響亮地問道。

  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犯了個極大的錯誤。

  瞬間,她就被全班的男生包圍住了。這還不夠,腳下的地闆開始震動,從四面八方前後左右不同的方向開始有隐隐的聲音傳來——從走廊的盡頭已經可以看出一片黑壓壓的人群在向這邊湧來。

  “叢容——救我!”當朱麗葉高舉着電影票的手漸漸被男生群淹沒的時候,叢容已經走出了教學大樓。

  不是不夠朋友,實在是這種場面還是自保為上。

  燭光、現場鋼琴背景伴奏,還有穿着黑色禮服系黑領結的“WAITER”。

  叢容環視着這座城市中最進階的西餐廳,浮現在頭腦中的形容詞隻有兩個字——氣派。一般情況下,她也許還會多加上兩個字——浪漫,可是看向座位的對面,任何人都會打消這後一種念頭。

  葉峰的父親端坐在那兒,習慣性地鎖着眉頭,像研究财務報表一樣研究着菜單。

  一直到端上了第二道菜,他才擡起頭來,眉頭仍然皺着:“這麼說,葉峰現在是個名副其實的小唱片公司裡的小歌手了?”

  “嗯……這家唱片公司還不算……”

  “他一個月賺多少錢?能養活自己嗎?”

  “聽他說,他唱一首歌就夠用一個月了。”叢容回答着葉父的“審問”。

  葉父冷哼了一聲以顯示他對這種生活狀态的不滿。“這孩子,總是要讓人操心!”

  “我想,葉峰已經是成年人了,”叢容大膽地反駁着,“也許,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葉父點點頭,不再說些什麼。

  侍應生跨上一步,在葉父的酒杯中再加了些葡萄酒。

  葉父端起了酒杯,對着叢容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微笑:“謝謝你為我找到了葉峰。”

  “我并不僅僅是為了幫助您才去找他的。”叢容笑着回答,“誰叫我和葉峰是朋友呢?”

  燈光下,叢容的微笑溫柔而又有些俏皮。

  葉父楞了一楞,緩緩放下了酒杯。“我覺得,在有些方面,”他慢慢地說道,“你和葉峰的母親有些像。”

  “是嗎?”叢容有些吃驚,她從沒見過葉峰的母親,在葉峰的房中也從來沒有她的照片。她原本對葉母沒有絲毫印象,可是,自從上回和米太太交談過後,葉峰的母親有以一個自私自利的精明女人形象出現在她的想象中。她會和自己有着相似之處?

  “你也許聽說過什麼吧?”葉父微微一笑,“因為她執意要離開我,是以很多人都不能夠了解她——包括葉峰。我想,真正了解她的人應該隻有我吧。”

  叢容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專注地聽着葉父接下來的話。

  “她是我所見過最具有藝術家氣質的女人——才華出衆,氣質高雅。可是,這些都不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她最吸引人的一點就是,她的溫柔。”葉父看着杯中的紅酒,在燈光的照耀下,紅葡萄酒煥發出流動的光彩,如同一團烈焰。

  “她輕聲細語,舉止柔和。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她發火生氣,哪怕在和我談離婚的時候——我覺得你和她相象,也許是因為在你身上同樣也有種溫柔的氣質存在吧。”

  ——有嗎?叢容默默地反問着自己。回想起跟葉峰無數次的鬥嘴吵架,不禁暗自失笑,這樣也能稱作溫柔?

  葉峰的父親往下說着:“她唯一一次和我翻臉,是因為葉峰。離婚時,我們都堅持自己對孩子的撫養權。她是出于對葉峰的愛,我的動機卻并不這麼單純,我想以孩子來要挾她。希望她就算看在葉峰的面上,不要離開我。我從沒見過她那麼生氣,那天,她和我大吵大鬧。”

  那麼葉峰呢?你們有沒有問過你們的孩子他的想法是什麼?——叢容想問他這個問題,卻最終沒有問出口。

  “最後,是我赢了——也可以說是我輸了。她為了她心心念念的自由,放棄了葉峰。我也狠下一條心,對她說,你走吧,但我絕不會允許你來看孩子!”

  叢容一驚,擡頭直視着葉父。

  也許從叢容的眼光中看出了不滿,葉父搖搖頭,自嘲而又苦澀地一笑:“我本來一直以為我會後悔放她走,可是那麼多年過去了,現在我才知道我真正應該後悔的是什麼。我後悔那個不讓他們母子再相見的決定——因為,在這次‘戰争’中,受到傷害最大的,隻有葉峰。”

  “那麼,現在葉峰的母親在哪兒呢?”叢容有些好奇。

  “離婚後她就去了法國。那兒是藝術家的天堂,卻也是窮人的地獄。在這次離婚中,她除了自由,什麼都沒要,是以,她的全部财産僅僅隻能支援她在法國兩年的生活。”

  “您是否也希望她山窮水盡後能回到您的身邊?”叢容問道。

  葉父欣賞地看了她一眼:“不錯,這也是我一直打聽她消息的動機。可是事與願違,就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有個日本人伸手相助。接着,她便嫁給了那個日本人,而我也就徹底死心了。”

  “日本人?”叢容隐隐想到了什麼,可究竟是什麼,她一時也想起來。

  “之後,我便再也不去打聽她的消息了。”他歎了口氣,“是你的你逃不掉,不是你的,再怎麼強求,都不屬于你——我終于明白了這個道理。”

  “這些……葉峰都知道麼?”

  葉父搖了搖頭:“他隻知道自己的媽媽出國了,别的我都沒有告訴他。他母親也給他寫信,但自從嫁給了那個日本人,似乎就中斷了與葉峰的聯系。”

  叢容想起了米太太的話——“……有時,峰峰也會高興得發狂,那通常是他的媽媽從國外給他打電話或是寄禮物的時候。峰峰最高興的是有一次,媽媽給他寄了個漂亮的玩具小吉他,他幾乎一個晚上沒睡覺,最後是抱着睡着的。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葉太太的電話和禮物也突然中斷了。峰峰一直等了兩年,兩年後過完八歲生日的那一天,他突然對我說:‘媽媽不愛我了,不愛我的媽媽我也不要。’”

  她的心再度為那個名叫葉峰的小男孩而痛了起來,不覺有些釋然于他對自己的傷害。

  “對了,”葉父打破了沉默,“我要把找到葉峰的這個消息告訴麥雲潔,這個女孩昨天還給我打了個電話詢問葉峰的情況呢。”

  叢容的腦海中忽然有靈光一閃——Maggie?

  室内和室外的溫差使得玻璃窗上結起了一層潔白的冰花,遠遠看去,有種磨砂般朦胧的效果。窗外天色陰霾,風吹過樹梢,感覺天地間一片肅殺。

  陰沉的天,陰郁的人,陰冷的心。

  葉峰手腳攤開地躺在鋪在地闆上的席夢思上,雙眼茫然地盯着天花闆,那裡有一隻小蟲一動不動地趴着,是想養精蓄銳熬過寒冬呢?還是已經凍死了?

  換了個姿勢,轉過身,他的目光落到了身邊的吉他上。已經有好多天了吧,他都沒有動過這把陪伴了他多年的吉他,就算偶然彈一下,也盡是些為公司寫的爛歌。

  ——那麼他自己呢?蟄伏于這間小屋,是想撫平傷口修身養性呢,還是打算就此沉淪就此淹沒?

  紛亂的心情整理不出一個答案,葉峰猛然從席夢思上彈起,找出了那張GUNS ‘N’ ROSES的CD,塞進唱機中,打開了最大的音量。

  Talk to me softly

  There's something in your eyes

  Don't hang your head in sorrow

  And please don't cry

  I know how you feel inside I've

  I've been there before

  Something's change inside you baby

  And don't you know

  閉上眼睛,GUNS ‘N’ROSES的聲音逐漸隐去,取而代之的卻是另一種聲音:

  “OPEN!OPEN!……”

  “再來一首!”

  “耶!OPEN永遠是最棒的!”

  “這是我聽到過的最好的音樂!”

  “葉峰!葉峰!天歌!天歌!……”

  舞台上所有的燈光都照耀在他們身上,舞台下成百上千個人的目光也集中在他們的身上。榮譽、鮮花、掌聲……這些成功的附屬品正在向台上的男孩們招手。

  第7章

  “知道嗎,葉峰回來了,昨天叢容帶着我去找他了。看到他我真的很高興,但是又很生氣,這個家夥無緣無故失蹤了半年,現在又一點預兆也沒有的平空出現,真是在考驗的我的心髒。可是我總覺得怪怪的,他好象變了。” “怎麼變了?” “變得陰陽怪氣。”麥雲潔嘟起嘴,想了半天才決定用這個形容詞。 “哈哈,這個家夥本來就是陰陽怪氣的。” “不,你不了解這種感覺。以前的葉峰雖然也常常會有悶聲不吭、愛理不理的死樣子。但那隻是他不善于表達感情,他的内心卻是火熱熱的。但是這次感覺他陰沉好多、而且憤世嫉俗地厲害。” “他欺負你了?”一個憤怒的小臉同時出現在螢幕上。 “沒有。”麥雲潔咯咯笑了,天歌還是老樣子,一提到葉峰就情緒高漲,麥雲潔甚至可以想象他氣得雙腳跳的樣子。 “他欺負的不是我,是叢容。”麥雲潔在鍵盤上打完了這句話,也皺着眉頭趴在桌上。 一長串省略号,天歌終于打出了幾個字:“怎麼會這樣?” 是呀,怎麼會這樣?麥雲潔也在問自己。 葉峰和叢容是很辛苦才走到了一起,中間還有她激流勇退的犧牲精神。看到他們兩個往往就會想起那段快樂無邪的高中生活。他們怎麼可以輕易地就疏遠了彼此呢?要知道以葉峰那種死心眼地個性,他一旦喜歡了哪個女孩,是不會輕易放手的。難道—— “這失蹤的半年一定有問題。”楚天歌的話道出了她的想法。 “唉,好煩!”麥雲潔丢開了鍵盤,心煩意亂的在寝室中間踱來踱去。 最近一切都在亂套,葉峰這邊、叢容這邊、連她自己也是麻煩連連。 “這次看你往哪裡逃?” 那天晚上,畢世廷放下這句話就走了,還順帶拐騙了她的那張面具。接下來幾天,麥雲潔一直躲着他,他也沒有來找麻煩。隻是在昨天下樓的時候,突然看見他又出現在樓道裡,害得她連滾帶爬地閃了回去,最後卻看見他和樓上那個嬌滴滴、假惺惺的藝術系之花出去了,臨走時還朝她的藏身之處惡狠狠地撇了一眼,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他發現行迹。 也許他根本就不介意,說不定他打算放過自己了?這一直是這兩天麥雲潔自我安慰的話語。但是她的内心卻告訴自己要是這樣就認為警報解除,那就太掉以輕心了。畢世廷就好象一個精明的獵手,正在布一個陷阱,而她就是那個不幸又無力的獵物。 嘀嘀嘀,MSN的又發出了通知聲。楚天歌在那邊可能等急了。 “你還有别的煩心的事?”楚天歌果然洞察力很強 “我……”麥雲潔愣住了,煩心的事,她确實在煩,可是究竟在煩什麼?她也理不清! “啊!”哀嚎聲響徹校園。 *************************************************************************** “世廷,離大賽的截稿日期隻有一星期的時間了,你們準備得怎麼樣?”剛剛下課,林教授就走過來詢問情況。 “還有些部分沒有完成,這幾天我會盡快趕出來的。” “好好幹。”林教授拍了拍畢世廷的肩,懷疑剛才是不是他看錯了,畢世廷在上課的時候竟然走神了,大概是自己逼得太緊了。 “别太累了。”林教授臨走時還不忘語重心長得關心一下。 “累?”畢世廷愣住了。 他這幾天的狀态可以叫做累嗎? 自從那天晚上揭穿麥雲潔的就是白雪公主這件事實以後,這個小妮子就一直躲着他。而他也憋着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去找她。可他氣什麼?氣她明知道自己就是那個小矮人卻一直假裝不認識,還是氣該死的自己竟然好象有點喜歡她,而她似乎卻根本不為所動。 畫設計圖?他這幾天哪裡動過什麼筆,一看見設計圖,就會忍不住想到這個沒心沒肺的麥雲潔。 昨天他終于開始了大學以來的第一次約會,和藝術系的虞美人。其實和誰也沒關系,他隻是想弄清楚他是真的喜歡上了麥雲潔,還是因為和女孩子接觸的太少,是以很容易被近距離的人迷惑。 但是說實話,他真是讨厭極了這種無聊的活動。昨天兩人一起去看了電影,是那種超級纏綿的好萊塢騙錢大片,弱智的劇情,無聊的對白,他就差沒在劇場裡打呼了。而身邊的女人卻不停的用餐巾紙抹眼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外帶打嗝,害他還以為她有哮喘。 好不容易熬到電影散場,這個女人竟然還拖着精疲力竭的他跑到外灘去,說是看看夜晚黃浦江的景緻有多迷人、多感人、多溫馨、多浪漫等等,用了一大堆沒用的形容詞。結果吹了一晚的江風,他感冒了,鼻子象被水泥封住了,嗓子眼象挂了一把刀,連咽口水都是生疼的。 他怎麼會以為換一個人會一樣有感覺呢,這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 “世廷!”嬌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畢世廷歎了一口氣,不用回頭,他就知道來者何人。 “你們這堂課時間好長,我都在門口等了5分鐘了。”一件橙黃色緊身毛衣,下着綠色貼身皮褲,虞麗娜象一朵波斯大麗菊一樣盛開在教室門口,吸引衆多人側目的眼光。 “你幹嗎要等我?”畢世廷收拾着桌上的東西,連眼皮都懶得擡。 “一快吃午飯呀。你瞧,我特意到附近的小飯店裡買了叉燒飯,我們一起吃。”虞麗娜晃了晃手中的飯盒。 “多少錢,我算給你。”畢世廷接過飯盒,“謝謝!”依然是那種冷冰冰的口氣。 “哎呀,我們倆還算什麼算,”雖然隻約會過一次,而且畢世廷從頭到尾沒說過幾句話,但是虞麗娜已經以畢世廷女友的身份自居了,畢竟畢世廷是不會随便和女孩出去的。今天她是打定主意要讓全校的人知道,畢世廷是她的,誰也别來跟她搶。 “你看今天的陽光多好啊,不如我們到草地上去吃吧,你看我連座墊和桌布都帶好了!”虞麗娜舉起早已準備好的籃子,裡面拉拉雜雜裝了一大堆東西。 不就吃碗叉燒飯嗎?弄得跟野餐一樣,他們藝術系什麼時候改修家政課啦? 畢世廷不置可否地朝外走着,虞麗娜緊随其後一步也不敢落後。 室外的陽光真的很好,畢世廷張大嘴,深深吸了一口氣。這麼暖洋洋的日子,在草地上坐坐确實是個不錯的想法,但願身上的感冒病菌可以暴斃在紫外線下! 于是畢世廷也不排斥虞麗娜的提議,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這一份是燒鵝雙脾飯,這一份是燒鵝叉燒飯。你要那一種?” “随便。”畢世廷隻想快快填飽肚子,管他那麼多。 “這樣好了,我們換着吃,你可以吃我碗裡的,我也可以吃你碗裡的。”虞麗娜覺得自己的主意有創意極了,這是增進感情的最佳途徑。 “這裡不是幼稚園,一碗飯還有你吃我吃大家吃。”這個女人是白癡嗎?和她又不熟,竟然提出這種非分之想,“況且我的感冒很嚴重,我看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免得傳染到你。” “怎麼會,怎麼會,你的一切我都不會嫌棄,哪怕是你的感冒病菌。傳染給我吧,傳染給我吧,讓我和你生一樣的病,感受一樣的痛苦。”虞麗娜雙手捧心,眨着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把這句肉麻之極的話以最自然的方式朗誦了出來。畢世廷剛剛吃到嘴裡的飯被這樣的告白吓得頃刻間噴湧而出,霎時間滿天“飯”雨,虞麗娜手中的午餐未能幸免遇難。 “這……這……”虞麗娜顫抖的雙手捧着便當,不知道該說沒關系呢,還是大叫真惡心。手上、便當上、還有衣服上、甚至頭發上都被噴到了飯,帥哥,他是帥哥耶,帥哥怎麼也會做出這麼不雅的舉動。 “對,對不起……”畢世廷的飯嗆在氣管裡,拼命的捶胸頓足,臉漲得通紅。“拿杯水來,快!” “哦!”呆如木雞的虞麗娜這才反應過來,心急慌忙的東翻西找,從小籃子裡摸出一瓶礦泉水,打開瓶蓋要遞過來,卻在行進途中踩到了畢世廷的腳,當場向後一仰,水統統灑到自己頭上。 “啊?”虞麗娜看着自己濕漉漉的頭發和滿臉得水花以及畢世廷的嗆得滿臉通紅得樣子,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糗。 “為什麼會這樣,我的第一次與帥哥共進午餐,竟然變得這麼狼狽不堪!嗚……不公平啊!”虞麗娜竟然抽噎的起來。 畢世廷還在那邊咳個不停,本來等着虞麗娜拿水來救他于水深火熱,沒想到這個笨女人竟然把水潑了,潑了不算,還在那邊咧着嘴哭,哭有什麼用! “咳……咳……”畢世廷捧着胸口,爬起身來。求人不如求己,他決定自己去找水,等身邊這個女人來幫他,他一定已經咳到氣絕身亡了。 “老大,水。” 身後突然傳來畢世廷這輩子聽過的最動聽的聲音,隻因這個聲音告訴他有水。 一瓶礦泉水遞到他面前,他接過直接倒入口中,啊這個清亮滑爽的感覺,仿佛沙漠變綠洲、人間變天堂。 好爽! 畢世廷回頭,看見邵振南站在身後,帶着一臉狐狸笑容看着他。 “你這麼會在這裡?”心裡隐隐有些不好的預感。 “老大,你先不感謝我的救命之恩,反倒用看到我很礙眼的口氣,問我為什麼在這裡,這太傷我心了,噢!我的心好痛!”邵振南一上來就來了一段唱作俱佳的表演 “想不想變得更痛?”畢世廷眯起眼睛,手捏成拳頭,關節發出噼啪的響聲。 “當然不想!”牆頭草這種角色最适合他演。 比了比身後,邵振南有些得意地說:“我來拍廣告的,剛拍完一半,下午還得繼續。” “就是你那鞋子?”畢世廷下意識地朝邵振南指過的地方看去,發現就在沒幾米遠的地方也坐着一群男男女女,當然看得最清楚的是那個正在手足并用,講得眉飛色舞的麥雲潔。 “你們不是已經拍完了嗎?”畢世廷的腳不由自由地往那個方向走去。 “MAGGIE的腳扭了,是以就拖了幾天。” MAGGIE,叫得這麼親熱。畢世廷鼻子裡哼了一聲。 “這個家夥還欠着一屁股債呢?”畢世廷走得更快,決定以債主的身份來追讨他的權益。 “真的這麼簡單。”邵振南跟在後面,輕輕嘀咕着。 “蹭帥哥飯的時候,吃飯時要文雅,讓他對你出衆的儀表和談吐傾心,蹭青蛙飯的時候,吃飯時比他還要兇猛,以防被青蛙追。吃飯不忘請客人,不可一味悶着頭吃,要勻給請客人一些眼神,回眸一笑百黴生,秦皇漢武皆失色。” 麥雲潔正在把昨天網上看到的一則有趣的文章繪聲繪色的告訴大家,引得衆人一陣哄笑,渾然未覺身後正有危機慢慢迫近。 中午暖暖的陽光灑在她身上,柔柔的頭發張揚地披散在肩上反射出點點光暈,就像她的個性一樣的不羁。紅色的毛衣象一團火一般包裹着她,而她就像火焰最明亮的部分,即使是在最嘈雜的人群中,也能一眼捕捉到她,令人移不開目光。最吸引人的,是她永遠豐富多彩的表情,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能在她臉上找到端倪。 畢世廷默默地看着她地側影,心忽然猛跳了一下,此刻他似乎有了一種感悟,也許自己是真的喜歡上她的。 “嗨,MAGGIE,債主上門喽!”邵振南急着通風報信。 麥雲潔詫異的回過頭來,臉上的笑容突然刹車。 “你?”該說什麼,是打一聲招呼,還是假裝不認識算了,麥雲潔腦細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作着,自己看到他竟然會有些尴尬,怎麼辦? “我是來讨債的。”畢世廷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讨什麼債,我又沒欠你錢。”他這樣低頭看她,真的讓人很有壓迫感。麥雲潔也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昂着頭看着他。 “你不記得了?”畢世廷揚了揚眉毛,隻聽見身邊的女生發出低呼,他剛才的表情真是要命的帥。 “賣騷!”麥雲潔在心底用了一句劉暢最喜歡的罵人的話,不過不得不承認他剛才的挑眉毛的樣子真的讓她心跳快了兩拍。一定是緊張的關系,她這樣安慰自己。 “這裡。”畢世廷指了指心口,“你說過要把影子收留在這裡的。” “什麼?”麥雲潔愕然的望着他。 “奧菲利亞。”畢世廷又逼近了一步。 他竟然全記得!麥雲潔有點吃驚地看着他。 那一晚的記憶象電影的閃回,一段一段在麥雲潔眼前閃過。 “曾經有一個叫奧菲利亞的老小姐,她是一個戲院裡的提詞員,她漫長的一生都獻給了這一職業,因為她深深地熱愛着戲劇。但是老太太終有失業地一天,她老了,除了她奉獻一身地戲劇,她什麼也沒有,沒有财産也沒有親人。她覺得很寂寞,直到她遇到了第一個影子,劇院裡的一個影子,一個流浪的沒有主人的影子,奧菲利亞收留了它,于是越來越多的沒人要的影子尋找到了她,請求她的收留,而她都答應了。于是在她孤獨的一生中突然出現了許多夥伴,他們每天晚上都會在奧菲利亞的小小寓所裡演繹着世界上所有偉大的戲劇,而奧菲利亞小姐依然在一旁給他們提示台詞,做着她從事了一生的工作。” …… “我喜歡的是這個部分:第四個影子叫孤獨、第五個影子叫長夜、第六個影子叫永不、第七個影子叫空虛,最後的那個影子别人叫它死神,‘盡管這樣,你還是會收留我,對嗎?’它這樣問奧菲利亞,……” …… “如果我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影子,你願不願意收留我。”毫無征兆的,這樣的話就沖口而出了,連畢世廷自己也吓了一跳。 …… “影子都是很小的,可以折疊、可以随身攜帶,可是你,你讓我怎麼收留?”白雪公主輕輕的反問。 “隻要在你心裡給我一個位置就夠了。” “隻要在你心裡給我一個位置就夠了。”麥雲潔不由自主重複着這句話。 以為他是來聲讨自己沒有完成設計圖的事情,沒料到他竟然翻起了陳年舊帳,麥雲潔開始覺得有些頭痛了,他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 周圍看戲的人群把頭轉來轉去,這對帥哥靓女在猜迷嗎?為什麼說的話沒有人聽得懂? 這時一直在邊上充當路人甲的某位,終于耐不住寂寞,急急地想在正在上演的好戲中搶一個重要的角色。 “嗨,我是畢世廷的女友,我叫虞麗娜。”手自然而然的挽住畢世廷,不忘故作風情的妩媚一笑,并甩了甩長發,她一向認為讓發絲在風中飄揚是最美的。 “米飯?”麥雲潔輕輕說到。 “啥?”虞麗娜笑容卡住,茫然的看着她,“什麼米飯?” “這裡。”麥雲潔指了指她頭上,“你把飯吃到頭上去了。” “呀!”虞麗娜尖叫一聲,用手拼命地拍頭發。 “這裡也有。”麥雲潔又指了指她肩上。 “哇!”又是一聲尖叫,肩部受到了主人的重創。 “還有臉上。”麥雲潔的手再度出擊。 “噢!”臉部的皮膚出現五道指印。 麥雲潔輕輕搖搖頭,這個女人對待自己真狠,其實她手臂上也有一顆白花花的飯粒、還有領口處。不過還是算了,要都告訴她的話,不是她把自己的衣服撕破就是身上輕一塊紫一塊的,明天看她怎麼出門。 “好了,好了,你不用這樣自虐。“畢世廷看不下眼,捉住了她的手,畢竟飯是他噴的,心裡總有些過意不去。 他握住了她的手。 他握住了她的手? 他握住了她的手! 麥雲潔突然覺得心頭毛毛的,有一種火辣辣的感覺從心口竄起,隻覺得這兩雙相握的手特别刺眼、特别讨厭。 “拜托你,請你的女朋友不要再歇斯底裡了,這些米飯害不死她的。”麥雲潔轉開頭,對着一直張大嘴看戲看得很入神的邵振南說:“嗨,可以開始了吧,下午我還有課。”說罷頭也不回走開了。 他竟然握了她的手!哼!走着瞧! “她不是——”我女朋友,最後這四個字還沒來得及講,就看見麥雲潔已經氣沖沖地跑開。 她氣什麼? “還是你最好!”虞麗娜靠着畢世廷握住她手,一臉幸福狀。 怎麼回事,剛才還尖叫不已,現在又擺出小鳥依人狀,這些女生一個個翻臉比翻書還快。 西風乍起,風中的麥雲潔象一個威風凜凜的女戰神。 沒來由的,畢世廷打了個寒戰。不過他突然發現困擾他已久的感冒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音樂教室裡,德彪西的《月光》傾洩而出。 麥雲潔坐在鋼琴旁,心無旁骛地彈奏着,指尖飛快的在黑白鍵盤上流轉。 她的鋼琴彈的并不出色,特别是在遇到了楚天歌這樣的鋼琴神童以後,更發現自己的技巧隻能算是初級水準。但她從來不介意,因為從未企望過成為鋼琴家,一直以來,她覺得隻要是自己的興趣就好,沒必要強迫自己達到什麼程度。她熱愛音樂、熱愛電吉他、熱愛在舞台上盡情蹦跳、放開嗓子歌唱,但這一切這是興趣,她從來沒有想過目的兩個詞。 是以當初,她會以為換一個專業對自己并沒有影響,也許自己也會對建築産生興趣。可是兩年了,她終于明白自己有多輕率,她是屬于音樂的,音樂就象她身上流動的血液一樣密不可分,是她活力的源泉。 隻有在放開很久才知道自己在渴求什麼,今天當無意中走過這間空無一人的音樂教室,看到沒有上鎖的鋼琴,強烈地沖動使她走了進來,做在鋼琴邊,觸摸琴鍵的欲望變成了持續不斷瘋狂的演奏,她不知道如果這會有一把電吉他,甚至是一把民謠吉他,她是否會通宵達旦的彈奏直到手指出血。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真的很喜歡沉浸在音樂中的感覺,情緒可以随着樂音起伏,每一段樂曲都象一個精彩的故事,如果她可以一直這樣下去的話—— 鋼琴聲戛然而止,麥雲潔停下已經發熱發燙的手,後悔自己第一萬次不小心的後悔。 如果沒有那個夏天,如果沒有遇到畢世廷、如果沒有打那個該死的賭,如果自己不是這麼倔強的話,今天的生活應該是完全不一樣的。 麥雲潔埋頭在鋼琴前,有些沮喪,更多的是疲倦。 今天中午和畢世廷不期而遇之後,自己就像一顆上了膛的子彈,對誰的臉色都臭臭的,于是鞋子的廣告拍攝很快就結束了,邵振南根本就不敢要求重拍。 “我是畢世廷的女朋友。”這句話今天第二十遍地出現在她腦海裡,那個豔麗地藝術系之花,那個渾身長滿飯粒地臭美女生,究竟哪裡招惹她了,害的她今天一個下午心情不爽。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不快樂地事情,為什麼情緒會因為一個不相幹人随意的一句話而有這麼大的起伏? 麥雲潔不想再想下去了,有些呼之欲出的答案令她不想面對。說好了要讨厭他的,說好了要報複他的,這一切都不應該有變化。 麥雲潔心裡煩躁莫名,德彪西的《月光》再度響起,琴聲有了些淩亂,那原本清冷甯靜的意蘊蕩然無存。 樂聲反複響着,許久…… *************************************************************************** 風卷過樹林,沙沙的響聲在林中低徊,象似一種低語,又像一種泣訴。 校園的樹林的一腳,遠遠可以看見兩個拉扯的身影。 “嗚……,我哪裡不好了,我可以改呀,你為什麼要抛棄我?”虞麗娜捂着臉,頭發散亂地在狂風中亂舞。 野餐籃早已不知道被丢到何處去了。 “我對你沒意思。”畢世廷皺着眉,覺得自己就象一個高中生一樣幼稚。 “什麼東西都是可以培養的,現在連克隆人都可以做出來,有什麼不可以發生的?”虞麗娜看見眼淚不起作用,開始使用胡攪蠻纏這一招。 “我從來沒有說過。”這點畢世廷還是很肯定的。 “可是你約我看電影、看江景又是什麼意思?如果不喜歡我,為什麼要和我一起做這種事情!” “對不起。”畢世廷很誠懇道地歉。确實,當初知道自己不喜歡她還接受她地邀約,确實是不負責任。 “你對我地傷害,就是一句對不起可以抹消的嗎?”虞麗娜開始得理不饒人。 我哪裡有傷害你?雖然很想這樣說,但畢世廷還是很識相的閉上了嘴。 “那你想怎麼樣?”反正要人沒有,要命一條。 “真的一點挽回的餘地都沒有了?”虞麗娜吸了吸鼻子,做最後的掙紮。 “沒有。”畢世廷回答地斬釘截鐵。 女人的三大法寶一哭二鬧三上吊她已經試過兩樣了,難不成真的上吊給人看?天下的帥哥又不止他一個,何必單戀一支花。當務之急是要盡可能的挽回自己的損失。 “好!分手就分手,不過要對人家說是我甩了你。”失戀的女生此刻臉上已經沒有一絲一毫傷心的神色,倒是斤斤計較的樣子很象經濟系的。 “可以。”畢世廷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不可以在我們系找女朋友。”虞麗娜得寸進尺。 “什麼?” “每次看見我一定要對我微笑,但是我理不理你,你不要管?” …… “把你們籃球對的趙緻輝介紹給我。不可以說我壞話。” …… “還有……,我現在沒想到,以後想到了再告訴你。咦?你怎麼不說話?” 虞麗娜半天沒有得到畢世廷的反應,睜大眼睛看到的是一張臭得不能再臭的臉色。 “你以為我是拉皮條的嗎?要我介紹男朋友給你?”畢世廷氣得鼻孔冒煙,别說他和這個滿腦子棉絮的女人其實什麼事也沒有,就算有什麼他也不會做這麼無聊害人的事情。 “除了第一條,其他的面談,接不接受随便你,反正事情就是這樣。”畢世廷甩下話拔腿走人。 虞麗娜呆呆地看着畢世廷遠去地背影,“真地好有個性哦!”一想到這麼有個性的帥哥和她僅維持了一天的戀人關系(雖然畢世廷是死也不承認),虞麗娜又不可遏制的惋惜和傷感起來的。 北風漸漸的停下,但是小樹林裡的哭聲卻又重新在林中飄起。 “好怕人,這裡不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吧。我們還是快走吧。”兩個在樹林旁寫生的學生吓壞了,拎起畫闆匆匆逃跑。 “嗚……我失戀了,……嗚……我的初戀。”虞麗娜的哭聲混合在沙沙的樹葉聲中,顯得如此詭異…… 直到很久以後,這片小樹林一直是膽小的學生拒絕往來的地方。 ************************************************************************** LITTLE WHILE TELL ME NOW HOW LONG HAS THIS BEEN GOING ON 夜深了。 窗外的月光幽幽地灑進了屋子。 房間裡沒有半點聲音,除了鬧鐘發出的滴答響聲。 麥雲潔眼往天花闆,腦袋裡不斷地回響着那句英文歌詞。 哎呀,現在數到了第幾隻羊了,是756隻還是765隻。 麥雲潔歎了口氣,決定從第一隻開始重新數,誰說這個方法有效的,自己數了半天為什麼依然睡意全無。 有史以來第一次,她失眠了。對于一個建築系的學生來說,每天吃飽、睡覺睡好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要是被那些正在通宵教室與表現圖“博命”的同學們知道有一個人正在寝室裡失眠的話,一定會捶胸頓足大呼不公平的。 翻了個身,畢世廷那張讨厭的臉又在眼前出現。麥雲潔煩躁的閉上眼睛,可是隔不多久,又會不由自主地對天花闆瞪眼。 心亂如麻,此刻真想找個人聊聊。 懷着一絲希望看了看對面DORIS的床鋪,紗帳裡面黑沉沉的,沒有一絲動靜。 她一定睡着了。 麥雲潔開始自責,最近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參加設計比賽、和畢世廷鬥氣、為邵振南的拍廣告還有作曲等等,使她連關心身邊朋友的時間也沒有了,以往那種大聲說笑、大碗吃飯的無憂歲月似乎一去不返了。視線落在寫字台邊上那台老式打字機上,淡淡的月光,打字機被磨的異常平滑的鍵盤反射出點點亮光。忽然憶起,從什麼時候起,DORIS已經不再用這台打字機寫信給遠方的男友了,那每天半夜11點必然會響起的巨大聲息,以及半個小時候後必然會響起的憤怒的敲門聲早就銷聲很久了。 DORIS最近好象和台北的男友發生了什麼!雖然她沒說什麼,但從她出奇地沉默,對古玩市場銳減的興趣,可以看出打擊不小。 劉暢最近也很煩躁,這個神經比電線還粗的家夥,據說被一個比蒼蠅還讨厭的家夥纏上了,這幾天一直在念金剛經,克制自己的暴力傾向。 為什麼所有的人都不快樂,這個剛剛來臨的新年似乎沒有帶來多少喜氣,反而讓她覺得冥冥中有一隻黴手眷顧着她和她周圍的朋友。 又翻了一個身,半張臉沉浸在透窗而過的月色中,窗外被風吹搖曳的樹葉,在她臉上印下了斑駁的影子。 仰望窗外的天空,竟然發現了繁星點點,今晚是個看得到星星的夜晚。 “什麼都沒有,一顆星星也沒有!” “都市的天空本來就看不到什麼星星!” “誰說的!曾經有一年聖誕的夜空就有許多星星,我們就在這樣的星空下唱着歌,跳着舞……” 沒來由的一些曾經說過的話、出現過的場景就這樣飄到腦海裡。 閉上眼睛,麥雲潔拒絕自己再想下去。 對面的床隐隐動了一下。 難道這個小小的寝室裡,竟然擁有兩名失眠病患? “DORIS?”麥雲潔忍不住輕輕問了一聲。 “你還沒睡?”DORIS輕輕問了一句,聲音有些沙啞,難道她剛才在被窩裡哭過了? “你怎麼啦?”麥雲潔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什麼,隻是心煩意亂。”DORIS悶悶地說着,說完輕輕歎了一口氣,“MAGGIE,如果我會台灣了,你會想我嗎?” “你要回台灣?可是你的課程還沒結束!”麥雲潔驚訝之極,為什麼突然說回去?為什麼? “是啊,可是……”DORIS又歎了一口氣,“如果我不回去,就要變成一名失戀的女子了。” “你的阿納答催你回去了?” “我們認識了很久,國小、國中、大學就是同學。可是成為戀人卻是我來上海前的一個星期。我一直以為,既然那麼久時間都可能等下來,我到這邊上一年學,也應該可以等。”DORIS頓了頓,“可是沒想到,他等不下去了,催我回去。如果不回去,隻有分手這一條路走了。” “你有什麼打算。”麥雲潔很想勸她留下來,這個可愛的女孩,雖然兩人認識的時間不長,可以感情早已好得象姐妹一樣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就算我放棄一切回到台灣,我們也未必會永遠在一起。可是,如果現在就放手,又覺得很傷心。我真的不知道。” “男人真自私!”麥雲潔憤憤不平!如果可以,她甯可不要談戀愛!可是,畢世廷的臉今晚第N次出現在自己眼前。 啊!……自己也快成了掉進陷阱中的人了! 兩人沉默着,兩個都在心煩意亂的人。 呱噪的電話鈴突然毫無預警地響了起來。麥雲潔飛快地從床上跳了下來,搶過電話。 “喂,是哪位?”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 “喂,請你開口說話。”不會是哪個變态挑在這麼冷的冬天打騷擾電話吧? 依然沒有聲音。 “我數到三,如果你還不發聲音,我就挂了,1、2、——” “MAGGIE,是我。”電話那頭的人終于開口,聲音輕輕的、鼻音很重,似乎剛剛哭過。 “叢容?”麥雲潔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竟然是叢容,“你怎麼啦?這麼晚打電話過來,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葉峰又欺負你了?” “沒有。”叢容的口氣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那天葉峰對她的惡劣表現,自己可全看在眼裡。 “MAGGIE,求你一件事好嗎?” “說吧。”麥雲潔雖然很豪爽的答應下來,心裡卻覺得這件事一定不好辦。 “葉峰這次回來變了許多,我想你可能也發現了。現在的他根本毫無沖勁可言,人也很頹廢,這樣下去會毀了他呀。”叢容急切的叙述着。麥雲潔不由想到那次叢容帶她去找葉峰的情境,淩亂不堪的房間、葉峰毫無生氣的眼神、譏屑的神情,這個家夥到底在想什麼? “你是要我去勸他?”麥雲潔不置信的問道,叢容難道不知道,這個世界上要勸動他的人隻有叢容。 “他現在根本不願見我,更不要說聽我的勸了,你是他從小到大的朋友,你的話也許還有作用吧。”麥雲潔可以想象叢容在說這句的話的時候,臉色一定蒼白得象一張紙,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的樣子。 葉峰這個混蛋! “你放心,我一定會去好好教訓他的。”麥雲潔保證着。突然她發現自己竟然不妒忌叢容,難道自己不再喜歡葉峰了嗎?葉峰不是自己從小到大最喜歡的男生嗎?為什麼自己心裡連一點酸酸的感覺都沒有了呢?有的隻是想去痛扁這個變得不可理喻的夥伴,有的隻是希望這兩個明明有情的人可以象以前一樣在一塊兒的心願。 突然麥雲潔有如醍醐灌頂,原來她對葉峰的喜歡從來就不是一個女人對待男人的那種情感。那種喜歡是相識十幾年的默契、一種難以割舍的友誼。 “還……還有,不要告訴葉峰是我請你幫忙的。”在即将挂斷電話的那一刻,叢容又急急地補上一句。 “叢容,你真的很喜歡葉峰,對吧?”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麼痛苦的事,麥雲潔心裡充滿了同情。 沉默了一會,隻聽見叢容輕輕說了聲晚安,就挂斷了電話。 麥雲潔瞪着電話發了一會呆才爬到床上去,剛剛躺下,電話鈴再次響起。 噢!為什麼!麥雲潔哀嚎了一聲,正打算起身,隻見DORIS滑下床來,體貼地接了電話。 “喔……,了解……。你不要這樣,想開點,這說不定是好事……嗯,……你不要喝太多酒,這樣不好,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太沖動……”講了一大堆DORIS終于把電話如願挂上。 “是誰?”就算隔了老遠都能聽見電話那端地大嗓門吵吵鬧鬧的。 “劉暢,她喝醉了,在吐苦水。”DORIS沒有回到床上,披了件外衣,坐在書桌旁,麥雲潔見勢幹脆也爬下了床,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聊聊天。 “這個家夥怎麼啦?酒量出名的差,竟然還喝酒,她不怕被人賣到南非去做女奴?”奇怪也哉!劉暢這個家夥是最讨厭别人借酒澆愁的,什麼事讓她這樣大失常态? “她這麼悍?誰敢要她做女奴,眼下倒是有一個人問天借了膽,竟然非要纏到劉暢接受他做男朋友不可,把劉暢煩惱壞了!”說着别人的事,DORIS的臉色比剛才好看多了。 “劉暢煩惱什麼,以前不是都照樣打發,軟的不行來硬的,反正比臉皮、比缺德劉暢不輸給任何人啊!”麥雲潔輕輕調侃起劉暢,DORIS笑了,兩人似乎又回到當初無憂無慮的日子。 “可是劉暢這次好象踢打鐵闆了耶,據說這個家夥臉皮比她厚、功夫比她強,纏勁比她足,劉暢快招架不住了!” “真想認識這位勇敢的男士啊!”麥雲潔帶着向往的語氣。 “聽說他叫邵振南,是複旦新聞系的。”DORIS帶着仰慕的神情遐想着這必然是一個肌肉發達的功夫高手。 “誰?”麥雲潔幾乎不敢相信,就是那個滑溜似泥鳅、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邵振南嗎?哈哈哈,麥雲潔突然不可遏制的笑了起來,上次邵振南還很深情地說,他被一個女孩子電到了,一下子就陷進去了,原來那個電力強勁地巨無霸竟然是劉暢,這兩個人在一起,呵呵,真的會天翻地覆的。 一旁的DORIS也笑了起來,剛才的憂傷氣氛一掃而光。是啊,如果人生的生每一天都是晴天,那麼最後會變成沙漠,有句台詞似乎是這麼說的。有哭有笑、有喜有悲人生才不會顯得太蒼白。象她們這樣得年紀,什麼樣的情感都應該體驗。 “今天是個傷心夜!有四個在傷腦筋的女人!”DORIS感歎到! “誰說四個,我可不算哦!”麥雲潔嘴硬不承認。 “那你為什麼失眠?”DORIS調皮的反問,還不忘調皮地朝她擠擠眼睛。 “我——”麥雲潔愣住了,是呀,她可是出了名的沾枕頭就睡。 原來今天的反常狀态叫做傷腦筋。 麥雲潔用手撐起下巴,開始用心考慮這個問題。 咕咕,咕咕。 DORIS摸着肚子尴尬的笑了,“我沒吃晚飯。” “想不想去吃宵夜,我也肚子餓了。” “可是校門都關了耶!” “沒關系,牆沒有蓋子,我們可以——”麥雲潔坐了一個翻躍的動作。 “對呀,為什麼不試試?” 兩個人眨了眨眼睛,今天的月色這麼好,決定利用這個難得的失眠夜,做一回壞學生。 ************************************************************************ “哎呀,踢呀,球都傳到這個位置還在愣什麼!喔!笨蛋!” 憤怒的叫喊聲,就算門窗緊閉也很難不傳到外面。 深夜一點三十分,在男生寝室415房間裡,依然熱鬧翻天。一大群男生大聲聚在這裡,收看的本賽季最精彩的一場英超聯賽:曼聯VS利物浦。 由于隻有畢世廷這個寝室有一台14寸的彩色電視,是以寝室樓裡的球迷幾乎全擠進了這間小小的屋子,這個平時隻睡4個人的寝室,現在恐怕站了14個人。 喔!!! 沮喪的叫聲在室内回響,連走道裡的燈泡都被這麼大聲的吼叫聲吓得一閃一閃。 曼聯竟然輸了!1:0,竟然在最後加時的兩分鐘被利物浦踢進了一個球,這叫占總數80%的曼聯球迷如何心平氣和。 “唉,我早說了,曼聯不行了!老爵爺不行了,退休前亂出昏着。今年的聯賽冠軍沒他們的份了!” “你講什麼啊!這叫先抑後揚你懂不懂?” “是你懂還是我懂,這麼關鍵的時候,竟然換人……” “好了,好了,你們倆别吵了 …… 畢世廷躺在床上,閉着眼睛,周圍很吵,可是沒有身邊的醉鬼吵。 “老大,我失戀了!”邵振南第一千次打了個酒嗝,對着畢世廷叨念着。 畢世廷翻了個身,假裝沒聽見。 “老大,這次我是真地被電到了,可是她說她是絕緣體。”邵振南掰過畢世廷的身體,不依不饒。 “我說一個男生喜歡一個女生不需要任何理由,她說一個女生讨厭一個男生也不許任何理由。老大,可這是為什麼呀?” “我怎麼知道為什麼?”畢世廷終于從床上站起身,跑到桌上拿起水杯,幸好還有半杯水。 “你該清醒了!”畢世廷把杯子裡的水通通倒在邵振南頭上。 “我×!”邵振南大叫,一屋子吵吵鬧鬧的人都被吓得住了嘴。 寒冷的冬夜,透心涼的水,邵振南終于清醒了。 “想通了?”畢世廷拍了拍老同學的臉,雖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就像電視裡審問犯人的獄卒,但是不下猛藥不知道這個家夥要自怨自艾到什麼時候。 邵振南垂着頭,象一個洩了氣的皮球,一言不發。 “哎呀,不就失戀嘛,時間可以治療一切。”一位兄弟同情地拍了拍邵振南的肩。 “節哀順變。”又一個同情者走了過來。 “聽聽相伴到黎明吧,聽到有人比你慘,會讓你好受點!”一位善于把同情化為行動的同學打開了收音機,将頻率調到深夜節目。 “愛情是相對的,你的愛若對方不接受的話 這種愛情實際上無法得到正當的對待!”女主持人柔美的嗓音在音樂的陪襯下娓娓叙述着戀愛法則。 “嘿,哥們,說你呢!”衆人精神一振,連邵振南也豎起了耳朵。 畢世廷眼光一直在邵振南身上遊移,想問卻開不了口。雖然邵振南從晚上一進門就哭訴到現在,可是是誰無情地拒絕了他,這個關鍵人物地名字卻始終沒有宣之于口。畢世廷很想問,卻又别扭的不願開口。 是麥雲潔嗎?畢世廷皺起了眉頭。不知為什麼,心裡強烈希望不是不是她,理由連自己也不清楚。 “可是,這是我第一次愛上一個人,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可是我不敢告訴他,我怕我承受不了這個打擊。”電話那頭是一個年輕女聽衆。 “愛情這個東西不是一個人的,不管怎麼強求如果沒有互動還是沒有用的。被甩是悲傷的事,但是更悲傷的是,沒有把自己的心意正确的表達出來,把你的心意表達出來,這樣即使遭到拒絕,至少你沒有遺憾。”女主持理性的分析得到了衆兄弟的點頭,原本欲散去的人群,竟然紛紛搬着小凳,坐在收音機旁,一本正經地收聽了起來。 “把你的心意表達出來,這樣即使遭到拒絕,至少你沒有遺憾。”這句話竟然一下子打倒了畢世廷心裡,把心意表達出來…… “其實……我已經跟他表示過了,可是他不理我,很無情地拒絕了我!”女孩子期期艾艾地說出了真相。 “愛情會叫人失去判斷力,讓人盲目向前,有時候放棄是需要決心地,轉過身來是另一片天空,雖然腳步也許會很沉重。”主持人用充滿哲學思維的語調勸慰着,有時不得不懷疑她面前是不是放着一本哲學書籍或者愛情電視劇的對白本。 “世界上失戀的人又不是你一個,人本來就失戀之後會更成熟!想開點,你以後總會碰見比麥雲潔更出色的女生。”比較了解情況的小林也充滿同情的來安慰失戀者。 “對啊!對啊!”衆人紛紛附和。 畢世廷心一沉。 “你說誰?”邵振南臉色怪異地看着衆人。 “麥雲潔啊!”衆人集體回答。 “我跟她就算用繩子綁在一起也不會有問題,你們在瞎猜什麼!”邵振南漲紅了臉,什麼跟什麼呀! “那是誰啊?” “要你管!” 衆人無趣,又回頭去聽收音機。 不是麥雲潔,松了一口氣,畢世廷原本繃緊的神經終于恢複正常。 “可以問一下你是讀什麼專業的嗎?”接進導播室的幾通電話,有人開始對這個失戀女生感興趣。 “我……,我是建築系的。”失戀的女生的聲音有些慌張。 “嗨,建築系的,别是咱們學院的。”好玩的部分開始了。 “哪個學院的?”另一個聽衆真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嗯,嗯,……反正是最好的那個。”女生有點不好意思了。 “嘿嘿,真的是咱們學院的。” “我在公用電話亭打的電話,IC卡快沒錢了,我要挂了。”電話的那頭的女生突然挂斷了電話。 “怎麼挂了,還沒問出她的名字呢,說不定就是咱們一個班的。”有人打趣到。 “建築系的女生寝室就在西北角,那裡倒真的有一個公用電話亭,嘿嘿,諸位想不想看看這位女生的真面目?”好事者提出建議,沒想到得到衆人的一緻擁護。 “那還不走!” 一呼百應,反正今天周末,衆人閑來無事,竟然都跑了出去。 “我也失戀了,怎麼都不關心我了!”隔了老半天邵振南才憤憤不平的開腔。 “世界上好男人多得是,我一定會找到真心愛我的那一個。”虞麗娜拿着話筒覺得心裡好受多了。 雖然很難接受畢世廷不喜歡自己的事實,可是經過電台主持人的一番開導,心情确實好了很多。幸虧沒有承認自己是藝術系的,要不然萬一今天學校裡有哪個無聊分子收聽廣播的時候猜出她來,明天還不是全校都知道了。 “我真聰明!”虞麗娜開心的誇獎自己,臉上一點也看不出失戀女人的哀怨。 “一覺醒來,明天又是藝術系最有魅力的系花虞麗娜!”臨睡前,美女不忘喊每天的口号,畢竟失戀事小,自信事大。不是有句話說“自信的女人是最美的嗎?” ************************************************************************* “愛情,友情,冬天的火鍋,滿天的星星,北風霜雪,啤酒小菜,還有你,世界上的事物都是美好的,對不對?”麥雲潔笑呵呵的在馬路中心轉着圈子,看着自己身上的泰絲棉裙劃出一道道美麗的花朵。 DORIS也暈暈乎乎的跟在麥雲潔身後,嘴裡一樣念念有詞:“對你來說,也許今晚隻是你人生的某一天,但是我可能會以今晚的回憶度過30年。” “不對,不對,”麥雲潔轉過身,對着DORIS,“不是30年,是一輩子,我們的友誼是一輩子的事!” 這條上海西區的幽靜的小路,因為兩個醉意微醺的女孩而顯得有了生氣。 兩邊樹葉凋零的梧桐樹,被一排排垂吊的小燈招照得火樹銀花,冬日蕭索的氣氛蕩然無存。 “上海的夜晚好漂亮,好值得懷念哦!”DORIS有些傷感地說着。 “是啊,這樣美麗的夜晚,沒有設計圖、表現圖、建築材料打擾的夜晚!”麥雲潔挽起裙子,從馬路這頭舞到馬路那頭。 “我會懷念這裡的一切的!”DORIS抱住了一個梧桐,閃爍的燈火,搖曳的樹影,“好想哭哦!” “呵呵,哭吧,你的眼淚灌溉了這棵大樹,明年記得從台灣來看它!”麥雲潔跑到DORIS身邊,很認真的說着。 “嗯,我一定會的。”DORIS點頭,兩個女孩的手握在了一塊,似乎變成裡一個諾言。 經過一晚上的考慮,DORIS決定為愛走天涯,不管将來的愛情能否繼續,她都要珍惜兩人在一起的緣分。明天她就決定辦理手續,以最快的速度回台。今夜她和麥雲潔破天荒喝了好幾瓶啤酒,兩個沒什麼酒量的人喝得暈暈滔滔,說了一晚上的胡話。 平時10分鐘的路,兩人走了半個小時,終于回到了校門口。 “還要翻牆嗎?我的肚子好撐!”DORI趴在牆邊耍賴。 “隻有前門沒有鎖,不過走到那裡還得10分鐘。”麥雲潔可不願意走冤枉路。 “要不,我們比賽,你翻牆,我走前門,看誰先到!”DORIS提議。 “好,輸的人罰請明天的宵夜。”麥雲潔卷起袖子,已經躍躍欲試了。 “我數到一、二、三!”三字出口,DORIS已經跑到了老遠。 “我就不信輸給你。”麥雲潔發揮體育名将的風采,三下兩下就攀到了牆頂。其實牆并不高,也就兩米左右。 “DORIS你等着請客吧。”麥雲潔得意的說了一句,提了一口氣,縱身往下跳。 啊!!! 怎麼會這麼倒黴,圍牆下邊竟然有一大灘積水。 慘了,慘了。裙子上全是污水,上衣上也是。最糟糕的是,鞋子也全是水。 真倒黴。 麥雲潔慢慢挪到幹的地面,斜靠在身邊的電話亭邊,把鞋了的水到了出來。 “麥雲潔同學!” 唉?這麼晚了,怎麼這裡還有人。 麥雲潔回頭,發現身後站了好幾個男生,清一色全都是建築系的。 “原來是你啊!”衆人同聲,面帶同情地看着狼狽的她,淩亂頭發,污濁的衣服,慘不忍睹的鞋,果然象一個瀕臨崩潰的失戀女人。 “我?我怎麼啦?”麥雲潔捋了捋頭發,奇怪地問着。這群男生集體晚鍛煉嗎? 視線一掃,突然愣住了。 畢世廷正一臉怪異地看着自己。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第8章

  “嗨,水晶心,你還好嗎?我已經從西藏回來了。那裡是個神聖的地方,我的一切心願,都在那裡完成了。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因為我這次去西藏,我的他終于了解到,他的生命中不能沒有我。

  為我高興吧。

  我還拍了好多照片,但還需要整理,同時要整理的還有我的心情。以後發MAIL傳給你,好嗎?SEE U!——彩色沙漠”

  朱麗葉終于躺在了床上,開始了她每晚的必修課目——做臉部肌肉放松操。每天都要褒這麼久的電話粥,真的是很辛苦,如果沒有正确的放松,那張臉非變形不可。

  而經過了艱苦而又漫長的等待後,叢容也終于百忍成鋼地成功占用了電話線,在網上看到了彩色沙漠的這段留言。

  ——彩色沙漠終于回來了,這使叢容郁悶了許久的心情也有了一絲快樂的感覺。

  “咖哩雞塊!”

  正在喝着湯,身邊朱麗葉這聲突然的低聲尖叫讓叢容差點把湯喝進氣管裡。

  朱麗葉精神一振,一口咽下嘴裡的飯,用不鏽鋼勺子照了照自己的臉,確定自己正處于“少男殺手”的狀态後,腦袋微微一昂,以脖子的力量帶動她那滿頭的秀發,“就是這麼自信地”向剛才看見陳宗翰的方向甩着頭發。

  可是陳宗翰并不在那裡。

  這邊廂,叢容卻在狂咳嗽不已——這是被朱麗葉剛才的那聲吼給吓出來的。就在她咳得面紅耳赤的時候,感覺有一隻手友好地在她的後背拍着。

  “謝……謝謝!”叢容邊咳邊轉頭看去,卻看到了一張眼熟的男人的臉,吓了一跳之後,又開始忙不疊地想要擋開那隻不斷拍打着自己的男人的手,“我已經好了,不用……”又是一陣狂咳。

  陳宗翰微笑着道:“一定是嗆着了吧,我給你拍拍就好了。”

  忽然他的手上一陣巨痛,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陳宗翰忙轉頭看去,卻看見一張明明已經怒氣沖沖卻偏偏還要裝出笑容的臉。

  “我來給叢容拍拍吧,”朱麗葉擠着難看的笑容道,一邊拍着叢容的背,一邊低聲嘟囔着,“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

  陳宗翰就當沒聽見她後面那句話,禮貌地打了聲招呼:“哦,朱葉同學,你也在啊?”

  朱麗葉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上次喊我朱麗,這次又成了朱葉。難道他是白癡嗎?”盡管心中怒火熊熊,但她很好地克制了自己。

  再度甩着頭發“自信地”轉過頭,微笑着溫柔地對那個“白癡”道:“我是朱麗葉,朱麗的麗,朱葉的葉。朱麗葉。”

  以他們的這張桌子為中心的5米半徑範圍内,每個男生都停下了吃飯,竟然都為朱麗葉飄柔的風采而看得呆住了。

  ——除了陳宗翰。

  對朱麗葉打過那聲招呼後,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叢容身上:“叢容同學,今天晚上在話劇中心上演一出話劇《蝴蝶是自由的》。我通過一個朋友的關系,拿了兩張票。如果你願意的話,”陳宗翰道,“我希望能和你一起去看。”

  叢容的咳嗽已經停了,可是朱麗葉的手卻還沒停,尤其是聽了陳宗翰的話之後,這隻手竟然用上了全身的力量。

  叢容就差被她拍得血濺當場了。

  還來不及說話,陳宗翰先開口了:“這是今天晚上19:30的票,我就在學校的南門口等你,我會一直等到演出結束。”

  不給叢容拒絕的機會,陳宗翰說完便轉身離開。

  “19:00好嗎?我們準時見面。”陳宗翰走出好遠時,身後傳來了叢容清脆的聲音。

  飛快地轉過身,陳宗翰又驚又喜:“好!那麼我們——不見不散。”

  朱麗葉久久沒有回過神來——有沒有搞錯,她感打賭,叢容連他姓什麼叫什麼都不一定搞得很清楚,居然就答應了?

  “不會是真的吧?你竟然答應他的約會了?你不是說你不會喜歡他的嗎?”朱麗葉沒有意識到自己聲音裡的那一絲酸澀滋味。

  “我要開始享受屬于我的人生了。”叢容站起來,端起沒動過幾口的飯盒,“走吧。”

  “葉峰!我想死你了!”

  Maggie撲上去就是一個熱情的擁抱:“你怎麼那麼久沒有消息?這段日子你都死到哪裡去了?”

  葉峰笑了——Maggie還是老樣子:直截了當,熱情如火。

  正要說話,葉峰的笑容卻凝住了,在Maggie的身後,還站着一個女孩。

  叢容靜靜地站着,靜靜地微笑着看着眼前的這一幕。

  葉峰抱緊了Maggie,笑容又回到了臉上,看着叢容,卻在麥雲潔的耳邊慢慢說道:“Maggie,我也想死你了!”

  叢容一震,但微笑依然還是挂在嘴邊。

  “你這個家夥,回來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太過分了吧!要不是叢容千辛萬苦的找到你,你是不是準備就這樣在人間蒸發了啊?”Maggie大力地拍着葉峰的肩膀。

  “随便坐吧。”葉峰笑着道,“沒什麼可以招待你們的,要喝水的話可以去外面的公用廚房倒。”

  Maggie一屁股坐在地上:“這裡這麼亂,哪像人呆的地方啊,不過,倒是蠻有些情調的。”她望向還站在門口的叢容,“叢容,你怎麼還不進來呀,來,我們一起坐。”

  叢容沒有動,而是看着葉峰。

  “進來坐吧。”葉峰淡淡道,與方才對麥雲潔的态度有天壤之别。

  叢容的身子一僵,卻終于進了門。

  Maggie看看葉峰,再看看叢容,笑了:“鬧什麼别扭呢?”她一把把叢容拉下來:“坐吧,髒不死你的!”

  叢容默默無語地坐着,看着Maggie和葉峰之間沒有任何障礙地歡聲笑語,從來沒有如此強烈地感覺到自己與他們之間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Maggie環顧着這間屋子,一邊問道:“葉峰,聽說你現在在一家小公司當歌手,是真的嗎?日本那麼大的公司都不呆,是不是存心想堕落下去啊?”

  “不是我不想呆,是呆不下去,”在叢容注意的目光中,葉峰若無其事地聳聳肩,以玩笑來帶過這個問題。“人家看不上我,怎麼辦?”

  麥雲潔目光炯炯地看過去:“不會吧。誰那麼沒眼光,連你都看不上?”

  “該說說你了,”葉峰避開了她的眼光,“你現在應該大二了吧。學校怎麼樣?有沒有男朋友啊?”

  “哎!”說起那個要命的學校,想起那個悶死人的建築系,Maggie就是一肚子的委屈惱火,“别提了!什麼破學校!我現在的日子有四個字可以形容——生不如死!”

  “沒有這麼衰吧,”葉峰大笑着道,“你的男朋友沒有給你以安慰?”

  “男朋友?哈,我還沒有找到配得上我的呢!是以也就沒人可以安慰我喽!”Maggie爽朗地笑了起來。

  即使一直插不上話,叢容也不由得微笑了起來,Maggie還是老樣子,開朗自信、活潑幽默,帶來了滿屋的陽光。叢容忽然對她有些羨慕起來——為什麼自己就不能像Maggie那樣在葉峰的面前說笑自如?

  葉峰展開了一臉壞笑:“那麼,不如讓我來安慰你如何?”

  叢容又是一震,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要做麥雲潔的男朋友嗎?盡管心中知道葉峰是在開玩笑,但仍揮之不去那酸澀的感覺。

  Maggie楞了一下,很快又笑了起來:“葉峰,你搞錯對象了吧?叢容才是需要你安慰的——你不在的時候,她是最擔心的!至于我,忘了我的快樂哲學了嗎?”

  葉峰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叢容,她的眼眸也正向他看來。

  視線交叉在一起。

  叢容的心猛然地跳起來——她相信這一刻,在葉峰的眼中看到了感動和一些莫名而熟悉的東西,那是高中生時代的葉峰看她時的表情。

  有一個小小的機械聲音響亮地突然出現在這個小屋中,同時,葉峰也轉過了他的視線,尋找那聲音的來源。

  Maggie手忙腳亂地找出了她的手機,才看了一眼來電号碼顯示,就尖叫起來:“不好!我差點忘了我還要畫一張表現圖呢!劉暢一定要罵死我了!”

  叢容和葉峰也不知道她在那裡說了些什麼,但從她拎包穿鞋的動作來看,Maggie是不可阻止地要走了。

  “我先走一步了。不過,我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你的,葉峰,你就等着被我騷擾吧。”站起人來,順勢再重重地拍了葉峰一下,“你們慢慢聊吧!”

  Maggie側過臉來,轉了個葉峰看不到的角度,對叢容眨了一下眼睛。

  叢容有些感動,她幾乎可以肯定,Maggie是找了個借口開溜,留給她和葉峰單獨相處的時間。

  門再度關上後,房間裡隻剩下了兩個人。

  叢容想起了來時的路上,麥雲潔曾說的話:“葉峰用來自我保護的方式就是:給自己戴上一張面具,來掩蓋心中的真實想法。”

  現在,葉峰又戴上了那張面具。

  午後的陽光依然撒滿了這間小屋。但屋裡的空氣卻仿佛在漸漸的冷卻。

  “我接下去還要寫歌……”葉峰臉上的笑容早已一去無蹤,冷冷地開了口。

  “我不會打擾你很長的時間,我隻是想問一你句話,”從容輕輕地問道:“葉峰,我希望你能認真地告訴我:在日本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你突然解約,突然回國?”

  “這個問題我剛才似乎已經回答過Maggie了。”

  “我想聽的是真話。”叢容說着,直視葉峰,“你為什麼就不願說呢?”

  葉峰冷冷地笑了,突然湊近了叢容:“就算我的一切決定都很突然,那又怎麼樣呢?我為什麼一定要告訴你?我總該有我的隐私吧?我可以保留我的秘密吧!知道我最讨厭什麼人嗎?就是喜歡刨根問底的人!”他退了回去,臉上仍保留着那有一絲殘忍的笑意,“知道為什麼我和Maggie的好朋友關系能保留到現在嗎?就是因為她聰明地知道最好不要刺探我的事情!”

  “可是……可是你知道我為了要找到你有多辛苦。當我見到你再次出現在我眼前時,有多少話想對你說?”叢容有些哽咽了。

  “我可沒有要求你來找我。你的辛苦與我有關嗎?”

  這句話話深深地刺入了叢容的心,讓她的心慢慢地疼痛起來。

  她默默地站了起來,俯下身拿起自己的包。轉過身,走出了這間冰冷的屋子。

  看着她摔上了大門,葉峰感到心中有些刺痛。

  刺痛?他自嘲地一笑,他還以為自己已經刀槍不入了呢。

  已是下午的三、四點,太陽隻能無力地照耀着大地。叢容裹緊了身上的大衣。然而她的身體還是在不停的顫抖。路向着遠方延伸去,仿佛沒有盡頭似的。

  正是從那個時候起,在那樣蒼白而無力的夕陽下,叢容作了一個決定——從現在開始,她要開始享受自己的人生了,而不再為不相幹的人操心了。不是曾經有個叫戴曉晴的女孩說過嗎:“做一個女孩的權利就是享受漂亮而又開朗的人生。”

  “彩色沙漠,你好。

  你的照片我到現在都沒有收到。你什麼時候發給我?我等着看西藏的壯觀與美麗呢。是不是也能從照片中看到你的美麗形象呢?

  最近我過得很不開心。我的這段感情可能到結束的時候了。他說我所付出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我要重新開始生活,尋找屬于我的快樂人生。今晚我會出去約會,是以不會在網上。明天見好嗎?

  886(拜拜了)——水晶心。”

  叢容在出門前先給彩色沙漠留了言,而後在朱麗葉的指導下開始化妝。

  “真的決定放棄了嗎?”朱麗葉邊給叢容上粉底邊問道。

  叢容沒有回答,隻是望着鏡子中的自己,靜靜地坐着。

  “再問個問題,”朱麗葉說着,對着鏡子裡的叢容扮了個鬼臉,“弄清楚今天晚上約你看話劇的這個家夥姓什麼叫什麼了嗎?”

  叢容笑了:“我知道了啦,姓陳叫宗翰,外号‘咖哩雞塊’、‘少白頭’,是不是?”她的笑容又慢慢地收了起來,“朱麗葉,我知道你一直想吸引住他的,是以,對不起……”

  朱麗葉停下了手中的唇膏:“喂,你可千萬不要以為我心裡不舒服啊!像他這樣的,連我的‘後備役軍團’都挨不上邊。我想引起他的注意隻不過是要教訓他一頓而已,誰叫他那麼不尊重女性,到現在連我的名字都叫錯……”

  叢容從來沒有見過朱麗葉把任何一個男生的名字挂在嘴邊超過三句話的。在朱麗葉的唠唠叨叨罵罵咧咧中,叢容也有了決定。

  “OK,終于大功告成了。”朱麗葉後退一步看着自己的傑作。

  這可是她朱大小姐第一次為别人化妝啊,奇怪,她怎麼以前沒有想到過自己也有化妝師的天賦?

  看着鏡中的自己,叢容有些驚訝——這是自己嗎?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重重的心事,紅潤的嘴唇沒有絲毫痛苦的痕迹。

  葉峰的面具是冷酷和淡漠,現在,叢容發現,自己竟然也有了一張面具。

  晚上19:00正。

  夕陽早已不見,隻有滿天暗淡的星光。

  叢容站在話劇中心的大門口。

  盡管心始終處于疼痛狀态,卻又奇怪地有些麻木。

  “叢容同學!”身邊有一個聲音響起。

  叢容轉身,首先看見的是一捧紅色的玫瑰,在路燈下那麼鮮豔地閃亮着。

  “你來的好準時,叢容同學。”陳宗翰的眼睛中有着驚豔。

  今晚的叢容看上去特别漂亮,略施粉黛的她更顯得清新純潔,動人心弦。

  “等了很久嗎?”陳宗翰問道。

  “也才剛到。”

  “你——”陳宗翰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了出來,“你今天很漂亮!”

  看着陳宗翰臉上溢于言表的快樂,叢容知道,他以為她的精心打扮全是為了他。

  叢容的心裡閃過一絲不忍與迷惑。

  這麼做到底對嗎?和自己并不喜歡的人約會,隻為了尋求心中的那點平衡,這樣是不是會有些殘忍?

  從落地玻璃窗的反光中,叢容看見了自己的模樣,從來不化妝的她今天是第一次塗脂抹粉——又一次在形象上有所改變,卻不再是為了葉峰,不再是為了尋找自我的存在,而是因為……

  ——報複。不錯,應該是有點這個念頭的。

  這是一個講述束縛與掙脫的故事。

  一個受着全方位保護的盲人男孩想要擺脫在他身上的重重束縛,開始獨立的生活。他遇上了一個一貫自由自在的女孩,兩個人相愛了。可就在這個時候,女孩又發現她沒有辦法掙脫開自由的生活來與一個盲人攜手相扶着走過人生。

  一個深刻的主題,卻用熱鬧搞笑商業的方式來表現。

  這一出話劇每個人都看得很開心,包括陳宗翰。

  叢容想笑,卻覺得自己怎麼也笑不出來。生活中是有這樣的人:受着良好的保護卻努力要走向獨立,例如叢容;也有習慣了獨立和自由,卻再也沒有辦法擺脫浪子的痕迹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另一人,例如葉峰。

  ——打住,我不是已經決定要好好過自己的開心的日子了嗎?為什麼還會想起他呢?叢容的心中一片迷惘。

  恍恍惚惚中,演出結束了。

  在一片嘈雜中,陳宗翰拉起了叢容:“走吧。”

  叢容默默地跟着他來到劇院門口,陳宗翰卻突然地停住了腳步。

  燈光下,他的眼睛探索地看向叢容:“一個晚上你都有心事。”

  叢容剛要說什麼,他攔在了她前面。

  “盡管你在和我一起看話劇,但是你的心裡卻在想着另外一個人,是嗎?”

  叢容一驚,看着陳宗翰。

  他卻微微地笑了:“我知道這裡附近有個地方有很好的冰激淩,願意和我一起去嘗嘗嗎?”

  冬天吃冰激淩有種别樣的風味。

  這是一家非常專業的冰激淩店,所有的原料都是從意大利直接進口,以保證口味的純正與完美。

  陳宗翰選擇了一個靠窗的座位。那是在一個Bay window的落地窗邊,隻能放一張桌子,是以這裡同時也就成了情侶專座。

  叢容要了一份黑巧克力冰激淩,那苦苦的口味正适合她現在的心情。

  陳宗翰點的是香草冰激淩。

  叢容曾在哪本書上看見,最能鑒别出冰激淩好壞的就是品嘗香草冰激淩,而最懂得品味的人也隻吃香草口味的冰激淩。

  她打量着面前的陳宗翰,他正是這種男孩:正派、傳統,一切按着既定的軌道進行,卻又不失天生的聰明才智。

  他與葉峰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如果說他是一列四平八穩的火車,有着正确的軌道與方向,永遠不用擔心他出軌,那麼葉峰就是一輛性能良好的跑車,既能瞬間加速沖刺,也能瞬間調轉車頭,駛向另一個方向。

  可是,為什麼吸引人的永遠是跑車而不是列車呢?

  “其實在認識你之前,我就已經打聽過你了。”吃下第一口冰激淩後,陳宗翰道。

  “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一直在尋找的女孩。在你的身上有種單純而幹淨的氣質。可是,我也聽說,你有一個秘密的網上戀人。是以我也一直不敢和你靠近,當我終于和你接觸後,也聽說了你的故事……”

  叢容不說話,隻是低着頭慢慢地品嘗着冰激淩。

  “……你有一個中學時代的男朋友,非常優秀,後來他出了國,失蹤了一段日子後,你再度找到了他……”

  “看不出來,你倒是一個非常好的私家偵探呢!”叢容說完,才領悟到自己口中那冷冷的嘲諷之意。

  “對不起,我并不是有意想刺探你的隐私。隻有一次偶而從你的朋友朱麗麗那裡聽說起。”

  陳宗翰看着她,眼中的坦白與真誠讓叢容為自己方才的刻薄感到有些後悔。

  在來時的路上,她想了很多。她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在心有所屬的情況下,再接受别人。這樣,對陳宗翰不公平,對自己也不公平。但是她并不後悔今天接受他的約會邀請,因為,還有一件事情,是她可以做的……

  “我知道我比不上那個優秀的男孩,但是我想,我應該盡力争取一下。當你今天答應我的約會時,我真的很開心——至少你給了我一個機會……”

  叢容看着桌上一直放着的那束陳宗翰送的玫瑰,在燈光下,紅得有些刺眼。

  “但是,從看話劇起一直到現在,我發現我始終沒有單獨和你呆在一起。”

  叢容驚訝地擡頭看他。

  陳宗翰接着道:“也許你自己還沒有意識到,但我卻知道,你一直都在想着另外一個人。是嗎?”

  “……對不起。”叢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是她能想出的唯一一句話。

  “千萬不要說對不起,”陳宗翰笑了,笑容中有寬容有了解,也有一絲失敗在其中,“你并沒有錯,我也沒有錯。錯誤的隻是時間,如果早幾年或者晚幾年……”

  “我們之間也不會發生什麼。”叢容打斷了他的話。

  現在輪到陳宗翰驚訝了:“為什麼?”

  “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麼會注意到我?我想,那一定是因為在我們的身上有着相似之處。我們都正派、傳統、遵守教條。”

  “就算是這樣的話,又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呢?”

  “開始也許會覺得舒服自然,但是時間長了,就會乏味就會沉悶。隻有當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呆在一起的時候,生活才是多變的豐富多彩的,你永遠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叢容想起了以前的日子:充滿了歌聲、充滿了激情,她會毫不淑女地發脾氣,也會放開胸懷開心大笑——而這段盡情揮灑人生的日子,她是和葉峰和“OPEN”一起度過的。

  陳宗翰依然微笑的看着叢容,隻是那微笑中多了一絲認輸的意味:“是以……”

  “是以,我們最好還是成為好朋友,好嗎?”

  叢容期待地看着陳宗翰。

  “好吧!”他在心中暗歎了一口氣,臉上卻是燦爛的笑容,“以後不論發生什麼我都會是你的好朋友。”

  “其實,”叢容偷偷看了陳宗翰一眼,雖然剛剛拒絕了人家就這麼做有些不大好,但是想起回寝室後将要面臨的遭遇,她還是覺得有必要再多幾句嘴,“其實,朱麗葉是個很好的女孩子。雖然她看上去好像有許多男朋友,但心底還是很純真的。而且,作為她的好友,我可以告訴你,她開始喜歡你了。”這

  “就是經常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嗎?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但是,她卻能為你的生命帶來多彩與多變,”叢容笑着說道,一邊舉起了右手,“以好朋友的名義保證。”

  “好吧。我就試試吧。”陳宗翰裝出了一臉的無奈。

  叢容被逗笑了——“走吧!”

  校園樹林的羊腸小道上,有一瘦一胖兩個身影正在慢慢地散步。

  “你每天這麼晚回寝室如果被發現了會有事嗎?”

  “那算啥!為了我偉大的愛情,赴湯蹈火,況且不怕,那小小的‘寝室大伯’又有何懼。再說,象我這樣身手靈活,反應迅速,武功蓋世的大俠——蓋世愛,那麼矮的圍牆能難得到我嗎?哈哈哈哈……”随後的這陣狂笑猶如午夜狼叫。

  而旁邊女生的聲音卻肉麻地說道:“我好感動哦!”

  “來,麗麗,啵一個。”

  “死相。人家才不要哪!”

  這兩個就是世上第一“癡”男女——蓋世愛,朱麗麗。

  “告訴你一個天大的消息。”

  “什麼啊?”

  “天歌回來了!”

  三分鐘的沉默。

  之後——

  “啊——”驚天地、吓鬼神的尖叫聲響了起來。

  “天歌?就是那個我最……最……”

  終于,朱麗麗看到了蓋世愛的表情,刹住了車:“……最欣賞的那個楚天歌同學嗎?”

  “他今天的飛機到,明天就和我碰頭。真是夠哥們,”阿蓋想起來就興奮不已,“他還給我帶了把名廠出的貝司呢!”

  朱麗麗卻動起了别的念頭:“喂,阿蓋啊,你能不能叫天歌勸勸葉峰?我一直有種感覺,他們兩個其實是最聽得進對方的話的,就是表面上不肯承認而已。”

  “葉峰?”蓋世愛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這吊死鬼關我什麼事?再說了,天歌除了我的話,誰的都不聽,更何況這個吊死鬼?”——這是極少見的男人間的争風吃醋。

  “喂喂,我可不許你侮辱我的峰峰。不管怎麼樣,他都是我的偶像。聽叢容說,他被别的壞女人援助去了,如果不是因為你的緣故,我早就出馬把他救出火坑了。”

  “你現在可是我的馬子。怎麼敢在我面前提你喜歡其他人?尤其是葉峰。”阿蓋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想當年。”朱麗麗又進入了“美好”的回憶。“我與峰峰、天歌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本想着與之一起比翼雙飛。但終究因為自己的舉棋不定,猶豫不決,錯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大好機會。直到他們各自離開我得身邊才發現,當初無論跟了誰都比……”再次及時刹車,“都好啊!”

  “我對你說——朱麗葉。如果你再敢提起峰這個字,我就跟你沒完。”蓋世愛向朱麗麗發出了最後通牒。

  “誰?”這次輪到朱麗麗發飙了。“朱麗——葉?”想起上回在叢容寝室裡的情形,——難不成阿蓋從此就對這朱麗葉念念不忘?

  眼看就要鑄成大錯,還好阿蓋的反應不比尋常人,立刻說道:“麗麗,很晚了。就送你到這兒吧。”

  居然就想溜号。

  “你給我把話說清楚。”朱麗麗一把揪住了了阿蓋的耳朵。

  蓋世愛沒法,隻得站住。腦筋一轉,忽然放低了聲音。

  “還記得嗎?麗麗。那天我們一起去看得《現代版羅米歐與朱麗葉》。羅密歐為了與朱麗葉永遠地在一起,喝下了毒藥。看過後我久久不能平靜。我已在心裡下定了決心,要與你永遠,永遠地在一起。不論是活着或是死去。我要做你的羅密歐——喔,我的朱麗葉。”

  一陣風吹過小樹林,有風沙被吹起。

  蓋世愛側過頭去想眨掉眼睛中的沙子,卻讓朱麗麗以為他哭了。

  “對不起,阿蓋。我錯怪你了。”朱麗麗幸福的倚在蓋世愛的懷裡。

  蓋世愛挺起了胸膛,偷偷地出了一口氣。

  風還在一陣一陣的吹着,這對熱戀中的情侶卻沒有絲毫冷意。

  “葉峰。吃啊!”又一隻蝦皇包被夾了過來。

  已經多久沒見面了?三年還是三年半了?葉父忽然有些内疚,雖然是父親,他這三年來對葉峰的關心有多少呢?就連最先找到葉峰的都不是他。

  “我看,你還是離開那家什麼唱片公司吧!。”葉父語重心長地說道,“這個公司我已經找人了解過了,剛開不久,也沒什麼實力。不如……不如你還是到我的公司來上班吧。”

  葉峰夾了一個叉燒酥放進了碟子裡。

  “再怎麼說,我們也是父子啊。我不希望你的生活狀态一直都是那樣的,做個歌手,有了上頓沒下頓,怎麼都不是正常的人生啊。回來幫我打理公司的事務吧。做些正經的事。”

  葉峰依然隻是埋頭吃東西。

  “你明天就去辭了那份所謂的工作,我會在辦公室裡等你的。”葉父的話裡開始有些指令的語氣了。

  “小姐,結帳。”這是整個晚上葉峰說得第一句話。

  “一共二百八十元整,先生。”

  葉峰掏出三百塊錢交給了服務生。

  “這頓我請。明天也不要等我,我是不會去的。”他看着他的父親,“還有,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正不正常隻有我自己最清楚。我可以同‘中華之星’解約,但是,我不會和我歌手的人生解約。”

  餐廳外是繁華的街道。街上人來人往。

  一家小店正旁若無人地大聲放着黑豹的《别去糟蹋》。

  在小店外站立了片刻,葉峰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情一下舒暢了許多。

  “叢容,昨晚的話劇好不好看?”

  朱麗葉搖晃着飯盒,漫不經心地問道。

  她終于忍不住開始向叢容打聽昨晚的情況了。

  叢容站在那裡靜靜地排隊買飯,就是不回答。

  “告訴我嘛!說吧。”

  看叢容沒有反應,朱麗葉就知道在她面前裝也沒有用,還不如放下身段,把看家本領使出來。

  現在已是晚飯的時間了,朱麗葉已經忍了一天了,終于忍無可忍了。她非要得到答案不可。可叢容就是笑而不答。

  “嗨!叢容同學,朱麗葉同學,你們好啊。”在另一隊伍排對的陳宗翰向着她們的方向打了個招呼。

  朱麗葉一愣:“這家夥怎麼會也向我打招呼呢?還把我的名字說對了,是不是中邪了!”

  叢容終于開口了:“我和陳宗翰現在隻是好朋友。你的計劃照舊吧。”

  “真的呀!”

  看着朱麗葉驚喜的表情,叢容笑了起來。

  可是,心底卻有一絲孤獨慢慢地爬了上來

  “我呢,我該怎麼辦呢?”

  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金色的陽光懶懶地曬在每個人的身上,讓人覺得暖烘烘的。

  大伯大嬸們三五成群的坐在弄堂裡曬太陽,聊天。路上的行人仿佛也特意放慢了腳步,享受一下這冬日裡難得的慵懶午後。

  一雙旱冰鞋劃破了悠閑,快速地在街道上穿行,似乎要去追趕什麼,但又似毫無目的地前進着。

  葉峰并不急着趕路,速度隻是因為習慣。他是要去公司,而他選擇的絕不是最快的路線,他不在乎。

  公司的門出現在視線裡,正要一下穿進了大門——

  “葉峰。”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有些熟悉,但一時卻想不起來是誰。

  旱冰在腳下飛速地轉了360度,葉峰以一個漂亮的姿勢轉身站住了。

  他和楚天歌面對面地站着。

  楚天歌站在門外,穿着一件白色的大衣,一頭短發染成了暗紫色,在陽光下顯得挺拔而又生機勃勃。

  “啪啪啪……”

  天歌拍着手,“沒想到你的旱冰還是溜得不錯。”

  “你怎麼回來了?是不是混不下去了啊?”葉峰淡淡地說道。

  “學校放假,就回來看看以前的老朋友。”楚天歌也淡淡地回道。

  “我給Maggie打電話,聽說你也回來了。而且成了中華之星唱片公司的簽約歌手。是以想來看看你。”楚天歌環顧了一下四周繼續道,“這家唱片公司可真夠小的。你怎麼找到的,還真不容易呢。”

  葉峰聽出了當中的嘲諷,冷冷道地:“和你有關嗎?”

  “哦!當然沒有關系。公司小其實也無所謂。”楚天歌微微一笑,“其實這次回來,我也想看看你,看你經過了所謂的教育訓練,到底大腕成什麼樣子了。”

  “是以,我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你最近的歌來聽。”楚天歌子直望着葉峰,“那也能算是由一個職業歌手唱出來的東西嗎?街上随便拉一個人,隻要不是五音不全的,都能達到這水準。我勸你還是早點辭職好。免得人家白白花了錢養着你。”

  葉峰站直了身子,以更冰冷的聲音表情來掩飾心中的惱火。

  “我願意這樣唱歌和你有關嗎?不樂意你可以不聽!”

  楚天歌冷“哼”了一聲:“我隻是可憐你而已。連你自己都已經放棄了音樂,還有誰能幫的了你。”

  “你……”

  “我原來還把你當成我的對手,現在看來……”他笑了一笑,以顯示他的言下之意。

  葉峰捏緊了拳頭。

  “好了。我走了。”楚天歌卻突然轉過身,大步向遠處走去,“我想等我再次回來的時候,你應該早已改行幹别的什麼了吧!”

  陽光依舊。

  天上有鴿哨響起。

  “‘熱情’,這個詞眼真的已經離開我很遠很遠了嗎?”

  “我真的已不配稱作歌手了嗎?”

  “音樂還是我的生命嗎?”

  呆呆地站着,葉峰的心裡開始有了一絲波瀾。

  ——“嗨,讓你們久等了——想知道‘OPEN’樂隊有多炫嗎?!”

  這是誰,是誰在說話?

  接着,燈光亮起,音樂響起,歌聲唱起,而當台下的觀衆也開始歡呼起來的時候,心也跳起來了,整個人也HIGH起來了……

  這應該才是音樂吧,這應該也是他不渝的追求與夢想吧。

  突然間,葉峰明白了楚天歌所做的一切。

  原來他一直以為是敵人的家夥卻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笑了。葉峰站在公司大門外大聲的笑了。

  窗外的夜很深,很藍。天上的星星清晰可見。

  小蘭和Linda正在此起彼伏的進行着“呼噜二重哼”。朱麗葉睡在床上溫柔地說着世界各國語言夢話,時不時還發出會心的笑聲(當然,這銀鈴般的笑聲在深更半夜聽來就有些恐怖了)。

  隻有叢容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把手中的收音機從一個台換到另一個台。

  “現在是中華風雲榜的新歌上榜時間。首先是新人阿梅的……”

  “這不就是上次聽到葉峰唱歌的那個電台嗎?”叢容心裡一動,一種莫名的心理使她停止了換台。

  “下一首歌是著名歌星小可。他的高音部分非常的嘹亮……”男主持人如數家珍般地說着。而那些所謂的著名歌星,叢容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叢容就這樣聽着這一首一首的歌,漸漸地意識模糊。

  突然——

  一個強勁的搖滾節奏把叢容再次拉回到現實中。

  流淚

  流浪

  流落在熟悉的街頭

  心中還裝着昨日的憂愁

  卻知道這樣已經不夠

  隻要我的夢想還在

  我就想再次飛翔

  隻要明天會來

  我的頭依然會高昂

  歌聲中充滿了激情,滿懷着希望。

  ——“葉峰!”叢容精神一振,“這真的是葉峰嗎?”

  “……這首歌的作曲、演唱都是同一位歌手,可見歌壇人才輩出阿!……”

  收音機裡繼續放着其他的歌,叢容卻再也聽不進去了。

  當淚水終于從眼角滾落的時候,希望也在心中重新燃起了!

  “葉峰,讓我來幫你收拾一下吧。看你的屋子這個亂勁兒。”淩子的聲音從葉峰的屋子裡傳了出來。

  葉峰坐在地上,抱着吉他正在構思新的曲子

  淩子放下LV的手袋,把大衣往葉峰的身上一扔,拿起了一塊抹布就準備打掃。

  “别動我的東西。”葉峰邊彈琴邊冰冷地說道。

  “人家好心好意要幫你打掃一下嗎。幹嗎這麼大聲?”淩子嬌嗔道,爾後一下坐在葉峰的身邊,一把勾住了葉峰。

  “葉峰,這裡條件這麼差。我可不忍心讓你再住下去了。你把這兒退了,明天就住到我那裡去好嗎?”

  葉峰沒有回答。隻是繼續試着幾個音符。

  自從在一個地下小酒吧裡看到葉峰的第一眼起,淩子就決定,她要定他了。不單是為了他長得帥,更因為他身上的才氣。雖然她的年齡并不大,但做經紀人的資曆也不淺。經驗告訴他,葉峰是值得抓住的人選——他既有偶像派的條件,又有實力派的天賦。

  同時,淩子也對做經紀人覺得有些累了。這畢竟是件為他人做嫁衣的活,如果有一天,她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自己的話——

  淩子從睫毛下瞟了葉峰一眼,她敢打堵,他一定會紅。是以,她要趁着現在,他還在她幹爸的唱片公司裡的時候,牢牢把他抓住。

  “……這樣的話,”淩子嗲着聲繼續勸說,“就可以随時督促你寫歌,幫你安排簽約,也可以安排你的生活了。這樣我們就可以……”她作出嬌羞狀,“工作戀愛兩不誤了。好嗎?”

  “我不搬。”

  當叢容醒來時,耳機還挂在身上,而收音機的電池已經耗盡了。

  她一下子坐起來,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我要試最後一次,讓葉峰回來。如果今天都無法再找到過去的他,那麼,我們就真的已經走到路的盡頭了。”

  直到叢容走在了街上,用力吸了幾口冰冷的空氣,那顆“砰砰”直跳的心才平靜了一些。這好像預兆了某些事會發生。

  “好吧。那麼,我搬過來好嗎?”淩子靠在了牆上退一步問道。

  “你搬過來幹嗎?誰同意的,自說自話。”葉峰放下手中的吉他,冷漠地看着她。

  淩子的熱情一下全被葉峰潑滅了,但旋即她就恢複了甜美的笑容。

  “我不過想是關心你,為你做飯、做菜,你打掃房間,料理家務,關心你的生活。這難道都不可以嗎?你知道嗎?我不想僅僅做你的經紀人,做你可有可無的女朋友,我想……”淩子再度靠近了葉峰,羞澀地輕聲道,“我希望能成為你真正的女朋友,我也想你能真正地開始關心我……”

  煩。

  這是葉峰聽到這些話的唯一反應。

  “燒飯,煮菜?” 葉峰站了起來,以免她再靠近,“謝謝,我的生活不需要任何人來關心,我愛怎麼過就怎麼過。”

  他拎起了她的大衣,“好了。你現在可以走了。”

  淩子羞憤難當。她一把奪過葉峰手中的大衣,徑自向門外沖去。

  叢容終于第三次來到平湖路上的這個門前,她站住了。

  “真的還要上去嗎?自己付出的還不夠多嗎?難道還要繼續受他的侮辱?”

  一個聲音勸告她:“該回頭了。不是你的就别再勉強。”

  而另一個聲音說道:“為了愛情受這些苦算什麼。你是真的愛他嗎?如果那麼輕易就放棄,那些苦不就白受了嗎?”

  “吱”叢容還是推開了那扇廚房的木門。

  找到了樓梯,一步一步地慢慢向上走去。仿佛在攀登一座難于逾越的高山,也許過去了會發現一片新的天地。

  淩子奔到樓梯口,正要往下走,突然看見了低着頭一步一步往上走的叢容。

  她記得這個女孩,曾在一個清晨以葉峰老同學的面目出現;她也記得當時葉峰看見她的表情,那是她從不曾在葉峰的臉上看見過的溫柔和感情。

  ——也許,她才是葉峰真正在乎的人。

  怨憤與報複的渴望如潮水般襲上她的心頭。

  決定也在刹那間做出。

  淩子一個轉身又折回了葉峰的小屋。

  在葉峰驚訝的表情中,她一步步向他靠近:“葉峰。我知道感情是無法勉強的。是以從今天開始,我隻是你的經紀人,而不再是其他了。我保證。

  葉峰面無表情的站在淩子面前。

  “我隻希望你能在今天滿足我的一個要求。”淩子忽然張開雙臂抱住了葉峰,“讓我感覺一次你的擁抱好嗎!就這一次,為了讓我證明我曾真的愛過你。”

  葉峰慢慢地擡起了手,輕輕地摟住了淩子。

  當叢容走完了最後一級台階,擡起頭向葉峰屋子敞開的門中望去時——

  就在房間的正中——

  淩子與葉峰深深地擁抱在一起。

  這一刻,時間停止了,叢容的血液也停止了流動。

  她的雙眼一片模糊,淚水早已奪眶而出。

  調轉頭,跌跌撞撞的沖下樓,一把拉開大門,叢容發瘋似的向外跑去。

  “葉峰我恨你!我恨你!”

  “彩色沙漠,我真的失戀了。

  我所愛的人竟然和其他女人抱在一起。

  整個下午我呆呆地坐在一個街心花園,手不停地抖,淚水不自覺地滑落到地上。

  我知道我得世界崩潰了——破碎的水晶。”

  “水晶心,你還好吧。我真的希望能在你的身邊安慰你。

  第9章

  上天作證,我沒有失戀,也沒有要自殺! 今天所有的人似乎都瘋了,不斷地有人跑來用明示或是暗示的口氣問我是不是失戀了,還很同情的看着我,用憐憫的語氣安慰我什麼走過雨季就是晴天這類的話。 我怎麼啦?為什麼我失戀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誰在放謠言?如果被我知道一定饒不了他!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一切一定是和昨天晚上,哦不,是今天淩晨那幫在校園裡遊來蕩去的建築系男生有關。 哼!包括那個畢世廷! ×××××××××××××××××××××××××××××××××××× 今天麥雲潔的臉色古怪的很。 我想她心中的創傷可能還沒有平複。 我覺得兄弟們做法很不妥,失戀對女生來說很丢臉的事情,現在弄得全系都知道了,她一定很生氣。 可是,究竟是誰讓她失戀的? 這個想法就象梗在我喉嚨裡的魚刺,弄得我渾身不舒服。 我想承認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确實喜歡麥雲潔。 ×××××××××××××××××××××××××××××××××××× 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窗外的麻雀唧唧喳喳的叫個不停。 在上海的冬天好久沒有聽到這樣的聲音了,我想一定是有特别的事情發生。嘻嘻,果然被我猜到了。 楚天歌回來了。 他出現的時候,真是把我吓了一跳,遠遠地就看見一個高高帥帥的男孩站在校門口,穿着一套深咖啡的獵手裝,雙手插在褲兜了靠在牆上,一副悠閑的樣子,一頭紫萦萦的頭發招搖的不得了,身邊好幾個女生看得都快流口水了。唉,這個家夥依然還是那麼有女人緣。 這個家夥長得更高更壯了。我記得他出國前,我平視可以看見他的下巴,現在隻能看到他的衣領了。看來老外的牛羊肉真的蠻能養人的。我狠狠地捶了他兩拳,嗯,胸膛硬硬的,果然長得更結實了。 看他這個樣子,想來一定迷倒不少金發碧眼的外國MM,誰知道這麼一說這個家夥竟然會臉紅,呵呵,天歌還是那麼可愛。 這個家夥真是好哥們,人來了不算,還帶來了大禮。我雖然嘴上說不用這麼多事,可是看見禮物眼睛都直了,拿到手裡怎麼也不肯放下。猜猜他送了什麼?他把他兩年在英國皇家音樂學院的課程筆記以及教科書通通帶來了,還有相關的資料,整理的特别清晰。我記得以前隻是随便提了一下,沒想到他真的放在心上,真是太感動了!何況他還帶來了一把音質特棒的電吉他,我想買很久了,一直在存錢,沒想到現在都不需要了,哈哈,感覺上真象在過聖誕節,天歌這個聖誕老人來的真是時候! 為了感謝他這麼盡心,我決定跷兩堂課陪他到處逛逛,雖然考試在即,可是還有什麼比朋友更重要。不過天歌卻死也不同意,硬要和我一塊去聽課,說要看看我的學習環境,這個家夥開始變得一本正經了,不過等他連續3小時老是聽那些石頭、木材、水泥、直角之類的字眼,他一定會睡過去的。 ××××××××××××××××××××××××××××××××××××× 今天我看見他了,MAGGIE身邊的那個男孩。 那張臉很眼熟,可是明明我并不認識他呀,為什麼我總覺得在哪裡見到過他。 他們兩個看上去很親熱,MAGGIE臉上的笑一直沒停過,有那麼開心嗎? 他就是那個讓麥雲潔失戀的男孩嗎?如果是的話,那是否意味着兩個人已經重歸于好了。這個想法讓我很生氣,可是我氣什麼? 邵振南今天又來我這裡了,這個家夥自從上次發了酒瘋以後有好久沒有來騷擾我了。本來我以為他想通了,把心思全放在的學業上,誰知道,他今天跑來宣布要東山再起,所謂烈女怕纏郎,他想用的大概就是這一招吧,但願那個女孩意志力不要太強,不然的話這招用完,就不知道他接下來還有什麼辦法了。 其實這是很觸動我的,這兩天有一句話一直在我腦海中冒出來“被甩是悲傷的事,但是更悲傷的是,沒有把自己的心意正确的表達出來”。我并不是沒有膽量表白,隻是如果那個男孩真的是MAGGIE的男朋友的話,那我擠進去就太不上道了。 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了,這個男孩就是上次在麥雲潔寝室牆上那張照片中的男孩,看來他們認識真的很久了,那是不是代表我沒希望了。 ×××××××××××××××××××××××××××××××××××× 今天吃了一頓大餐,真的是大餐哦,跑到波特曼的多利蘿瑪去吃的牛排。嘿嘿這對我們這些窮學生來說真是開了好大一回洋葷。當然,這一切都要拜葉叔叔所賜,因為他說要請我幫他一個忙,我當然知道是因為葉峰的事情,其實就算不吃這頓飯我還是會幫他的,誰叫葉峰是我最好的夥伴呢。 不過今天讓我最吃驚的是葉叔叔還帶了個我從沒見過的中年婦女來,長得很美麗、很賢淑的樣子,總覺得那張臉哪裡見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後來才知道她竟然是葉峰的親生媽媽!現在我知道葉峰的眼睛和嘴巴是繼承誰的了。 沒想到隔了那麼多年,他的媽媽終于回來找葉峰了,可是為什麼不早幾年呢,等葉峰的心變涼了才回來,說什麼都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不過我看葉媽媽很傷心的樣子,席間不斷地問我葉峰小時候的事情,一邊聽一邊抹眼淚,連我看了都很心酸,她應該還是很愛葉峰的。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當中一定是發生了不得已的事情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希望他們最終能夠舉家團圓,不過……唉葉峰最近變得不可理喻,也不知道他的倔強性子能不能接受這一切。 葉媽媽真好玩,一個勁的拜托我要照顧葉峰,照顧當然沒問題啦,可是我看她一副把我當成葉峰女朋友的架式,當然要解釋了,叢容才是葉峰的真名天子,要是搞錯了,以後不知要發生多大的麻煩。 我告訴葉媽媽葉峰搞樂隊的事情,她好象很支援的樣子,和葉叔叔的态度很不同。不過現在葉峰這麼頹廢大家都很擔心,我想抽空我一定要去罵醒他,就算鬧情緒也沒有必要和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這頓飯其實吃的食不知味,心裡想這想那的,聽說這裡的牛排是一流的,可以我都忘了什麼味道了,真是可惜啊! ××××××××××××××××××××××××××××××××××××× 這兩天學校裡的氣氛很緊張,大考在即,誰也輕心不得。這次有十三門課要考,簡直是忙瘋了。小林和周宇不知從哪裡弄來了兩件軍大衣,打算以通宵教室為家,其他人雖然沒有他們誇張,也好不到哪裡去,諸強這幾天連飯都吃不下,晚上說夢話把我都說醒了,他們的心理負擔都太重。 沒辦法,三年級本來就是學業最重的一年。下學期就要開始第一次實習,考試成績對于對學生毫不熟悉的事務所來說是唯一衡量尺度的标準。能夠進入一流的建築事務所就等于邁向成功的第一步,是以這次的考試對所有的人來說都很重要。 其實我也很緊張,可是說出來卻沒人信,在别人的眼裡我似乎不需要複習就能輕松過關,不知道他們哪來的這種想法,要是真能這樣就好了。 不過,我最擔心的是這次的設計比賽,麥雲潔的不合作,使我隻能獨立完成這份設計圖。不過我不希望因為她的意氣用事而錯過這麼好的機會,其實她在設計方面是很有才華的,可是我有種感覺,她不喜歡建築這個專業。但願我的想法是錯的,要不然5年熬下來,夠她受的,找個時間我要和她談談。不過今天傍晚的時候,我看到她打扮地漂漂亮亮地出門,看樣子是去約會吧,她的心不在學業上、真得有人來點醒她。 ××××××××××××××××××××××××××××××××××× 今天是周末,天氣也很好,萬裡無雲,氣溫也在15度左右,這麼暖洋洋的冬天很适合出門,于是我決定去找葉峰。 幸好叢容帶我去過一次,我沒幾下就找到了他住的地方,離音樂學院可真近。 一路上我就在盤算怎麼勸葉峰。真奇怪,以前看見他總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這次他從日本回來,覺得變陌生了,以前那種默契的感覺再也找不見了。 經過音樂學院的時候,終究還是忍不住進去轉了一圈,看着那些背着樂器,旁若無人大唱美聲的未來藝術家們,心裡真是有一種很古怪的滋味,原本自己完全可以成為這裡的一員,現在跑進來看,卻覺得好象是另外一個世界。 說沒有遺憾是假的,但是說很遺憾就變得誇張了。不知為什麼,最近覺得建築這門學問沒有以前那麼讨厭了,特别上次經林教授的那番鼓勵之後,開始對設計變得有興趣了,我想其實學什麼都是要講信心的,有了信心無趣的事情也會變得有趣了。呵呵,畢世廷這幾天應該已經急得跳腳了,那份設計圖不知道他完成的怎麼樣了,我可是一直在進行,不過要和他合作就免談了,他可以找那個藝術系之花一邊談情說愛一邊畫設計圖,我憑什麼摻上一腳? 算了,離題太遠了。 還是說葉峰。後來我終于找到他那個象烏龜殼那麼小的住處,結果葉峰人不在,倒是碰到了一個狐假虎威的女生。其實說女生不确切,雖然這個女孩看上去年紀和我差不多大,可看那氣質,好象在社會上混了很久的樣子,說女人還差不多。 推門進去的時候,我看見她正在翻葉峰的東西,沒想到被我撞見,還騙我說是幫葉峰理房間,哪有人越理越亂的,以為我沒長眼睛嗎? 這個叫淩子的女人自稱是葉峰的經紀人,還很得意地把她名片遞給我,好象自己有多了不起似地,害的我隻好謙虛地告訴她,我确實比較孤陋寡聞,高中畢業的時候隻有聯傳娛樂、千代唱片這樣的跨國公司的經紀人來找過我,對那些污七八糟的小公司還真是沒見過,而且嘻嘻,這是我最得意的一句話,“我接觸過的那些經紀人都是非常專業、絕對有資格證書的,不會跑到簽約歌手家裡翻别人的隐私。”哈哈,說完這句話,她連臉都綠了,卻想不出話來反駁我。 她一定是對葉峰有意思。看見我來就拿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式,仿佛她和葉峰有多熟有多親密的樣子,嘿嘿,憑我和葉峰從小玩到大,我就知道這樣的女人葉峰根本就不會喜歡,就算現在兩人在一起,估計也是葉峰用來掩人耳目的,說穿了,這個女人的眼神太勢利,就這一點,她就算再投葉峰的好也沒用。我看叢容一定吃過她的悶虧,不過我可不是叢容,哪有那麼好欺負。 于是本來打算走的我,偏偏一屁股坐下和她耗上了。她明示暗示了趕了我好幾回,每次我都愛理不理的告訴她,隻有葉峰有資格叫我走,她也拿我沒辦法。 不過我還是挺生氣的,我沒想到葉峰會這麼不挑,出現在他身邊的都是些什麼人啊,為什麼他要這樣自暴自棄,沒辦法,心裡生氣,隻好把氣撒在那個一心要攆我出去的淩子身上。 我先是告訴她我和葉峰情同兄妹,他對我可關心了,有葉峰桌上的照片為證。聽了之後,她果然将态度收斂很多,估計是怕我把她背後的真面目告訴葉峰吧。于是我開始了第一步,說她身上的香水很刺鼻,葉峰最讨厭這樣的味道了,她果然中計,竟然問我葉峰喜歡什麼味道的,我就說其實葉峰最喜歡的是臭豆腐的味道,每次聞到都會心情舒暢,她竟然信了,但願她不會真的把臭豆腐汁倒在身上,要不葉峰非要吐翻了不可,誰都知道葉峰最聞不得這個味道。 然後,她摸出一包煙,對着我吞雲吐霧,一副風塵的樣子,以為這樣就能把我熏跑,嘿嘿我哪有這麼好打發,我一開始用很崇拜的眼神看着她,然後誇獎她抽煙的樣子好象電視裡的女演員,她聽了很高興,故意擺了幾個自以為很酷的姿勢,于是我說“真的很象,香港影片裡那些坐台小姐的抽煙姿勢就是這樣的,你是不是拍過電視劇?”哈,她聽了之後,啪地拍了桌子,樣子很兇的看着我,我當然也不示弱,也站了起來,裝作很無辜的樣子反問她“難道不是嗎?”,她大概看我個子比她高吧,也不敢對我怎麼樣,于是就氣沖沖地奪門而出了,真是出了我心中一口惡氣。 不過遺憾地是,最終我沒有等到葉峰。 但是不管如何,今天也算小有成果。 ××××××××××××××××××××××××××××××××××××× 今天整理書桌,翻出了上次從麥雲潔那兒拿的面具,呆呆地看了很久。 有一件事一直是我百思而不得其解的,為什麼她對我有那麼敵意?為什麼在聖誕夜揭開面具的一刹那,她認出我的臉會惡狠狠的踹我一腳,我什麼時候得罪過她嗎?可是我;連一點記憶也沒有。 ×××××××××××××××××××××××××××××××××××× 我決定了,從今天開始要好好複習功課了,前一陣子忙着替邵振南拍廣告、忙着和畢世廷鬥氣,把學業都荒廢了,我可不想這學期結束背個紅燈回家。 今天我把楚天歌拖到學校裡來了,美其名曰是叙舊,其實是要他幫我補習英文。他在英國呆了兩年哪,英文一定棒的呱呱叫,做我的免費補習教師真合适。為了報答他,我特意請他到我們食堂裡吃了頓學生午餐,讓他體味一下洋學生和本土學生的飲食差别,他吃的津津有味,看樣子漢堡和牛排真的把他惡心壞了。 前幾天劉暢問我天歌是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一下子愣了,這個問題以前根本沒有出現在我腦海過,我和天歌算什麼,應該算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就象和葉峰、和叢容、和DORIS一樣的吧。兩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我知道當年楚天歌曾經喜歡過我,那時候他以為葉峰和我是一對可沒少找葉峰麻煩。可是現在我們都長大了,許多感情都發生了變化,就像我曾經是那麼地喜歡葉峰,現在卻已經恢複了平淡,天歌對我應該也是這樣的。别看我平時粗枝大葉的,有些事情女性有天生的敏感,我知道我想的沒錯。 最近我老是提到畢世廷、畢世廷、這個家夥真是陰魂不散,今天吃午飯的時候突然跑過來找我,神情很嚴肅地跟我說有事情要和我談,要我一定要訂一個時間給他。有沒有搞錯,當着食堂裡這麼多同學的面,他難道沒看見有多少人豎起耳朵在聽我們的對話。前一陣子被人傳說我失戀已經夠糗了,他難道還想再添一筆?真是沒辦法。 楚天歌愣愣地看了我們很久,然後還問我那個男生是不是在追你?哈哈,要不是因為食堂裡人多眼雜,我真想大笑三聲,然後告訴天歌“是就好了,可惜不是。”今天我把我和畢世廷的恩恩怨怨都告訴了楚天歌,也算解了一個迷,他們一直搞不懂為什麼我會心血來潮去考建築系,現在總算弄明白了。 不過天歌還是說我太沖動了,還說我有些反應的過度,看他狐疑的樣子,他大概還以為我對那個畢世廷有意思吧。我有嗎?後來我問自己,竟然不能很肯定的說不,這倒真的讓我很吃驚。 回想起來今天畢世廷的臉色真的很臭,特别是當楚天歌伸出手象他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我打賭他的下巴在抽筋,我該不該自我感覺良好一下,假設他喜歡上了我呢? ×××××××××××××××××××××××××××××× 我知道我太沖動了,可是當小林大驚小怪地跑到寝室大聲宣布看見麥雲潔的真命天子就在食堂裡吃飯的時候,我唯一的動作就是抱着飯碗沖到食堂,結果連飯票都沒有帶,終究沒有吃上午飯。 果然是上次的那個男生,他叫楚天歌,似乎是學音樂的。我好象聽說過麥雲潔高中時曾經是某個樂隊的主唱,據說還是很成功的那種,這就不免讓人奇怪她為什麼會棄音樂而從建築,當中一定有原因。 前兩天我已經仔細想過了,喜歡就要說出來,被拒絕就被拒絕了,沒什麼大不了的,隻是原本計劃考完試的時候說的,這樣可以避免影響考試情緒。可是今天一看見麥雲潔和楚天歌兩人那麼自然親密地在一起吃飯,頭腦一熱就沖上前去了。 最近老是做這種失控的事情,原先情緒穩定、處驚不變的畢世廷終于中刀落馬,愛情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 有一千種可能,卻絕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黃昏的時候,我如約來到離學校最近的STARBUCKER,心裡其實是有些奇怪的,畢世廷為什麼要約我來這裡,如果當時他的表情溫柔一些、他的語調甜蜜一些,或許我會以為他是要和我約會的,可是看他那是臉紅脖子粗的樣子,倒更象來興師問罪。天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 我來早了,為的是怕這個小小的咖啡屋被人坐滿。不過今天運氣不錯,靠窗的兩張綠色大沙發剛剛走了一對情侶,我快手快腳地坐了下來,這個位置是我最喜歡的。透過整堵牆的落地玻璃,我可以斜靠在沙發背上,欣賞外面的風景。冬日暖暖的斜陽,昏黃的色彩撒滿整條大街,遠處是一座開放式的公園,大片如茵的草坪上奔跑着不知誰家的可卡犬。風中偶爾會飄落一兩片黃葉,就順着這落地玻璃牆翻轉着身體,慢慢飄曳,最終落地,化為大地的一部分。 我要了一杯熱拿鐵,濃濃牛奶咖啡味道使我動蕩不安的心漸漸平靜。 店裡一直在放NET KING COLE的老歌《UNFORGETABLE》,不斷地往複,UNFORGETABLE,UNFORGETABLE……,今天會不會也是一個UNFORGETABLE的日子? 看了看腕表,還有5分鐘就到了約定時間,心跳突然加快了,剛才閑适的心情突然注入了一種叫做期待的東西,我在期待什麼,連我自己都心慌了。 背後的店門嘩地被拉開,聽到風鈴清脆地聲響,寒冷地北風就這樣灌了進來,不過很快又消失無蹤了。 店員們集體喊道的“歡迎光臨”使我預感到應該是他,沒有回頭怕的是被他看出我眼中也許會洩漏的心情。 偷偷瞄了一下腕表,六點整,這個家夥果然準時的象個鬧鐘。 低頭喝了一口咖啡,擡頭時發現他已經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正看着我。 咖啡一下子就嗆到了我的氣管了,我大聲的咳了起來,一邊不忘怨恨地瞪了他一眼,都是他吓的。他顯然也沒料到我會用這種方式來歡迎他,急急得坐到我沙發的扶手邊,替我拍背。莫名其妙,我的臉就紅了。 好不容易一切恢複正常,大家各就各位,原想問他找我出來到底有什麼事,卻聽見他說了句“好漂亮!”,轉頭一看,卻看見快要落幕地夕陽,象一顆紅紅的蛋黃,斜斜地垂在遠處的屋頂上,天際周圍是被霞光掩映的片片紅雲。 原來今天有一個很美麗的黃昏。 是因為相約的時刻太美麗、還是因為背景音樂太溫柔、我和他有好一陣子的沉默,誰都沒有開口,似乎怕打破這樣娴靜的氣氛。 但氣氛終究還是被打破了,不是被他,也不是被我。 正當我打算開口的時候,進來了一群不速之客,代表人物是藝術系之花虞麗娜,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她曾自稱是畢世廷的女友,說自稱不太确切,因為當時畢世廷也在場,他沒有提出異議,這表示她說的事實。這層認知讓我心裡很不舒服,于是,當她故作嬌媚地叫着畢世廷地名字地時候,我的直接反應是把腿伸了出去,于是這個反應神經遲鈍的家夥就直直地往前,撲到了畢世廷地懷裡。 哈,畢世廷應該謝謝我給他一個軟玉溫香抱滿懷地機會。看着虞麗娜一副賴在他懷裡不肯起來的樣子,我有些賭氣地站起來,告訴他不打擾他和女朋友約會的時間,就決定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在心裡罵他,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在我臨出門前丢下這麼一句,這簡直就象一顆炸彈,炸得我根本就不知該有什麼反應。 ×××××××××××××××××××××××××××××××××××× 其實,我很早就到了,隻是不知為什麼,我想看她走進STARBUCKER的樣子,就像她走進我心裡一樣,于是我沒有在店裡等她,而是站在外面的報廳旁邊,不停地朝她應該出現的地方張望。 5點30分的時候,她出現在遠處的小路上,紅色的短大衣,黑色的高領毛衣,黑色的長褲,背着一個咖啡色的大桶包,悠閑地慢慢走過來,長長地頭發被她紮成一條馬尾,看上去很幹淨,很青春也很美麗。 我不知道為什麼第一眼看到她時的感覺是那麼震撼,她并沒有比平時更好看,或更特别,隻是沒理由的,我的心就那麼緊了一下,我想我是真的很喜歡她了。 她走進了店裡,挑了靠窗的那對綠色沙發,那是我最喜歡的位置,因為坐在那裡可以看到落地窗外的風景,她是否也和我一樣? 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偷窺的變态狂,可我就是忍不住站在這裡,看着她的一舉一動。 她捧着咖啡喝了一口,然後很慵懶地靠在沙發上,專注地看着窗外。那種舉動就像一隻很滿足的貓,禦除防備時所顯現出來難得的溫柔。難怪有人會将女性形容成這種動物,今天終于有了了解,面對我的時候,大概就要伸出利爪了。 時間快到了,雖然我很想繼續這樣看下去,但是遲到是我不願給她留下的印象,再說今天我一定要把要說的話全部說清楚,可是直到這時,我都不清楚到底要如何開口。 她對我到底是什麼觀感,這是我徘徊在心頭好久的問題,可是當我發現她竟然臉紅的時候,心中竟然冒出一絲希望的火花,也許她對我也是有好感的。 我喜歡這家STARBUCKER的原因之一是這裡的背景音樂,今天他們放着一首我很喜歡的老歌《UNFORGETABLE》,這是不是也預示着今天對于我是一個UNFORGETABLE的日子? 原本這一切都很好的開頭,我也看出她不願破壞氣氛,因為今天這樣的日子實在是适合談情說愛,不适合吵架。 所謂前一秒是天堂,下一刻是地獄就是形容這樣的情景的吧。就在我打算找一個方式開始今天的談話時,那個可惡的虞麗娜竟然走了進來,還一眼就看到了,隔了老遠就大叫我的名字,好象很我的關系有多熟似的,真受不來這些自以為是、沒有大腦的女生。 不過有趣的是我發現麥雲潔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不僅如此她還伸腿絆了人家一跤,這是不是意味着什麼?我原本有些懊喪的心竟然開朗了起來。不過,她做的也有些過分,把别人絆倒在我懷裡就想逃之夭夭,情急之下我顧不得那麼多了,不管店裡還有其他的客人,不管身邊還有學校的同學,我隻想讓她知道我喜歡她,并且一定要追到她,我這樣想也這樣說了。而她,這個膽小鬼,竟然落荒而逃了。 不過,就像我曾經說過的那樣,她逃不掉的。 ××××××××××××××××××××××××××××××××××××× 慘了,慘了!沒想到全世界都知道了。 接受了一上午好奇眼光的洗禮不算,中午下課的時候,林教授竟然走過來對我說恭喜,還說覺得我們倆個在一起可以互相幫助,是不錯的一對,希望我們不要光顧談戀愛,學業也要抓緊,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呀! 昨天聽畢世廷在STARBUCKER說完那番話後,我就跑掉了,因為心裡很亂,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想起曾經有過的報複念頭——俘獲他的心,再抛棄他的人,一再告訴自己這不是最好的機會嗎?這個家夥自己送上門來了。可是終究硬不下心,我不會是真的喜歡上他的了吧,怎麼辦?怎麼辦?我記得我可是很讨厭他的呀。 DORIS今天又搬出了她那套《傲慢與偏見》的理論,真的被她說中了嗎?可是我對他的可不是偏見,這個家夥曾經那麼嚴重地耍了我一次,不管怎樣,我不要喜歡他,我不想投降,一定有辦法的。 ××××××××××××××××××××××××××××××××××××× 終于知道引人注目的好處了。 沒有多費幾番唇舌,我喜歡麥雲潔的消息就在全校傳開了,據說連系裡的教授們都知道了,看來人言确實可畏,麥雲潔這次看你往哪裡跑。 現在幾乎全校的人都把視線集中在我們倆身上,其實我并不想給麥雲潔這麼大的壓力,畢竟喜歡是兩個人的事情,摻進這麼多人就變得象演習了,可是是到如今也沒有辦法了,隻是希望能夠逼出她的一句話。 不過看來這個舉動對她似乎起來一定的作用。今天她來找我,說是要在考試之前抓緊時間和我完成設計圖,她終于想通了,我很高興。 不過,今天她很沉默,除了讨論專業方面的問題,幾乎沒有說的别的話,甚至連一貫針對的我刁難也不見了,似乎真的隻想盡快把設計圖畫完。我有些高興,更多的是不确定,仿佛把握在手中的事物發生了突變。 昨天邵振南意味深長地看着我說了句:女人心海底針,今天對着麥雲潔嚴肅的臉,今天突然冒了出來。 女人心,海底針……唉! ×××××××××××××××××××××××××××××××××××× 今天DORIS告訴我,她已經辦完了所有的手續,這個學期結束,她就回去了。 心裡很難受,看到對面的床鋪,一想起下學期上面躺着的将是一張陌生的臉孔,心裡就有些悲傷,雖然不是生離死别,可是這樣分開以後是否還有見面的機會,誰都不知道。 DORIS把二十四史、康熙字典、呂氏春秋等書都留了下來,東西太多,而行禮隻能帶這麼點,她來的時候帶了些什麼,回去的時候還是帶走什麼。這些留下的,仿佛就是她這一年的回憶,我想她是怕看見這些東西就不想走了,畢竟研究中國曆史曾經是她的宿願,可惜為了愛情,她竟然放棄了。 愛情到底是好是壞?看到DORIS為了愛放棄理想,看到叢容為了愛變得消沉,真覺得這樣的情感還是不要碰的好。 這幾天和他一起合作那張設計圖,每次雖然我不太說話,也不太看他,可是我可以感覺他在看我,在揣測我的想法。我想如果沒有以前發生的種種,我會接受他,客觀的說他是個出色的男孩,而我确實受到了他的吸引。 今天又把楚天歌找來,把發生的一切告訴了他,我隻要求一件事,請他扮成我的男朋友,天歌神色怪怪的,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隻是問我是否會後悔? 是否會後悔,我不知道,許多事隻有在發生了以後才知道會不會後悔,而我現在心很亂,我隻想快點控制這個局面,後悔的事,以後再說吧。 ××××××××××××××××××××××××××××××××××××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晚飯的時候,邵振南垂頭喪氣地走進了我的寝室,嘴裡念的就是這句詞。不知怎麼,聽着這麼凄涼總覺得不是好兆頭。 果然,今天晚上,我們的設計圖終于完成了,離截稿日還有兩天,算是趕上末班車了。畫完最後一筆,我和麥雲潔都沒有說話。教室裡很冷,可是氣氛更冷,她變得這麼沉默連我都覺得壓抑。 突然她擡頭看我,很認真地盯着我看,沒有任何過渡地直接問我:你是不是很喜歡我?我說是。她有死命地看着我,問我為什麼,于是我用了周星馳最經典那句台詞回答了她:愛需要理由嗎?她愣住了,然後笑了,這個時候,我以為她終于願意接受我了,然而我錯了,她告訴我,她有男友了,就是一直出現在她身邊的那個男生。 就這樣,我的第一次愛的表白失敗了,和小說裡的、戲劇裡的、電影裡的蕩氣回腸毫不相幹,原以為就算被拒絕,至少還有些起伏跌宕,還可以賺取一些眼淚和真心話,沒想到,她隻是簡單地陳述了這樣一個事實,然後收拾起書包,走出教室,輕輕把門扣上。我和她之間地一切,好象随着這道門的關閉一切都了結了。 心裡空空的,仿佛一下被掏掉了什麼,我突然明白現在這樣的感覺原來叫做失戀。 我失戀了! ××××××××××××××××××××××××××××××××××××× 最近做什麼事情都沒精神。 今天電視台有位編導找到了我和天歌。竟然說想拍攝一部專題,而主角就是當年的“OPEN”樂隊和我們的“HAPPY女生”。 這原本是一件很令人興奮的事情,可是我卻高興不起來。可能是因為東東、雙琦姐妹都在外地,COOKIE回到了南韓,而葉峰雖然人回來了,心卻不知道丢哪兒了,剩下的這群人是怎麼也湊不齊當年的“OPEN”和“HAPPY”了。 天歌似乎很有興趣的樣子,很積極地配合着,而我從頭到尾都沒有仔細聽那位編導在說什麼,缺少任何人,這樣的一部專題,這樣地一次演出都是毫無意義的。 今天在公共選修課時碰見畢世廷。我坐在靠門邊的位置,臨上課前他才匆匆走進來,原想坐在我邊上的位置,看見我,似乎愣了一下,直接坐到了前面的位置。 他好象瘦了,眼神有些黯淡。我想應該是複習考試的關系。雖然DORIS說我的拒絕會造成他很大的傷害,但是我不相信。這個驕傲的家夥知道什麼是傷害嗎?也許是自尊心有些受損罷了。 我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可是眼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放到他身上。他知不知道我在看他呢? 下半節課的時候,那個虞麗娜偷偷溜進教室,又遲到了。我看見她冒着被教授發現的危險,越過人口高密度區,非要坐在畢世廷的身邊,而畢世廷似乎沒有反對。 聽身後的女生在悄悄議論,似乎說虞麗娜最近和畢世廷走的很近,難道…… 這堂課突然變得索然無味,我想回寝室躺一會,心裡突然有些不太舒服。 ××××××××××××××××××××××××××××××××××××× 距離被麥雲潔拒絕已經一個星期的時間了。 這段時間,課照常要上,飯一樣要吃,其實失戀後的人和平時并沒有太大的不同,隻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如夢比平時晚,因為會東想西想。 似乎為了證明她沒有騙我,最近麥雲潔和那個男生常常出現在校園裡,已經成了一種變相的公布,我,畢世廷,出局了。 原以為自己會受不了衆人同情的眼光,可是現在才發現,和不快樂的心情相比,别人的眼光根本就不重要。 下午回到寝室,發現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訪客,麥雲潔的那個男友,竟然坐在我的椅子上,笑眯眯的等着我。 ××××××××××××××××××××××××××××××××××× 我不快樂,不快樂,很不快樂。 中午,一個人在食堂裡吃着午飯。天歌今天沒有來我們學校,DORIS去訂機票了,劉暢一如既往地躲在寝室裡不知在忙着什麼。 看着食堂裡川流不息地人群,三五一堆,四五成群,更多地是倆倆成雙,聚在一起吃着飯聊着天,益發覺得自己很孤獨。 對桌的兩個女孩在商量情人節要給男朋友送什麼禮物。是呀,現在已經是2月頭上了,今年的情人節和春節是在一塊的,真是喜上加喜。可是這一切和我有什麼關系。 心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畢世廷,想到以前每次和他吵完架就特别快樂的心情。我竟然很荒唐地開始亂想,如果今年的情人和他在一起會什麼樣的光景,我一定是瘋了。 可是正想着,他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把飯往我桌上一放,就旁若無人的吃了起來,好象當我是空氣。 這算是什麼态度,我有些生氣,更有點尴尬,周圍已經開始竊竊私語,越來越多的眼睛開始盯着我們這裡,這個家夥瘋了嗎?他想幹什麼?理智告訴我,如果不想成為新聞人物,就趕快走。可是我又沒有做錯任何事,憑什麼我要逃跑,該走的不是我。 于是當着整個食堂的人,我們表演起了吃飯秀,他可以胃口大開地一口一口吞飯,我也可以心情愉悅的解決碗裡的食糧。 我們每吃一口,食堂裡就愈安靜,大家都抱着一種看戲的心情在看我們,我也覺得有些古怪,隻有畢世廷,吃得一點心事也沒有的樣子。 我投降,我吃不下了。頭一次在被那麼多人觀賞的情況下吃飯,我能吃完才有鬼呢。就在我放下筷子,打算做一回逃兵的時候,畢世廷突然放下碗筷,握住了我的手,用很大的聲音對我說,“對不起,這是我早該給你的道歉”。 我奇怪地看着他, 每個人都奇怪地看着他, 然後他走到我面前,單膝跪下,當着全食堂人的面,握住我的手,大聲的說到:我為我2年前無意的爽約向你鄭重道歉。同時,我也要告訴你,我是真的喜歡你,希望你能夠接受我! 我愣住了,我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這個驕傲的家夥,這個瘋狂的家夥,他怎麼可以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這樣的話! 周圍的人都和我一樣愣住了,估計這所大學裡,在食堂裡當着大衆面的道歉和告白的,這是第一人。所有的人除了我,都開始鼓掌,還有吹口哨,大家都在催促我,都在替他求情,要我原諒他,要我接受他。我能說什麼? 心中某一塊冰封的角落似乎在瓦解,一種溫柔的情緒慢慢的彌散開來,一直擴散到了眼睛,直到掉落下來,我才發現自己哭了。 畢世廷走到我面前,用手把我的眼淚擦幹,周圍的掌聲更響了,他輕輕在我的耳邊說:走,我幫你去洗碗。 我歎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又輸了,我怎麼能夠拒絕一個願意幫我喜歡的驕傲男生。 在衆人的喝采聲中,我被畢世廷牽着手走出了食堂,這樣的一牽手,似乎已經決定了什麼。 在我和他的較量中,我似乎又是滿盤皆輸,但是這一次我卻沒有一點點的不快樂,輸和赢永遠是相對的。 我輸掉了自己的心,卻赢得了這位全額獎學金獲得者最詳細的筆記最無私的幫助以及免費的洗碗工、搬運工、跑腿的……。 到底誰比較占便宜? ×××××××××××××××××××××××××××××××××××× 經過楚天歌的一番好意的提醒,我終于想起了那個女孩,三年前夏天給一對雙胞胎補課時遇上的那個滿臉痘子的倔強女孩。 三年前隻覺得這個女孩很有意思,非常聰明的腦瓜,不肯服輸的個性,是以才會頭腦一熱和她定下了考建築系的那個賭。 其實,我沒有忘記這件事,那件事情我記了很久。聯考放榜的時候,我還特意去了雙胞胎的家裡,可是沒有碰到了人。而留給那個女孩的電話,也從未見她打來。以為她終究還是後悔了,是以也就一笑了之,把這間事情放下了。 某個初秋的傍晚,有個很漂亮的小女生攔着我,把一張建築學院的錄取通知單攤在我面前,聽到那個聲音我差點以為就是和我打賭的那個小女孩,可是看到臉,我發現自己認錯人,這個女孩光潔的皮膚和那個女孩一臉的痘子實在相差太多,于是我給她指明了報名處的位置就揚長而去了。 當年的我和她,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年夏天,她皮膚過敏,長滿了痘子,除了她長着痘子的臉,我并不清楚她真正的模樣!

  第10章

  雨天。 夜晚。 窗外是黑沉沉的樹木草從。雨點打在玻璃窗上,點點滴滴彙聚到一起,再不斷地滑落。冬天的雨就是這個樣子:綿密得讓人不耐煩。 盡管有空調,可是,空空蕩蕩的階梯教室還是讓人覺得陰冷。 叢容的手和腳都已經快凍僵了。雖然她已經穿上了最厚的大衣、襪子,戴上了最厚的手套,但是,那種從心底裡泛出來的寒意,還是讓她覺得穿得再多也沒有用。 這應該是她生命中最冷的冬天了吧。 從吃了晚飯到現在,三個小時過去了,小蘭和Linda的腦袋就沒有從書本上擡起來過。哪怕是一顆炸彈就在她們身邊爆炸,她們也不會擡頭看一下的。 這也難怪,馬上就要期終考試了呢。每個人都開始緊張了起來,就連平時最吊兒朗當的朱麗葉此時也顧不上陳宗翰了,找了法語系的學長約會兼補課去了。 眼前攤開的是厚厚的單詞課本。已經面對了那麼久,叢容卻發現,自己還是停留在以“A”為擡頭的單詞上面。而她原本計劃今晚要背到“F”的。面前的這一頁叢容已經看了有兩個小時之久,然而,每一個單詞對她來說,卻仍是那麼陌生。 毫無疑問的,今晚又要白白地浪費了。 像這樣狀若白癡、大腦一片空白的日子,叢容已經過了第三天了。自從和葉峰大吵一頓,自從在網上看見網友傳來彩色沙漠已經病故消息的那天開始。 兩個最好的朋友,叢容在心中默默地想着,一個是最親密的異性朋友,一個是最默契的同性朋友,卻是以不同的方式遠遠地離開了她。 教室裡的同學們中間似乎起了一陣騷動,在門口像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叢容繼續發着她的呆,對周圍的一切視而不見。但是,教室裡每一個人的臉都轉向了她,甚至連雷都打不動的小蘭和Linda都擡起了腦袋,把眼光投向了叢容。 “叢容!”小蘭說道,“有人找。” “哇!氣質好好耶!”這是Linda的聲音,崇洋媚外的她崇拜一切看上去富貴的人或物。 叢容回過了神,向門口看去,果然有人找她。那位氣度不凡的中年男人是葉峰的父親,而在他身邊站着的女士則是叢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一身黑色的羊絨大衣,披着鮮紅的大披巾,襯得她的肌膚白晰到有些透明。 叢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子——盡管身上穿戴的都是最好的東西,卻仿佛把這一切都不放在眼裡。雍容華貴,卻又毫不在意。 可是,真正吸引叢容的,并不是她的氣質,而是她的眼睛。 這是一雙漂亮的眼睛:漆黑的眼珠,眼角微微有些上揚。 這雙眼睛叢容那麼熟悉,三年前,她曾每天都面對它們;兩年來,她也曾多次夢到它們——這分明是葉峰的眼睛。 現在,這個有着葉峰的眼睛的陌生女人,正用這雙漆黑的眼眸,溫柔地看向叢容。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學校的這家小餐廳一向是叢容最喜歡的。 紅色的格子布餐桌,簡易而舒适的布面椅子,微弱卻又持續不斷的燭光以及常年播放的爵士樂,帶來一種歲月有如沙漏般流逝的感覺。 雨天的夜晚,這個學校的小餐廳生意并不好。總共隻有三個客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 叢容和那個陌生女子面對面地坐着,葉峰的父親坐在她們旁邊的座位上。 陌生女子默默地打量着叢容,眼光仍是那麼的溫柔,溫柔中有好奇、喜愛與一絲懇求。 懇求? 她有什麼需要我的幫助嗎?叢容想着,眼光從對面女子質地高貴的服裝回到了她肌膚平滑五官清晰的臉上。她無疑是美麗的,同時,在她身上也處處顯示着富有和受着良好環境的保護。 她需要一個學生幫助她什麼?除非—— 叢容還沒有想下去,葉峰父親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位是我的妻子……當然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葉峰的父親介紹着。 ——也就是說她就是葉峰的母親。 果然,在她身上,叢容看見了葉父所說的具有緻命吸引力的溫柔。 “現在,她是中村太太……”葉父繼續說着。 中村太太?叢容記得自己曾在什麼時候聽到過這個名字。 “中村先生是東正經紀人公司的董事長,也就是葉峰在日本時所在的經紀人公司董事會長。” 叢容一下子明白了什麼,可是,又像是什麼都沒有明白。中村太太也就是葉峰的母親,這一切說明了什麼?腦海在一片空白中,跳出了一行行的字來: “……明天,在中村先生家将舉行一個盛大的冷餐會,到時候會有全日本娛樂界最富盛名的媒體記者參加,而這盛會的目的——你猜,是為了什麼?——是為了我!!! ……是以明天的冷餐會我将是主角,中村先生将把我介紹給所有的媒體……” 這是葉峰發給叢容的最後一封MAIL,叢容能夠倒背如流的那封。 叢容擡起頭來,驚訝而又有些緊張地看着中村太太。 葉峰的父親也不再說話,一時間,餐廳裡寂靜了下來。隻有窗外淅瀝的雨聲配合着NATKING COLE的悠揚歌聲。 “叢小姐……”中村太太終于開口了。 “請叫我叢容吧。”叢容微笑着說道,直覺告訴她,這次葉峰的父親帶着中村太太來找她,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好的,叢容。”中村太太溫柔地笑了,“振傑這兩天一直都在我面前提起你……” 她拍了拍葉峰父親的手,二人相視一笑,叢容有種感覺,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兩個人并不是有着種種恩怨的離異夫妻,而是相知多年的老朋友。 中村太太接着說道:“是你找到了葉峰,讓我們知道了他的下落。” “我們?” “是的,除了振傑外,我也一直在尋找他。自從——” 中村太太頓了一頓。 叢容不說話,腦海中瞬間明白了一件事。 也許,葉峰那些突然的變化和舉動:與東正經紀人公司解約、離開日本、翻臉無情……這一切的原因,這一切的謎底,現在随着中村太太的出現,都要揭曉了。 在心中,叢容也隐隐約約地猜到了—— “……自從我從中村先生的口中得知,那天從我家舉辦的冷餐會上逃走的男孩是葉峰的時候開始。” 盡管已經有些預感,一經證明,叢容還是忍不住地感到驚訝。擡起頭看着中村太太,希望能從她臉上看到對這件事的感受。 中村太太微微地笑了——笑容中有些苦澀。 “一上來就跟你說這些,你一定會摸不着頭腦吧。”中村太太說,她的語速緩慢,嗓音低沉柔和,可以聽出她有着良好的教養和條理清晰的頭腦,“我還是把事情從頭說起吧。那時,我還不姓中村,我是葉太太。” “為了頭腦中那些不切實際的對藝術對自由的向往和幻想,我不顧一切地和振傑分開了。我知道振傑很痛苦,也很不能了解我的所作所為。其實離婚對每個人來說,都是硬生生地在心上撕開一道裂縫。更何況,我還必須和我的孩子——峰峰分開。” “我以為我能夠承受這一切,我以為我很堅強。可是,我錯了。直到我到了法國,孤身一人的時候,我才真正感受到了家庭的重要。那是最溫暖的避風港,然而我卻義無反顧地要離開它……”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看着葉父。葉峰的父親避開了她的眼睛。叢容不敢确定他眼中的那些光芒是不是由眼淚引起的,但她知道,中村太太的這些話其實也是說給葉父聽的。 “……我每天都在想着峰峰,想他吃得好不好,穿得好不好,乖不乖,有沒有哭……有沒有想起我。你沒有做過母親,也許你不能了解這種感覺。真的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思念。每當我在街上看到一個年齡和峰峰相仿的小男孩,每當我路過賣玩具的小店,我都會不可遏制地想起他。有一次,我聽到屋外有一個小男孩的嘻鬧聲,我甚至都沖出了出去。直到到了門外,我才想起,我是在法國,而不是在自己的家裡。峰峰再不會像往常從幼稚園回家那樣出現在家門口了……” 叢容靜靜地聽着。在中村太太的聲音裡,有種叫人信服的力量。叢容相信她對葉峰的愛與思念是真實而又深切的。 “我唯一能做到的是給峰峰買玩具、禮物,哪怕錢已經不夠我再支撐一個月的生活了。我在法國讀書,讀的是藝術學院。這是我一生的向往,卻也為它付出了昂貴的代價。我把離婚後所有的積蓄都交給學校作了學費。終于有一天,學校通知我必須在一個星期裡補齊遲交的學費;而房東也通知我要是不把我欠的三個月的房租交給他,就把我所有的家具都扔到大街上;而此時我的身上隻剩下了200法郎。” “于是,我用這最後的200法郎買了一個玩具吉他。這是給峰峰買的,就算再怎麼苦,我也願意用我身上的所有,來換取峰峰的一個笑容……” 叢容想起了米太太曾經提起過的那隻玩具小吉他,這也是葉峰最心愛的寶貝,卻讓另一個小男孩因為嫉妒而毀壞了。這是一個讓人心酸的故事,而現在,叢容聽到了這個故事的另一半,卻是同樣的讓人感到眼睛酸酸澀澀的。 “……然後,我一連三天沒有吃飯,不敢上學,也不敢回到租的房子裡去。這是我一生中最悲慘的日子。我整天遊蕩在街上,我從沒有想到,自由的背後竟是這樣艱辛的生活和悲慘的境遇……” 中村太太柔和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叙述着那段相信是她生命中最不堪回首的日子,卻如同在說着别人的故事那般平靜。 窗外仍是急風驟雨,在這小餐廳裡,在NATKING COLE的歌聲中,叢容一步步深入到了中村太太平靜而又有些憂傷的故事中。 “……第四天,我終于支援不住了。在巴黎最繁華的香榭麗大道上,昏了過去。等我醒過來,我發現自己躺在最好的私人醫院裡。把我送進來的是一個日本人……” “中村先生。”叢容喃喃道。接下來應該是一個常見的言情故事了吧,有錢人仗義疏财,弱女子便以身相許。 “是的,中村先生。”中村太太點點頭,聲音有些變化,變得更柔和了,“他是一個個子矮矮壯壯的日本人,外表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是以,一開始見到他,我對他隻有感激之情。是他救了我,并在出院以後執意為我交了學費和房租費……” “……後來我了解到,他的妻子因病早就去世了,這麼多年來,他獨立一個人建立出了全日本最大的經紀人公司。也是後來,我才知道,其實那天他救我并不是出于偶然,而是他已經跟蹤了我好幾天。要不是法國的私立醫院堅持留下病人親屬的姓名位址,我也許至今都不知道是誰救了我。我真的很感激他……” “是以你就嫁給了他。”葉峰的父親冷冷地插入道。 “是的,我嫁給了他。”中村太太微微一笑,“他給我的感覺與你完全不同,振傑。在我們結婚的這幾年間,你對我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但是你對我的管束也是無所不在的。這也是我拼命渴望自由的原因。而中村卻不是這樣,他從來不管我,從來不問我去哪裡,幹什麼。他隻是讓我知道,他永遠在那裡等着我,當我累當我倦的時候,我可以在他那裡得到保護與休息……” 她微笑地看着葉峰的父親:“這是他與你最大的不同,他拉着長線放風筝,而你卻把風筝緊緊地捏在手裡,怎麼也不肯放開。可是,那麼多年過去了,我卻漸漸發現,無論是放着風筝,還是捏着風筝,結果都一樣。那就是風筝線總要卷起來,而風筝也總要被收起來的……” “……是以,我現在是安于本份的中村太太,為他打理家務,為他安排宴會,做一個妻子應該做的一切。” 叢容忍不住開口了,在這次談話中,隻有一個人是她關心的:“那麼葉峰呢?您給他寄了那個玩具吉他之後,又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中村太太的微笑逐漸隐去了:“那個玩具吉他是我最後一次給他寄的禮物,從此我再也沒有同他有任何聯系了。” “為什麼?”為什麼不再關心你的親生兒子?不再給他他應得的母愛關懷?哪怕隻給那個孤單的小男孩寫幾封信也好啊!叢容在心中呐喊着,看着中村太太又問了一遍,“為什麼不再同他聯系?” 她沒有回答,葉父卻說話了:“那怪我。自從我得知她再婚後,她寄給葉峰的所有信件禮物,我都沒收了。” “您?”叢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直視着葉父:“沒收?” “正确的說,應該是中途攔截了。” “您怎麼可以這麼做!!!”叢容有些憤怒了。 曾經有一個小男孩天天趴在視窗,等的就是郵差送到從遠方寄來的媽媽的信件。 葉父拿起面前因為放的時間太長而早已冰冷的咖啡,淺淺地喝了一口:“我怎麼不可以這麼做?我當時以為,這也是對葉峰的保護。我要盡一切力量封鎖一切消息,為的就是不能讓他知道,他的媽媽又嫁人了,他又有了一個後爸!” “可是……” 叢容的反駁還沒有說出口,一個柔和的聲音已經先開口了:“這又是典型的葉振傑的作法!以保護的借口來實施你的管束和報複。這其實卻是種最大的傷害!” 言辭雖然激烈,但是,中村太太依然以柔和而又緩慢的嗓音進行她的反駁。 “你這麼做最大的動機是報複我。因為你痛恨我口口聲聲要自由,卻又和别人結婚了。當然你也想保護葉峰,但卻用錯了方式。你以為對孩子隐瞞事實是對他好嗎?你有沒有站在峰峰的立場上想一想?一個從來不對他表示關懷和愛意的母親,與一個同别人結婚了卻仍然把他當作自己的小寶貝的媽媽,哪個會對他傷害更深?” 葉父不說話,這是叢容第一次看到葉峰的父親——一個這麼成功的商人,這麼有氣勢的總裁,被說得啞口無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有甚者,那就是,很多年後,當葉峰已經逐漸淡忘或撫平了那個從不對他表示關懷與愛意的母親留給他的傷口的時候,他卻看到了那個已經嫁作他人婦的媽媽!”叢容深思而又心疼地說着。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這就是葉峰憤然離開東正經紀人公司、離開日本的真正原因。 中村太太欣賞地看了眼前這個聰明的女孩一眼,但是很快,憂傷又浮現在了她的眼中。她搖了搖頭:“這還不止呢。”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陽光下的長樂路是一如既往的幽靜。 法國梧桐早已經落完了它的樹葉。 牆頭的小貓不知躲到了哪裡。 唯有街心花園中的詩人雕像仍然屹立在那裡,俯視衆生。 修長的雙腿,落寞的背影,披肩的長發,棱角分明的臉龐再加上單肩背着的吉他——這樣的男孩走到哪裡都是人們視線的焦點。 葉峰毫不在意甚至都有些讨厭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無論它是來自于打着太極拳的老奶奶、掃着街的中年婦女,或是逃學跷課在外的女中學生。 女人的同義詞是——麻煩的動物! 而葉峰這輩子所遭受的災難,幾乎都是女人造成的。 最早是他的媽媽…… 葉峰的心中馬上是一陣疼痛,撇開了這個想法,轉到了新近為他造成麻煩的那個女人身上—— 接着就是叢容…… 可是,為什麼葉峰的心中還是一片揮之不去的疼痛呢? 葉峰猛然停住了腳步。 再往前走就是上次碰到叢容和那個男孩的那家叫什麼ROSE的小店了。 葉峰回過了身——他甯可繞一圈,也不願再從那門前走過。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做?腦海中似乎有人在隐隐約約地問着。是不想再經過那曾經發生過吵架事件的地方呢,還是不願再看見叢容和那個男孩在一起? 不願也不能回答這些問題,葉峰唯一能做的就是走得快些再快些,直到把這些煩人的想法遠遠地抛在身後。 “為什麼不往前走了?”有一個聲音清脆而甜美地在耳邊響起。 這個聲音讓葉峰的心猛然一跳。 他停下了腳步。不用轉頭,從眼角葉峰也能看到一個穿着白色長大衣圍着粉藍色馬海毛圍巾的女孩的身影。 “是不想回憶起上次不愉快的經曆呢?”身邊的這個女孩問道,“還是不想再看見我?”她的問題與剛才葉峰的扪心自問出奇的相象。 看來回答這些問題是逃不掉的了,葉峰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轉過身來,面對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或者是早已站在這裡守株待兔的獵人。 叢容正站在他的面前。 在好久不見的冬日的陽光中,她是最燦爛的一道風景。在白大衣與藍圍巾的襯托下,她越發顯得唇紅齒白,清純動人。 “隻是想換條路走。怎麼,不可以嗎?”葉峰反問道,毫不掩飾自己的挑釁口氣。 “可以。”叢容說道,眼中有一絲笑意。 “那麼,”葉峰冷冷道地,“再見!” 叢容咬住了下嘴唇,笑意從眼中隐去。 盡管覺得自己像一隻殘忍的動物,葉峰還是轉過頭繼續向前走去。 “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叢容在他的背後說着。葉峰停住了腳步。 “……但是,我今天來隻不過是想對你說一個故事。說完這個故事後,我馬上就走,從此再也不來煩你了!” 葉峰轉過了身:“是嗎?你說的不會是從你們老師那裡批發來的說教故事吧。” “不是,這是個真實的故事,你想聽嗎?” 換了個肩膀背吉他,葉峰懶洋洋地靠在了路邊的牆上:“隻要你剛才說的話當真,那我就勉為其難的聽一聽吧。” 一絲怒火出現在叢容眼中:“放心,我保證說完就走。”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讨厭、冷酷又剛愎自用!叢容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掉頭就走,再也不回頭。 可是……可是,這個再來找他的決心是好不容易才下定的,一定一定不能就這麼放棄了! 叢容暗暗地深吸一口氣,安穩了一下心情,力求自己能保持平心靜氣。 “從前,有一個小男孩……”她才開了一個頭,就被眼前這個沒有絲毫禮貌觀念的男人不耐煩地打斷了。 “拜托你不要這麼老土了好不好?”葉峰就差狂笑出聲了,“都幾十世紀了!來個有點創意的開頭如何?” 要不是考慮到這是在大街上,而且自己的打扮又是如此淑女,叢容這才按捺下了踹他一腳的沖動。 “……這個小男孩的父母都離婚了,”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去理睬他,叢容總結出了這一點,便接着往下說,“他的父親擁有他的撫養權。可是,這位父親是個商人,忙得沒有時間管孩子,便把他寄養在别人家裡……” 葉峰的臉色開始沉了下來,聲音中又恢複了冰冷:“看樣子是現代男孩版灰姑娘。” “卻沒有灰姑娘的美好結局。”叢容扔回一句話後接着說了下去,“……男孩的母親出國了。剛開始她還與男孩保持通信,然後突然中斷了聯系。等了好久,男孩再也得不到來自母親的關愛,他便決定硬下心腸,就當自己從來沒有媽媽……” “男孩長大成人了,他出國深造,并且遇上了更好的機會。那就是有一家最大的公司要把他包裝成名。這家公司的總裁還特别為這個男孩舉辦了個宴會,借此機會想把他宣傳出去……” “好了,”葉峰猛然從牆上擡起身來,拎起吉他擡腿欲走,“我知道這個故事。你省着和别人說去吧。” 叢容攔在了他的面前,臉上寫着堅決:“如果你對我還有一絲一毫的尊重,那就請聽完這個故事!” 葉峰惱火地看着叢容,卻有種自己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在南華高中那段時間的感覺,而眼前面對的就是那個頑固執着地跟在身後堅持着要給他補課的“優等生”。 葉峰無奈地再度靠回了牆上。 “……宴會開始了。男孩卻遲到了,因為在赴宴的途中他迷路了。他向一個放學回家的小弟弟問路,那個小朋友熟門熟路地把他帶到了宴會地點——原來這正是他的家……”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剛剛放晴的天空又開始有陰雲堆積。 街邊有着厚厚的落葉。 路上的行人奇怪地看向路這邊的這個男孩和固執地站在他對面的女孩。 葉峰的眼中充滿了惱怒與陰郁。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他壓低了嗓門問道。 “我所知道的還沒有說完呢!”叢容一擡頭,堅持站在葉峰的面前,“……宴會進行得很順利,每個人都很開心。是以他們并沒有發現宴會的主角已經到了,倒是女主人,也就是總裁的夫人發現了來人。其實她隻看見了一個人,就是那個還在上國小的領路小弟弟。他是她的兒子。當那個小朋友蹦蹦跳跳地撲向他媽媽的懷抱的時候,站在門口的,這個故事的主角忽然發現……” “夠了!”葉峰一聲大喝,轉身想從叢容的身邊繞過。 叢容卻擋在了他的面前。 “……他忽然發現,這個總裁夫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的母親!這個男孩,不,應該說這個應該已經是男人的男孩,突然沒有辦法承受這樣的事實。他選擇了退卻,抛下了培養他兩年的老師,對他期望甚高的經紀人公司……” 叢容越說越快:“……長這麼大,他還要他爸爸來為他賠償違約金。隻是因為,他經受不起他媽媽又有丈夫兒子的這個事實,他經受不起自己的老闆竟然還是自己的另外一個爸爸,他經受不起……” “夠了!夠了!!夠了!!!”葉峰一聲比一聲大地喊道,“你以為你是誰?私家偵探還是道德學家?你有什麼權利打聽别人家的事情,對别人家的家務事說三道四?”他逼近了叢容,眼中的怒火幾乎已經要燒到了叢容的臉上,“你隻不過是個假正經的膽小鬼而已,你的所見所聞不過是跟在老師後面學些該死的法語知識。你知道什麼叫做感情?什麼叫做傷害?你還是把這些故事販賣給那個開店的小開博取他的眼淚吧,至于我,我告訴你,我聽夠了你的狗屁故事,我也見識夠了你的假正經假道學!” 叢容的眼睛越睜越大,臉色也越來越白。 “離我遠一點!”葉峰喊着,以至于街上的每個行人都繞道而走,免得被他的怒火泱及。“最好從此再也不要在我面前出現,否則……” 葉峰沒有再說下去,突然掉頭就走。 叢容呆呆地站着,突然又大聲地喊了起來:“這些隻是這個故事的一部分,這故事還有另一部分……” 葉峰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着。 “……你的媽媽其實從來也沒有忘記過你,在國外不斷地給你寄信寄禮物。但是,自從她再婚後,她的所有信件就都被你爸爸攔截了!你爸爸以為,這樣你就不會知道你媽媽再度結婚,也就不會傷心了……” 已經就要走到拐角了,葉峰放慢了腳步。 “……其實你媽媽沒有一天是忘記你的。她甯可自己餓三天,也要用最後一點錢來為你買玩具;即使嫁給了别人,她也還是每天都惦記着你……” “騙人!”即使嘴上這麼說着,葉峰還是停下了腳步,他的聲音中有着渴望和痛楚,“她為什麼不回來看我呢?她可以離開我去法國,為什麼就不能從日本回來看我一眼呢?” “那隻是因為——她現在的丈夫身患絕症,随時會離開人世,更何況她還有個小兒子。她不能離開他們,盡管她那麼想你……” “你知道嗎?”葉峰打斷了叢容,“你是個煽情高手。換了别人也許會相信你這番話,可是我——那麼多年來,我已經學會不再信任任何人了。尤其是女人!” 說罷,葉峰繼續往前走去。一時間,叢容沒有再說什麼話,葉峰的耳朵也終于得以清靜。他現在想要的,是盡快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混亂的思緒。 身後卻傳來一陣腳步聲,接着是叢容再度氣喘籲籲地攔在了葉峰的面前。 “你究竟能不能讓我一個人靜一下?”葉峰冷冷地問道,不耐煩的情緒布滿了他的渾身上下。 叢容不說什麼話,隻是從白大衣的口袋中摸出了一樣東西,往葉峰的手中一塞。 “這是一個朋友送給我的。從看到它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想把它送給你。”叢容說着,淚水慢慢浮上了眼眶。她用盡了全力忍住淚水,凝視着葉峰,“每個人都需要自己的守護天使。你也是。我希望它的祈禱能重新喚回你對人類的信任感。” “我的故事說完了,是以你也可以放心了,”叢容低了下頭,又倔強地擡了起來:“我從此以後再也不會來煩你了!” 說着,她轉過身,向後跑去。 葉峰有沖動想喊住她,最終卻還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看着那嬌小的白色身影逐漸消失,葉峰的心中卻隻有感到奇怪的麻木。 他攤開手掌,一個小小的閉着眼睛祈禱的小天使正靜靜地躺在那裡。 一陣刺痛穿過那層麻木,終于來到了葉峰的心裡。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啊——讓我死了吧!” 這是朱麗葉的對月長嚎。 自從大一那年的期中考試複習階段被大大地驚吓過一番後,由于已經受過強力鍛煉,寝室裡的每個人都對朱麗葉的考試鬼哭狼嚎症侯群已習以為常了。 一年一度的期末考試終于來臨,已經經過了一個禮拜臨時抱佛腳的複習和三天一連五門功課的考試折磨,明天将是最後的兩場考試。 朱麗葉百無聊賴地翻着手中的複習資料,間或嚎叫一兩聲——這都是因為無聊而不是緊張。考試期間,她的“男朋友軍團”和“後備役軍團”裡沒有一個人會約她出來玩,害得她每到這個時候都寂寞空虛得隻能和大家一樣看看教科書。盡管她平時從不用心讀書,考試成績卻是一向讓人驚訝的優秀。根據小蘭和Linda的說法就是,她一定在考卷上動過手腳,讓教授們見試卷如見人,當然就給高分了。 今年的考試複習階段,朱麗葉混得尤其慘。不但沒人約會,就連她約别人都碰了個釘子。 這别人不是其他人,正是陳宗翰。 正想再叫一聲“生不如死”之類的話,朱麗葉忽然把這聲嚎叫咽了回去。為什麼要死?要死也得等到陳宗翰的頭發全變白了再說。想到接下來的寒假,她又忽然有了精神,腦中靈光一閃。 “叢容!” 叢容吓了一跳,把腦袋從一封信上擡了起來。 “我有一個絕妙的計劃——倒追咖哩雞塊之寒假絕密超級行動計劃……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若不是還坐着,叢容說不定會摔一跤——她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呢。 “你知道今年的大年夜是那天嗎?是2月13日。這也就是說情人節就是大年初一。我的倒追咖哩雞塊之寒假絕密超級行動計劃就是想借你家的寶地一用。” “什麼意思?”叢容想不出朱麗葉的計劃和自己的家有什麼關系。 “就是說,那天,我約陳宗翰到你家去給你拜年,然後你再給我們制造機會讓我們單獨相處,在浪漫的情人節。這樣一來,我和陳宗翰不就能……” 朱麗葉滔滔不絕興緻高昂,但是她的這些咶噪之聲漸漸在叢容的耳邊隐去。 叢容的注意力再度回到了那封信上——這是一封來自日本的信。 “叢容,你好: 本來仍然想稱呼你‘叢小姐’的。可是總覺得這樣似乎把我們的距離拉遠了,是以我還是叫你叢容,好嗎? 再次感謝你為我們找到了葉峰,也很感謝你那天晚上陪我和振傑聊到那麼晚。但更讓我感動的是,你竟然還為了我們和峰峰吵了一架。 請别驚訝——我後來自己去找了他一次,就在你與他談話的第二天。我原來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已經做好被峰峰拒之門外的準備。但是情況卻出乎我的意料。峰峰雖然有些冷淡,卻還是聽了我的解釋。我不期望他能夠一下子就接受我,他能聽進我的話,并和我有交流,對我來說,已經太好太好了。 ——我相信你一定對他起了很重要的影響。 那麼多年過去了,我不指望他能很快地叫我一聲‘媽媽’。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重新接受我的。 我知道,那麼多年來葉峰都是獨立過來的。我和他父親都沒有盡到做父母的責任,是以峰峰的心裡始終有陰影存在。叢容,你能原諒他嗎?你能包容他嗎?我知道,他一定是傷到你了,否則,那天我對他說起你的時候,他不會那麼激動,那麼後悔(當然,他表面上好像還是無動于衷的樣子,但是知子畢竟莫若母呀)。 人有時候也許就是這樣,明明是自己最不願意傷害的人,卻偏偏會傷害得越深。 我衷心地希望能看到你和他仍然是一對好朋友。 PS:這次我回國的三天是我和中村先生分開的最長的日子。他一切安好。我同他說起了你,他請我一定要代他向你問好! 中村 斐豫” ——原諒?包容? 叢容輕輕折起了這封信,同時也問着自己能否原諒與包容葉峰。 原諒或許可以,可是包容——以什麼身份包容?為什麼要包容? 想起了那次在長樂路上與葉峰的見面:那麼多傷人的話,那麼多絕情的語言和那樣充滿冷漠與不信任的眼光。 ——這些已經徹底粉碎了叢容對葉峰的最後一點幻想。她以為在他的本性中還有着一些溫柔,還有着那麼一點信任,可是她錯了,完全錯了。 她已經給葉峰傷得體無完膚,一次又一次。而她所做的,隻不過是想挽回他對她的那麼些信任而已! 裝在門邊的傳呼話筒忽然響了起來。 朱麗葉在大家都還沒有反應的時候,已經按下了對講按鈕。 “叢容,有人找——”樓下的舍監叫道。 叢容還來不及說什麼,朱麗葉已經大聲地喊了出來——“叢容不在,出去了!”接着重重地關上對講話筒。 “這種人,他以為他是誰?居然讓你一路哭着回來……作孽呀,叢容,你怎麼會認識這種狼心狗肺……你為他付出多少?他呢?……” 在朱麗葉的罵罵咧咧中,叢容站了起來,走到了玻璃窗後面,偷偷地掀起窗簾一角,向窗下看去。 就在那裡,就在學生較高價的電梯大廈前的葡萄花架下,有個修長的人影癡癡地站在那裡。 他的頭擡着,向這邊的窗子張望着。 叢容放下窗簾,眼淚也随之而出。 葉峰,對不起——我已經再也不能接受你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2月13日。 還在吃晚飯的時間,街上已經響起了零星的鞭炮聲。 暮色早已經降臨,大街小巷中的商店都早早地關了門。 家家戶戶的門上貼起了大紅的對聯或是倒着的“福”字。 農曆春節到了,而新的一年,在過了午夜12點以後,也将來臨了。 在叢容卧室中,卻沒有一絲新年的氣象。 早早地吃過了年夜飯,叢容就借口已經吃飽了飯再沒胃口看那舊瓶裝舊酒的春節晚會,窩進了自己的房間。 網際網路上也是一片熱鬧的景象。網友們忙着互相拜年、寄賀卡、發送祝福的短消息。 眼睛在收集着快樂的景象,然而在内心,叢容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和寂寞。 小時候是最盼望過新年的,有好豐盛的年夜飯吃和厚厚的壓歲錢拿;中學裡過春節的時候,總是忙着打電話,攤開電話本,總覺得有數不清的電話要在震天響的鞭炮聲中大聲地嚷嚷着打出;接着是大學,有兩年了,叢容都習慣于打開電腦,收到葉峰長長的EMAIL和經過他精心挑選的電子賀卡。 而今年,卻再也收不到那期盼的郵件了。 同樣的,叢容要發的唯一一封信也不是給葉峰的。 “嗨,彩色沙漠,你好嗎? 今天是今年的最後一天,過了12點,就是新春了。奇怪的是,我們東方農曆新年的第一天竟然是西方的情人節。我相信這是巧合,我也相信,在即将來臨的新的一年裡,會有非同凡響的事情發生。 不管怎麼樣,我都要祝福你。祝福你是一隻快樂的彩色沙漠,祝福你終有一天能看見美麗妖娆的夜森林。我也要祝你情人節快樂,真心的希望你得到心中的所愛。 或許,你已經得到了?——水晶心” 當叢容正打算關機的時候,有郵件過來了。 那是來自彩色沙漠的。 “嗨,水晶心,你好! 謝謝你的祝福。 是的,我想我已經得到了我的夫妻——盡管他的領悟需要的時間久了一點,是以,現在的我已經是一隻快樂的獅子了。 我不是祝福你,而是相信你。相信你在這個特别的新年和特别的情人節裡,一定會得到你所向往的幸福。Trust me!——彩色沙漠” 叢容笑了,眼中有淚光閃爍。 這是她與彩色沙漠之間第一次互道祝福語。她知道,這也是她與彩色沙漠之間的最後一次通信了。 關上電腦,叢容走出了房間,來到了陽台上。 還沒到12點,卻已經有人在遠處放起了連綿不絕的鞭炮。接着,附近也有人開始放了起來。聲音震耳欲聾,渲染出一片新年新春的繁華景象。 仿佛等了好久,才安靜了下來。空氣中彌漫着煙霧和濃烈的硝煙味道。 叢容剛想進房間,卻忽然間覺得自己又聽到了另一種聲音。那決不是鞭炮,而是—— 叢容搖了搖頭,想把腦海中的幻覺搖掉。 可是這聲音又響了起來—— 沒錯!是吉他聲! 伴随着吉他一起響起來的,還有歌聲—— 你想聽音樂 我就是CD 你想看電視 我就是遙控器 你想摘星星 我就是樓梯 你想去南極 我就是直升飛機 …… 叢容站直了身子,不願回頭往樓下看,卻也不忍就此進房間。 她呆呆地站着,任由葉峰的聲音肆意地鑽入她的耳中、心間…… …… 你想要風度 我就是風衣 你想找朋友 我就是尋呼機 …… 越來越多的人們從視窗探出腦袋,不但往樓下看,還不斷向叢容的方向張望着。 叢容終于再也忍不住了,走到了陽台邊,向樓下望去。 樓下已經聚集了許多人。有人原打算在戶外放煙火的,現在卻也被吸引到了葉峰的身邊。 葉峰正站在那兒——三年前的老位置,懷抱着吉他,腳搭在大門前的台階上,手指在琴弦上一遍遍地滑過,在凝視着樓上叢容的目光中,歌聲也一遍又一遍地響起: …… 你想收鮮花 我就是快遞 如果你還不滿意 我可以當一次007 …… 叢容呆住了。在葉峰的凝視中,在他的歌聲裡,叢容真的不知所措了。 “葉峰!”叢容叫着,“别再唱了……我……” 拒絕的話就在嘴邊,卻不知為何說不出來。 “我什麼我呀!”從葉峰的身邊挑出一張熟悉的大臉盤——正是朱麗麗,她臉上的雀斑興奮得呼之欲出,“喂,我說叢容,你怎麼看見了大帥哥都不趕快下來呢?” 阿蓋也不失時機地從朱麗麗旁蹿了出來:“叢經理呀,你看看,今天我們‘OPEN’都到齊了,單單就缺你這經理了!” 真的,楚天歌從門廊下悠然走出,把手搭在葉峰的肩膀上,向着叢容投來了一個燦爛的笑容;COOKIE和冬冬雙雙站在一起;梅君嚴照例被踩在了朱麗麗的腳下當墊腳石,奇怪的是他手中居然還拿着一個小本子;雙胞胎穿着一模一樣的中式紅色小棉襖,可愛得像一對洋娃娃,吸引住了絕大多數的回頭率;還有……還有Maggie,穿着藍色的絨毛短大衣,精神弈弈地與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孩站在一起。 “叢容,還不快下來參加我們的PARTY!”Maggie笑着說。 “叢容,come on!叢容,come on!……”朱麗麗和蓋世愛帶頭起哄,發動起所有老同學齊聲呼喚着,在這個住宅小區中成為一道頗為壯觀的景色。 當叢容的目光從所有人的身上移回到葉峰時,她發現葉峰并沒有跟着大部隊起哄,他隻是靜靜地靜靜地看着叢容,眼光中有歉意有決心也有期待。 叢容的笑容漸漸從臉上隐去,面對着葉峰的期待,她的心中卻泛起陣陣苦澀與茫然…… 葉峰,當我已經放棄了的時候,你為什麼又開始争取了呢?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铛——” 當鐘聲敲響了第一下的時候,煙火已經齊刷刷地擺放在南華高中的操場上了。 “铛——” 第二響的時候,女孩子們分散到了草地的最邊緣,笑着鬧着看那些男孩們逞英雄搶着去點煙火。 朱麗麗大聲叫着:“阿蓋,快上!” 而麥雲潔則把那個叫畢世廷的男孩拉在一邊,讓他注意安全。 叢容站在她們的當中,沒有誰她可以支援,也似乎沒有誰她應該關心。 朱麗麗與蓋世愛、Maggie和畢世廷、COOKIE和冬冬,還有雙胞胎……每個人似乎都心有所屬,成雙成對,隻有叢容是孤零零的。 鐘聲敲響了第九下。 叢容的目光和葉峰相接觸了—— 鐘聲接連響過了三下。 忽然間爆竹齊鳴、禮花齊放,深藍色的夜幕上燃起了一朵又一朵絢爛奪目光華璀燦的煙花。 忽然間周圍的人們都動了起來,笑在一起鬧在一起也擁抱在了一起。 舊的一年已經過去,新的一年也已經到來了。 朱麗麗忽然沖過來重重地擁抱了叢容一下:“HAPPY NEW YEAR!”她興奮地叫着。 突然間,叢容覺得是那麼的美好——那麼多的老同學,那麼多的朋友,在一起共同迎接新年,這一刻,怎不叫人感動? 接下來是Maggie,“新年快樂!”她笑着說道,和叢容抱在了一起,“我也要祝你情人節快樂!” 叢容楞了一下,從Maggie臉上浮現出的壞笑中,她隐隐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妙。 仍是那一臉壞笑,麥雲潔把叢容遞給了下一個。 這是一個溫暖而寬廣的胸懷,有種如此熟悉的感覺,就好像這個胸膛已經等待了她一萬年了一般。 “新年快樂!”一個低沉而感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叢容猛然擡頭,眼前正是葉峰那張輪廓分明的臉。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不知什麼時候,所有的人把娛樂的陣線轉移到了領操台上。 那裡是一片笑鬧聲,蓋世愛和梅君嚴居然領着大家做起了操,接着又跳起了舞。 叢容看着遠遠的那一幕,不由得笑了:“阿蓋在模仿放《早操歌》的那天,真是活寶。” 葉峰坐在她的身邊。 他們倆人并肩坐在了看台上。 除了從領操台那邊傳來的喧鬧聲外,整個世界已經安靜了下來。再沒有人放鞭炮,也再沒有人點煙花。 “那天我遲到了,是以錯過了好戲。”葉峰道。 “從那天開始,我的世界也就亂了套了。”叢容回想自起那天起發生的種種:在冷老師“先進帶後進”政策的引領下義不容辭地為葉峰補課,接着在葉峰的刺激下改變形象,然後又當上了“OPEN”的經理,從此更是與葉峰脫不了幹系。 葉峰笑着道:“我也是。幾乎就是從那天開始,我的身後多了個跟班。成天耳提面命要為我補課,怎麼躲也躲不掉。” “但是……”葉峰的聲音低沉下來,“後來我發現情況好像颠倒過來了。” 叢容忽然又換了個話題:“不過通過你我認識了Maggie,在這兩年裡,我們成為了好朋友。” “我一直把Maggie當作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而你在我心中的意義卻不同了。”葉峰說着,步步緊逼。 叢容再度換話題:“我本來以為麥雲潔會和楚天歌有發展,但沒想到她會在建築系找到男朋友。” 葉峰的話風也随之而轉:“世界上想不到的事情其實有很多。我讀高一的時候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喜歡上班裡的‘優等生’,學校裡的十項全能學生幹部。” 叢容已經躲無可躲,隻能擡頭看着夜空裝傻:“哇,今天晚上的星星好多啊。” “叢容,我希望你能看着我說話。”葉峰說着,語調嚴肅。 叢容無奈地轉過頭來看着葉峰,卻驚訝地在葉峰的眼裡看到了苦惱。 “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原諒我?”葉峰問着。

  尾聲

  今年的春節真是好快樂呀!

  趕在春節前,東東、雙琦和雙琪竟然都回到了上海。

  COOKIE也從南韓趕了回來,這個家夥長高了,朱麗麗看見他竟然尖叫,因為他終于變成了一名名副其實的帥哥。

  一切都要感謝一直在背後默默努力的楚天歌,他使得“OPEN”和“HAPPY女生”的成員又重新聚在了一起。

  葉峰和叢容終于重歸于好。

  我身邊也被一個厚臉皮的家夥霸占了一個位置,此刻這個家夥正在騷擾我的打字,救命啊!我真的不想在畫設計圖了。

  忘記說了,我和畢世廷的聯手處女作,那張藝術中心的設計圖得獎了,雖然是二等獎,我已經很滿意了,可是身邊的這位仁兄卻很不服氣,認為沒有拿到大獎的責任在我,是以從今天開始要給我補課!

  我不要哇!!!!

  諸位樂隊的兄弟姐妹們此刻正在電視台等着我一起錄節目呢,我要去歌唱,我要去舞蹈,那裡是屬于我的舞台。

  對了,對了,如果你是我們的歌迷記得春節播出的那檔特别節目一定要看啊!那裡有我們青春最精彩的演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