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還在這裡3

{"0":{"tag":"","content":"純分享，侵必删！"},"1":{"tag":"","content":"大四那年春天，一場突如其來的“非典”席卷全國，幾個人口密集的大城市都成了重災區，蘇韻錦所在的城市也不例外。不斷攀升的患病人數和死亡的陰影使得人心惶惶，人類在自然災害和疾病面前顯得脆弱無比。"},"2":{"tag":"","content":"學校也不是安全島。自從蘇韻錦她們學校一個大二的女生外出探親返校一直高燒不退、被送往醫院确診為非典感染者之後，全校就陷入恐慌之中。緊接着又有幾個學生因為具有發熱症狀，被陸續隔離，這種躁動不安的氣氛更是達到了頂點。"},"3":{"tag":"","content":"學校采取了一系列應急措施，嚴格限制在校生外出，每日派專人查房，在宿舍區域噴灑消毒藥水，檢查體溫，但仍然未能抑制住全校師生驚恐的情緒，各種傳言此起彼伏。蘇韻錦下鋪的舍友因為與那名确診患病的女生有過近距離接觸而被送進學校醫務室隔離觀察。六個人的宿舍隻剩下五個人，除蘇韻錦之外的四個女生無不緊張地整日抱着電話—這唯一與外界溝通的工具—打個不停。她們各自的父母、親友、戀人也紛紛緻電噓寒問暖。"},"4":{"tag":"","content":"蘇韻錦并非全無焦慮，隻是她的朋友不多，常聯系的親戚也少，唯一牽挂的人就是媽媽。這種時候，媽媽一定也很着急，過去聽說她感冒了，都恨不得一天打幾個電話。然而，這一段時間以來，從來沒有一個電話是找蘇韻錦的。她沒有手機，便疑心是宿舍的電話總是占線，媽媽打不進來，好不容易找到話機閑置的機會撥通了媽媽“那邊家”的号碼，一連幾次都沒有人應答。蘇韻錦又是牽挂又是不解。媽媽婚後又成了全職主婦，沒理由老是不在家裡，就算出了什麼事，也應該告訴她一聲呀。這個時候，她挫敗地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叔叔”的手機号碼，隻能幹着急。"},"5":{"tag":"","content":"頂着巨大的不安和失落，蘇韻錦又打了個電話給莫郁華，她的舍友竟然告訴蘇韻錦，莫郁華前一陣從上海回來，出現了咳嗽的症狀，還伴有低燒，為保險起見也被送到了她們學校的附屬醫院。這也是蘇韻錦想不通的事之一—莫郁華的課業很重，平時總是忙得不可開交，雖然她上學期獲得了一筆豐厚的獎學金，但是從沒有聽說她有出遊的打算。她到上海去幹什麼，那裡并沒有她的親戚，而且，她無聲無息地去而複返，居然連蘇韻錦也沒告訴。"},"6":{"tag":"","content":"蘇韻錦從來沒有感到這樣孤單和無助。每天夜裡，宿舍電話鈴聲響了一次又一次，每當舍友接起，她都屏住呼吸，希望被叫去接電話的那個人是自己，每次都以失望告終，難道連媽媽都忘了她？"},"7":{"tag":"","content":"平日安靜地生活着，看不出自己和别人有什麼不同，到了這種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多麼可悲。沒有人關心她，她也不知道該去關心誰，就像站在一個孤島上，四周是漫無邊際的汪洋，巨浪一波又一波地打過來，看不到岸的方向。她自認為堅強，很少多愁善感，然而臨睡前，聽到一個舍友在電話裡嬌聲向男朋友抱怨自己父母每天打電話來逼自己喝闆藍根，不知道有多煩人的時候，她的喉嚨哽咽得發疼。"},"8":{"tag":"","content":"那些親昵的抱怨對于這時的蘇韻錦來說無異于是種折磨，好不容易等到舍友挂了電話，她在一陣眼睛的酸澀中準備睡去，刺耳的電話鈴聲再度響起，有人不耐煩地接了，喊了一聲：“韻錦，你的。”"},"9":{"tag":"","content":"蘇韻錦飛也似的下了床，拿過電話，那一聲“媽”迫不及待就要叫出口，卻聽到一個做夢都不敢想的聲音。"},"10":{"tag":"","content":"程铮語氣急促地抱怨，“你們宿舍是什麼爛電話，電池都快要耗完了才打得進去。喂，蘇韻錦，你在聽嗎？”"},"11":{"tag":"","content":"“嗯。”蘇韻錦把話筒緊緊貼住自己的臉，沒發現眼睛已經潮濕。"},"12":{"tag":"","content":"“我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問問你還好吧……這樣的電話我給很多人打了，沒别的意思……你說話呀……怎麼了，你不會哭了吧？别急，你哭什麼呀……别吓我行不行，蘇韻錦，我擔心死了。”他的聲音變得焦急不安。"},"13":{"tag":"","content":"蘇韻錦也不知道自己在聽到他聲音那一刻為什麼就變得無比軟弱，她啜泣着，任由淚水沾濕了聽筒，開口隻說得出一句話，“程铮……”"},"14":{"tag":"","content":"現在他就是她的浮木，她的救贖。"},"15":{"tag":"","content":"“到底出了什麼事？喂……喂喂……”一陣嘈雜的電流聲響起，蘇韻錦隐約聽到程铮咒罵了一聲，又說了句什麼，她聽不清，沒來得及問，就聽到了斷線的忙音。她趕緊往回撥，心裡同時也感到訝異，時隔那麼久自己竟然能流暢無比地撥出了那個他給她以後就從來沒有打過的手機号碼。"},"16":{"tag":"","content":"電話那端機械而标準的女聲用中、英文交替地說着：“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17":{"tag":"","content":"第二天早上起床後，蘇韻錦做的第一件事還是撥打昨晚的那個号碼，她甚至沒有想過撥通了之後要說些什麼，隻是憑着直覺，一定要聽到他的聲音。這一次傳來了關機的提示。"},"18":{"tag":"","content":"她在心神不甯中上了兩節課，十點鐘之後，沒課的她去圖書館的機房将一些資料輸入到電腦裡。半個小時之後，管理者老師經過，無意中看了眼，問道：“韻錦，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這本《胡适口述自傳》是二十一進制，不是兩千一百元。”"},"19":{"tag":"","content":"“哦，對不起，我馬上就改。”"},"20":{"tag":"","content":"又過了一會兒，老師表情古怪地說：“你确定你不用回去休息？你改成了十二進制。”"},"21":{"tag":"","content":"蘇韻錦是在圖書館勤工儉學的學生裡心思最缜密的一個，做事也認真，是以管理者們都很放心地把工作交給她，可她今天的表現明顯像是魂魄沒有歸位。"},"22":{"tag":"","content":"蘇韻錦面紅耳赤地再次更正，這時另一個管理者走進機房，驚訝地說道：“咦，韻錦，你還在這裡？剛才不是聽說學校大門口有人找你來着？”"},"23":{"tag":"","content":"“找我？”蘇韻錦愣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她猛地從電腦前站了起來，扔了句，“謝謝老師！”人已經到了外面。剩下兩個圖書管理者面面相觑，“這孩子平時不是這樣莽莽撞撞的呀。”"},"24":{"tag":"","content":"圖書館到學校大門不是一段短的距離，蘇韻錦跑到關閉的鐵門前，喘得腰都直不起來，她一手撐在膝蓋上，一手抓着鐵門的鐵條往外看，果然看到風塵仆仆的程铮。"},"25":{"tag":"","content":"他看到她出現時，明顯地松了口氣，也把手扶在鐵門上，皺着眉，第一句話就是：“你昨晚上哭什麼？”"},"26":{"tag":"","content":"蘇韻錦邊用手拍着胸口平複呼吸，邊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你這個瘋子。”"},"27":{"tag":"","content":"這樣隔欄相望的兩個人引得看門的老頭一陣搖頭，他避開兩個年輕人期待的眼神，擺擺手說：“别看我，學校早有了通知，沒有通行證一概不得出入。”"},"28":{"tag":"","content":"在學校封閉期間，每個系都有幾張緊急通行證，掌握在系主任手裡，沒有特殊情況想都不要想。蘇韻錦無奈之下去找了圖書館的上司，軟磨硬施地想要求得一張通行證。她在圖書館工作将近三年多，平時兢兢業業從不曾有半刻偷懶，管理者和上司都看在眼裡。"},"29":{"tag":"","content":"副館長是個四十來歲的婦女，她有些好奇一向安分的女學生怎麼入了魔一樣想要在這種時候出校去。"},"30":{"tag":"","content":"蘇韻錦低頭想了一陣，紅着臉回答說，自己的男朋友特意連夜從北京趕過來，就為了見她一面。"},"31":{"tag":"","content":"小兒女的情态總是動人，副館長笑了起來，蘇韻錦在惴惴不安之中拿到了她渴望的那張通行證。"},"32":{"tag":"","content":"“去吧，可是别忘了這張通行證隻限于每天早上7∶30至晚上22∶00期間有效，逾期不返的話将被視為嚴重違反校規，别說我沒有提醒過你。”副館長叮囑滿心歡喜的蘇韻錦。"},"33":{"tag":"","content":"“我知道了。”"},"34":{"tag":"","content":"蘇韻錦走出校門時恨不得背插雙翼，但真正走到程铮面前，卻似乎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兩人都有些小心翼翼。"},"35":{"tag":"","content":"程铮先開口抱怨：“你不知道我有多慘，昨晚上為了趕最後一趟航班，差點沒把腿跑斷。”"},"36":{"tag":"","content":"蘇韻錦說：“你這個人好像習慣了招呼不打就跑過來。”"},"37":{"tag":"","content":"程铮不禁叫屈：“我電話裡不是說我要過來了嘛，你沒反對我就當你同意了。”"},"38":{"tag":"","content":"蘇韻錦回憶了一下，想必就是因為昨晚信号故障，她沒有聽見的最後一句話。"},"39":{"tag":"","content":"“你哭得那麼恐怖，吓了我一大跳。”程铮問，“你還沒說昨晚為什麼哭？誰欺負你了？跟……男朋友吵架了？”"},"40":{"tag":"","content":"蘇韻錦何嘗聽不出他話裡的試探意味，沒好氣地說道：“除了你恐怕沒有人會欺負我了。”見程铮讪讪的，她又補充了一句，“真要是和男朋友吵架了，你來又能幫上什麼忙？”"},"41":{"tag":"","content":"程铮一時語塞，扯着背包上的肩帶，垂着頭說：“我昨天剛從雲南回到北京，忽然很想聽到你的聲音，不知道你現在怎麼樣，沒忍住就打了個電話。既然你沒什麼事，那我回去了，學校裡還有很多事……我真走了。”"},"42":{"tag":"","content":"“沒什麼事。”蘇韻錦低聲道。"},"43":{"tag":"","content":"程铮氣結，悶悶不樂地轉身欲走，“這可是你說的。”他拖泥帶水地走了幾步，還沒聽見她留他，火冒三丈地回頭，隻見她站在原來的地方一動不動。"},"44":{"tag":"","content":"“你留我一下會死嗎？”"},"45":{"tag":"","content":"“你本來就不該來的。”"},"46":{"tag":"","content":"“好呀，你真是沒怎麼變，半點人情味都沒有，虧我那麼擔心你，總是想着你……”程铮說着，自己覺得有些别扭，咳了幾聲才調整過來，“我從你家回去之後是挺生氣的，好像以前為你做的事都很愚蠢，本來打算再也不理你了，你清淨，我也解脫。不過，你居然也那麼狠心，一次都沒有聯系過我。”"},"47":{"tag":"","content":"蘇韻錦說：“你都打算再不理我了，幹嗎還想着要我聯系你？”"},"48":{"tag":"","content":"“你……算我白跑一趟。”他甩臉走人。"},"49":{"tag":"","content":"“你去哪裡？”蘇韻錦叫住了他，“現在機場、火車站都是人群密集的地方，是以我才說你不該在這種危險的時候出遠門。既然都來了，何必又去那裡的渾水？如果不急着趕回學校，待幾天等風頭過去再說吧。”"},"50":{"tag":"","content":"“那你得陪我。”程铮臉上的不快一掃而空，露出一口白牙。"},"51":{"tag":"","content":"蘇韻錦晃了晃手裡的通行證，“這東西來得可不容易。不過說好了，門禁之前我必須趕回來。”"},"52":{"tag":"","content":"“這個沒問題。”"},"53":{"tag":"","content":"看着程铮開心的笑容，蘇韻錦心中湧起一股熱流，她輕輕地說道：“謝謝你，程铮。”"},"54":{"tag":"","content":"“什麼？”程铮有些莫名。"},"55":{"tag":"","content":"“謝謝你能來看我……其實，我很開心。”"},"56":{"tag":"","content":"再次走程序铮先前住過的小較高價的電梯大廈，蘇韻錦難免想起前一次兩人在同一地點發生的事，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程铮見她刻意避開了上次那張沙發坐到另一個角落，也心中有數。那天兩人身體緊密相貼的情景好像電影一樣在他腦海裡閃現，雖然這電影在過去一年裡已重播了無數回，他體内還是一陣發熱，但哪裡還敢輕舉妄動，随手按開了電視，老老實實坐在沙發上。"},"57":{"tag":"","content":"這回程铮終于承認這不是他什麼親戚閑置的房子，而是媽媽和舅舅在自家公司開發的樓盤裡預留下來的單元，上次他問人拿了鑰匙，就一直沒有還回去，物業也有人來定期做清潔，是以房子裡還算幹淨。"},"58":{"tag":"","content":"嘈雜的電視聲将小小空間裡的尴尬化解了不少，蘇韻錦連換了幾個台，每個頻道的新聞幾乎都在聚焦“非典”的情況，無非是各個省市的發病率以及闆藍根、白醋被搶購一空的報道，螢幕下方也不斷打出相關的滾動消息。蘇韻錦看着看着，忽然直起背，緊盯着螢幕，隻見螢幕下方反複出現了一則消息，大緻的内容是：大前天從雲南昆明市開往北京的K××次列車16号車廂内有一名高燒昏迷的男性農民工給送往醫院救治，經專家診斷後确定為已處于發病期的非典患者，由于該男子刻意隐瞞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并在封閉的車廂内待了二十多個小時，極有可能将病毒傳播給同車廂的乘客及與他接觸過的人，是以有關部門通過電視台等媒介呼籲該車廂其餘旅客到醫院進行檢查。"},"59":{"tag":"","content":"“程铮！”蘇韻錦叫了他一聲，沒有人應答，扭頭才發現他靠在沙發上睡着了，想是昨晚匆匆趕路，一夜沒有好好合眼。她本不願意叫醒他，但想到事關重大，不問清楚自己實在坐不住，便搖了搖他的肩膀。"},"60":{"tag":"","content":"她的手一動，程铮的身體便順勢歪倒，正好把頭枕在她的大腿上。"},"61":{"tag":"","content":"蘇韻錦這時也顧不上理會他無時無刻不忘占便宜的小心思，繼續把他拍醒，“别裝了，我問你，你先前說昨天剛從雲南回到北京，是飛回來的？”"},"62":{"tag":"","content":"程铮迷迷糊糊的，見她沒有強勢指令自己起來，就繼續賴在她的腿上，“哪兒呀，我們導師怕死得很，怎麼會坐飛機？而且學校根本不會批這麼多的經費。我們坐火車回來的，差不多四十個小時，差點沒悶死我。”"},"63":{"tag":"","content":"“是不是大前天在昆明上的車？K××次？”"},"64":{"tag":"","content":"“咦？你怎麼知道？”程铮将身體反過來看着她。"},"65":{"tag":"","content":"一股涼意沿着蘇韻錦的脊背往上爬，連聲音都開始虛浮，“你們在多少号車廂？”"},"66":{"tag":"","content":"程铮享受着從這個角度看她的新奇感，一邊漫不經心地回憶，“嗯……好像是14号車廂。你問這個幹什麼？”"},"67":{"tag":"","content":"他剛說完，發現蘇韻錦的手撫上了他的額頭。這是她特有的愛撫方式？程铮受寵若驚地想要閉上眼睛，卻聽到她驚慌失措的聲音，“你的頭為什麼那麼燙？”"},"68":{"tag":"","content":"程铮總不能說，因為自己剛才在想入非非，腦海裡全是少兒不宜的念頭，不燙才怪。"},"69":{"tag":"","content":"“不是吧，你的錯覺罷了。”"},"70":{"tag":"","content":"蘇韻錦不理會他的話，反手摸了摸自己額頭的溫度，再一次把手貼在他身上，還是一樣燙。程铮把她冰涼的手抓了下來，疑惑地問：“你幹嗎呀？”"},"71":{"tag":"","content":"蘇韻錦用力甩開他不規矩的手，急得聲音都變了調，“你知不知道就在和你同一趟車的16号車廂發現了一個發病期的‘非典’病人。不行，趕快起開！”"},"72":{"tag":"","content":"“‘非典’病人？”程铮愕然，然後面色一沉，“你怕我傳染給你？”"},"73":{"tag":"","content":"蘇韻錦雙手去推他，無奈他就像被膠水粘在自己腿上一般，情急之下捶着他的肩膀，“你……我就說了你是個瘋子！這裡有沒有體溫計？你這幾天有沒有咳嗽、頭痛或是别的不舒服？”"},"74":{"tag":"","content":"見他光知道搖頭，她吃力地挪腿想要迫使他起來，“我們馬上去醫院。”"},"75":{"tag":"","content":"“我和那個人又不在同一節車廂，哪有那麼容易傳染？我身體好得很。不去，你陪我看電視！”"},"76":{"tag":"","content":"“你這個人簡直沒有分寸，如果真的出了事，有可能會死的你知道嗎？”蘇韻錦急得眼裡水光流轉。"},"77":{"tag":"","content":"程铮躺着仰視她，忽然翻轉環抱着她的腰，“你在擔心我。”"},"78":{"tag":"","content":"“你愛怎麼樣我不管，但别在我眼皮底下出事。”蘇韻錦扭頭用手背在眼角擦了擦。"},"79":{"tag":"","content":"“你就是在擔心我。”程铮自信滿滿地說，繼而把頭貼在她小腹，“蘇韻錦，我不像沈居安一樣會說那些肉麻的話。這次和我的導師去采風，跑了好幾個地方，江浙、湘西、雲貴，有幾處風景真的很美，建築與自然融為一體就變得有靈性一樣。我那時就在想，這麼好的東西，如果你和我一起看，該有多好。我不要你踮起腳尖看我，而是要你在我身邊一起分享……你愛自己多一些也沒關系，你繼續愛自己，我愛你……這樣不是更劃算嗎？”"},"80":{"tag":"","content":"他說完，又去偷偷看她的反應，蘇韻錦面沉如水，過了一會兒，繼續道：“說完了，就起來去醫院。”"},"81":{"tag":"","content":"程铮呻吟一聲，以後誰要再說他不浪漫，他倒是要看看誰能在一個榆木疙瘩面前浪漫得起來。"},"82":{"tag":"","content":"實在拗不過蘇韻錦，程铮被她連拉帶拽地領出門直奔醫院。入院後，他乖乖做了檢查，醫生認為他确實存在低燒的症狀，又和患者同乘過一趟列車，當即要求他留院觀察。"},"83":{"tag":"","content":"程铮一聽至少要隔離七天，立刻就急了，“不用那麼誇張吧？三十七度七都要住院觀察……不行，我還有事。蘇韻錦！”"},"84":{"tag":"","content":"“閉嘴，聽醫生的。”蘇韻錦說。"},"85":{"tag":"","content":"“等我出來你不會又翻臉無情了吧。”"},"86":{"tag":"","content":"她好像沒聽到他的話，隻專注于詢問醫生需要辦理什麼手續。醫生同時也給她量了體溫，雖然一切正常，但由于她和程铮有過近距離接觸，是以要求她回去之後密切關注自己的身體狀況，一有不适，立刻向醫院回報。"},"87":{"tag":"","content":"蘇韻錦離開之前，聽到程铮追問道：“你會不會接我出院？”"},"88":{"tag":"","content":"旁邊的護士小姐都笑了，他那樣子，實在很像第一天被送往幼稚園的孩子。蘇韻錦搖頭，走了幾步，卻也情不自禁地嘴角輕揚。"},"89":{"tag":"","content":"程铮在醫院待了七天，蘇韻錦心中的兩個自己就鬥争厮殺了七天。一個聲音在問：當意識到他可能有危險的時候，你為什麼害怕？那種欲哭無淚的恐懼和絕望是出于對一個僅有好感的人的關懷嗎？送他去醫院的途中，為什麼你的手在抖？和失去他的可怕相比，兩個人之間的差距以及那些得失計較是否真有那麼重要？"},"90":{"tag":"","content":"另一個蘇韻錦卻再提醒着：你在為你的軟弱和感情用事找借口。你明知道事情沒那麼糟糕，沒有人會死。他和那個非典病人并無直接的身體接觸，這極有可能隻是一場小的傷風感冒。憑借他的家庭背景和章家的這層關系，他完全可以得到最好的照料，而你什麼都做不了。如果你放任自己，走出這一步，就再也收不回腳了。"},"91":{"tag":"","content":"兩個聲音都義正詞嚴，據理力争，蘇韻錦疲憊不堪，好像自己也大病了一場。程铮在醫院每天都給她打電話，訴說自己被“囚禁”的委屈和無聊。可是聽蘇韻錦在電話裡的反應始終是淡淡的，再回想入院前她明明對他那麼在意，怎麼也摸不透自己到底在哪裡出了差池。"},"92":{"tag":"","content":"程铮入院的第二天，蘇韻錦就接到了媽媽的電話。原來前一段時間，叔叔害怕受到“非典”的波及，覺得在小縣城裡也不安全，便帶着一家三口回到附近農村的老家，那裡交通閉塞，絕少有外來人口，是個避難的好地方，再加上蘇韻錦的新妹妹也出現了感冒症狀，媽媽為了照顧她忙得不可開交，是以也沒能及時和蘇韻錦聯系上。"},"93":{"tag":"","content":"“你不會怪媽媽沒有給你打電話吧？”媽媽有些擔憂地說。"},"94":{"tag":"","content":"“怎麼會呢？你們沒事就好。”"},"95":{"tag":"","content":"蘇韻錦是真心的，她不怪媽媽，在那種情況之下，媽媽也是沒有辦法。但是她仍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去想，假如爸爸還在，媽媽還隻是她的媽媽，他們是否還會暫時忘記了她？"},"96":{"tag":"","content":"程铮出院那天，蘇韻錦還是去了醫院，但是她沒有進到病房區，隻是在醫院門口的假山前等候。和她意料中一樣，來接程铮出院的不隻她一人，早已有人替他辦好各項手續，陪伴他走出住院部大門的幾個人裡，不乏她眼熟的對象。"},"97":{"tag":"","content":"比如那個看起來不到四十歲的美麗婦人，蘇韻錦在高三的家長會上就見過一次，是以知道那是程铮的母親章晉茵，她邊走邊與身邊的一個中年男子低聲交談。那中年人輪廓與章晉茵隐約相似，隻不過顯得沉穩許多，如果沒猜錯，他就是衡凱的現任負責人，程铮的親舅舅章晉萌。就連挽着程铮手臂的那個明豔照人的年輕女孩也與蘇韻錦有過一面之緣—她不會忘記，在沈居安第一次牽她的手時，那女孩一直在不遠處看着他們。蘇韻錦有些恍惚，她一直回避與程铮的關系，卻不知什麼時候起，兩人的生活有了那麼多的交集。"},"98":{"tag":"","content":"他們一家人站在醫院門口不知道說些什麼，隔了那麼遠都可以聽到那女孩輕快的笑聲，誰都沒有留意到角落裡的蘇韻錦。蘇韻錦也有些遲疑，不知道該走上前去還是悄然離開。正躊躇間，有輛車從地下停車場開出來停在他們身邊，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推開車門走了出來，笑着和程铮他們招呼了幾句。"},"99":{"tag":"","content":"沈居安？這還是畢業之後蘇韻錦第一次見到他。他沒有太多改變，雖然衣着形象上顯然比學生時代更成熟穩重了不少，但舉手投足之間依然有種說不出的從容妥帖，這使他看上去越發風度翩然。"},"100":{"tag":"","content":"想不到竟是沈居安先看到站在一邊的蘇韻錦，他并沒有顯出多少驚訝的表情，仿佛這樣的重逢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他先是遙遙地朝蘇韻錦揮手微笑，然後又轉過身去和程铮說了句話。"},"101":{"tag":"","content":"這下那邊幾個人都看向了蘇韻錦所在的方位，程铮幾乎是立即甩掉了那個年輕女孩挽着他的手，幾步跑到蘇韻錦身邊，一臉驚喜。蘇韻錦抿嘴笑了笑，他的精神好得不得了，完全不像一個剛出院的“病人”。"},"102":{"tag":"","content":"“現在醫院是最不安全的地方，你還來幹嗎？”他故意闆着臉說。"},"103":{"tag":"","content":"蘇韻錦含笑道：“那倒是，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恭喜你出院。我先回學校了。”說完作勢要離開，程铮哪裡會肯，當機橫跨一步擋住她的去路，“來了就不許走。”"},"104":{"tag":"","content":"兩人說話間，其餘幾人也走了過來，幾道目光同時聚焦在蘇韻錦身上。那個漂亮女孩直接靠近程铮，再一次親熱地挽起他的手，微微側着頭，帶着點俏皮地看着程铮和蘇韻錦。"},"105":{"tag":"","content":"程铮觸電一樣甩開她，氣憤道：“章粵你找死是不是？”"},"106":{"tag":"","content":"果然她就是沈居安說的那個人。"},"107":{"tag":"","content":"章粵皺眉，“喲，小铮铮，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呢？”說罷又纏了上去，這一次故意挽得很緊，程铮不好意思用力，一時也擺脫不了，無奈地說道：“你看肥皂劇都中毒了，演得太假了。”"},"108":{"tag":"","content":"話雖那麼說，他還是緊張地看了蘇韻錦一眼，見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心裡頓時沒了底，便說道：“你不會連這個都信吧？這隻丢人的八爪魚是我表姐章粵。”"},"109":{"tag":"","content":"蘇韻錦不語，隻是看了看章粵，這樣一個優秀的女孩子，竟然需要用财富來留住所愛的人，實在讓人費解。"},"110":{"tag":"","content":"程铮有些急了，就連章粵也看出情況有些不對，吐了吐舌頭，悄悄松開了手。不知是不是蘇韻錦的錯覺，她感到其餘幾人，包括沈居安在内都露出看好戲的表情。"},"111":{"tag":"","content":"“蘇韻錦，你生氣了？她真的是我表姐，我不會騙你的，不信你問她……章粵，你給我過來……”程铮想起了幾天來她電話裡的冷淡，不由得惴惴不安，唯恐自己和她之間好不容易才得來的轉機又成了泡影。他說着，又扯了章粵一把，“被你害死了，快給我說清楚。”"},"112":{"tag":"","content":"章粵咯咯地笑，躲在沈居安身後，“你們看他那個傻樣。”"},"113":{"tag":"","content":"蘇韻錦看着努力辯白的程铮，忽然釋然地笑了，在程铮還沒有搞清楚這個笑容的含義以前，探身上前以一個擁抱的姿勢結束了他所有的語言。"},"114":{"tag":"","content":"程铮兩手垂下，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他全身僵硬得做不出任何反應，是她的體溫和心跳證明了這一切的真實性，他慢慢将手停在半空，很快就像用盡所有力氣一樣回應她的擁抱……"},"115":{"tag":"","content":"“啧啧，姑媽，爸，你們都看見了吧，這是我們家小霸王嗎？這兩人好像把我們當布景似的，現在的年輕人呀……以後别老說我傷風敗俗。”章粵津津有味地看着，還試圖變換角度以觀察得更為仔細。"},"116":{"tag":"","content":"他摟得太緊，蘇韻錦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推了推他，艱難地掙脫了他的懷抱，再忘情也無法忽略周圍那幾道毫不掩飾的目光，其中還有他們家的長輩！程铮松開了懷抱，卻又眼巴巴地拉着她的手。蘇韻錦有些窘迫地低下頭。"},"117":{"tag":"","content":"章晉茵毫不掩飾自己對蘇韻錦的打量，如果說之前還有些猶豫，那也在看到兒子發自内心的快樂之後消失于無形。一年兩年的惦記，是她兒子傻，但到如今也斷不了，那隻能說這是他們的緣分。她内心深處依然認為兒子愛上這樣的女孩太過于被動，卻隻能尊重他的選擇。"},"118":{"tag":"","content":"蘇韻錦不是不知道自己普通至極的打扮在他們一家人看來是那樣的寒碜，但強烈的自尊心讓她強迫自己擡起頭來正視對方的目光。她等待着他家人的評判，沒想到他媽媽看了一會兒，忽然笑着說道：“我們第二次見面了，我能叫你韻錦吧……看了半天，也沒覺得你像我們家傻兒子說的那樣—是個特冷血的人呀。”"},"119":{"tag":"","content":"“我什麼時候說過那樣的話。”程铮強烈不滿地打斷。"},"120":{"tag":"","content":"“你高三那年暑假，大二那年五一之後，準備上大三的時候，還有兩個月前都說過，在你媽面前還想耍賴？”"},"121":{"tag":"","content":"“奇了怪了，别人問你幾歲，你總說不記得，這些無關痛癢的事情倒記得很清楚。”程铮被揭穿後有些惱羞成怒。"},"122":{"tag":"","content":"章晉茵挑眉，“我兒子的感情生活怎麼會是無關緊要的事？”"},"123":{"tag":"","content":"蘇韻錦心想，乍一看覺得程铮和他媽媽長得并不很像，現在看來，沒有什麼能讓人質疑他們是不是親母子，因為兩人說話的語氣神态如出一轍。"},"124":{"tag":"","content":"章粵唯恐天下不亂地笑了起來，還不忘轉向身邊的中年男子，添油加醋地說：“爸，這個就是被程铮在照片裡摳掉頭的可憐女孩，真慘啊，我看着都害怕……”"},"125":{"tag":"","content":"“舅舅，你帶他們走吧，别留在這丢臉了。”程铮向一直沉默着的中年男子求助。"},"126":{"tag":"","content":"章晉萌，這個蘇韻錦以往隻是在财經類雜志上見過照片的男人愛莫能助地拍了拍外甥的肩膀，說：“說句實話，阿铮，剛才那句話你确實說過，連我都記得，至于什麼‘摳掉頭的照片’，我沒看過，不好評價。”"},"127":{"tag":"","content":"蘇韻錦臉上慢慢泛起了笑容，多少卸下了一些戒備。看得出來，程铮是在一個被衆人關愛、幸福寬容的家庭長大的小孩，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家庭環境，才讓他性格裡多了一份不管不顧的孩子氣。"},"128":{"tag":"","content":"“韻錦，好久不見了。”一直含笑看着這一幕的沈居安這才對蘇韻錦打了聲招呼。"},"129":{"tag":"","content":"程铮仿佛想起了什麼，悄悄湊到蘇韻錦耳邊說道：“他現在是我表姐的男朋友。”"},"130":{"tag":"","content":"沈居安終于臣服于章粵的石榴裙下，蘇韻錦想知道的是，他究竟是臣服于感情，還是抵擋不了“章粵”這個名字所代表的誘惑。尊嚴，愛情和夢想究竟哪個更重要，想必他已有了定論。"},"131":{"tag":"","content":"“程铮，你叽叽咕咕說什麼？我都還沒開口呢。”章粵牽起沈居安的手，對蘇韻錦笑道，“關系有些混亂吧，是以我就說，人生就是要這樣才精彩嘛。”沈居安看着章粵，眼裡是情人間特有的親昵。"},"132":{"tag":"","content":"果真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就連角色的變化也那麼莫測。曾經她和沈居安牽手走過校園小道時，何嘗會想過這一幕，他們分别站在不同的人身邊笑語晏晏。然而奇怪的是，蘇韻錦并不讨厭這個叫章粵的大小姐，甚至覺得她舉止一點也不矯揉造作，性格活潑卻又親切。"},"133":{"tag":"","content":"“是啊，居安，好久不見。”蘇韻錦說道。"},"134":{"tag":"","content":"章晉茵對蘇韻錦笑着點了點頭，算是正式打了招呼，“我那沒出息的傻兒子不知道念叨了你多少回，我這個做媽的耳朵都起了幾層繭子，他從小無法無天慣了，你多擔待些。這下好了，我們都不用再受這份精神折磨了。”"},"135":{"tag":"","content":"蘇韻錦忙回以笑容。"},"136":{"tag":"","content":"章晉茵看向兒子，“你沒事了，我也要回去了。看你，手好像長别人身上一樣……知道你不耐煩，說吧，你現在是回你舅家還是去那套小較高價的電梯大廈？”"},"137":{"tag":"","content":"程铮當即表示要回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章晉茵也不勉強，遂讓司機送他們回去，自己則和弟弟、侄女一塊上了沈居安的車。"},"138":{"tag":"","content":"章粵臨走前不懷好意地交代程铮：“回去後悠着點啊，有什麼不懂的記得問你表姐。”"},"139":{"tag":"","content":"見程铮虛晃了一下拳頭表示警告，章粵笑嘻嘻地鑽進了車子裡。"},"140":{"tag":"","content":"回到較高價的電梯大廈之後，程铮還是緊緊地黏着蘇韻錦，好像一松手她就飛了，“這次不許再說是場誤會，即使是誤會，我也不會讓你走了。”四年前那告别的一吻留給他的隐痛至今還在，狂喜過後一場空的失落他不想再嘗試，恨不得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和她長在一塊，她便再也不能離開。"},"141":{"tag":"","content":"蘇韻錦好奇地問：“他們說什麼照片？你摳掉了什麼？”"},"142":{"tag":"","content":"“别聽他們胡說。”程铮含糊其詞地說，他才不會告訴她那張相片至今還在自己錢包裡。"},"143":{"tag":"","content":"蘇韻錦看他的樣子已猜到幾分，既好笑，也為之動容，歎了一聲：“程铮，我究竟好在哪裡，真的值得你這樣？”"},"144":{"tag":"","content":"程铮撇了撇嘴，說道：“你倒挺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我什麼時候說過你好？長得一般，性格尤其别扭，犟起來的樣子簡直欠揍，實在沒什麼好的……可是，我偏偏……”"},"145":{"tag":"","content":"“偏偏什麼？”"},"146":{"tag":"","content":"“我見你可憐，是以才收了你。”他依然死鴨子嘴硬。"},"147":{"tag":"","content":"“哦……”蘇韻錦恍然大悟一般。"},"148":{"tag":"","content":"程铮把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喃喃說：“但你不許可憐我，我不要你的同情……”說出這句話之後他又後悔了，“不對，要是隻有同情才能讓你留在我身邊，那你就同情我好了。”"},"149":{"tag":"","content":"蘇韻錦還能說什麼，除了緊緊和他依偎在一起，戀人之間往往肢體語言比交談更能撫慰對方的心。可是過了一會兒，她又忍不住推開他，發愁地說：“程铮，我要和你商量一件事。”"},"150":{"tag":"","content":"“什麼？”程铮氣息不穩。"},"151":{"tag":"","content":"“嗯……你下次……嗯，下次……過來的時候能不能慢一點……總是磕得我很疼……”"},"152":{"tag":"","content":"“你是說這樣嗎？”程铮示範。"},"153":{"tag":"","content":"良久，蘇韻錦氣短又無奈地說道：“……好吧，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過。”"},"154":{"tag":"","content":"她靠在他的懷裡，第一次不用催促自己抽離。那就在一起吧，抛開所有的顧慮，即使這樣的決定是錯，即使今後互相折磨，明天的事留給明天去後悔。蘇韻錦想，一路閃躲，想不到還是會有今天。正如張愛玲筆下，用整個香港的淪陷來成全的白流蘇和範柳原，莫非眼前舉國上下談病色變的混亂，也隻為了成全捉了好幾年迷藏的蘇韻錦和程铮？别笑她自欺，在哪對戀人心中，自己的感情都足以傾城。也别問她何以在抗拒了那麼多年以後，所有的防備卻瓦解于瞬間，她隻是決定對自己誠實一次。"},"155":{"tag":"","content":"互相依偎的時候，時間便失去意義，蘇韻錦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知道窗外夜幕已降臨，程铮電話叫了樓下的外賣，簡單的快餐，兩個人都吃得很香甜。草草吃完，程铮又抱着她窩在沙發上，他說章粵是隻八爪魚，其實他自己才是，除了上下其手，好像沒有别的事可做，那锲而不舍的勁頭簡直讓人歎為觀止，蘇韻錦剛打落他一隻手，另一隻又纏了上來，再撥開，下一秒又回到了她身上。蘇韻錦雖難以忍受這樣的癡纏，但是念及他多年的用心，隻要沒有太過分，也就沒有大煞風景地拒絕。"},"156":{"tag":"","content":"又是耳鬓厮磨了許久，蘇韻錦恍惚間覺察到時間已經不早，拉好自己的衣服，看了看程铮的手表，不過是晚上八點鐘，過了一會兒，她還是覺得不對勁，硬是從程铮身上掏出他的手機，一看時間，不由大怒。手機螢幕上赫然顯示着二十二點零五分。"},"157":{"tag":"","content":"蘇韻錦又驚又氣地從他身邊站起來，把手機扔回他的身上。"},"158":{"tag":"","content":"“你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159":{"tag":"","content":"他接過手機，煞有其事地看了一下，說道：“呀，怎麼那麼晚了？不關我事，手表的時間慢了我也不知道呀。”"},"160":{"tag":"","content":"“是嗎？”蘇韻錦拼命壓制怒氣，可還是想撕掉他那張故作無辜的臉，“你真是不知輕重，現在門禁還沒取消，我十點鐘後回學校，要是被抓住了，是要被重罰的。”"},"161":{"tag":"","content":"“那就幹脆明早上再回去好了。”他裝作惋惜地說，卻掩飾不了眼神裡得逞的興奮。"},"162":{"tag":"","content":"蘇韻錦用手警告地朝他虛指了一下，懶的跟他浪費時間争辯下去，轉身就朝門口走去。他這次倒沒有阻撓，隻是在她打開門後才不高興地說道：“你甯可這個時候回去被罰，也不肯在我這裡待一晚上嗎？你這麼防着我，未免也把我想得太不堪了，我是禽獸嗎？”"},"163":{"tag":"","content":"蘇韻錦遲疑了，他繼續說道：“床給你，我睡沙發。這麼晚了路上也不安全，信不信我随便你。”"},"164":{"tag":"","content":"蘇韻錦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重新把門關上了，悶悶地旋回客廳，拿起電話打回了宿舍。舍友在那邊說：“韻錦你這麼晚沒回來，我們都擔心你出了什麼事呢。系裡剛才有人來查房了，我們把你的蚊帳給放了下來，枕頭塞進被子裡，好歹蒙混過關了。”蘇韻錦不禁松了口氣，再三說了謝謝，隻告訴她們自己今晚有事借宿在親戚家裡，明早就會趕回去。"},"165":{"tag":"","content":"胡亂洗漱一輪後，蘇韻錦走進了屋子裡唯一的一個房間，當着他的面把他關在房門外。剛躺下，就聽見他用力的敲門聲。"},"166":{"tag":"","content":"“幹嗎？”她重新披上外套開門。程铮靠在門框上憤憤然道：“你真惡毒，就這麼睡了，被子枕頭也不肯給我。”"},"167":{"tag":"","content":"蘇韻錦想想，确實也有道理，于是傳回房間，打開衣櫥翻了半天。沒想到由于這房子住人的時間也不是很多，是以竟沒有多餘的被子，隻有床上現有的一床和一條毛毯，枕頭倒是有一對。她毫不猶豫地拿起一個枕頭和那條毛毯塞到程铮懷裡，然後就要關門。“喂！”程铮不甘心地叫了一聲，蘇韻錦毫無商量餘地地說：“你是男人，自然隻能要毛毯，被子我得留着。”"},"168":{"tag":"","content":"“是，我隻是想說，我們還沒互道晚安呢。”"},"169":{"tag":"","content":"“晚安。”她飛快地說，見他要笑不笑地盯着她，心裡有點明白了，微微紅着臉，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側臉頰。程铮哪裡聽她的，飛快地探身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晚安。”"},"170":{"tag":"","content":"這家夥！蘇韻錦傳回床上，心裡卻有小小的喜悅，睡意也很快地襲來。蒙眬間，再次聽到了追魂一樣的敲門聲，本想不理會，可他很有耐心地一敲再敲。"},"171":{"tag":"","content":"“你煩不煩，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她用力地一把拉開房門，程铮順勢倒了進來，臉上怏怏的，“真的很冷，不騙你，而且沙發我睡也太短了，腳都伸不直。”"},"172":{"tag":"","content":"蘇韻錦看了看他提着的薄毛毯，春天的晚上還是帶着微微的寒意，考慮到他是剛出院的病人，而且不久前還感冒發燒了，她言簡意赅地說道：“換你睡床，我睡沙發。”她搶過他手中的毯子，走出了房間。"},"173":{"tag":"","content":"程铮拖住她，“讓你一個女的睡沙發，說出去我都不用活了。”"},"174":{"tag":"","content":"蘇韻錦轉過頭，“程铮，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想幹嗎？”"},"175":{"tag":"","content":"“我什麼都不想。”他不滿地說，“用不用這麼死闆呀，你住在我這裡，睡床還是睡沙發有誰知道，隻要我們自己心裡有數就可以了。床各人一半，你求我都不會動你，在醫院折騰了這麼久，我都累死了。”說完便自顧自地跳上床，按熄了床燈，閉眼不看她。良久，等到他心裡都沒了底氣，才感到身邊的床墊微微陷了下去，他沒有看她，但也知道她和他躺在一張床上，隻不過身子盡量遠離他。"},"176":{"tag":"","content":"蘇韻錦和衣睡在床上，背對着他，聽着黑暗裡傳來他的呼吸聲，怎麼也睡不着，又不敢動彈，正猶豫着要不要換到沙發上去，忽然感覺到有雙不老實的手趁她不注意，悄悄從衣服的下擺爬上她光裸的背。她像被燙到似的立即彈開，用力抽出他的手，厲聲道：“幹什麼？我就知道不該相信你。”"},"177":{"tag":"","content":"他的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可憐兮兮的，“韻錦，我睡不着，老想着這不會又是做夢吧？你真的就躺在我身邊了？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那個晚上就夢見了……”他不用說下去，蘇韻錦也知道那個夢裡肯定沒有什麼健康的内容，幸好他看不到她臉上的燒紅。她啐了一口，沒有言語。"},"178":{"tag":"","content":"“就讓我看看你吧，我不開燈，在黑暗裡看看就好，我……我……”他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貼着她的耳朵輕輕說出了下半句話。蘇韻錦一愣，明白過來後羞得哪裡還說得出話來。可是她畢竟是未經人事，哪裡知道這句“我不會‘進去’”和“我愛你”一樣，并稱為男人經典的兩大謊言。"},"179":{"tag":"","content":"“行不行？行不行……”他反複搖晃着她的肩膀，像個要糖吃的孩子。她隻覺得不知所措，明知道他是不可信的，想拒絕他，卻又抑制不住心裡的意亂情迷。"},"180":{"tag":"","content":"一整個晚上，汗水濕了又幹，最後在蘇韻錦沉沉睡去之前，隻聽見他反複呢喃着她的名字，“韻錦，你是我的，我的！”"},"181":{"tag":"","content":"不知道别人的愛情是什麼樣的，會不會也像他們一樣，如坐雲霄飛車，時而飙到雲端，片刻又墜落谷底？"},"182":{"tag":"","content":"莫郁華說：“好歹都是你自己選擇的‘天崩地裂’。”"},"183":{"tag":"","content":"程铮出院後，在蘇韻錦這邊待了兩天，最後還是依依不舍地回了學校。他離開後，蘇韻錦過了一天才意識到，在這兩天裡，除了膩在一起，兩人好像沒做别的事，竟然都沒有想過要做避孕措施。她事後才害怕了起來，一個人不知如何是好，打死也不好意思到藥店去買藥，萬般無奈，找到了莫郁華，吞吞吐吐地對她說了事情的始末。莫郁華二話沒說，抓起她就往藥店跑。"},"184":{"tag":"","content":"藥是吃了，但畢竟沒有趕在最及時的時候，就連莫郁華也不敢說絕對沒有危險。蘇韻錦在擔心害怕中度過了一個星期，直到經期終于如期而至，心中懸着的一顆大石頭才落了地，暗自慶幸電視裡春風一度、珠胎暗結的苦命情節沒有在自己身上發生。可也下定了決心，今後絕不再這麼草率。"},"185":{"tag":"","content":"從程铮傳回北京的當天起，全宿舍無人不知蘇韻錦有男朋友，因為他的電話之勤，套用舍友小雯的話說，就是接電話都接到手殘廢。以往在宿舍電話最少的蘇韻錦經常在床上抱着話機聊到夜深。開始蘇韻錦還有些沉醉在熱戀的喜悅中，時間稍長，程铮的霸道讓她不禁暗暗叫苦，偶爾打電話幾次找不到人，或者一言不合，就會發一頓脾氣。好在他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往往見蘇韻錦懶得理他，如同熊熊烈火燒到一團濕透了的棉花，也就自然而然地熄滅了。是以，每次到最後主動結束冷戰那個人都是他。"},"186":{"tag":"","content":"兩人分隔兩地，一南一北，距離甚遠，隻要一有閑暇時間程铮就會往蘇韻錦這邊跑。蘇韻錦心疼花費在機票上的錢，他卻始終滿不在乎，在他看來，沒有什麼比兩個人在一起更重要的事情。大四上學期快要結束前，他以友善蘇韻錦找工作為由硬塞給她一部手機，蘇韻錦拒不接受，既是因為貴重，私心裡也害怕有了手機之後他無時無刻不詢問自己的下落，那就連半點清淨的空間都沒有了。結果那家夥二話沒說，打開二十三樓的窗戶就要把手機往外扔，蘇韻錦心裡喊了聲“祖宗”趕緊去攔，除了收下别無他法。如她所料，自從他随時随地都能和她保持聯系之後，蘇韻錦每聽到他給她設定的專屬鈴聲響起，都是一陣頭痛，怎麼也想不通，旁人看來那麼冷傲矜持的一個人，為什麼一旦愛了，會變得這樣的黏人？"},"187":{"tag":"","content":"臨近畢業了，兩人今後何去何從成了個大問題，蘇韻錦家裡沒有任何的依仗，凡事隻能靠自己，但家裡含辛茹苦把她養到如今，她勢必要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承擔起做女兒應盡的責任。身邊同學也都開始為求職而奔波，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沈居安一般優秀和“幸運”，據說這一兩年，她們這個專業的工作并不好找。"},"188":{"tag":"","content":"程铮當然也不必為這個問題煩惱，頂着名校的頭銜，選擇的餘地便大了不止一點點，更何況他的專業正當熱門，在校表現出衆，又有家裡的人脈，要找個好工作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隻是在就業意向方面他似乎受父親影響更多些，一心學以緻用地往技術崗位跑，反倒對母親這一邊的事業全無興趣。他父母甚為開明，并不勉強他，由得他去選擇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隻希望他在選擇工作地點時能回到父母身旁，畢竟他是家裡唯一的孩子。而且，他父親擔任本省建築設計院院長兼黨委書記一職，為他安排一個理想的崗位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189":{"tag":"","content":"程铮卻表示自己不打算回到家鄉，他對蘇韻錦也是這麼說，回去有什麼意思？家有兩老雖不用操心，但免不了聽他們唠叨，遠不如留在外面自在，況且大城市更有施展拳腳的空間。蘇韻錦聽他口氣，已決定要留在北京了，不但如此，他就連她的去向也早安排好了。"},"190":{"tag":"","content":"“韻錦，一畢業你就過來，我們總算可以天天在一塊了。”"},"191":{"tag":"","content":"蘇韻錦遲疑，“可是我從來沒有去過北京，對那邊的情況一點都不熟悉，也不認識人……”"},"192":{"tag":"","content":"“你認識我不就行了！”程铮不以為然。"},"193":{"tag":"","content":"“但是北京有的是名校畢業生，我擔心到時工作不一定好找。”她仍在說着自己的顧慮。"},"194":{"tag":"","content":"程铮隻是說：“你傻呀，找不到工作就慢慢來呗，大不了讓我爸或者我媽托人幫你問問。”"},"195":{"tag":"","content":"“可是……”"},"196":{"tag":"","content":"“可是什麼，你當然是要和我一起的呀。”"},"197":{"tag":"","content":"他說得理所當然，蘇韻錦卻始終打消不了顧慮、她不願意回家鄉，相比去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她更願意留在這個生活了四年的南方都市。在這裡，她感覺不到自己是個外地人，很自然地融入這個城市的脈搏中。她也對程铮表達過這個意思，可程铮說他來這裡和留在老家沒什麼差別，這是舅舅的地盤，老媽也常往這兒跑。再說，他已經在北京聯系到很理想的工作，隻等着她畢業後和他會合。"},"198":{"tag":"","content":"蘇韻錦并非不想念程铮，可對未來的顧慮壓倒了沖動，她無法想象自己畢業之後隻身北上和他團圓的情景，一切都是未知數，一切都是陌生的，她能依靠的隻有他，除此之外一無所有，假如他們兩人出現問題，她無處可去。之後，她在電話裡也試探着說起想要在這邊先找找看的意願，可程铮隻要一聽到這個話頭就不高興，不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在他心裡，她随他北上已是一個闆上釘釘的事實。"},"199":{"tag":"","content":"過了一段時間，系裡陸陸續續傳來有同學找到簽約機關的消息，程铮也催促着蘇韻錦盡快把履歷發過去給他，蘇韻錦說學校的推薦表還沒下來，耽擱了好一段時間，等到一切手續齊備，她拿在手裡，才确信這其實都是自己在找拖延的理由，從内心深處她抗拒着北上投奔程铮這件事，她愛他，但依然豁不出去完全地跟随他，為此她也感到自責，原來她比想象中更自私。"},"200":{"tag":"","content":"寒假前，蘇韻錦還是參加了當地的大學生雙選會。她有生以來都沒有在這麼多人的場合中出現過。人擠人的雙選會現場，她頭昏腦漲地被洶湧的人潮湧着往前走，完全看不到方向，稍好一些的機關更是擁擠得蒼蠅都飛不進去，在這種情況下，哪裡還談得上什麼理性的選擇，到頭來也不記得自己到底投出了幾份履歷，更不知道究竟有幾成被錄取的把握。終于走出雙選會大門時，呼吸着頓時清新許多的空氣，她深深籲了口氣。"},"201":{"tag":"","content":"讓蘇韻錦想不到的是，在她準備回家過春節之前，自己天女散花般撒出的求職履歷，竟然有了一點回音。其中包括一家她心儀已久的著名的日化用品公司。她起初是報着試一試的心理參加了該公司的初次面試，沒料到負責本次招聘的主管人員仿佛對她頗為贊許，此後的筆試、複試一路過關斬将。"},"202":{"tag":"","content":"當該公司的就業協定擺在蘇韻錦眼前時，有一瞬間，那白紙黑字之上仿佛浮現出程铮的笑臉，他說：“傻瓜，你當然要和我一起。”語氣自信滿滿。她的猶豫、她的遲疑仿佛都不值得一提。"},"203":{"tag":"","content":"蘇韻錦緩慢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204":{"tag":"","content":"系裡負責就業的老師和班上的同學都為她感到幸運，在這個大學生越來越廉價的社會裡，能順利簽到這樣一個機關是值得高興的。蘇韻錦自然也慶幸，但她心裡更多的是不安，簡直不敢想象程铮知道了這件事後會作何反應。"},"205":{"tag":"","content":"橫豎是躲不過，是以當晚程铮打來電話說已經托人找到合适的房子時，蘇韻錦硬着頭皮說出了自己簽約一事。"},"206":{"tag":"","content":"“你說你簽了什麼？你再說一次。”從程铮的語調裡一時聽不出情緒的起伏。"},"207":{"tag":"","content":"蘇韻錦覺得頭皮一陣發麻，無奈隻得重複了一遍。"},"208":{"tag":"","content":"他果然大怒，“蘇韻錦，我發現你做事從來就不考慮别人的感受，你為什麼不和我商量？”"},"209":{"tag":"","content":"“因為我知道和你商量的結果。程铮，你先聽我說……”"},"210":{"tag":"","content":"他幹脆挂斷了電話。"},"211":{"tag":"","content":"蘇韻錦連忙撥回去，程铮不肯再接，連打了幾次之後，他那邊索性關了手機。"},"212":{"tag":"","content":"蘇韻錦了解他的脾氣，現在正在氣頭上，無論說什麼都是火上澆油，隻能由着他去，或許過不了幾天，等到他發完了脾氣，就什麼都好了。可是，兩天，三天……直到第五天，程铮也沒有給她打過電話，蘇韻錦開始意識到這一次他是真的生氣了，于是主動給他打了幾次電話，誰知他統統不予理會。蘇韻錦心裡不是沒有後悔的，她問自己，如果早知道他會有那麼大的反應，她還會不會一意孤行地想要留在這座城市？沈居安說的那個選擇，過去在她看來是不存在的，然而事到如今才知道兩難的滋味。她承認這件事自己做得太草率……又或者，她其實很清楚會有什麼樣的後果，隻不過故意忽略了這一點。她在賭自己其實沒有那麼在乎他。"},"213":{"tag":"","content":"學校早已放了寒假，之是以還有那麼多留校的學生，無非都是些跟她一樣在等待就業消息的畢業生。蘇韻錦不是個習慣死纏爛打的人，幾次聯系不上程铮後，心裡雖然沮喪，可是也沒一再徒勞地打下去。另一邊，媽媽已經幾次打來電話催她回家過年。盡管她并不想回到那個已經不屬于她的家，可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留下，于是便在大年三十的前兩天，收拾行李坐上了回家的火車。"},"214":{"tag":"","content":"春運期間的火車上，擁擠程度無須過多形容，幸好蘇韻錦買到的是一張座位票，盡管被鋪天蓋地的人和行李擠得動彈不得，可是畢竟比那些一站就是十幾個小時的人幸運多了。她所在的車廂裡，除了學生外，大多數是南下打工返鄉的民工，他們東歪西倒地在列車上任意一個角落裡或坐或睡，神情雖然疲憊，可臉上、眼裡盡是回家的期盼和喜悅。在外打工不管多辛苦，至少家鄉會有等着他們的人，累了一年，等待的無非就是滿載而歸的這一天。蘇韻錦看着窗外流逝的風景，誰會在家裡等着她？她承認媽媽還是愛她的，可是更愛另一個家庭。她想起媽媽對她說話時變得跟叔叔一樣小心翼翼的口氣，更清醒地認識到，她已經沒有家了。這個時候她忽然發瘋一樣地想念程铮，想念他身上那股孩子氣般的黏糊勁，想念他懷裡真實的溫暖。他會從此再也不理她了嗎？更大的恐懼襲來。原來，跟失去他比起來，自己的堅持變得那麼可笑。"},"215":{"tag":"","content":"他還沒有原諒她的意思，蘇韻錦想，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總是要回家過年的吧，隻要他心裡還有她，再惱她也會過去的。有他在，也許适應北京的生活也沒有那麼難吧。隻是，對已經簽了協定的機關違約要負什麼責任呢……蘇韻錦迷迷糊糊地靠在座位上睡去的前一瞬，還在思考着這個問題。"},"216":{"tag":"","content":"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夜，硬座車廂晚上是不關燈的，四周的乘客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還是那麼熱鬧。她看了一下剛過去的一個小站的站名，在車上坐了十幾個小時，路程總算過半了。像是感應到她的醒來似的，蘇韻錦剛理了理有些蓬亂的頭發，口袋裡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看到那個熟悉的号碼，她的心跳忽然加快了一些。"},"217":{"tag":"","content":"“你在什麼地方？吵得要命。”即使隔着電話，蘇韻錦都可以想象出程铮皺着眉說話的樣子。"},"218":{"tag":"","content":"“我在火車上，你呢？”蘇韻錦不好意思大聲對着手機喊，可是又怕火車的轟隆聲把她的聲音掩蓋了。"},"219":{"tag":"","content":"“火車？”程铮無言了一陣，随即似乎也聽到了火車上特有的聲響，“你跑到火車上幹嗎？”"},"220":{"tag":"","content":"“我……回家。”蘇韻錦有些底氣不足。"},"221":{"tag":"","content":"“回家，哈！”程铮在另一邊發出誇張的苦笑聲，“我不知道應該對你這人說什麼好，我好不容易過來了，你倒好，一聲不吭地回家去了。”"},"222":{"tag":"","content":"“我沒有一聲不吭，是你沒接我的電話。你怎麼會這個時候過來？”"},"223":{"tag":"","content":"“廢話！你不肯去北京，我不過來還能怎麼辦？難道跟你分開？”雖然他的态度還是那麼可惡，但蘇韻錦卻感到一陣暖意透過手機傳遞了過來，她有很多話要告訴他，可是嚅嗫半天說出了口隻有一句，“你等我……一定要等我！”"},"224":{"tag":"","content":"兩個多小時之後火車終于在一個大站停靠，蘇韻錦想也沒想就下了火車，當時是清晨四點半，天還沒有亮。這個她從來沒有落足過的城市還籠罩在一片靜谧之中，列車時刻表顯示下一列開往G市的火車在九個小時之後，蘇韻錦等不了這麼久，她好像被傳染上了程铮的沒耐心，獨自拖着行李就往汽車站跑。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她忘記了害怕、忽略了清晨的寒意，直到如願地坐上五點半鐘從這個城市開往G市的第一趟卧鋪車，她捂着自己滾燙的臉頰，才意識到自己的瘋狂，可這感覺竟然一點也不糟糕。"},"225":{"tag":"","content":"等到髒亂不堪的卧鋪車抵達G市汽車站時，已經是除夕前一天的傍晚時分，蘇韻錦随着人群跌跌撞撞地擠出汽車站門口，毫不意外地在一片混亂中一眼認出了他。這一刻她忽然感到全身繃得緊緊的神經完全松懈了下來，疲憊得再也挪不動步伐，隻綻開了一個笑容。程铮也看見了她，卻同樣不急于朝她走來，隻是又氣又好笑地打量着她。兩人在數米開外隔着川流不息的人潮相視而笑。最後，程铮向她伸出了一隻手，周圍很吵，可她聽清了他說的每一個字，他說：“笨蛋，跟我回家。”"},"226":{"tag":"","content":"這是蘇韻錦有生以來第一次在外地過年，身邊隻有他。她家那邊還好交代，隻需說還要留在學校繼續找工作就行，媽媽也沒再多言。反倒是程铮，他是家裡的寶貝兒子，居然沒有在父母身邊過春節，也沒有到他舅舅家去，蘇韻錦很驚訝他父母竟然會同意他的這種做法。"},"227":{"tag":"","content":"“同意才怪。”程铮如是說道，“一個星期前我跟老爸老媽說不留在北京了，也不回老家，要來G市工作，叫他們做好心理準備，我媽還嘀咕了好一陣，說我有了女朋友忘了娘。後來又告訴她今天不陪他們過年了，我媽恨不得把我塞回肚子裡去。”"},"228":{"tag":"","content":"“那怎麼辦呀？”蘇韻錦笑着，略帶憂慮。"},"229":{"tag":"","content":"程铮得意地說道：“我跟老媽說，你要是答應我，你就多了個兒媳婦，要是不答應，連兒子都沒了。我媽這才沒轍。”"},"230":{"tag":"","content":"蘇韻錦頓時無言。"},"231":{"tag":"","content":"“至于我舅那邊，我舅媽前幾年移民了，我舅跟章粵肯定是去她那邊過年的。我現在無依無靠的，你今後可要對我負責。”程铮補充道。"},"232":{"tag":"","content":"雖是兩個人的新年，但他倆也過得像模像樣，除了在小較高價的電梯大廈裡厮混，兩人也走街串巷地采買了一批年貨。程铮拖着蘇韻錦滿大街地亂逛，蘇韻錦這才意識到這個城市他竟然比她熟悉多了。"},"233":{"tag":"","content":"除夕之夜，程铮把較高價的電梯大廈裡外貼滿了福字，大紅燈籠也高高挂了起來。他本來說是要出去訂年夜飯的，蘇韻錦沒答應，親自下廚給兩人坐了一頓飯菜，全是他愛吃的，味道居然還不錯，程铮吃得津津有味。中國人的傳統節日，講的是熱鬧團圓，他們隻有彼此，竟也不覺得冷清。"},"234":{"tag":"","content":"十二點鐘時新年鐘聲響起，城市指定地點禮花轟鳴，程铮抓着蘇韻錦的手跑到陽台上看煙火，無奈隔着林立的高樓，隻能看到遠處隐約的火光，他孩子氣地惋惜，急得直跺腳。蘇韻錦回握他的手，含笑看他，她沒有告訴他，其實這晚無須煙火點綴，有他在身邊已經璀璨過一切。如果時光别走，定格在這一刻該有多好啊！直到很多年以後，蘇韻錦回想起這一幕時，心裡仍然這麼想。可是她知道，人不該太貪婪，是以在後面的日子裡，不管有多少痛楚，有這一刻值得回憶，她始終都心存一絲感激。"},"235":{"tag":"","content":"大學的最後一個學期如同流水一般過去，身邊的同學中沒工作的自然繼續尋尋覓覓；找到工作的就過着豬一樣的生活—吃了就睡，醒了就三三兩兩地打牌，有些索性去了簽約機關實習。雖說學校照常安排了一個學期的課程，可是每堂課的教室都是門可羅雀的光景，就連最後的畢業論文答辯，指導老師也是對已經找到工作的學生采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态度，隻要不是差得太離譜，基本都是大手一揮放過了。"},"236":{"tag":"","content":"相對而言，程铮的這半年比她要忙碌得多，他在課業上向來認真嚴謹，畢業設計哪裡肯敷衍了事，直到六月中旬才把學校那邊所有的事情處理完畢。在這期間他順利地簽下了位于G市的一所建築設計院，該設計院建立于20世紀50年代，是西南區域最大的建築設計院，也是國内最具知名度的六個大區綜合性建築設計院之一。程铮在沒有依靠父母的情況下能被這樣的機關錄用實屬不易，可蘇韻錦心裡明白，說是不需要家裡施力，可憑着該設計院院長與程铮父親大學校友的那份情意，他在機關裡自然要順水順風得多。"},"237":{"tag":"","content":"兩人就這樣結束了四年的大學時光，程铮是絕不肯放蘇韻錦在外租房的，兩人就在小較高價的電梯大廈裡過起了二人世界的生活。章晉茵夫婦本打算給他換一套面積大一些的房子，可是一方面蘇韻錦主張夠住就好；另一方面原來的小較高價的電梯大廈地處這城市黃金地帶的繁華商業區，距離兩人的上班地點都不遠，是以換房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程铮的舅舅章晉萌也體諒年輕人不喜限制的心理，便沒有執意要求他搬到自己家去，放任他在外邊逍遙自在。"},"238":{"tag":"","content":"最初的時光甜蜜如夢境，早晨兩人吃過早餐一同出門等車上班，下班後相約一起買菜回家。蘇韻錦有一手好廚藝，将程铮的味覺慣得越來越挑剔。晚飯後兩人或是一起到附近看場電影，或是牽着手四處晃悠，有時也依偎在家看電視，然後分享一個缱绻的晚上。程铮再也不提她當初不肯随他北上一事，如今的生活，無論給他什麼他都不換。"},"239":{"tag":"","content":"然而，伊甸園裡尚且隐藏着毒蛇，王子和公主牽手走進幸福的殿堂，門一關，依然要磕磕碰碰地生活。程铮和蘇韻錦兩人雖然糾纏多年，相戀也有一段時間了，但是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其實并不多，以往好不容易見面，隻顧着排遣相思之苦，如今真正朝夕相處，新鮮感褪去後，許多以前沒有發覺或是故意忽略的問題漸漸浮現出來。"},"240":{"tag":"","content":"首先一點，程铮好動，他的耐心隻限于他喜愛的專業工作，其餘的時間不喜歡待在家裡或太安靜的環境中。尤其設計院的工作要終日面對各種圖紙，精神緊繃，下了班之後他更願意跟着一班同僚朋友到運動場所健身、踢球或享受這城市名聲在外的夜生活。"},"241":{"tag":"","content":"蘇韻錦恰恰相反，她喜靜，下班回家之後能不出門則不出門，即使在家裡也是做做家務，聽聽音樂，最大的愛好就是在網上下圍棋，很少呼朋引伴，隻是偶爾會跟莫郁華或大學的幾個舍友聚聚，甚至連大多數女人喜歡的逛街購物她都不是十分熱衷。"},"242":{"tag":"","content":"蘇韻錦在程铮的生拉硬拽之下跟他去到各種夜場玩過幾次，往往坐到一半便吃不消那些地方的擁擠嘈雜，又不忍中途打道回府拂了他的興緻，一晚上熬下來如同受罪，他察言觀色，也不能盡興。如此三番兩次，程铮也不再為難她，偏又喜歡黏着她不放，便盡可能地減少活動下班回家陪她。于是，每每蘇韻錦閑時坐在電腦前對着棋盤冥思苦想，如同老生入定，程铮玩一會兒遊戲就會跑過來騷擾她。蘇韻錦不許他指手畫腳，他便如熱鍋上的螞蟻，非要讓蘇韻錦和他一塊去打遊戲，蘇韻錦一看到那些子彈橫飛的畫面就覺得頭痛。"},"243":{"tag":"","content":"一來二去，兩人都不願再勉強對方，索性各行其是反倒樂得輕松。程铮常開玩笑說：“你不跟我出去，就不怕外面的女人把我拐跑了？”"},"244":{"tag":"","content":"蘇韻錦就笑着說：“你最好多拐兩個，一個陪你玩遊戲，一個給你洗臭襪子。”"},"245":{"tag":"","content":"說到底蘇韻錦對程铮還是放心的，他雖然愛玩，但并非沒有分寸。在機關裡他沒怎麼張揚自己的家世，不過明眼人都能從他衣着談吐中看得出他家境不俗，加之他長得也好，不刻意招惹他時，性格也算容易相處；為人又很是大方，在同僚朋友圈裡相當受歡迎，各種場合中注意他的女孩也不在少數，而他在男女之事上一向态度明朗，玩得再瘋也不越雷池一步，并且大大方方一再表明自己乃是有主之人。盡管旁人對他甚少現身的“神秘同居女友”的存在持懷疑态度，但見他明确堅持，也均預設他的原則。"},"246":{"tag":"","content":"在外玩耍，蘇韻錦絕少打電話催他返家，反倒是他倦鳥知歸巢，時間太晚的話就再也坐不住了。其實也不是沒有遺憾的，有時看着同樣有老婆或者女友的朋友、同僚被家裡的電話催得發瘋，他心裡甚至會生出幾分羨慕，他隐隐中期待着蘇韻錦能表現出離不開他的姿态，可她似乎并不像他黏着她一樣片刻都離不開。不管他回去多晚，她或者給他留着一盞夜燈，或者先睡，或者做别的事情，從未苛責于他。"},"247":{"tag":"","content":"除了性格上的截然不同，程铮是含着金匙出生的人，自幼家人親朋無不把他捧在手心，自然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在家裡時，各類雜事都丢給老保姆，就連在北京念大學的四年裡，父母心疼他獨自在外，也在學校附近給他買了套房子，生活上的瑣事一概由鐘點工打理。饒是如此，每隔一段時間，自幼帶大他的老保姆都要不放心地上京照顧他一陣。現在跟蘇韻錦生活在一起，當然不願意有閑雜人等叨擾，是以家務上的一切事情統統都落在了蘇韻錦身上，他竟是連一雙襪子、一雙筷子也不肯親自動手洗的，更别提日常的做飯、清潔了。"},"248":{"tag":"","content":"蘇韻錦家境自然遠不如他，可從小在家裡，尤其父親在世時她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甚少像現在這樣裡裡外外地操持。剛生活在一起的時候，她先是因為受不了程铮在家務事上的白癡，兼之自己在這方面的确比他得心應手，便順理成章地攬下了所有的事情。天長日久，難免感到有些疲憊，尤其是偶爾下班比較晚，回到家卻看見他大少爺一樣窩在電腦前打遊戲，或者幹脆在機關賴到比她回來的時間還晚，一見到她就抱怨肚子餓，連煮泡面都懶得燒開水。她彎着腰拖地累到直不起身來，可他卻在一旁興緻勃勃地玩遊戲，連擡腿都覺得煩。每到這種時候，蘇韻錦少不了憋一肚子的火。她不介意多做一點，但很介意他理所當然的大少爺姿态。這個家屬于兩個人，她和他也是平等的，白天和他一樣工作八小時，憑什麼回到家非得伺候他不可。"},"249":{"tag":"","content":"蘇韻錦也曾賭氣什麼都不幹，飯也不給他做，衣服也不給他洗，房間也不收拾，想要看他怎麼辦。誰知他任由屋内亂成一團也視而不見，沙發上堆滿了東西他撥開一塊空地就坐，髒衣服積攢到再也沒衣服可換了便扔給物業附屬的洗衣房，内衣褲索性隻穿一次就扔。沒飯吃就更簡單了，樓下多的是餐廳酒樓，隻需一個電話，外賣就可以送到家。最後，蘇韻錦實在看不下去了，隻得敗下陣來，繼續做他的免費女傭，末了還要被他奚落幾句。"},"250":{"tag":"","content":"有時程铮也心疼她，說過要請鐘點工的話，蘇韻錦始終覺得沒有那個必要，何況她深知他的脾氣，雖然自己不喜歡動手，但在生活的細節上要求甚高，諸如對日常洗滌用品都有偏好，襯衣稍有些褶皺就堅決不肯出門，鐘點工如何一一照顧得來？幸而蘇韻錦在公司的客戶服務部工作，平時的工作内容大多隻是接接客戶的咨詢、投訴電話，總的來說還算清閑，隻要不跟程铮的臭脾氣計較，公司、家裡都還算應付得過來，隻是兩人間摩擦難免。"},"251":{"tag":"","content":"蘇韻錦總說：“程铮，洗雙襪子就這麼難？”"},"252":{"tag":"","content":"程铮滿不在乎地一句話堵回去，“既然不難，你就别老為了這件事跟我過不去。”"},"253":{"tag":"","content":"本來年輕男女之間，生活在一起，由于性格和習慣上的差異發生口角是很正常的事情，偏偏程铮是個火爆脾氣，越是在親密的人面前他的任性和孩子氣就越是表露無遺。蘇韻錦卻是外柔内剛的性子，嘴上雖然不說什麼，可心裡認定的事情很少退讓，即使有時無奈地忍他一時，但積在心裡久了，不滿就容易以更極端的形式爆發。兩人各不相讓，一路走來大小戰争不斷，隻因年少情濃，多少的争端和分歧通常都化解在肢體的熱烈糾纏中。古話都說：“不是冤家不聚頭。”大概便是如此。"},"254":{"tag":"","content":"次年中秋前夕，沈居安和章粵的婚訊傳來，章粵興高采烈地将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了程铮，說都是自家人，請帖就不發了，讓他和蘇韻錦兩個到時主動前來，還少不得要他們幫忙打點。比起在國外多年的章粵，沈居安則要固守禮節得多，給蘇韻錦的請帖是他親自送到她手中的。"},"255":{"tag":"","content":"那天的陽光難得的燦爛，蘇韻錦和沈居安約在她公司附近的一個小餐廳裡，看着他放在桌上緩緩朝她推過來的精緻請帖，蘇韻錦說道：“其實章粵已經打過電話，我們都知道了。”"},"256":{"tag":"","content":"沈居安道：“章粵說是章粵的事，我現在是以我的名義邀請你，我的親友并不多。”"},"257":{"tag":"","content":"蘇韻錦低頭一笑，“現在說恭喜會不會顯得很虛僞？”"},"258":{"tag":"","content":"沈居安了然地笑道：“我應不應該再表現得尴尬一點，才更符合我們現在的關系。”"},"259":{"tag":"","content":"蘇韻錦再次失笑，“收到前男友的結婚喜帖，怎麼也要感歎一下。”"},"260":{"tag":"","content":"“确實，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很玄妙。”他的聲音溫潤，一如當初。"},"261":{"tag":"","content":"“不管怎麼樣都要說聲恭喜，真的，居安，祝你和章粵幸福。”蘇韻錦再擡起頭時，臉上是坦然以對的祝福。"},"262":{"tag":"","content":"“謝謝。”沈居安淡淡一笑，輕輕轉動着自己面前的一杯冰水。"},"263":{"tag":"","content":"蘇韻錦翻看着印上了章粵和沈居安兩人結婚照的喜帖，設計得簡約大方，又不失品位，看得出是用了心思，“是章粵設計的吧，她的眼光一向很好。其實你很幸運，章粵是個很難得的好女孩。”蘇韻錦說這話是真心的，章粵雖然是富家千金，但性格率真豁達，是再聰明不過的一個女子，誰擁有了她都該是慶幸的。"},"264":{"tag":"","content":"“你說得對，她真的很好。”沈居安仍是專注地看着他的那杯冰水，這樣冷的天氣，居然要一杯冰水的人着實不多，“其實……就算她沒有那麼好也沒關系。”他的聲音依舊淡淡的。"},"265":{"tag":"","content":"蘇韻錦眼裡閃過刹那的驚愕，但還是選擇了沉默。"},"266":{"tag":"","content":"沈居安笑笑說：“我娶的是一個叫作‘章粵’人，她有這樣一個姓氏，這樣一個父親，就足夠了，其餘的都沒什麼差別。”"},"267":{"tag":"","content":"蘇韻錦聽到這話之後怎麼也擠不出笑容，他還是以前清俊儒雅的樣子，這樣一個溫和如旭日春風的人，嘴裡說出來的話卻比冰水更冷。"},"268":{"tag":"","content":"“我有個好朋友喜歡說一句話，‘求仁得仁，是謂幸福’。同樣，我也把這句話送給你，你的選擇我不予評論，可是，你不該傷害她。”"},"269":{"tag":"","content":"“沒有人應該受到傷害。”他慢慢地喝了口水，半杯的冰塊，好像感覺不到絲毫寒意，“以前我就說過，我一直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況且，我給了她一個她想要的男人和她期待的一份感情，這對于她而言，何嘗不是‘求仁得仁’？”"},"270":{"tag":"","content":"蘇韻錦沒有與他争論，他不愛章粵，是因為那個給了他戒指的初戀情人嗎？她不知道，但又隐隐覺得不是那樣。他當然也沒愛過她這個所謂的前女友，蘇韻錦看着他，忽然想起了《紅樓夢》中的一句話：“任是無情也動人。”誰能拒絕這樣的男子溫柔一笑，誰又知道那笑意後藏着怎樣如冰似雪的心。她開始覺得程铮喜怒都挂在臉上的孩子氣其實也沒有那麼難以忍受。"},"271":{"tag":"","content":"“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她暗自歎了口氣。"},"272":{"tag":"","content":"“别誤會，韻錦，我并不想挽回什麼。我對你說這些是因為我們是朋友，從某些方面來說我們很像，這可能也是我一直受你吸引的原因。”"},"273":{"tag":"","content":"蘇韻錦用手輕輕碰觸身旁玻璃窗上的光影，良久方回答道：“你錯了，居安，我們并不像。”"},"274":{"tag":"","content":"“是嗎？”他笑得意味深長。"},"275":{"tag":"","content":"當晚蘇韻錦回到家中，一盤棋才下了一半，程铮下班回來了。昨天晚上因為蘇韻錦做的菜裡有他不喜歡吃的青椒和苦瓜，他發脾氣拒吃，蘇韻錦獨自吃完晚飯見他還在大聲抱怨，就當着他的面把剩下的菜都倒進了垃圾桶，兩人大吵了一架，早上出門也是各走各的。"},"276":{"tag":"","content":"是以程铮進屋後腳步比往常要輕許多，在沙發上磨蹭了一陣，才着臉走到她身邊，嘟囔道：“你真過分，早上起來自己走了都不叫我一聲，害我上班遲到了。”"},"277":{"tag":"","content":"賴床是他的老毛病，兩個鬧鐘都沒有用，平時都是蘇韻錦做好早餐像趕屍一樣把他弄起來，今早還在冷戰，就故意沒搭理他。他果然不知道自己起床。"},"278":{"tag":"","content":"蘇韻錦故意驚訝地說：“昨晚明明是你在喊誰先和對方說話就是不要臉。”"},"279":{"tag":"","content":"“好，好！我不要臉……但總比你這小氣鬼強……别生氣了。”程铮幹笑，一手擋在顯示器前，“我餓了！”"},"280":{"tag":"","content":"蘇韻錦瞪他一眼，得意地說：“活該！等我下完這一盤。”"},"281":{"tag":"","content":"“别下了。”程铮見叫不動她，幹脆把她連人帶椅子端了起來。蘇韻錦騰空，吓了一大跳，笑道：“你吃錯藥了，快放我下來。”"},"282":{"tag":"","content":"程铮也笑着，一路把她擡到沙發旁，把她掀倒在墊子上，放下空凳子回頭撲在她身上，“讓你不叫我起床，讓你不給我做飯！”"},"283":{"tag":"","content":"蘇韻錦早就不生氣了，中午見過沈居安之後，她看程铮的眼神也不禁柔情了許多。程铮見她态度緩和便更加放肆，又啃又撓，兩人鬧作一團。眼看他收不住，又開始興沖沖地解扣子，蘇韻錦趁早一腳将他蹬開。她都不知道他哪來的精力整日這麼折騰，不過是昨晚吵架消停了一會兒，這下又來纏她。"},"284":{"tag":"","content":"“你不想吃飯了？今天我隻做青椒和苦瓜，看你還怎麼挑。”"},"285":{"tag":"","content":"“你敢！”程铮還想追過去，被蘇韻錦強令留在廚房外，她話裡帶着警告，“程铮，你以後還想吃我做的飯就别過來。”"},"286":{"tag":"","content":"簡單炒了兩個菜，苦瓜是沒有了，但青椒炒肉還是出現在餐桌上，還有一條清蒸魚。程铮看了兩眼，又想故技重施地把坐在餐桌上準備吃飯的蘇韻錦“連鍋端”喽。"},"287":{"tag":"","content":"“我不餓了，以後不吃飯也得先把事辦了。”"},"288":{"tag":"","content":"蘇韻錦沒好氣地推他，坐立不穩，兩人一塊滾到地上。"},"289":{"tag":"","content":"“髒不髒，我幾天沒拖地了……别鬧，魚冷了就不好吃了。”"},"290":{"tag":"","content":"“我冷了也不好吃。”"},"291":{"tag":"","content":"“不要臉……喂，你幹嗎？”蘇韻錦又笑又喘，“你打了雞血……好了好了，我們換個地方……”"},"292":{"tag":"","content":"程铮抓着她的手在自己身上一頓亂摸，忽然表情就不對勁了，漸漸露出痛苦不堪的神情，“韻錦，你的手……靠，我要死了！”"},"293":{"tag":"","content":"蘇韻錦起初以為他又在搞惡作劇捉弄自己，但他過去的演技從沒有今天這樣逼真過，不禁一愣，松開手，這才想起自己剛才又是洗菜又是切菜，雖然洗了手，但今天的青椒好像特别辣……"},"294":{"tag":"","content":"“不是吧，誰叫你握那麼緊。”她慌忙去看，手卻不敢再碰那要命的位置。"},"295":{"tag":"","content":"程铮擰着眉龇牙咧嘴，“有你這麼暗箭傷人的嗎？渣滓洞的反動派都不會這麼幹！”"},"296":{"tag":"","content":"“真的很難受？”"},"297":{"tag":"","content":"程铮在地上滾了幾下，已經緩解不少，見一向沉穩的她臉色發白，嘿嘿一笑，“要不你嘗嘗？”"},"298":{"tag":"","content":"蘇韻錦見他還有這心思，心中一寬，但依然保持着臉上的凝重，“有辦法了，你等着，我去給你拿清涼油！”"},"299":{"tag":"","content":"程铮連滾帶爬地把她拖了回來。"},"300":{"tag":"","content":"激情過後，他們一起去洗了個澡，程铮也發現蘇韻錦今天對他特别優待，還以為是她終于有所領悟，在吵架後學會先服軟了，心裡自是喜滋滋的，兩人更是甜蜜。就着青椒炒肉絲程铮也吃了兩碗飯，然後興緻勃勃地拉着蘇韻錦出去看電影。"},"301":{"tag":"","content":"他們選擇的電影院離住處不過十分鐘的路程，原本是走着去的，權當是散步。兩人還特意穿上了蘇韻錦在網上淘回來的情侶人字拖。出門的時候天氣悶熱，不料電影散場後才發現外面下起了大雨，好在蘇韻錦包裡帶了把折疊傘。兩人擠在小小的傘下并肩回家，本來還有幾分浪漫情調，不料剛走了百來米，蘇韻錦腳下的鞋子被積水一泡，其中一隻竟然報廢了，而且是底面分離，連湊和着穿回去的機會都不給。"},"302":{"tag":"","content":"“我說便宜沒好貨你不聽，簡直自讨苦吃。”程铮幸災樂禍地把她挖苦了一回，讓她等在路邊可避雨處，自己走到街口去攔車。"},"303":{"tag":"","content":"此時大雨伴着疾風，勢頭越來越猛，天色不早了，看樣子這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一輛輛載客的計程車疾馳而過，程铮雖然有傘在手，身上也很快濕了一大片。蘇韻錦幹脆連好的那隻鞋也脫掉，赤腳跑到程铮身邊。"},"304":{"tag":"","content":"“走吧，沒幾步就到家了。”"},"305":{"tag":"","content":"程铮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瞄了一眼她半沒在積水中的腳，嘲笑道：“本來就不是什麼纖纖玉足，要是路上磕破了就更不能看了。”說着把自己的鞋踢到她腳邊，“穿吧，别把我的也弄壞了。”"},"306":{"tag":"","content":"蘇韻錦不肯，非要他重新把鞋穿上，程铮見她固執，“那就誰都不要穿了，反正這鞋穿着也不舒服，趁早都扔了。”"},"307":{"tag":"","content":"他雖說不出什麼好話，但蘇韻錦卻很清楚他是心疼自己，轉念一想有了主意，走到程铮身後，示意他彎腰，程铮很快也明白了她的用意，笑着把她背了起來。蘇韻錦讓他穿上鞋，自己拿着傘。"},"308":{"tag":"","content":"“考驗你體力的時候到了。”"},"309":{"tag":"","content":"“韻錦，你怎麼會那麼重？”"},"310":{"tag":"","content":"她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傘上抖落一串串水珠，程铮的笑聲被雨聲蓋過，她卻可以清晰感覺到他背上的震動。"},"311":{"tag":"","content":"程铮說：“把傘往後放一些。”"},"312":{"tag":"","content":"“哦。”蘇韻錦順勢動了動手中的傘，可這麼一來，他胸前的衣服很快就濕透了，雨水順着脖子往下流淌，她着急地又擋了過去。"},"313":{"tag":"","content":"“都擋住我看路了。”程铮騰出手把傘柄往後一推。"},"314":{"tag":"","content":"“哪有！”蘇韻錦有些委屈，怎麼看都沒覺得遮擋了他的視線。程铮怕她掉下來似的用力往上颠了颠，說道：“我身上反正都濕透了。你别讓背上淋雨，一不留神感冒了，我可不想照顧你。”"},"315":{"tag":"","content":"她這才知道他是怕傘太小，兼顧不了兩個人。"},"316":{"tag":"","content":"“難道你就是鐵打的？我也不想照顧你。”"},"317":{"tag":"","content":"“蘇韻錦，你再不把傘拿好，小心我把你扔到路邊的水溝裡。”"},"318":{"tag":"","content":"蘇韻錦不再和他較勁，傘穩穩地擋在兩人頭頂，“有什麼好争的？就這麼點地方，你濕成這樣，我能好到哪裡去？”"},"319":{"tag":"","content":"他不再說話，一路上行人漸少，蘇韻錦伏在他背上，聽見路邊店面轟隆隆地拉下卷閘門，車輪軋過積水嘩啦啦地響，雨點噼裡啪啦地打在傘面上，還有他每走一步鞋子都會發出可疑的吱吱聲……那些聲響好像是從别的世界傳來，她的心如秋日的湖面一樣甯靜，全世界好像隻剩下傘下的方寸天地，隻覺得他的心跳持續而有力，起初平穩，漸漸随着腳步的加快急促了起來，一下下，好像落葉蕩在湖心，淺淺的漣漪暈開……兩人在一起那麼久了，她從未覺得自己和他是這麼親密，這種親密不是身體上的緊緊膠着，而是像血肉都長到了一起，分不清哪一部分是他，哪一部分屬于自己，這種感覺讓她陌生而驚恐。"},"320":{"tag":"","content":"和程铮在一起之前，蘇韻錦習慣了獨來獨往，即使後來愛着他，也始終在心裡為自己留有一寸餘地。她是有幾分涼薄的人，在她看來，太愛一個人是件可怕的事，怕他走，怕他變，怕他老，怕他抽身離開，怕他比自己醒得早。假如這裡隻有她自己，一把傘歸家足矣，而他身邊若沒有她在，輕松上路，也絕不至于如此狼狽。人為什麼會離不開另一個人呢？哪怕是互相拖累。你顧及我，我舍不下你，結果都成了落湯雞，真是傻子行徑。可是一起濕透了的感覺卻沒有那麼糟，大不了都感冒了，他死不了，她也死不了，頭昏腦熱的時候也知道身邊那個人必定還在。相反，她開始無法想象如果這時傘下沒有他會怎樣。"},"321":{"tag":"","content":"“程铮。”"},"322":{"tag":"","content":"“嗯。”"},"323":{"tag":"","content":"“程铮！”"},"324":{"tag":"","content":"“幹嗎！”"},"325":{"tag":"","content":"“程铮……”"},"326":{"tag":"","content":"“你被雨淋得卡帶了？”"},"327":{"tag":"","content":"蘇韻錦心中的不确定一掃而空，一隻手把他環得更緊，放心地把所有的重量傳遞在他的身上。其實她心中一直都隻有他，度過了“天崩地裂”，終有一天會等來“天荒地老”的吧。"},"328":{"tag":"","content":"冥冥之中好像被施了“縮地成寸”的法術一般，衡凱國際比想象中要近得多。程铮進到大廈才把她放了下來，蘇韻錦落地，覺得腳都麻了，都怪他的手壓得太緊。"},"329":{"tag":"","content":"他們為求避雨，穿過一層的商場回家，蘇韻錦看程铮臉色泛紅，仿佛還冒着熱氣，知道他背這一路也不輕松，笑着說：“累了吧？”"},"330":{"tag":"","content":"“這算什麼？比你重得多的杠鈴我都舉得動。”他一貫嘴硬，“看清楚，我頭上是雨水不是汗！”"},"331":{"tag":"","content":"“别人是‘汗如雨下’，你是‘雨如汗下’。”"},"332":{"tag":"","content":"“咦，這個手镯很像周子翼上次買的那個。”程铮走過一個珠寶櫃台時随口說道。"},"333":{"tag":"","content":"“你什麼時候陪他去買首飾？”蘇韻錦有些驚訝，周子翼雖然和程铮一直關系都不錯，但他畢業後大多數時間都在上海。"},"334":{"tag":"","content":"程铮說：“他爸在這邊有個分公司，時不時會過來看看。上次吃完飯我和他去買的，他讓我出主意，我哪懂這些？”"},"335":{"tag":"","content":"蘇韻錦駐足多看了一眼，在這方面女人總比男人心細，她驚訝地問：“陳潔潔喜歡這麼素的款式？”"},"336":{"tag":"","content":"陳潔潔是周子翼的女朋友，程铮帶蘇韻錦和他們一起吃過飯。周子翼總說要找天仙一樣的女人，陳潔潔不出意外地漂亮，脾氣看上去也不錯，但也許是同性間獨有的直覺，雖然周子翼被她收得服服帖帖的，但蘇韻錦覺得她對男友并非特别上心。況且，蘇韻錦見過陳潔潔的穿戴，這個手镯應該不是她的風格。周子翼在琢磨女人心思方面不知道比程铮高多少個段位，不是會在這方面失手的人。"},"337":{"tag":"","content":"“誰知道？”程铮不以為然地聳肩道：“陳潔潔又不在國内。”"},"338":{"tag":"","content":"“她什麼時候到國外去了？”"},"339":{"tag":"","content":"“畢業沒多久就去了，說是去讀書，可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學校，我看純粹是去玩吧。子翼也想跟去的，可又不敢，沒準回來以後，那些家當就是後媽的了。”程铮見蘇韻錦有興趣就多說了幾句。"},"340":{"tag":"","content":"“要是他女朋友不回來了呢？周子翼該不會是買來送給别人的吧。”蘇韻錦半開玩笑地說。"},"341":{"tag":"","content":"程铮笑道：“你問我，我問誰？女人就是八卦。”"},"342":{"tag":"","content":"那手镯旁擺着一對耳環，墜子是小而淡的一點藍色，不是很起眼，蘇韻錦卻覺得别緻，不禁多看了一眼。"},"343":{"tag":"","content":"程铮當時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見她竟然感興趣，心中一喜。他早想送她些什麼，上次陪周子翼買手镯的時候就起了這個念頭，但她平時從不戴首飾，他也不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的，唯恐弄巧成拙，就成了他的一樁心事。見狀他忙不疊地讓櫃台小姐把耳環拿了出來，興沖沖地放在蘇韻錦耳邊比畫。"},"344":{"tag":"","content":"那耳環是鉑金上鑲嵌了一小顆水滴狀的海藍寶，原本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隻不過那石頭純度還不錯，幽藍如人魚眼淚，加上做工精細，很是雅緻，配在蘇韻錦身上，有種說不出的貼合。"},"345":{"tag":"","content":"“不錯不錯，這個好。”程铮說。"},"346":{"tag":"","content":"那櫃台小姐開始講述這對耳環的好處，程铮聽來如耳邊風一般，在他看來，這對耳環最難得的地方就是蘇韻錦喜歡。"},"347":{"tag":"","content":"“就這對吧。”他當即就去掏錢包。蘇韻錦攔了他一下，細細看那耳環上的标價，吓了一跳，連忙放了回去，“不用了，我們走吧。”"},"348":{"tag":"","content":"程铮哪肯錯過，堅持道：“幹嗎呀？我說了要買。”"},"349":{"tag":"","content":"“我都沒打耳洞。”蘇韻錦小聲說，“況且那麼貴。”"},"350":{"tag":"","content":"那櫃台小姐見他們年輕，又猶如剛從水裡撈起來一般狼狽，一開始便存有輕視之心，撇嘴笑笑，“我們的每一件作品都出自名家設計，價格自然要高一些。要是想挑便宜的，兩位覺得這對怎麼樣？”她指的是一對米粒般大小的純金耳釘，說着，還不動聲色地拿出抹布在靠近他倆的地方擦了擦。"},"351":{"tag":"","content":"“我說要哪對就哪對。”程铮皺眉，“用不着你替我省錢。”"},"352":{"tag":"","content":"他後面那句話是對蘇韻錦說的，蘇韻錦倒不是懷疑他買不起，也并非因為櫃台小姐的态度而别扭，隻不過那耳環的價格，對于他們這樣大學畢業不到兩年的普通小情侶來說，确實太過奢侈。她笑着壓下程铮的手，“要買可以，隻許用你的工資。”"},"353":{"tag":"","content":"程铮手裡拿着的是信用卡，困惑道：“有什麼差別？”"},"354":{"tag":"","content":"“當然有差別，誰替你還卡？隻有工資卡裡的才是你的錢，用你爸媽的錢買的，怎麼能算你送給我的禮物？”"},"355":{"tag":"","content":"程铮一愣，竟想不出怎麼駁倒她。他收入雖不低，但平時吃穿用度都不虧着自己，出去玩也出手大方，每月根本剩不下錢。信用卡是章晉茵給的，每月自有人去還，身上雖然也有别的卡，但都不是自己勞動所得，聽她這麼一說，他忽然覺得要是能靠自己親手掙回來的錢給她買件東西，比什麼都要有意義。"},"356":{"tag":"","content":"“那好，大不了等下個月，不，下下個月！”他收回卡。"},"357":{"tag":"","content":"蘇韻錦笑笑，“下兩個月難道你不吃不喝就買這個？”"},"358":{"tag":"","content":"“就你最唆！”程铮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但想了想，還是讓櫃台小姐把耳環收了回去。"},"359":{"tag":"","content":"“真的不再考慮一下？我們商場今天刷卡的話可獲得雙倍積分。”櫃台小姐覺得有戲，不死心地問道。"},"360":{"tag":"","content":"程铮說：“都說了我要再攢幾個月！”"},"361":{"tag":"","content":"蘇韻錦拉着他離開，進了電梯他還在嘀咕，“你沒看她那表情，等我攢夠了錢非氣死她不可。”"},"362":{"tag":"","content":"蘇韻錦撲哧一笑，“她有什麼好氣的，你攢夠錢買她的東西，她高興還來不及呢。”"},"363":{"tag":"","content":"“那我就氣死你。”"},"364":{"tag":"","content":"“好，氣死我。”"},"365":{"tag":"","content":"他語氣不善，臉上卻不似有怨氣。蘇韻錦挽着他的手笑盈盈的，他想象那對耳環在她耳垂下輕輕搖擺的樣子，而且是他用一張張圖紙換回來的，頓時覺得很向往，也就忘了這腳下四分之一的商業産權其實都屬自己所有。"},"366":{"tag":"","content":"蘇韻錦發現程铮還真有幾分說到做到的勁。從那天起，他在外面玩的次數少了，好幾次聽他說中午吃了份很便宜的快餐。一次兩人去逛模型店，有他很喜歡的手辦，看了好一陣，竟然忍住了沒買。甚至于那對泡了水的人字拖他也沒有舍得扔掉。"},"367":{"tag":"","content":"日子一晃又到了春節前夕，蘇韻錦和程铮都有七天的假期。前一年的春節兩人沒回家過年，程铮這邊，章晉茵夫婦時常會抽時間或借着公差的理由飛過來看看他，蘇韻錦卻有整整一年沒有見到媽媽了。"},"368":{"tag":"","content":"對于媽媽，她有着一種複雜的心态，一方面挂念着，一方面卻逃避着。今年節前媽媽早早打來了電話，非讓她回去不可，更重要的是，聽媽媽早些時候在電話裡透露，叔叔的服裝廠由于同行業競争越來越激烈，加上經營不善，這一兩年來竟虧損了不少，無奈之下他将整個廠折價賣了出去，好歹才償清了外債，但十幾年經營的心血也付之東流了。現在，他們一家三口靠着叔叔前幾年的一些家底生活，雖不至于到了等米下鍋的地步，但坐吃山空，日子畢竟大不如前了。"},"369":{"tag":"","content":"蘇韻錦跟叔叔的關系雖然說不上十分親厚，但當年叔叔供她上大學的點滴恩情都記在心裡，更何況還有媽媽這層關系在裡邊，于情于理，她都應該回家照看一下。"},"370":{"tag":"","content":"除夕前一天，蘇韻錦跟程铮一起飛回家鄉，剛出省城的機場，早有程铮的父母和司機在外等候，他父母苦留蘇韻錦跟他們回家住幾日，可蘇韻錦回家心切，而且念及自己和程铮并未結婚，春節關口更不好到别人家去，程铮一家挽留不住，隻得遣車将她送回縣城，程铮也親自送她到家才傳回。"},"371":{"tag":"","content":"媽媽雖然早知蘇韻錦今日會回家，可一見到女兒，還是免不了悲喜交集。蘇韻錦心裡何嘗沒有感歎，一年多不見，媽媽竟然憔悴了那麼多，想也知道先前在電話裡提到的困境還是輕描淡寫地帶過去了，就連叔叔臉上也不見了原先飛揚的神采。"},"372":{"tag":"","content":"叔叔家的“妹妹”年紀還小，話也不多。飯後，蘇韻錦和媽媽把碗筷收拾妥當，母女二人便在媽媽的房間裡談心。蘇韻錦将随身帶回來的一張存折塞到媽媽手裡，隻說這是做女兒的一點孝心，媽媽推了一下，還是收下了。"},"373":{"tag":"","content":"蘇韻錦工作了大半年，積蓄并不是很多，隻不過她所在城市的經濟畢竟要比家鄉發達些，而她的收入尚可，平日裡跟程铮在一起，省去了房租的開支，盡管平時生活中她不肯讓他大包大攬，堅持付水電雜費，可畢竟有他在身邊，比獨自一人在外闖蕩要好過許多，給媽媽的錢不多不少，權當盡了自己的一份孝心。"},"374":{"tag":"","content":"媽媽勸她不用為家裡太過操心，其實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叔叔在家賦閑了一段時間，最近靠着朋友的引薦，到省城裡一個建築公司做項目主管，年後便要去報到。雖說是替别人打工，可這個建築公司的規模和他過去的私營小服裝廠相比不可同日而語，待遇也頗佳。"},"375":{"tag":"","content":"蘇韻錦有些意外，叔叔做了半輩子的服裝加工，對于建築完全是門外漢，怎麼會有人以不低的薪水聘了他去，而且還是個小主管。"},"376":{"tag":"","content":"“叔叔的朋友真有本事。”她說道。"},"377":{"tag":"","content":"媽媽一個勁地點頭，“是啊，聽說是他以前的戰友，我也沒見過，不過他的朋友一向很多。”"},"378":{"tag":"","content":"蘇韻錦聽是戰友，一顆心放下了許多，暗怪自己多疑，想來管理這回事也是殊途同歸的吧。"},"379":{"tag":"","content":"“這樣再好不過了，叔叔是個有本事的人。”"},"380":{"tag":"","content":"“他縱有本事，也全靠朋友仗義。”媽媽歎了口氣。"},"381":{"tag":"","content":"蘇韻錦便不提此事，隻是轉彎抹角地問媽媽，叔叔待她可好。媽媽微紅了臉說，到了她這個年紀，也沒什麼可求的了，隻消平靜度日就好。"},"382":{"tag":"","content":"看着媽媽的神情，蘇韻錦知道媽媽是找到了可以付托餘生的人。為人子女，除了為媽媽高興，她還能做什麼？她身邊也有了程铮的陪伴，如果爸爸在天有靈，看見最珍愛的妻女都有了歸宿，也當安息了。"},"383":{"tag":"","content":"心事既了，蘇韻錦頓覺釋然了許多，除夕夜的年夜飯上，一家四口人總算開開心心吃了一頓飯，蘇韻錦甚至跟叔叔碰飲了幾杯。飯後她隻覺得雙頰發熱，可心裡難得地澄明安詳，正想給程铮打個電話，他已經早一步給她打了過來。電話那頭他直嚷着想她，竟是一天也離不得的樣子，又說他想讓雙方父母見上一面，将兩人的關系正式明朗化。蘇韻錦猶豫了一下，覺得太過倉促，可酒意一上來，醺醺然之下經不起程铮軟磨硬施，也就答應了。"},"384":{"tag":"","content":"她隻是順口應承下來，卻沒想到程铮動作如此迅速，第二天一早，他便打她電話，說他爸媽現在便有時間，問她打算把見面的地點安排在哪裡。"},"385":{"tag":"","content":"蘇韻錦哭笑不得，今天正是大年初一，哪有這個時候讓雙方父母見面的道理。再三講道理，他才勉強同意再推一天，并且說明他爸媽願意遷就蘇韻錦家裡這邊，在她們縣城裡不拘找個什麼地方聚一下。"},"386":{"tag":"","content":"蘇韻錦隻得将這件事跟媽媽和叔叔說了，誰知他們聽後竟如臨大敵一般，直說怎麼可以委屈未來的親家到他們的小地方來，當然要他們全家親自到省城去才不算失禮。蘇韻錦也由了他們去，當晚便将媽媽和叔叔的意願轉告了程铮那邊，程铮一家都表示尊重他們的意願，于是便定了省城裡相熟的酒樓。末了，程铮的父親還親自打電話來正式表達了對蘇韻錦一家的邀請，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蘇韻錦着實沒有想到她原本想象的一場簡單會面竟會變得這麼鄭重其事，然事已至此，已是騎虎難下。"},"387":{"tag":"","content":"初二清晨，媽媽和叔叔早早便起來收拾妥當，再把蘇韻錦和妹妹催了起來，蘇韻錦看見媽媽竟然隆重地穿上了她衣箱裡最珍視的衣服，叔叔身上俨然是跟媽媽結婚喜宴上穿過的那身西裝，覺得好笑之餘心裡滿是感動。不管是貧還是富，天下為人父母者的心都是一樣的。"},"388":{"tag":"","content":"一家人緊張地張羅了一輪終于出了門，上車前妹妹還因為沒有記住大人教的見到程铮父母時要說的吉利話而被叔叔斥責了幾句，蘇韻錦忙勸住了。待到買好了作為見面禮的土特産，坐了兩個多小時的客車抵達省城時已臨近中午。蘇韻錦沒讓程铮過來接他們，在車站附近攔了輛的士就往約好的酒樓趕去。"},"389":{"tag":"","content":"車子停在了他們要去的酒樓前，下車後蘇韻錦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建築，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酒樓。這地方雖地處市區中心，但難得會有這樣鬧中取靜的巷子，從門口望去這建築已有些年份，褪去浮華卻别有一番情緻。好在程铮已等在門口，見了蘇韻錦父母便上前來打招呼，蘇韻錦一見他規規矩矩的樣子就覺得違和，媽媽和叔叔忙不疊地回禮，見程铮要替他們提手中的東西，哪裡好意思讓他代勞。"},"390":{"tag":"","content":"蘇韻錦隻笑着說：“叔叔，讓年輕人拿着吧，這是應該的。”程铮忙笑嘻嘻地搶過去。跟着，一位酒店服務生将蘇韻錦一家引至二樓。這外面不怎麼起眼的房子進去之後才知道别有洞天，一花一木、一桌一椅都是費了心思的，他們走到一個大包廂前，推門的刹那，媽媽輕聲問了蘇韻錦一句：“女兒，媽媽身上沒有什麼不妥吧？”蘇韻錦沒有說話，用力回握住媽媽的手。"},"391":{"tag":"","content":"進去後，程铮父母已離席等候，雙方寒暄了一陣才各自入座。入座過程中，叔叔硬是要程铮先坐下自己才肯坐。蘇韻錦在旁邊，程铮哪敢造次，隻得一再退讓，直到他父親親自開口請叔叔先坐下，這才罷了。"},"392":{"tag":"","content":"蘇韻錦心中有些不解，隻當叔叔是謙遜過分，也沒說什麼。閑聊間，服務員悄無聲息地将菜流水一般端了上來。程铮的父親程彥生和母親章晉茵都是家常打扮，并不顯山露水。隻是言談舉止，男的儒雅，女的端秀，自是另有一番氣度，當下兩人一如尋常家長，與極有可能成為親家的兩個同齡人閑話家常。程彥生雖和藹但話不多，一副學者的書卷氣，全靠章晉茵忙着招呼。菜上齊後，程彥生夫婦二人舉了面前的小酒杯，說道：“這裡的菜雖不算好，但難得地方清淨，很适合親友聚會，初次見面，還請不要見外，先幹了這杯。”于是幾人都舉了杯，除了蘇韻錦還在讀書的妹妹外，其餘的人都将酒幹盡了。蘇韻錦和程铮喝完杯中酒，兩人暗地裡相視一笑。還沒坐下，叔叔忙拿過酒壺，給他身邊的程彥生添了一杯酒。程彥生欠身緻謝，叔叔又給章晉茵倒酒，章晉茵趕忙招手喚來個服務員，連說：“您太客氣了。”叔叔舉杯道：“哪裡是我客氣，程院長、章總，千言萬語說不完我對您兩位的謝意，我們也不會說話，隻能用這杯酒感謝二位對我們家的關照。”"},"393":{"tag":"","content":"蘇韻錦的筷子懸在半空，疑惑地看着叔叔和章晉茵夫婦。章晉茵輕咳一聲，臉上笑意如常，“都是自己人，何必那麼見外？程铮，招呼你伯父伯母吃菜。”程铮看了蘇韻錦一眼，忙讓服務員給蘇韻錦媽媽和叔叔添了碗湯，又給蘇韻錦夾菜。"},"394":{"tag":"","content":"蘇韻錦隐隐覺得哪裡不對，但程彥生已将話題扯開，雙方依舊聊着家常，氣氛還算融洽。席間章晉茵問到蘇韻錦媽媽身體可好，蘇韻錦媽媽說道：“還算好，多謝記挂。”"},"395":{"tag":"","content":"叔叔也對章晉茵說：“她身展現在好多了，您放心，章總，過了年我去跟李經理報到，我年紀還不算太大，沒到糊塗的時候，您把事情交給我……”"},"396":{"tag":"","content":"程铮忙搶了一句：“還是身體最重要。”"},"397":{"tag":"","content":"程彥生也點頭說：“吃菜吃菜，不要客氣。”"},"398":{"tag":"","content":"“不客氣，不客氣。”叔叔笑得跟一朵花似的，看了蘇韻錦一眼，“看我！我們韻錦好福氣，以後大家就是親家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399":{"tag":"","content":"蘇韻錦筷子裡夾着的菜落在碗裡，周圍忽然很是安靜，過了一會兒，章晉茵輕笑道：“孩子們都還小，以後的路還長，不過我們自然是盼着他們好。菜夠不夠，要不再點一些？”"},"400":{"tag":"","content":"“夠了夠了，菜多了。他們早點定下來也好，我們也放心……”"},"401":{"tag":"","content":"“叔叔，這個你吃吃看，味道不錯。”蘇韻錦給叔叔夾菜，打斷了他的話。"},"402":{"tag":"","content":"她明白了，叔叔和媽媽的鄭重其事、謙卑小心從何而來，她真蠢，早該想到天底下哪有那麼順利的事情，這邊叔叔剛失業，那邊這麼好的一份工作就找上門來，原來如此！"},"403":{"tag":"","content":"說話間，章晉茵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不慎滑落在地，還沒等服務員反應過來，叔叔已經搶先一步将外套拾起，小心地撣去上面看不見的灰塵，端端正正地放回了原處。蘇韻錦垂下了眼簾，熟悉的感覺在她心中翻騰，她幾乎就要忘了五年前那一幕：孟雪手中沉甸甸的捐款信封，跟章晉茵的外套一樣，紅得讓她眩暈。"},"404":{"tag":"","content":"她擡起頭來，發現程铮擔憂的眼神，原來他們都知道，隻有自己蒙在鼓裡。可她有什麼權利不高興，包括程铮父母在内，他們都是好心，是因為程铮愛她，是以他們才幫助她的家庭，而事實上叔叔和媽媽的确需要這份工作。她回應程铮一個笑容，低頭往嘴裡送了一口菜。從不知道，原來鮑汁猴頭菇的味道會是那麼苦澀，她忍耐地細細咀嚼，硬是咽了下去，然後微笑如常。"},"405":{"tag":"","content":"席畢，章晉茵夫婦挽留蘇韻錦一家在省城玩上幾日，蘇韻錦和媽媽都說家裡還有親戚要探望，他們也不便勉強。"},"406":{"tag":"","content":"程铮把蘇韻錦拉到一旁，說道：“親戚就讓你媽媽他們拜訪就行了，你留下來吧。”蘇韻錦笑着說：“天天兩個人待在一起你也不煩。”他便賊笑着附在她耳邊說了句話，蘇韻錦臉一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程铮讓她閉上眼睛，蘇韻錦先是不肯，推了他一把，“别膩歪，你爸媽看了怎麼想？”"},"407":{"tag":"","content":"“我管他們怎麼想，快把眼睛閉上。”"},"408":{"tag":"","content":"蘇韻錦怕他再鬧個沒完，依言閉上眼睛，隻覺得兩邊耳垂先後一涼，睜開眼用手一摸，竟然是那副耳環。"},"409":{"tag":"","content":"她原本說那番話隻不過是緩兵之計，以為過一段時間他就會把這件事抛到腦後，誰知道他還真的買了下來，并特意向廠商訂制了一副夾式的。"},"410":{"tag":"","content":"“這下你沒話可說了吧？買它的每一分錢都是我掙的，以後你看到它就要想起我。”"},"411":{"tag":"","content":"“這麼快就攢夠了？”"},"412":{"tag":"","content":"“你沒見到過年之前我加班加到想吐？”"},"413":{"tag":"","content":"蘇韻錦心中豈能沒有感動，兩顆小小的墜子在她耳際搖擺不定，好似有些東西掙紮着要從心中跳脫出來。"},"414":{"tag":"","content":"“以後不許你丢下它。”程铮又用手去碰了碰那對耳墜，低聲說道：“更不許丢下我。”"},"415":{"tag":"","content":"這邊幾個大人看着他們小兩口的模樣，但笑不語。"},"416":{"tag":"","content":"坐夜車回到縣城的家裡，一路上，叔叔都在誇蘇韻錦的耳環好，程铮有眼光，還試探着問花了多少錢。媽媽畢竟更了解女兒，扯了扯丈夫的衣袖，他這才沒繼續問下去。"},"417":{"tag":"","content":"懵懂不解世事的妹妹忽然插了一句：“今天我們去見的究竟是姐姐男朋友的家裡人，還是爸爸的老闆？”"},"418":{"tag":"","content":"蘇韻錦一愣，立即聽到叔叔大聲責備妹妹，“小孩子不懂事，還那麼多嘴。”"},"419":{"tag":"","content":"妹妹覺得委屈，頂撞道：“我就是不懂才問。”"},"420":{"tag":"","content":"叔叔的手便揚了起來，因為還在車上，這番舉止招來了不少目光，蘇韻錦連忙勸道：“叔叔别生氣，小孩子的話有什麼好計較的，況且童言無忌，妹妹也沒說錯。”"},"421":{"tag":"","content":"叔叔悻悻地放下手，讨好地朝蘇韻錦笑了笑，蘇韻錦更是難過，如果說以前他對自己的客套全是因為繼父對女兒的小心，那現在的唯唯諾諾簡直就好似是怕摔了金飯碗一般。"},"422":{"tag":"","content":"回到家，剛換了鞋，媽媽把妹妹哄進房間，就表情複雜地對蘇韻錦說道：“我之前也不知道……唉，都怪我，身體不好，沒什麼本事，還拖累了家裡人。”"},"423":{"tag":"","content":"蘇韻錦脫了外套，撣着上面也許不存在的灰塵，“媽，既然是一家人，說這些話幹什麼？你們今天也累了，收拾一下，早點休息吧。”"},"424":{"tag":"","content":"“你也早點休息。”叔叔臉上總少不了笑容，“韻錦啊，程铮對你可真不錯，别怪我多話，叔叔是過來人，他們那樣的人家不好找，你們的事，能早一點定下來更好……”"},"425":{"tag":"","content":"“你别操心這個……”"},"426":{"tag":"","content":"“我還不是為了大家好！”"},"427":{"tag":"","content":"蘇韻錦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媽媽不放心地跟了進去。"},"428":{"tag":"","content":"“你叔叔沒别的意思。”"},"429":{"tag":"","content":"蘇韻錦看着這世上她唯一的親人，莞爾一笑，“媽媽，你們這是怎麼了？我沒事！”"},"430":{"tag":"","content":"“要是你叔叔早和我商量，我一定不同意他接下程家的差事。可他也不容易，都是為了這個家，家裡現在這個狀況……好在程家的人都不錯，程铮也是真心對你，你好好把握。”"},"431":{"tag":"","content":"蘇韻錦輕拍媽媽的手背，“叔叔工作順利，你們平安，就是對我好了。”"},"432":{"tag":"","content":"睡前，蘇韻錦收到程铮發來的短信，“我讓媽媽幫你叔叔，隻是想讓你高興。”蘇韻錦把手機放在胸口，很久才給他回複：“我還沒有那麼不識好歹，我明白，謝謝你。”她沒有資格讓愛她的人如履薄冰。"},"433":{"tag":"","content":"春節假期轉眼過去，蘇韻錦和程铮一起回到G市，生活就是一天一天的重複。蘇韻錦盡量讓自己不去想叔叔工作的事情，她不願意讓這件事打亂她和程铮正常的生活，隻希望叔叔那邊凡事順利，盡心盡力，也就不辜負程铮和他父母的好意。"},"434":{"tag":"","content":"沈居安和章粵的婚禮就在春節後的第二個周末舉行。由于章粵在國外多年，受西方習俗熏陶頗深，而且她母親是虔誠的基督徒，是以婚禮基本采取西式。整個儀式在一片莊重低調的氛圍中進行，并沒有像蘇韻錦先前想象的那樣極盡鋪張奢華。受邀請而來的也隻是親友和少部分往來密切的生意上的朋友。"},"435":{"tag":"","content":"記者和慕名而來的好事者都被禮貌地拒之門外。婚禮的地點安排在章家名下一間酒店的草坪上，儀式過後便是輕松随意的自助餐會。"},"436":{"tag":"","content":"蘇韻錦從侍者手中拿了杯飲料，坐在一叢矮樹後的長凳上靜靜享受陽光。程铮先前還在陪在她身邊，替她一一引見他的親友。漸漸地，遇到越來越多的熟人，其中多是些他和章粵自小的朋友玩伴，都是與他們家境相似的世家子弟，多年未見聚在一起，有說不盡的話，是以蘇韻錦便随他去，自己推說想到處走走，一個人也落得清淨。"},"437":{"tag":"","content":"她抿了口飲料，深深地吸了一口草地特有的芬芳，看着周圍華服俪影，如果沒有程铮，這是她完全不能想象的世界，習慣了他平時在身邊倒不覺他有什麼特别之處，如今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冷眼看他，站在一堆與他相仿年紀的少年俊彥中，他依然稱得上木秀于林。他和章粵在那幫人中談笑自如，眉飛色舞，那才是他們的世界。"},"438":{"tag":"","content":"而章粵緊緊挽着的沈居安話卻不多，他始終保持着和煦優雅的微笑陪伴着新婚的妻子，做工精良的正裝穿在他身上，更襯得他整個人豐神似玉。蘇韻錦覺得沈居安越來越像一尊玉做的雕像，看上去溫潤迷人，其實卻冰冷堅硬。如果你了解他，就會發現連他的笑容都是那麼疏離—很明顯，他現在并不專心。"},"439":{"tag":"","content":"這個發現讓蘇韻錦覺得相當玩味，在場的人中，除了章粵外，她是最了解居安的人，他很有自制力，把自己藏得很深，也能把情緒控制得很好，但現在盡管他極力掩飾，眼裡的焦慮和不安卻瞞不過蘇韻錦。隻是蘇韻錦不是個多事的人，沈居安現在已走出了她的生活，她也無意探知别人的隐秘。"},"440":{"tag":"","content":"她在一旁看着沈居安陪伴章粵良久，最後不知對章粵說了個什麼理由，然後跟其餘的人禮貌地打了聲招呼便走開了。他看似漫不經心地在場地四處漫步，但留心之下竟是在地上細細搜尋着什麼東西，隻是好像始終找尋不到，眼裡的焦灼便越來越盛，不知不覺朝蘇韻錦的方向走來。"},"441":{"tag":"","content":"“找到了嗎？”蘇韻錦見他走近，也不便刻意隐在暗處，索性出聲詢問。"},"442":{"tag":"","content":"“韻錦？”他閃過一絲詫異，随即又面色如常，“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他笑得從容。"},"443":{"tag":"","content":"“丢了很重要的東西？”蘇韻錦沒有跟他繞彎子，直接問道。"},"444":{"tag":"","content":"沈居安沒有回答，眼神慢慢冷卻，犀利如刀，蘇韻錦不動聲色。半晌，他笑了一聲，神色卻隻剩頹然，“對，很重要的東西。我丢了我的戒指。”蘇韻錦愕然，“戒指？不是在你手上嗎？”她看着他無名指上璀璨的鑽戒。"},"445":{"tag":"","content":"沈居安揚起手指，微微嘲弄地看着手上那枚戒指，切割完美的鑽石在陽光下綻放異樣的光彩，“不，不是這個。”"},"446":{"tag":"","content":"蘇韻錦想到了他挂在脖子上的那枚金戒指，露出了然的神情。"},"447":{"tag":"","content":"“這麼多年我都沒讓它離身，怎麼會丢了呢？”他說這話時，竟顯得有幾分無助，這是蘇韻錦完全陌生的沈居安，那種失去摯愛寶貝的傷痛，即使是一個心機再深的人也裝不出來。"},"448":{"tag":"","content":"“需要我幫你嗎？”蘇韻錦問道。"},"449":{"tag":"","content":"沈居安正待說話，卻聽見腳步聲自身後傳來，“居安，你在這裡幹什麼……哎，蘇韻錦，你也在？程铮剛才還到處找你呢。”章粵笑吟吟地站在不遠處。"},"450":{"tag":"","content":"“嗨，章粵。”蘇韻錦連忙笑着打招呼。"},"451":{"tag":"","content":"“說什麼有趣的事呢？到處也找不到你？”章粵微嗔地看着丈夫，臉上說不出的俏皮嬌豔。"},"452":{"tag":"","content":"“噢，我弄丢了一樣東西，正好居安走過來，就尋思着幫我找。”蘇韻錦急中生智地說。"},"453":{"tag":"","content":"“丢了什麼？”章粵露出着急的神情。"},"454":{"tag":"","content":"“一個戒指。”蘇韻錦順着她的話說道。沒想到章粵露出一副“怎麼不早說”的表情，低頭從宴會手袋中掏出一個小小的光面金戒指，“是這個嗎？剛才服務員拾到交給我的，我正想問問是哪個來賓弄丢的。”蘇韻錦一看，正是她在沈居安那裡有過一面之緣的戒指，忙着接過，連連向章粵緻謝。章粵揮揮手，“這有什麼好謝的，傻瓜。不過如果是重要的東西，就别把它再弄丢了，有時候未必每次都能那麼幸運地失而複得。對了，韻錦，我跟居安要去前面跟幾個伯父打聲招呼，你也一起過去嗎？”蘇韻錦當然搖頭，章粵和沈居安剛走，她才看到原來程铮也是跟着章粵一起過來的，恰巧在不遠處遇到一個朋友，留下聊了幾句，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他們這邊的談話。他告别朋友，走到她身邊，痞痞地向她伸出一隻手掌，“得了什麼好東西，我看看？”蘇韻錦沒好氣地把戒指在他面前虛晃了一下，“看見了沒有？”"},"455":{"tag":"","content":"“這不是章粵剛才拿着的嗎？為什麼到你手上去了？”"},"456":{"tag":"","content":"“章粵隻是撿到而已。”蘇韻錦淡淡地說。"},"457":{"tag":"","content":"程铮露出狐疑的表情，“戒指是你的？”蘇韻錦笑着拍拍他的頭，“多事，反正不是你的。”"},"458":{"tag":"","content":"程铮跳了起來，“男人的頭是随便拍的嗎？我又不是小狗。”蘇韻錦慶幸他沒有繼續追問，其實她可以順口承認戒指是自己的，說是媽媽給的也好，這樣比較說得通。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不願意騙他。"},"459":{"tag":"","content":"遠處，不知道章粵聽到了什麼，嬌笑連連。程铮聞聲望去，搖着頭對蘇韻錦說道：“看她那高興的樣子，下巴都合不攏了。”"},"460":{"tag":"","content":"“能夠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當然是件高興的事。”"},"461":{"tag":"","content":"“那别人喜歡她嗎？”程铮“哼”了一聲，“我就看不得沈居安那個樣子，可章粵非要嫁給他，想着心裡就不舒服。”"},"462":{"tag":"","content":"“怎麼？你還不讓你表姐嫁人了？”"},"463":{"tag":"","content":"程铮大笑，“我還沒計較你和沈居安的事，你吃哪門子醋？我不喜歡沈居安，他配不上章粵—我說的配不上和錢沒關系。”"},"464":{"tag":"","content":"沈居安正站在嶽父章晉萌身邊，含笑與嶽父引見的人握手。"},"465":{"tag":"","content":"“說不定他會對章粵很好呢？”"},"466":{"tag":"","content":"“‘衡凱’一天不是他的，他都會對章粵好的。”程铮譏諷道，“不過他也算有些手段，我舅舅以前也不喜歡他，後來還是答應了他們的事，聽說他現在在公司裡混得風生水起的，我媽居然也誇他有本事，看來過幾年‘衡凱’真要改姓‘沈’了。”"},"467":{"tag":"","content":"“你不服氣？誰讓你對公司的事不感興趣呢？”"},"468":{"tag":"","content":"“我聽見那些事就煩。”程铮眼睛一亮，“韻錦，那天我媽也和我提起一件事，要不你到‘衡凱’上班吧？總比給别人打工好，而且自己人也放心。”"},"469":{"tag":"","content":"“誰是你的‘自己人’？”蘇韻錦橫了他一眼。"},"470":{"tag":"","content":"“你要是去了‘衡凱’，想什麼時候上班就什麼時候上班，早一點回家也沒人說你……”"},"471":{"tag":"","content":"原來這才是他的真實目的，這不就等于是在變相地讓她在家裡伺候他嗎？"},"472":{"tag":"","content":"“你少打這個主意！”蘇韻錦讓他趁早死了這份心。程铮卻笑嘻嘻地說：“你慢慢考慮。”"},"473":{"tag":"","content":"一個春天相安無事地過去了，程铮的生日在八月初，早在他生日到來前的十幾日，他已經反複地提醒蘇韻錦不要忘記。蘇韻錦便思量着要送他什麼，他卻一直強調用錢買得到的東西他通通不要。而程铮的父親程彥生雖然一直不主張在物質上寵壞了兒子，但兒子二十三歲生日，他還是準備與妻子章晉茵一起送兒子一份大禮，說要給兒子一份驚喜。"},"474":{"tag":"","content":"為保證生日當天能與蘇韻錦過足兩人世界，程铮與同僚、朋友間的慶生活動提前幾天就開始了。這晚蘇韻錦獨自一人在家，一局棋下至一半，就接到了家裡的電話，居然是叔叔用手機打來的。這些年來，叔叔很少親自跟她對話，有什麼事通常都是媽媽轉達，蘇韻錦有些意外。"},"475":{"tag":"","content":"叔叔電話裡并沒有說起什麼特别的事，隻是慣常的問候，翻來覆去地就是那幾句，卻又不肯挂斷電話，蘇韻錦敏感，意識到事情一定沒那麼簡單，便直接打斷了他的絮叨，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476":{"tag":"","content":"可能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你越害怕什麼事，什麼事就越容易降臨。叔叔終于說起了他的真正來意，話到一半，蘇韻錦的心已結了層霜。"},"477":{"tag":"","content":"原來長期以來媽媽身體不好，一直以為隻是普通的婦科病，沒想到兩個月前實在熬不住，到醫院進行全面檢查，竟然是中期的宮頸癌，當時吓得叔叔完全沒了主意，馬上讓她住進了醫院。手術和治療是一大筆的費用，媽媽沒有醫療保險，叔叔也早已比不得當初，為了解燃眉之急，無奈之下他私自挪用了工地上的一筆款項，這原是權衡之計，按照他的想法，過一段時間另一筆資金到手，想辦法填上便是。"},"478":{"tag":"","content":"靠着這筆錢換來的及時救治，媽媽的病總算是穩住了，哪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另一筆資金的回籠時間遠比他想象中要晚，這邊工地上又等米下鍋，而且公司财務最近對賬目查得很緊，一時之間到哪裡找錢填補這個缺口？如果被查出他私自挪用公款，這剛得來的飯碗是絕不可能保住，他半生的名譽也算毀盡了。"},"479":{"tag":"","content":"“究竟有多少錢。”蘇韻錦強迫自己冷靜，可聲音卻止不住地顫抖。"},"480":{"tag":"","content":"“十一萬四千。”"},"481":{"tag":"","content":"“十一萬……”蘇韻錦的語調如同呻吟。"},"482":{"tag":"","content":"“韻錦，你要知道你媽媽的病需要化療，還有那些藥……”叔叔急着說。"},"483":{"tag":"","content":"“她是我媽媽！我的親媽！為什麼你們第一時間沒有想到告訴我這個做女兒的，甯可去用那些動不得的錢？為什麼？”蘇韻錦失控地打斷叔叔的話，淚如雨下，“兩個月了，你們瞞不住了才想到告訴我，你們到底想要我怎麼樣？”"},"484":{"tag":"","content":"叔叔像是被吓住了，更加語無倫次，“韻錦……不是這樣的……我是想說你媽媽現在已經暫時沒事了。我們起初沒有告訴你，一方面是你媽媽怕你擔心，另一方面就算告訴了你，你剛參加工作，也拿不出那麼多錢呀……我知道程铮有錢，開始也想讓你向他開口……我是說借，不要他給。可是你媽媽不讓，說是怕你問他借了錢，從今往後在他面前就更擡不起頭來了……你是個好強的孩子，叔叔沒有用，本來在他爸媽那裡謀份差事已經讓你難堪了……你媽媽不說我是不知道的，我是個粗人。但你媽媽嫁給了我，我就不想她有事，原本以為緩過這陣就好了，哪知道那麼倒黴……韻錦……叔叔實在沒辦法了才給你打電話的，你媽媽她不知道。我隻怕要是這件事被查了出來，我蹲監獄也就算了，可有了你這層關系，章總他們心裡會怎麼想，程铮會怎麼想，我不能往你臉上抹黑呀……”"},"485":{"tag":"","content":"蘇韻錦丢了魂一樣的放下電話，淚痕半幹在臉上，有一種麻痹似的痛楚。原來她是個那麼失敗的女兒，媽媽生了那樣的病，她居然都不知道。"},"486":{"tag":"","content":"叔叔說得沒錯，就算告訴了她，她能怎麼辦？她沒有錢。問程铮借嗎？連叔叔都知道她開不了這個口，究竟是媽媽的命重要還是尊嚴重要？難道她竟然是那麼自私的一個人？"},"487":{"tag":"","content":"叔叔口口聲聲說不希望她在程铮面前擡不起頭來，可是出了這種事，她何嘗又能在他面前擡頭？她覺得一顆心就要裂開，最害怕的事發生了，卻沒有人可以讓她去責怪。這一切如同命定的一個局，她步步躲避，卻步步陷在裡面。"},"488":{"tag":"","content":"像忽然反應過來一樣，她飛快地打開抽屜，搜出自己所有的存折和儲蓄卡，一萬五千塊，這是她全部的積蓄，她又翻出電話簿，第一個打給莫郁華，郁華讀醫科都還沒畢業，當即說願意把所有的錢給她，卻也不過是幾千塊。接着她陸續打給大學裡幾個相熟的舍友、同學，大家都不是有錢的人，你一點我一點地湊在一起，總共還不到兩萬，加上她自己的積蓄，最多四萬塊，距離十一萬四千這個數目，差得不止是一點點。蘇韻錦攥着薄薄的存折，覺得身上每一個毛孔都透着虛乏。"},"489":{"tag":"","content":"手機鈴聲響起時，她像是受了一驚，接起來，原來是程铮。“韻錦，你下來，我在樓下等你，快點。”他的聲音透着一絲神秘和興奮，像是從異次元傳來。"},"490":{"tag":"","content":"蘇韻錦機械地找塊濕毛巾擦了擦臉，放好存折匆匆下樓，一走出停車場的電梯，就看見程铮站在一輛龐然大物旁，對她笑得燦爛無比。"},"491":{"tag":"","content":"“韻錦你看，原來這就是我老爸老媽所說的驚喜。悍馬H2深藍的限量版，今天特意讓人開過來的，想不到我老爸那個老學究的眼光還不錯。”"},"492":{"tag":"","content":"蘇韻錦呆呆地看着眼前這輛炫目誇張的越野車，一時說不出話來。程铮以為她也跟自己最初看見車時一樣驚呆了，便扯了她上副駕駛座，“我帶你兜一圈……看見沒有，這裡還裝備了雨雪自動感應雨刮系統，還有雙屏……”"},"493":{"tag":"","content":"程铮神采飛揚地解說給她聽，蘇韻錦卻條件反射地問道：“這車要多少錢呀？”"},"494":{"tag":"","content":"程铮皺眉想了想：“大概五六十萬吧，我也不清楚具體的價錢，管它多少錢呢。這款車全球不過生産八百七十多輛，有錢也未必買得到呢。看出來沒有，很多地方我都改裝過了，又花了我十五萬。”"},"495":{"tag":"","content":"蘇韻錦搖頭苦笑，不過是一個生日禮物，一個大玩具，卻有可能是關系到貧賤人家性命的一個天文數字。"},"496":{"tag":"","content":"“别以為是我老爸那麼大方，他要是出手那麼闊綽，反貪局就得找他麻煩了，肯定還是老媽扔的錢。”程铮看着她說道。"},"497":{"tag":"","content":"蘇韻錦把他的頭扭回正前方，“既然你爸媽送車給你，就要小心開才對。”她原來想跟他說什麼來着？現在她什麼都不想說。"},"498":{"tag":"","content":"第二天，程铮非要開車送她去上班，拉風的車子一路引來不少注視。公司裡也有好事的同僚向她打聽，羨慕她命好，攀上了高枝。蘇韻錦始終不出一聲，幸而她平時話就不多，也不至于得罪同僚。就連公司那個台灣來的副總也在打照面時特意笑着提了句，“那車不錯。”對方既是上司，又是當初面試她的人，蘇韻錦不敢造次，勉強地笑了笑。"},"499":{"tag":"","content":"中午下班前，蘇韻錦把手機握到發燙，終于決定給沈居安打一個電話。下午，八萬塊準時打入了她的戶頭，她在第一時間将總共十二萬元轉給了叔叔。"},"500":{"tag":"","content":"蘇韻錦心裡感謝沈居安沒有多問，就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可她更明白，向他借錢其實是下下之策。不說他和程铮一家千絲萬縷的關系，光憑她跟他曾經的一段暧昧感情，也不該跟他有金錢上的糾葛，不到退無可退，她不會走這一步。"},"501":{"tag":"","content":"其實，怎麼着她都應該向程铮求援，因為現在他才是她最親密的人，如果媽媽當初一發現病情立刻告訴她，她即使難堪，都會向程铮開口的，畢竟沒有什麼比媽媽的病更重要，可是媽媽和叔叔為了考慮她的感受選擇了這種極端的方式，她反而沒法面對程铮。"},"502":{"tag":"","content":"叔叔所在的建築公司隸屬于“衡凱”旗下，雖然他犯的這點事遠不會驚動集團高層，但因為是程铮媽媽章晉茵親自引薦，又有蘇韻錦這層關系，一切都簡單不起來了。正如叔叔事後才想起的，章家和程家知道了這事會如何看待他們一家，是該公事公辦呢，還是出于顔面考慮遮掩過去？無論怎麼做，叔叔都難以在公司裡繼續立足，日後兩家的關系若更進一步，那簡直不能想……而她這時再問程铮借錢，就和直接向章晉茵請罪沒有分别。再說，借了程铮的錢，她是還還是不還？"},"503":{"tag":"","content":"現在蘇韻錦隻想讓叔叔暗地裡将錢填補回去，将整件事化解于無形，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至于沈居安的錢和人情，她會想辦法慢慢還。他不是她的夫妻，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把他的錢和人情當作一筆債，隻要是債就會有還完的一天。"},"504":{"tag":"","content":"當晚她帶着疲憊回到兩人的家裡，一開門，就看到程铮坐在沙發上。聽到聲響，他便轉過頭，用一種略帶陌生的眼光看着她。蘇韻錦心下多少有些明白，也許事情終究沒有瞞得過他，該來的躲不過，她幹脆徑直走到他面前，坐到他對面的沙發上。"},"505":{"tag":"","content":"“早些時候你以前的舍友小雯打電話來，說她家裡臨時有了事，是以要借給你媽媽看病的錢她暫時不能給你了。然後，我就給你媽媽打了個電話，你叔叔說謝謝我。不久前我媽又跟我說，你叔叔……讓我别告訴你，她會處理好。蘇韻錦，告訴我，你哪裡來的十一萬？”"},"506":{"tag":"","content":"果然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現在看來，她這面牆竟是無處不透風。蘇韻錦見他狐疑的眼神，心一橫，索性将事情的前前後後，包括向沈居安借錢的事全部告訴了他。"},"507":{"tag":"","content":"程铮聽了不怒反笑，“你身上發生了這些事，第一個想去求助的人竟然不是我，而是沈居安，你說，我是不是很失敗？”"},"508":{"tag":"","content":"蘇韻錦充滿了無力感，“我都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你不懂。”"},"509":{"tag":"","content":"程铮霍地站了起來，“我不懂，你可以告訴我呀，為什麼把我當傻瓜？難道沈居安就懂？”"},"510":{"tag":"","content":"“對，他會懂，因為他跟我一樣，知道貧賤有多可怕，知道沒有錢就沒有尊嚴！不像你，從來就不知道窮困是什麼滋味。程铮，我沒有把你當傻瓜，我是在乎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叔叔是靠你家裡的關系才得到這份工作，現在賬目上出了問題，我怎麼能再要你的錢來填補漏洞？這麼做隻會讓大家更難堪。”"},"511":{"tag":"","content":"“廢話，你找沈居安借錢就不難堪？”程铮氣憤之下說話更是咄咄逼人。"},"512":{"tag":"","content":"“這個時候我甯願欠沈居安的，也不願欠你的。”蘇韻錦也站了起來，仰着頭看着他說。"},"513":{"tag":"","content":"程铮随手抓過沙發上的一個資料袋，另一隻手捏住蘇韻錦的手，“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們之間的關系，那就跟我來。”然後不由分說地拉着她往門外走。"},"514":{"tag":"","content":"蘇韻錦被他牽着上了車，依稀察覺到他往章粵和沈居安的住所開去，無論她說什麼，他一概不予理會。"},"515":{"tag":"","content":"很快到了沈居安所在的半山别墅區，程铮給他打了電話，然後将車開進停車場等候。十來分鐘後，沈居安一個人衣着整齊地出現在停車場，看着蘇韻錦和程铮，他似乎預感到發生了什麼事。"},"516":{"tag":"","content":"剛走近，還沒等他開口，程铮已經下車将手裡的資料袋打開，抽出裡面數疊鈔票就往沈居安身上用力摔去。沈居安閃避不及，身上被其中幾疊砸個正着，更有一疊在半空中散了出來，粉紅色的百元鈔票順着他滿頭滿臉地飄灑下來。"},"517":{"tag":"","content":"“程铮！”蘇韻錦厲聲喝止，可哪裡來得及。"},"518":{"tag":"","content":"沈居安乍然遭遇這樣的變故，神色卻沒怎麼改變，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任憑紙鈔從他身上撒下，表情漠然。"},"519":{"tag":"","content":"程铮還不放過他，竟像是積怨已久般地說道：“錢如數還給你，我不知道你安的是什麼心，我表姐願意嫁給你，我沒話可說，但我的事輪不到你插手！”"},"520":{"tag":"","content":"沈居安緩緩撚起落在肩上的一張鈔票，淡淡地說：“我想你是誤會了。”"},"521":{"tag":"","content":"“誤會？”程铮冷笑，“别以為人人都像章粵一樣傻，你圖的是什麼我們心照不宣，這錢是你的嗎？犯不着拿着章家的錢來充情聖吧？”"},"522":{"tag":"","content":"“住嘴！”同樣一句話卻異口同聲地出自兩個女人的嘴裡。章粵頭發淩亂地匆匆趕來，身上的外套裡是來不及換下的家居服。蘇韻錦上前又急又惱地扯住程铮。"},"523":{"tag":"","content":"沈居安渾如沒事一般彎下腰去，一張一張地拾起四處散落的鈔票，整齊地放回程铮先前帶來的資料袋裡，他不看程铮，卻隻對着蘇韻錦輕聲說：“你确定不需要這些錢了嗎？”"},"524":{"tag":"","content":"蘇韻錦羞愧得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除了說對不起，已經想不出别的語言。章粵走到程铮身邊，劈頭蓋臉地罵道：“你還是小孩子嗎？做事有沒有經過大腦？”"},"525":{"tag":"","content":"程铮不甘示弱地回嘴：“做事不經大腦的人隻怕是你，明知是坑你還往裡面跳。”"},"526":{"tag":"","content":"章粵氣得一張精緻的面容變了顔色，指着程铮的鼻子罵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馬上給我滾！”"},"527":{"tag":"","content":"程铮拍開她的手，“誰稀罕管你的閑事，你管好你老公。”"},"528":{"tag":"","content":"“程铮，跟我走。”蘇韻錦強拽着程铮往車裡去，卻拽不動他分毫，氣到極點幹脆撒手，“你這個人簡直不可理喻！你不走，我走。”說完掉頭就往停車場出口處走。"},"529":{"tag":"","content":"程铮這才轉身去追，末了還撂下一句話，“章粵，你就傻吧，以後有你的苦頭吃呢。”章粵咬牙看着程铮和蘇韻錦離去，狠狠說道，“死程铮，以後誰再理你誰就是王八蛋！”"},"530":{"tag":"","content":"沈居安笑了笑，拉過她的手，“走吧，别惱了，跟他計較什麼，回家吧。”"},"531":{"tag":"","content":"這邊程铮開車和蘇韻錦回家，兩人一路無話。直到回到家中，程铮的火氣才慢慢散了，便讪讪地跟蘇韻錦搭話，蘇韻錦卻悶聲不吭地洗澡睡覺，正眼都沒有看過他。"},"532":{"tag":"","content":"程铮趴在她身邊，輕輕推了推她露在薄被外的肩，“哎，說句話吧，還生氣呀？”蘇韻錦無聲地把身體挪開了一點，程铮再靠近，不服氣地說：“明明開始是我有理，怎麼現在變成你生氣了？剛才我又沒罵你。”"},"533":{"tag":"","content":"蘇韻錦覺得自己疲憊得說不出話來，被他吵得無奈，這才翻身起來，冷冷道：“的确是你有理，都是我的錯，我之是以不願意叔叔在你們家謀事，怕的就是這一天。可你想過沒有，站在我的立場，繼父挪用了男朋友家的公款，我還有臉問他借錢補漏嗎？就算你想不通這點，有氣朝我撒，你跑到沈居安那裡鬧什麼？”"},"534":{"tag":"","content":"程铮慌了，隔着薄被一把抱住她，“我不管那麼多，隻想要你在我身邊。對，我讨厭沈居安，今天是刻意讓他難堪的。可是韻錦，你能不能把我放在心上？我希望不管好的壞的，你第一時間想到的人是我。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你說過要送我一個禮物的，那好，我先告訴你，我就要一個承諾，别離開我。你戴上耳環那天也答應過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離開我。”"},"535":{"tag":"","content":"蘇韻錦閉上眼歎息。"},"536":{"tag":"","content":"蘇韻錦記起，自己曾經言之鑿鑿地對沈居安說：“我們不一樣。”"},"537":{"tag":"","content":"沈居安終究還是比她聰明，當時他隻是不置可否地看着她笑。現在想來，自己也覺得可笑，她并沒能清高到哪裡去，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她還是依附着程铮。她不能像年少時那麼決絕地守護自己的尊嚴，因為做不到灑脫地離開，是以她選擇了什麼都不去想，繼續留在他身邊。唯有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這樣她才會覺得好過。"},"538":{"tag":"","content":"日複一日，蘇韻錦更加細心周到地照顧着程铮的日常生活，寵着他所有的脾氣，程铮也更依戀着她。有時她會自我安慰，這難道不是幸福嗎？"},"539":{"tag":"","content":"工作近兩年後，蘇韻錦在客戶服務中心的表現頗得上司贊許，當初招聘時慧眼擇中她的銷售副總徐緻衡讓人事部門找她談話，問她是否願意轉到市場部，真正參與企業的銷售策劃。蘇韻錦很是心動，市場部的發展前景要遠遠大于客服中心，收入也有顯著提升，雖然壓力也會随之增大，但是想到媽媽身體不佳，繼父年紀也大了，一年不如一年，帶來的那個妹妹年紀又小，日後這些都是自己需要負擔的責任，很有必要對職業生涯重新規劃，于是略加思索便答應了下來。"},"540":{"tag":"","content":"收入總是和付出的勞動成正比，調到市場部之後，蘇韻錦的工作量驟然增大，開會讨論，做計劃，寫方案，跑調研，回訪客戶……什麼都要從頭學起，加班成了常事，于公于私，偶爾也有了應酬。"},"541":{"tag":"","content":"程铮的事業此時也是光明一片，他年輕、聰明，專業技術紮實，又肯下苦功，很快就成為設計部的骨幹，職務的提升必然伴随着加倍的忙碌，加班不提，大大小小的圖紙會審、專項教育訓練讓他出差的機會也增多了。他的玩心也在這時漸漸地收斂了，應酬和消遣慢慢減少，除了保留每周至少踢一場球的習慣，平時做完工作就說要回家陪女朋友，如非必要，也不太願意出差，那些福利性質的開會和教育訓練也能免則免。同僚們都有些好奇，他這樣年輕，看似桀骜，又處處得意，竟然如此戀家，更好奇他那位聞聲不見面的女友究竟是何方神聖，竟把程铮這樣一個人收得服服帖帖。"},"542":{"tag":"","content":"按說蘇韻錦應該感到滿足，但實際上她更感到壓力倍生。程铮越來越依戀她，自然也要求她回報同樣的熱度。一旦她稍有忽略，即使事出有因，他也免不了要有情緒。蘇韻錦盡可能地讓程铮如願，盡可能地陪伴在他身邊，可是一邊要對他事無巨細的照顧，一邊又要兼顧工作，公司、家裡兩頭忙，這讓她連走路都比别人快許多。"},"543":{"tag":"","content":"她以為她可以兩頭兼顧，因為大多數職業女性都是這樣過來的，但落到實處才知道這真的很難。過去兩人中的一個回家晚了，程铮還會叫了外賣，或是出去吃一頓什麼的，但現在他說隻習慣她做的飯菜，稍微回得晚一些就會嚷着肚子餓不停地催促。蘇韻錦加班回到住處，不是看到程铮餓肚子的難看臉色，就是滿屋子的亂糟糟。"},"544":{"tag":"","content":"以前工作清閑的時候這些都尚可忍受，但當她開了幾小時的會議，伏案工作到頭暈眼花，腰都直不起來，尚且得忍着疲倦給他做飯、洗衣、收拾房間，還要忍受程铮對她晚歸的抱怨時，即便是鐵人也難以再忍受。他太依賴她，卻不懂得體恤她的辛苦。有些時候，蘇韻錦甚至懷疑他是故意為之，不但不幫忙，還屢屢添亂。比如他從來不在她加班的時候出去踢球或安排自己的其他活動，總是在最忙的關口催她回家。一看到她把工作帶到家裡就老大不高興。過去程铮看她實在辛苦還會提議請個鐘點工或是保姆，現在蘇韻錦實在沒辦法了，主動提起這件事，他反而說不喜歡家裡有别人。"},"545":{"tag":"","content":"七月初，公司給市場部安排了幾個大的企劃案，為了拿出漂亮的方案，部門裡反反複複地開會讨論，大家對這件事都很重視。蘇韻錦作為市場部的新人，自然更加投入，希望借此機會能夠鍛煉自己，學到更多的東西。盡管有老員工借故把一些個人分内的文案工作推給她，她也沒有作聲。"},"546":{"tag":"","content":"每每程铮準備睡了還看見蘇韻錦抱着筆記本奮戰，就笑她說：“怎麼不見我把圖紙帶回家來？八小時之内完不成工作的都是笨蛋。”"},"547":{"tag":"","content":"蘇韻錦承認自己是“笨鳥先飛”，讓他先睡，他卻不肯，搬張椅子坐到她身邊，看不了多久就往她身上拱。她哪會不知道他想幹什麼，隻是現在确實沒那個心思，偏偏他就像牛皮糖一樣趕都趕不走。"},"548":{"tag":"","content":"她順着他的心思安撫道：“别鬧，等我忙完這一會兒再說。”"},"549":{"tag":"","content":"程铮卻不肯，說：“工作是做不完的，一定是你公司裡的人看你實心眼就把事情都扔給你幹，别人才不會那麼傻。”"},"550":{"tag":"","content":"“多做點又不會死，你也不想我成為部門裡拖後腿的那個人吧？”"},"551":{"tag":"","content":"“開始我就不同意你去市場部，整天不知道瞎忙什麼。”"},"552":{"tag":"","content":"蘇韻錦不願和他起沖突，可聽到這話也不高興了，“程铮，我可從來沒否定過你的工作！”"},"553":{"tag":"","content":"“那下次我把工作帶回家的時候你盡情否定我就是了。”程铮笑笑，趁機在她臉上親了一口，不由分說地合上了她的筆記本。"},"554":{"tag":"","content":"蘇韻錦一個圖表做到一半，被他這樣不講理地打斷，頓時臉色冷了下來。"},"555":{"tag":"","content":"“你幹什麼呀？”"},"556":{"tag":"","content":"“睡覺！”程铮把她往床上拖。"},"557":{"tag":"","content":"蘇韻錦用力将他的手一甩，“你就不能尊重我一下？”"},"558":{"tag":"","content":"程铮見她翻臉，也愣了一下，“我怎麼不尊重你？就是不想看你這麼蠢怎麼了？什麼髒活累活都搶着幹，最後還落不到個好。”他知道她的為人，在公司的時候絕對不肯有半點松懈，吃了虧通常也暗暗扛下來。他都能看到她眼睛底下的淡青色，一連好幾天都睡那麼晚，整個人都瘦了，偏偏做什麼都想着公司的事，他不喜歡她這個樣子。"},"559":{"tag":"","content":"“我的髒活累活大部分還不是你給的？”蘇韻錦這段時間公事家事兩頭拉鋸已經覺得很累了，本來不想提的，可是這時心中不快，話趕話地就說了出來。"},"560":{"tag":"","content":"“你什麼意思？”程铮盤腿坐在床上問。"},"561":{"tag":"","content":"“沒什麼意思。我不求你能做好飯等我回家，隻希望你别像個皇帝一樣等着我下班把飯送到你面前，不要把衣服、雜志扔得滿地都是，看碟的時候别非拉着我一起陪你不可。還有，我也不是每天都把工作帶回家，你就不能消停會兒，讓我把事情處理好？”"},"562":{"tag":"","content":"程铮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悶悶道：“難道做這些讓你覺得很煩？”他已經習慣了兩人這種相處模式，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她打理得井井有條的這個小家讓他覺得很溫馨，沒想到這竟然成了她難以忍受的負擔。"},"563":{"tag":"","content":"聽他的口氣，莫非她理應樂在其中？蘇韻錦服了他的大少爺思維，苦笑道：“我們一樣要工作，忙了一天，我回來後像個保姆一樣伺候你，到時間還要陪你睡。我不是覺得煩，而是覺得累，萬能機器人都有沒電的時候。”"},"564":{"tag":"","content":"蘇韻錦說完後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過分，但程铮低頭的樣子像是在思考。過了一會兒，他想通了似的說：“原來是為了這個。你根本不用那麼辛苦，工作太累大不了别做了，我又不是養不起你。”"},"565":{"tag":"","content":"原來考慮了半天他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蘇韻錦發現和他根本就說不通。"},"566":{"tag":"","content":"“你為什麼不辭掉設計院的工作在家給我拖地做飯？”蘇韻錦怒道。"},"567":{"tag":"","content":"“哪個男人會做這樣的事？”"},"568":{"tag":"","content":"程铮的大男子主義是蘇韻錦最煩他的地方之一，她見這樣的局面，今晚的工作估計也做不了了，和他也吵不出結果，沉着臉關閉筆記本，躺上床之前，她冷冷對程铮說：“你别以為世界要圍着你一個人轉！”"},"569":{"tag":"","content":"“我就是這樣，受不了拉倒！”程铮也怒氣沖沖地上床。過了一會兒，蘇韻錦身上蓋着的薄被被他拽走一大半，她搶回一角，沒過幾秒又被他卷走。"},"570":{"tag":"","content":"他體内火氣旺，天氣稍暖一些就不愛往身上蓋東西，現在反而來和她争這個。蘇韻錦想不通他怎麼能永遠那麼幼稚，什麼都要依着他的性子行事，實在受不了，把被子扔還給他，自己去睡了沙發。程铮這次也真的動了氣，兩人各睡各的，一夜無話。"},"571":{"tag":"","content":"次日，蘇韻錦在沙發上醒過來，毯子在她身上，程铮卻已經出了門，他還是頭一回比她起得還早。她照例去上班，上午徐副總參加了市場部的會議，散會後沒多久，秘書打電話來，讓她到副總辦公室去一趟。"},"572":{"tag":"","content":"蘇韻錦還以為自己開會時的不在狀态被精明的上司識破，心裡很是不安。然而進到副總辦公室，徐緻衡的樣子卻不似問責，他微笑着讓她坐下，給了她一個意外的驚喜。"},"573":{"tag":"","content":"原來，公司新推出的一系列主打産品要在全國範圍内進行重點的營銷推廣，是以才讓市場部給出了幾個方案，這些方案各有亮點，高層一時難以取舍，便從中挑選出最優的兩個同時推行，參考試點市場回報和客戶意見，做出最後定奪。蘇韻錦正是備選方案之一的主要參與者，徐緻衡讓她協助另一名資深員工全權負責該方案。這雖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榮耀，但對于新人來說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好機會。徐緻衡也恰到好處地表達了對蘇韻錦的鼓勵，假如他們的方案成了公司最終的選擇，那麼對于她今後的職業發展來說也是塊很好的鋪路石。"},"574":{"tag":"","content":"蘇韻錦感謝上司的重視，回到自己的格子間，才發現自己并沒有想象中那麼雀躍。這是個好機會，而她太需要這樣的機會，但這時卻免不了去想，今後恐怕空閑的時間更少，程铮知道後又該不痛快了。她雖不喜歡他在這件事上的消極态度，然而臨到頭來，又不能不考慮他的感受。她和他之間，好像打斷骨頭連着筋，也活該她伺候他。"},"575":{"tag":"","content":"主導這個方案的資深同僚約蘇韻錦下班後一塊吃飯，順便就方案的一些細節做進一步溝通，蘇韻錦猶豫了一會兒，以家裡有事為由推掉了。她特意早早下班，做了兩個程铮愛吃的菜，看了好幾次表，程铮卻遲遲沒有回家。"},"576":{"tag":"","content":"想必是賭氣找朋友玩去了，蘇韻錦正想着菜涼了要不要熱一下，程铮的同僚把他送回了家。她一看他左腳上打着石膏就急了，一問才知道他下班後和同僚去踢球，上午剛下過雨的場地濕滑，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就站不起來了，送到附近的醫院拍照，醫生說是胫骨骨裂，車也沒法開了，隻能讓同僚送了回來。"},"577":{"tag":"","content":"蘇韻錦百般感謝地送走了同僚，連忙扶程铮去沙發上坐，他臉色仍然不好看，不知是疼的，還是在惱她。也不太和她說話，問三句都不答一句，洗澡的時候怕弄濕傷處，蘇韻錦給他擦身倒是沒有拒絕，由着她攙扶自己回床上躺着，吃過了藥，一沾枕頭就說困了。"},"578":{"tag":"","content":"“我的腳動不了，這段時間都不會和你搶被子了。”他睡前閉着眼睛說。"},"579":{"tag":"","content":"他還惦記着昨晚的事，蘇韻錦聽他這麼說，哭笑不得，怕他有事不敢先睡，倚在床頭看了會兒書，身邊的人呼吸漸穩。她見他睡熟了，才伸手摸了摸他有些紮人的短發，聽說頭發硬的人性格也很強硬，但在她看來他就像個被寵壞的孩子，蠻橫卻又不失赤子之心，有時讓人氣得牙根癢癢，但吵歸吵，罵歸罵，卻也沒法從心裡恨了他。"},"580":{"tag":"","content":"看着被石膏包裹的小腿，蘇韻錦忽然冒出一個荒唐念頭，這骨裂來得也太及時了，讓她半點脾氣都沒有，該不會是程铮想出來制她的招吧，否則好好的骨頭裂了條縫，哪能睡得這樣安穩？可醫院的病曆、X光照片和醫生開的藥都俱全，公司還給了他一個月的病假，他再肆意妄為也不敢拿這個騙人。"},"581":{"tag":"","content":"到了半夜，蘇韻錦也睡着了，迷糊間聽到他極細的呻吟，一個激靈翻身坐起來，發現他額頭上全是冷汗，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痛苦神情，才知道先前那番若無其事都是要面子裝出來的，止痛藥一過，他疼得根本睡不着。"},"582":{"tag":"","content":"蘇韻錦找來濕毛巾替他擦汗，看不下去他難受的樣子，就說道：“程铮，實在疼的話就哭吧，哭出來會好過一些。”"},"583":{"tag":"","content":"他這個時候還嘴硬，“我又不是女人，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以那麼丢臉。”"},"584":{"tag":"","content":"“死要面子活受罪。”她又氣又心疼，“誰讓你踢得那麼賣力。”"},"585":{"tag":"","content":"程铮要死不活地說：“我把那顆球想象成你，一腳過去，就成這樣了。”"},"586":{"tag":"","content":"“好啊，你就這麼恨我。”"},"587":{"tag":"","content":"“我每次在你這裡都讨不到好，想出口氣，到頭來吃苦的還是我。”"},"588":{"tag":"","content":"蘇韻錦也想起來，從高中時起，大家都說他足球踢得好，可是在她這個門外漢看來，他不是踢出界，就是腿抽筋，要不就骨裂，好像從沒有風光過，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邪門。想着想着，不由得就笑了起來。"},"589":{"tag":"","content":"剛喂他重新吃了止疼藥，蘇韻錦睡下，感到有隻手伸進自己睡裙下摸着她的腿，不時還用力捏一下。"},"590":{"tag":"","content":"“你想幹什麼？”她拖長了聲音說。"},"591":{"tag":"","content":"“我的腳好像沒知覺了！”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592":{"tag":"","content":"蘇韻錦耐心地說：“因為這是我的腳。”"},"593":{"tag":"","content":"“我說我皮膚怎麼那麼滑。”他喃喃道。"},"594":{"tag":"","content":"蘇韻錦背對他閉上眼睛，隻要他一天沒斷了這賊心，就根本不用替他擔心。他将錯就錯地摸了一會兒，遺憾地歎了口氣。"},"595":{"tag":"","content":"“韻錦。”"},"596":{"tag":"","content":"“我睡着了。”"},"597":{"tag":"","content":"他在黑暗中笑了笑，“我現在是病人，你圍着我轉也說得過去吧。”"},"598":{"tag":"","content":"聽他那聲音，竟然有幾分心滿意足的味道。蘇韻錦忽然有些難過，他的愛太重了，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背負。"},"ite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