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世紀茶園"的時候,妮子已早早地坐在了約定的位置上,她告訴我她隻有二十三歲,但看上去卻像二十五、六歲的年齡,她穿一身淺灰色的
連衣裙,長發很随意披肩,鵝蛋型的臉上略施粉黛,沒有半點誇張,端莊秀麗,成熟有氣質,但她明亮的雙眼裡卻明顯地摻雜着一絲淡淡的憂傷,一陣問候後,她娴熟地點起了一隻"middle seren lights",優雅地吸了一口,說自己這個月成功減肥四公斤,完全不顧周圍鄰桌的側目,開始了長達一個小時的講述--

守在母親病床前,我欲哭無淚
有句話流傳很廣,你一定聽說過,女孩子幹得好不如嫁得好,是以,大四的女生忙的不是求職,是忙"相親",把自己嫁出去。
而我什麼都不愁,不用找工作、不用找房子、甚至老公都不用找,我用青春和美貌做資本,換來了為未來奮鬥的物質本錢。
我是八十年代出生的獨生子,接受的是勤奮學習,笨鳥先飛的傳統教育,家庭不富裕,唯一指望我讀書有出息。
我父親原本是一位出租司機,但我還在讀高二時,他就遭到車禍身亡了。母親原來是一家工廠裡的鍋爐工,後來工廠破産,母親便回家當了家庭主婦。
我父親死後,街道委員會見我家生活經濟困難,安排母親去街道的"家政服務公司"做工,"家政服務公司"就是幫人家搬家,幹鐘點工之類的活,挑擡背扛樣樣重活都要幹,這份工作沒有固定的收入,多勞多得,為了多掙錢,母親搶着幹活,從來沒聽見她叫過一聲苦,盡管生活怎麼艱苦,但母親活着最大願望就是我能考上大學。我的理想是考上重點大學,但父親死後我又改變了主意,我報考了本市的一所大學,目的就是為了能節約錢,同時也能照顧母親。
我沒有辜負父母,如他們所願考上了大學。
考上大學後,首次進校就要交近萬元,在别人眼裡一萬元錢隻是小菜一碟,可對我家來說,這萬元卻像一個天文數字,壓得我喘不過氣,我沒敢把這事告訴母親,我怕母親着急,幹活時心不在焉出事故。
開學臨近時,我告訴母親我不想上大學了,我想去外地打工,母親聽後十分驚訝,别人落榜生巴望着能考上大學,可你考上了大學又要放棄,這是為什麼呀?
我說,媽,你别多想,我越來越不想讀書了,我真的想去外面打工。
母親看我認真的樣子不是在賭氣,繼而傷心地哭了。
在母親眼裡我是一個不争氣的女兒,父母們衡量子女好壞的标準都是從學習上來,學習好的就一定是乖孩子,聽話的孩子一定是好孩子。
我不想讀書了,在母親心裡,就成了壞孩子那一類,看到母親傷心的樣子,我心裡也在流淚,我隻好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她,誰知母親聽了我的想法後,竟破涕為笑,她說乖女兒,你的想法怎麼會這麼幼稚,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你上大學,你不讀大學今後怎麼找工作?我還指望着老了靠你生活呢。
母親拿出一張存折單說,這些錢就是我留着你讀大學花的。
我一看存折上一共有三萬元,我驚訝地問,我家哪裡來這麼多錢?
母親笑眯眯地說,傻丫頭,從你出生的那天開始,我和你爸就每月定期為你存了錢,再加上你父親死後的賠償款,這些我都全給你存着。
我能夠讀書當然是求之不得,我成了一名大學生。因為是讀本市的大學,我節約了去外地讀大學必花的車船費,而且每周還能回家,每次回家,母親都要給我做一頓豐盛的午餐,把每周好吃的東西都集中在周末兩天來吃。
起初,母親每周給我一百元錢,後來,從讀大學的第二年開始,母親給我的生活從百元降到了八十元、五十元,有一次周末回家,母親還隻給我四十元錢。
那天,我那時真不知是怎麼想的,我拿着四十元錢還不高興。第二周竟然還賭氣不回家。
母親見我沒回去,傍晚又專程到學校來找我,給我送錢來,還提了一碗中午專門為我炒的回鍋肉,見了母親,我沒有絲毫的感動。
說實話,我羨慕死了那些花費大方的同學,他們穿得好吃的好,随心所欲地玩,而我,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總感到心裡被什麼壓着,我感到呼吸困難快要死了,這樣的家庭環境,這樣的心情,也導緻了我的性格,我成天抑郁寡歡,不合群,仿佛我是這個世界上多餘的人,歡樂也隻是他們的。
這期間,我發現母親的身體越來越差,經常拉肚子,經常說肚子痛,我好幾次勸母親去醫院檢查,母親都說無大礙,吃點藥就會好。
終于有一天,母親在幫一個公司老闆做鐘點工時昏倒了,接到那家雇主的通知後,我急急趕到醫院,母親氣息奄奄地躺在床上,醫生悄悄告訴我,母親患的是直腸癌,癌細胞已經到處擴散了,這病如果是早期,完全可以通過手術醫治的,但是為了我讀書,母親節衣縮食,沒舍得花錢去醫治,隻好拖了一天又一天,實在挨不過了,這才被送到醫院來,這時,已臨近晚期。
守在母親病床前,我欲哭無淚,醫生見我實在可憐,允許我暫時欠繳住院押金,但母親需要的治療費近萬元哪!
我跑遍了所有親戚向他們借錢,可親戚們同樣是窮得叮當響,無能力幫助我,我隻好守在母親病床前眼睜睜看着她,但我還是不甘心呀,母親為了我含辛茹苦,母親再窮再沒有本事,可她仍是我的主心骨,我又怎能忍心讓母親早早離開我呢?我準備把我家那套房子,家裡的彩電冰箱賣了,用這些錢為母親治病,這樣至少能保住母親在這個世界上多活幾天,我拟定了一個賣房啟事,在附近街道張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