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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才女宗英二三事

獲悉敬愛的黃宗英大姐辭世,内心既悲痛又感慨。當我還是學生年代,就早聞她與趙丹夫婦情笃。1994年她與馮亦代結婚後,因為亦代是我的摯友,于是我與宗英也成了時常交往的好友。連日來,重讀宗英寫給我的二十幾封信,又勾起了我對她卓越才華的崇敬與懷念。

懷念才女宗英二三事

宗英後來常對朋友說:“我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嫁給了趙丹。”我有幸見證了她對趙丹這種情深意切的情感。那是在1998年,南通市政府正式公布,把趙丹在南通市西南營36号的故居,列為市文物保護機關。當我把這喜訊告訴宗英之後,她立即回寄我一幅她思念趙丹的摹賀師行書的書法作品。其文字是:“自君别後山川伴我我伴山川 自君别後硯冷墨枯紙黃筆魂相偎依 自君别後隻想忘記偏難忘記 自君别後怎料得最悲寂莫哦 竟沒個人兒能任我由着性兒跟他一陣陣胡亂發發小脾氣 珠江畔思阿丹 趙門黃氏宗英”連同這幅書法,宗英還附寄一張她剛出道時的青春玉照。收到此信時,我就為她對阿丹如此的深情所感動,如今重睹此物,斯人卻已逝,怎不令人傷感唏噓!

宗英最早出名,自然是源于她是位著名電影明星。但後半生,她卻是以著名報告文學作家的成就被人贊譽。她是如何從影星轉型為作家的呢?2003年8月12日她給我的一封信中,對這個問題作了回答。她說:“都說我長得不像工農兵,我自己為‘脫胎換骨’又下工廠又去農村,改造來改造去始終‘氣質不過關’。我要求回到舞台(有大動作,可塑性大些)又不被準許,加上夏衍同志在1950年10月我随中國和平代表團赴波蘭時,他就親自來火車站為我們這60多名代表的重大團體送行,并贈我一本共青團印的厚厚的日記本,要我沿途記記回來寫寫,後來組織上就重點培養我寫作,讓我參加了1953年在北京舉辦的第一屆電影編劇講習班,和白桦、李準、陸柱國……是同班同學。1956年由孔羅荪吸收我為上海作家協會會員。1959年在上海電影局的全體大會上,袁文殊局長突然宣布我從電影演員劇團,調到上海電影文學創作所,我當時猛地頭就一下子疼了起來,一直疼到今天。”

信中她接着說:“夏衍同志60年代曾說:‘黃宗英不寫電影劇本,一年交兩篇報告文學也可以。’我就堂而皇之寫起報告文學來,而且變得隻會寫報告文學了——非親曆其境寫生不可,偶而也寫點兒散文。1994年4月27日至6月1日第三次入藏,險些送命後,哪裡也不能去了,我才笨學寫讀書筆記,至今學不會,二哥(指馮亦代)說我‘不得法’,這事,也不是别人教得會的。”宗英這些自述,自然是她自謙的說法,實際上她從影星轉型為作家之後,寫出了許多生動感人的報告文學。說她是位才女,一點也不過分。

懷念才女宗英二三事

不僅如此,從2003年發生“非典”以後,宗英突然又萌發了重溫英文、涉足翻譯的激情。那年她給我來信,說她要學英文,因為她被嚴重的失憶症吓着了。信中說:“你沒經曆過一下子會忘掉好多已知的、熟悉的人、事、字、技能……一眨眼工夫變成個大笨蛋,連瓶蓋也不會開了,剪刀都不知怎麼拿了……呀,我甯可生癌症也不願變癡呆。我學英文,就是在做恢複記憶力的保健操。”我了解宗英這種失憶的焦慮感,是以支援她複習英文,希望通過重溫英文單詞和短文,來激發她的記憶力。我寄給她一些簡明易懂的英文雜志和英文畫報,并敦促她遇到忘記的詞,一定要查詞典弄明白并記住。畢竟宗英是位才女,悟性高,又肯堅持,沒多久她的英語能力就恢複進步得很快。2005年,她特地來信托我代購一本新版朗文英漢雙解辭典,并要求我給她一些短篇英文,她也想搞翻譯。我真被她這種不服輸的毅力和勇氣所感動。很遺憾,當時國内還沒有這部辭典的新版可賣,同時因她身體的原因,搞翻譯之事也擱淺,這兩件事我都沒有幫她實作,如今想想還覺有愧。

宗英以95高齡安詳走了,她的音容、作品和出色的才華,将長久地留在人們的懷念中。(李景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