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小A醫生在臨床工作五年多,親眼見過不少丈夫抛棄妻子,妻子厭煩丈夫的例子,對這句話深有體會。
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夫妻就一個是類似合資公司的利益集團,美貌、身材、學曆、性格、收入、戶籍、房産、父母健康程度等等都可以折合成籌碼,放在婚姻的天平上稱量,然後以某種社會共識劃分等級,明碼标價。雙方各持籌碼入股,風險分擔,優勢共享,目的是達成利益的最優化配置。
如果一方的籌碼出現嚴重貶值,到了耗盡對方籌碼價值的時候,公司從盈利轉為虧損,也就沒有繼續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無論貧窮與富有,無論疾病與健康,夫妻永不分離,這誓言本就是個違反婚姻經濟邏輯的僞命題。
現代社會,離婚率高得出奇,如果婚姻已經毫無價值,哪個女人還遵守封建社會的三從四德那一套,搞什麼從一而終,永不分離?
小A原本是這麼想的,直到她認識了劉梅氏。
劉梅氏本姓梅,名叫梅冰心,是個46歲的中年婦女,17床病人劉大虎的妻子。劉梅氏是同僚M私下取的外号,因為這個女人的種種事迹令人驚歎,堪稱封建婦德之典範。
劉梅氏和劉大虎是同鄉,家住本省一四線小城市。結婚後劉梅氏連生了兩個女兒,為了躲避超生罰款,把大女兒用“智力障礙”的理由申報了殘疾。
二女兒一歲多的時候,劉梅氏在婆婆的強烈要求下懷了三胎,曆經波折,終于誕下龍子。為了躲避罰款,婆婆把二女兒送給了當地生不出孩子的一對夫妻收養。
後來那對夫妻搬走了,再也沒回來。
劉梅氏講到這裡,總會抹眼淚,說後來自己曾經一個人坐火車去看望二女兒,見了也不敢相認,就扒着學校的欄杆往裡看,看二女兒和女同學玩跳皮筋,臉蛋紅撲撲的,一臉開心的樣子,她也就放心了。
大女兒上高中的時候,劉梅氏的婆婆得了胃癌。當時劉大虎忙着談生意,婆婆從手術到放化療都是劉梅氏一手操辦。術後三年癌症複發,臨終的時候也是劉梅氏端屎端尿,守在床前伺候,劉大虎完全是甩手掌櫃,一天床都沒陪過。
按道理,這麼賢惠的老婆,劉大虎應該會珍惜吧?
事實是婆婆死了沒幾年,劉大虎就找了個小三,和劉梅氏鬧離婚,無論劉梅氏怎麼哭求,對方都不顧情分,鐵了心要分手。
劉大虎絕情的樣子連劉梅氏的公公都看不下去了,罵自己兒子“不是東西,丢老劉家的人”。
婚還沒離成,劉大虎就查出了胃癌晚期。
“唉,都是喝酒喝的。”劉梅氏說到這裡,自責又懊惱。
生意場上應酬多,劉大虎本身又是個愛喝酒的,在家裡吃飯也喜歡整上幾盅,經年累月下了,胃不出毛病就怪了。
劉大虎的母親就是胃癌去世的,劉大虎有家族病史,本就是罹患胃癌的高危人群,應該每年都做一次胃鏡檢查,以及早發現病變。要知道,早期胃癌的治愈率還是很高的,生存期可以達到幾十年,甚至不影響壽命。
可是醫學知識的匮乏讓劉大虎沒有及時查體,錯過了手術的黃金時間。入院的時候,胃癌已經發生肺、肝髒和腹膜後淋巴結的多發轉移,打了四次化療後,整個人肉眼可見的一衰弱下去。
劉梅氏說,大夫,救救我男人吧,就當是為了孩子。畢竟,孩子不能沒有爸爸啊。
劉梅氏還說:大夫,隻要是好藥都用上,自費我們也認了。
劉梅氏又說:大夫,我男人吃飯不行,多給他打點營養吧,太瘦了。
劉梅氏哭着說:大夫,别打化療了,我男人受不了,他難受。
于是惡性良性腫瘤末期的支援治療全面啟動,白天鼻飼營養液,晚上難受睡不着就用止疼藥加安眠藥,血紅蛋白低了就輸血,凝血有異常就輸血漿,而且一輸就是三天。
劉梅氏白天端水喂飯,晚上睡在床邊伺候,不嫌苦不嫌累,任勞任怨。劉大虎心情不好,說話難聽,劉梅氏就買了水果送到醫生辦公室,賠禮道歉,讓我們别和他一般見識。
就這麼治療了十幾天,小A都被劉梅氏感動到了——這是什麼二十四孝的好老婆啊!
可同僚M對劉梅氏總是很冷淡。小A問她為什麼,同僚M也講不出道理來,搖頭說:“直覺吧,總感覺這個女人怪怪的,有點邪性。”
小A不以為意,隻當是女權主義者對落後分子的怒其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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