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酥角情思
臨近過年,超市裡的年貨讓人目不暇接,每當看到包裝美輪美奂的酥角,我總有那麼幾分感慨。
80後的我們,童年時不愁吃喝,但也僅止于飯飽,逢年過節那額外增加的吃食,帶來的快樂絕比現在網購一大箱零食要深厚。那時的年貨,大多是家裡做,粽子、炒米餅、蛋散、蟬蟲……我最鐘情的還是酥角。
在我記事起,我家每年都會做酥角,這是迎接春節最有象征性的儀式。年底老媽總是很忙,等她忙得差不多,準備好做酥角的材料和工具,在某個最合适不過的日子裡,一家人就圍在餐桌邊,開始熱火朝天的包酥角活動。
每次做酥角,老媽總提起她的當年:其實以前的以前過年是不吃酥角的,直到知青上山下鄉,到村裡插隊的廣州知青,到了過年的時候,就教當地人做酥角。當地人學會了,就成了一個習慣,過年都覺有酥角才有年味。那時我總在心裡默默感謝那些知青,不僅給我老媽帶來美好的往昔,也給我們帶來好吃的酥角制作方法,把美好延續了一代又一代。
做酥角是個技術活兒,最難的是和面。高難度的當然老媽親自上陣,她總是一邊和面一邊說:放水要慢慢放,一急就稀了不成了。可是她也有失手的時候,她就自我安慰地說:大吃姑娘和稀粉咯!意思是貪吃的姑娘,為了可以吃更多,就多給水,面稀了,就得加粉繼續和,面團就越來越大了。我們姐妹幾個,會意地一笑,心裡應該都有同一句話:做得不好還多理由哦!
等老媽完成和面工程,我們姐弟幾個撩起衣袖開始大幹一場。灑一層薄粉在飯桌上防粘,掰一團不大不小的面,扯開一些,平鋪下來,用一個瘦長的玻璃瓶子,在上面壓呀壓呀,力度要均勻使往四周,集中在一處就此薄彼厚,當壓得四周差不多勻稱時,把面塊反過來,再壓。這是最費力氣的活兒,技術要求不算高,一般老二老三來負責,一個累了另一個接力,誰叫她們總嫌我沒力氣壓得久又不薄呢?我就負責用擰下來的電筒頭蓋,一個個地印出子產品來。
我最拿手的是撚花,這還是老媽評出來的,她說我速度快,棱角分明,立體感哪怕是在油炸後仍然保持幾分。老二對這隻能望洋興歎,嘗試幾年後放棄撚花,專心壓面了。老三不服氣,堅持每年都練習,進步确實有,超越談不上。老弟呢,剛開始那幾年還小,隻負責吃,等到大一點,也加入我們的隊伍,但是隻會壓皮。是以我是理所當然地承擔起撚花的重任,輕巧但得技術好呀!
最令人期待的就是最後一個環節了,酥角下油鍋。這時,我們都很願意負責燒火,但要學會控制火候,燒的隻能是禾稈,因為火平順,又容易控制,可不敢燒山草,火猛又一瞬間滅了,這種火不适合炸酥角。不過燒火隻需一個人罷了,其他人就一人搬張小凳子,坐在竈前等着,眼巴巴地盯着。竈裡火不斷,廚房裡火煙、熱氣、香氣彌漫,又暖又香。這時不管屋外有沒有下冷雨,有沒有刮寒風,我們的廚房一定是暖烘烘的,我們的心都是甜絲絲的。這時老媽又哼唱了:竈頭有個“霖緊叔”,番薯芋仔快快熟……這在當時我是聽不懂的,過了好多年才明白,所謂的“霖緊叔”,是指心急、很想快點有得吃的人。
不一會兒,酥角就出鍋了,那個香啊,有種說法是剛出鍋的酥角是不上火的,多吃也不熱氣,真感激提出這種說法的人啊。好讓我們順理成章地放開肚皮,吃了一個又一個,老媽這時隻是微笑,看着她一年都沒吃飽似的幾個孩子,不勸阻、不責怪。這時老爸非常恰巧地回家了,“老爸好有食神哦!”我們都嚷嚷,其實我們都知道,老爸是掐好了時間回家的。
過年了,除了擺一碟在神台上,其它的酥角都被老媽藏在一個糖果罐裡,然後放到高高的大櫃頂上,誰也夠不着,好留着慢慢吃。老媽不知道的是,我們幾姐弟想吃了,會合夥起來,拿張大凳子,上面放張中凳子,再加張小凳子,兩個人扶着,一個人站上去,小心翼翼地,取下那個罐子,每個人抓幾個放到褲袋裡,偷吃的興奮和樂趣,至今還能感受得到。
不知不覺間,我們都長大了,不知從哪一年開始,我們再也沒有自己做酥角了。我是不願意買超市裡的酥角的,哪怕别人做的,棱角那麼分明,比我做的要好,但是我不想吃,也許是在避免破壞我記憶裡有關酥角的美好。
“當時隻道是尋常”,何時再重溫美好的尋常?時光再慢一些就好了……
來源:雲浮日報
作者:蘇彩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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