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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筆:突然想寫一寫龍涎水庫

散文随筆:突然想寫一寫龍涎水庫

外婆老家

我的童年,大半是在外婆家度過的,而我童年的記憶,又大多是停留在了“龍涎水庫”,那真稱得上是一個迷人的地方。

龍涎水庫是家鄉話“long xian”音譯過來的,我至今不知曉它真實的名字,大概因為水庫太小,甚至在最精确的地圖上,都尋不到它的閨名,虧得人的記憶寶盒是無限寬廣的,在我的記憶裡,這個水庫實實容得下一片海。

外婆家立在山腰的位置,背靠小山丘,山腰很短,是以當是位于山腳也無礙。

去往龍涎水庫的路有三條,後山出發,經由山頂的路向東走一公裡就可以到達;或者前門往坡下走,這是一條寬路,進山的人多是走的這條路;我們小孩往往走第三條,路程最短,也是前門往坡下走,但是一般不與大人争路,而是随一條小溪引進去的。

散文随筆:突然想寫一寫龍涎水庫

小溪近水庫的一段

龍涎水庫閘口排出的水經過自然與人力的協作,化成潺潺小溪,穿過村子一直向西北行進直至彙入明江。因為離小溪極近的距離,尤其夏夜時分,那溪邊、田間的蛙鳴,總叫人難以入眠,然而現在那聲音卻在記憶裡變得珍稀了,想來那可比現在城市夜間的車鳴可愛多了。

沿着小溪向東,穿過成片的稻田,隻需再拐過一個大的彎口,便豁然開朗,一眼看見高築的水壩。

這水壩于我是有一個故事的。家裡的老牛誕下小牛犢的第二周,我便牽了它倆來這水庫,這水庫實屬放牛人的聖地,水與草都是極豐富的。上了水壩後,有趣的事情出現了,牛興奮起來就愛蹦跶,這大概是基因,老牛常來,已經見慣了,牛犢卻不一樣,第一次見世面,遇着這一片水,便站不住了,三下兩下往下蹦,加之壩口坡陡水深,一頭紮下水不見了蹤影,待過了緊張的三四秒,那瞪着兩隻大眼的頭才又撐出了水面,慌慌張張蹦了回來,跑到老牛身後半生不吭,一改出門時的頑皮狀,我那天猜着,牛會遊泳,這大概也是基因,總之看小牛犢那呆狀,我笑了好一陣。

大壩右邊的岩壁藏着一些秘密。岩壁大概兩人高,壁上開滿了拳頭一般大小的洞,洞卻也不深,大概是半截胳膊的長度。小時候較同齡人來說,我的個子是極矮的,家人還一度擔心我将來長不高,後來随着年歲漸長起了變化,他們終于消除了擔憂,但是,仍是矮的……那時我見不到岩壁的上段,下段的洞裡什麼也尋不見,哥哥們說,上面住了鳥,是鳥窩,他們也不肯抱我起來看,我于是将信将疑。直到後來岩壁沒了,前面建起了一間平頂小房,是供水庫管理者住的,住房有了,鳥窩沒了,況且是不是真有鳥窩我也不很清楚,我懷疑他們僅是玩弄我。

散文随筆:突然想寫一寫龍涎水庫

家裡的小九九

外婆家裡的閣樓上放着我們的漁具,每到節假日抑或暑假,這水庫便都被我們活躍起來。

什麼時候釣魚都是有講究的,釣魚人常說,雨後、清晨都是很好的時間,但是,到我們身上就很不靈驗。淩晨五點大哥把我叫起來,我每每睡眼惺忪,釣魚的興緻确實總比床氣大的多,是以我也不願懶床。起了床,提着煤油燈來到門外,我就雙手交叉撐着下巴,坐着看大哥擺弄餌料,旁邊就是雞籠,看見燈光,雞也打鳴了,接着整個山疙瘩的雞都瘋了似的開始打鳴,我倆總覺得有罪。

散文随筆:突然想寫一寫龍涎水庫

夏初,水滿時刻

雖不是秋天,但清晨的霧氣也常常讓人迷惑。一路上經由田間埂道,總避不開不知名野草的沾擾,未走到龍涎,下半身卻都已濕了。大哥比我濕身嚴重,我向來走他身後的。

清晨的水庫格外安靜,近岸是水草斷枝化開後的浮沫,水庫中央透着一股幽深,形似卧着的碧玉,江面覆着的水汽更是增添了不少神秘感,此時山間的布谷鳥還未開嗓,是以除了魚咬鈎形成的浮沉子在水面淡開的波紋,水庫便不再有動靜。

大概是九點鐘,江面水汽散開的時候我們便開始收拾漁具往回趕,我們須得回去及時吃了早餐,接手放牛的事業,盡管很少有收獲,但我們總樂于此。

早春寒氣未消,雖然不能遊泳,但也有值得發掘的樂趣。

春天正值水位最淺時候,水庫岸邊鮮花雜草并生,以前還懂得他它們當中許多成員的名字,現在全然忘記了。印象最深的是一種草藥,整株攤開一般是手掌那麼大,葉子挺小,米粒那般大,植株其間綴着白色小花,名字也叫不上了,總之能賣錢。鄰裡小夥伴每到周末便搭夥去采,采完一麻袋,曬幹隻剩五分之一,曬幹的半袋大概是賣了兩塊錢,再等到買冰棍的阿伯來村裡,大家都能當一回體面人了。

水庫盡頭是一面矮小的瀑布,水勢下擊,久而成潭,水深魚肥,枯水期待到河床漸顯,我們常探到這裡,也總爬上去。上面視野并不開闊,頭頂滿是枯枝藤蔓,溪水很淺,但是我們并沒有再向前探索,隻因這裡活動着一種可怕的毒物。那毒物半個手掌大,身上長着一圈圈的花紋,我們稱它虎蜘蛛,但并非委内瑞拉的虎蜘蛛,據大人說,這種蜘蛛一口可以咬死一頭牛,我們都怕它,看它就懸在我們頭頂,沒人敢再靠近。

散文随筆:突然想寫一寫龍涎水庫

撚果果,成熟顯紫黑色,味香甜

野果向來是不缺乏的,水庫中間被岸侵壓的部分,順勢形成一個斜坡,到得夏季,坡上盡是形形色色的果子,覆盆子、撚果果、芭樂,應有盡有,直至所有人把牙口都染了一層深紫色,便齊齊下水庫遊泳,漱口,那種滋味,可再不能多得了。

後來嘛,大概是兩年前的事,水庫換了主人,開始養鴨了,養魚成了副業,旁人網小魚回家喂鴨子的事情也不再被允許,魚未等養大,都入了鴨子的肚,這大概是所謂經商之道,我們隻得順着世事。

今年疫情爆發前,我與大哥一早又沿着小溪到了龍涎水庫,計劃冬釣。冬天小溪裡是缺水的,隻是一個一個的淺潭才把水道的大緻路徑連接配接起來,看着不免缺少生氣。

大壩上人工植的草已經長得茂盛,一叢一叢的都比人要高,進來時仍是露水沾衣,不同的隻是,還未踏上水壩,山谷已被一種熱鬧的聲音填滿,“嘎嘎嘎……”。

我們知道,終于再也釣不上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