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快給我拉出去剁了!——黃祖氣急敗壞的吼道。祢衡慘淡一笑:完了!今天可能要領便當了!他是老子天生犀利?還是後天擡杠作死?恐怕連祢衡自己也說不清楚。
祢衡剛出生就不一般,其他嬰兒肚子餓了哭、吃飽奶也哭、看不到漂亮護士還哭。小祢衡很煩躁,他給自己裹好紙尿褲就爬出了産房,雖然又被提溜回來了。
從小就極有自氣的祢衡,上學後更加刻苦好學,一路都是學霸中的學霸。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身為校辯論隊的大隊長,祢衡經常引經據典将對方選手噴到懷疑人生。
祢衡瞧不上身邊絕大多數人,覺得他們笨就算了還偏偏愛自作聰明。聰敏而且口才極好的祢衡,他有着“人不輕狂枉少年”的資本。
建安初年,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劉備都被袁術和呂布打的躲到曹操家裡當長工去了。正值天下大亂,很多學校都閉門歇業了。祢衡和當時的天下名士一樣,漂泊到許都想一展抱負。
祢衡在木闆上刻了一篇求職信,直到木闆磨秃噜了都沒找下工作。雖然生活窮頓,但他在許都的文娛圈裡名氣漸長。祢衡的詩詞歌賦寫的很漂亮,卻隻能看着比他來的晚的人都被金主挑走了。
那一年,祢衡剛剛二十歲。這位從小不甘人後的才子第一次嘗到失落的滋味,他沒有學會降低姿态,反而變成一個口無遮攔的小杠精。
有人推薦他去陳群或者司馬朗那裡去上班,祢衡不屑的說:“那種殺豬賣肉的貨色怎麼配和我結交!”
有人推薦他去見見荀彧或者趙融,祢衡笑着說:“荀文若天生一張驢臉,最适合搞個職業哭喪團。趙稚長那酒囊飯袋,就隻配管個後廚。”
其實,嘴毒的人往往沒有心機。祢衡隻想在失落的現實裡刷點存在感,卻選擇了擡杠這種最要命的方式。
祢衡這嘴炮幾乎把許都城噴了個底朝天,很多人都懷疑他被瘋狗咬過。慢慢的沒人搭理他了,祢衡對此毫不在意。因為在他眼裡,隻有孔融和楊修才有資格配做自己的朋友。
祢衡發朋友圈說:“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其他人都是不值一提的庸才”。他和孔融經常在許都論壇裡秀恩愛,孔融稱他是“顔回不死”,他誇孔融是“仲尼複生”,一上線就能酸倒一大片。
人以類聚,物以群分這話有點道理。祢衡是被曹操趕走的,他的兩個好基友後來都被曹操殺了。
孔融是孔子的二十世親孫子,光靠這張名片起碼還能再吃二十世。孔融向漢獻帝推薦祢衡,獻帝讓他去找曹丞相。孔融又去找曹操說情,曹操說那先安排一場面試吧。
祢衡很不爽,因為孔融沒有事先征求自己的意見。祢衡很看不起曹操,他也沒有征求孔融的意見,直接說自己的“狂病”犯了不能去見曹丞相。
不去面試就算了,祢衡還到處吹噓曹操請他都懶得去。然後又在公共場合說曹操不行,他爺爺是太監等等。曹操知道後極其不爽:我特麼招你惹你了,你這麼埋汰我!
曹操雖然沒有《三國演義》中那般腹黑,但老是這麼被人罵,換做劉備也受不了。由于祢衡多少有點憤青兼杠精的名氣,曹操隻得裝聾作啞,想找個機會挫挫他的銳氣。
沒多久,曹操聽說祢衡敲鼓的水準很高,就親自下令召他為鼓吏。有才的終究幹不過有财的,祢衡隻得答應了。曹操便大擺筵席,讓祢衡帶着一幫鼓手來哄哄場子。
漢朝時敲鼓就像現在演奏交響樂,是一件很嚴肅高雅的事情,指揮家也不能穿着大褲衩子甩杆子。所有鼓吏都換好了工作服,祢衡才晃晃悠悠的上場了。
總管拉住祢衡:“大家都穿着工裝,怎麼就你穿着破布爛衫?”
祢衡:“沒事,我現在就換!”
于是,在大庭廣衆之下,祢衡将自己脫得一絲不挂,吓得女服務員連眼睛都舍不得眨。祢衡叮叮當當的向四方鞠躬行禮,然後慢悠悠的穿上禮服。全場鴉雀無聲,祢衡淡定的敲完一曲《漁陽》後徑直而去。
賓客們炸鍋了,太好聽了!原來敲鼓還有隐藏攻略啊!趕緊回家換衣服試試。曹操苦笑道:“我原本想殺殺他的銳氣,沒想到又被他羞辱了。”
孔融埋怨祢衡這事幹的有傷風化,讓他去給曹操賠禮道歉,祢衡說:沒事,我現在就去!孔融給曹操說祢衡要親自登門道歉了,曹操很欣慰,他以為自己又成功降服一頭倔驢。
老曹叮囑門房的郭大爺,祢衡一來要立馬通報。結果一直等到四鄰街坊都下班回家了,祢衡才晃晃悠悠的來了。他穿着破布爛衫,頭上纏着羊肚手巾,手裡提溜一根棒槌,一身的嘻哈風打扮。
祢衡一屁股坐到曹操家門口,一面用棒槌敲打着地面,一面扯開嗓子唱快闆,内容全是罵曹操的段子。由于節奏感太棒了,呼啦就圍上來一圈人,還有幾個喊“籲”扔銅錢的。
曹操這回真怒了,他對孔融發飙:“我要殺他跟弄死一隻老鼠差不多,要不是看他有點虛名早幹他了。你把這貨趕緊快遞給劉表,也惡心一下那個老家夥。”
祢衡有些才華,但是心氣着實太高了。如果不是孔融去求情,而是曹操主動來請他,或許祢衡也不至于如此擡杠。可惜,曹操不似劉備般落魄,祢衡也不及諸葛亮的大才。
祢衡這下更出名了,能讓曹丞相吃蒼蠅的人還真沒幾個。祢衡剛走出荊州火車站,就看到劉表帶一幫人舉着花圈列隊歡迎。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估計劉表也怕祢衡一來就擡他的杠。
從首都混到了地方,祢衡的情緒有點低落。看到劉表忠厚的笑臉,祢衡第一次忍住了嘴。
有一次,劉表和謀士們三天三夜沒睡覺寫出一份奏章。劉表想到祢衡的文采斐然,就請他提點參考意見。祢衡看了一半就将奏章扔到地上,嘴裡還說寫的是個什麼玩意。
祢衡起筆一揮而就,兩小時就搞定了。劉表一看大喜,這簡直就是滿文作文啊。劉表十分高興,索性将寫奏章、訃告、結婚請帖的事情統統交給了祢衡。
不到一年,祢衡覺得寫這些東西太屈才了,他擡杠毒舌的老毛病又犯了。三國的亂世諸侯,争鬥的你死我活,祢衡是“我噴故我在”的杠精屆代表,誰敢讓他參與機要事件?
祢衡開始在荊州城耍嘴炮了,劉表也受不了祢衡吃他的飯,砸他的鍋。這位以忠厚著稱的長者,想出了一個比曹操還陰損的招。
劉表對祢衡說,江夏要舉辦一場國際擡杠辯論賽,以先生這嘴炮水準定當一戰封神。我已經給江夏太守黃祖說好了,你要去的話專車接送,五星級食宿标準.....
聰明如祢衡,當然知道劉表是在趕他。祢衡再次失落了,比起在許都時,他已經夠收斂了。但他沒明白:人,都是有尊嚴的!以前一點臉面都不留給别人,現在頂多隻是留了半張臉。
祢衡坐牛車來到江夏,從地方混到了地區。黃祖雖是個軍閥大老粗,但對知識分子還是很尊敬的。祢衡做文書方面的事情,黃祖經常拉着祢衡的手說:“先生寫的這些文字,全都是我的心聲啊!”
有一次,黃總的兒子黃射請客吃飯,有人送上一隻很漂亮的鹦鹉。黃射請祢衡當場寫一篇鳥賦。祢衡提筆一氣呵成,文辭色彩非常華美,吃席的賓客們放下碗筷,連連鼓掌叫好。
祢衡,已經被生活磨去了棱角。有時候他就想,現在的我還是當年在許都的我嗎?一念及淪落至此,也隻得苦悶一笑。
黃祖在船上請客戶吃飯時,讓祢衡去秦嶺一白那裡取點土蜂蜜,給他兌點蜂蜜酒。祢衡覺得在大庭廣衆下做這種粗活很丢臉,他很不滿的嘟囔了幾句。
黃祖覺得很難堪,就當衆呵斥祢衡。祢衡盯着黃祖罵了一句:“死老頭”!氣的黃祖跳過桌子要去打他。祢衡站在船艙裡破口大罵,羞憤交加的黃祖讓手下拿住祢衡,當場就給殺了。
祢衡享年二十六歲。